……我的脚一瞬间瘸得更厉害了。
我哥从我身上移开目光,先招呼了裴知宁,“你结束活动了?”
语气淡淡,但裴知宁吓得不轻,他一只手已经偷偷抓住了我的袖子,嘴都不敢张得太厉害,
“嗯……嗯!林哥,活动一结束,我就过来,先找林加栗了,这么久不见,就想来找她玩玩……”
我哥嗯了声,“玩什么?”
裴知宁立马噤声了,顾左右而言他,“我……我……”他急中生智,
“我帮她培训新来的保洁!”
我:“?!”
我哥的眼神凉飕飕地瞥向我,不带感情地重复,“……‘新来的保洁’?”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裴知宁已经头点得像拨浪鼓似的,“没错没错!就是那个小白脸!”
很快他就绘声绘色地把他如何被新来的保洁打扰,打开门跟保洁见面,并机警地发现了保洁真实身份是个鸭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
边说边还骄傲起来了,像个疯狂摇尾巴的小狗。
我哥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意味深长。
我的眼泪也越来越要掉出来了。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能堵住裴知宁的嘴!这简直是个漏渔网啊!
在我哥面前说我漏洞百出的幌子也太丢脸了吧!!
“——最后林加栗就说,要找管家把他开了!”
裴知宁以一句话街尾。
“……是吗。”
听完,我哥没有拆穿我,他语气依旧平淡地点评,“是该开了。你发现得也很及时。不如再给我说点细节,就比如怎么发现的。”
“是吧是吧!细节的话——”
——眼瞅着裴知宁还要飘起来了,我赶紧一个箭步跳上前拉住了我哥,含泪,
“哥!我有话对你说!单独,现在,马上!”
把裴知宁打发去自己玩,我一瘸一拐地拉着我哥进了书房。
只在沙发上哆嗦忐忑了三分钟我就坦白从宽:“哥,那个我说的保洁是贺枕流……”
我哥已经开始喝茶,“我知道。”
“我只是为了堵住裴知宁的嘴……你知道?”
“管家早就发了消息。”我哥说。
我跟我哥面面相觑。
“……”
早就知道你还在那听裴知宁瞎说!!还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但这种咆哮体我也只能想想,表面上我依然矜持温柔,“哥你真是消息灵通呢。”
我哥将茶杯放在桌上。
“你既然腿崴了,这几天就别出去了。”
“啊?”
“在家多看看报表。作为继承人,你该多熟悉熟悉公司业务了。”
我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了,“不行啊哥,我还有别的事情做,一定得出门。”
“做什么?”
我卡了一下,“比如,我得去L大,去情老婆……南禾那里每天打卡刷存形象值……”
我哥盯了我半晌。
笑了下,“就这瘸腿?”
哥:“找管家给你订副好点的拐杖。”
我:“我突然觉得看报表也挺不错的。”
交易达成,乙方林加栗经过首次交锋,输得屁滚尿流,一塌糊涂。
最后的结果,就是在我的家庭医生给我批准之前,我就得翘着一只腿躺在家里做家里蹲。
一点十分。
我没睡着。
我躺在我的大床上,瞪我的天花板。
林加栗啊林加栗。你不能就这样屈服。
有一种鸟儿,它是关不住的,它每一片羽毛都闪着自由的光辉。
我发了条消息给贺枕流。
【0+li:打个商量。】
对面回得很快。
【儿子:?】
【0+li:救我出去。】
我的卧室里, 只有我噼里啪啦在手机屏幕上打字的声音。
跟贺枕流一来一回地发了几条消息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0+li:等下,你怎么这个点还没睡?】
【儿子:你不也是?】
【0+li:我是一个自由受到剥夺的新时代公民, 我内心充满了对外部世界的渴望, 当然想要挣脱牢笼重获希望, 没睡是正常的。】
【0+li:但你吧。】
【0+li:听说平常睡不好, 是肾有问题。】
过了一会儿, 他发来消息。
【儿子:不救了。】
【0+li:——别别别!贺大少爷, 我打给你!】
电话接通, 贺枕流那儿背景音听起来很安静, 带着偶尔的风声。
“做什么?”
他的声音从电话里听起来意外地苏, 是那种略低的, 带点磁性的男嗓音。
现在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声音, 贺枕流的确听起来像是个标准的言情小说苏男主。
嗯?那我*了言情小说男主?好怪。
再看一眼。
“关于我的逃跑计划——”
我咳嗽一声,把我的计划讲给他听。
“其实这个事情很简单。我只要能从我家翻墙出去, 就能打车去市区了。”
“但是吧, 因为某些不可抗力, 我的腿今天出了一些小小的状况, 翻墙这个事情就……”
“所以你要我当你翻墙的人梯?”
“对, 帮我翻过去就行。”
“明白了。”他说。
我说:“好,那事不宜迟,我把地方发给你, 你现在就出发过来,记得别开跑车, 那声音能把我从地里震醒——”
“林加栗,”他忽然说, “我的报酬呢。”
“啊?”
贺枕流开始好整以暇:“我这么大晚上出来帮你,你得支付我报酬。不然随便让人做白工,你林加栗是这种人吗?”
我想了一下。
确实,找人帮忙,得有来有回。
“你说得对。”
我打开了手机,“我帮你写保洁推荐信。”
他:“?”
“开玩笑的啦,我们家保洁员满了。我帮你推荐去邻居家?”
“……”
“不过说真的,你账号多少,”我点开银行app准备转账,“给你转个定金,事成全款。我很有信誉,一直是外卖各大平台五星好评的顾客,尾款绝对能准时到账。”
“钱?钱这种太俗了。”
贺枕流在电话里懒洋洋地笑了一下,“林加栗,你想想看你今天下午自己说的话——”
“欠债,正常得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还吧?”
我愣住了。
他什么意思?
我沉思了。
我悟了。
我压低声音悄声:“你想要比特币?”
贺枕流:“?”
“要多少,我偷偷转给你。洗钱这种事情,nft和比特币都最好了,我懂的,来,给我个数字。”
“……”
最后贺枕流到围墙边上了,路灯半亮不亮地照在高大的雕花镂空围栏的两侧。
他才隔着栅栏僵硬地给出他的最终要求:
“——林加栗,作为报酬,我也要你的一小时。”
我惊讶,慢慢:“一小时?”
他点头:“对。礼尚往来。”
我:“你确定?”
他:“我确定。”
我们俩隔着铁栅栏大眼瞪小眼。
贺枕流晚上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个子高,现在黑色的卫衣套着黑裤,休闲懒散,一头红毛在路边的灯光的照耀下有一些发橘。
一张俊俏的脸,绷得紧紧,姣好的唇形轻抿。
我:“一小时做不完啊。”
他:“?”
我:“我起步价怎么也得俩小时吧。你这要的太少了。给你包圆了五小时吧。”
他:“???”
贺枕流脸青了:“我不是说要……”
我隔着栅栏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懂。”
“……?你懂什么了!?”
夜晚起了层薄雾,浮在月光下的树梢之间,只偶尔有几声蝉鸣,让路灯橘黄色的灯光显得不那么静谧。
我看着贺枕流退后了几步。
“你能翻过来吗?”
“废话。”
贺枕流身高腿长,平常一看就经常锻炼,这两米多高的围栏根本难不住他。
他一手抓住栏杆,脚撑在下方的镂花的构造,再一个提身,翻身轻轻松松地一跃,潇洒自如身轻如燕地就落在了我这边。
“怎么样,还行吧。”他拍拍手上的灰,跟我嘚瑟。
我从他身上收回视线,中肯道:“的确不错。很漂亮。”
他乐了声:“你还真的会夸人。”
我边拍他的肩让他蹲下,边说:“刚刚你翻墙时候上衣掀起来了,我不小心全看光了。”
贺枕流磨牙的声音从底下传来,“你不早说——”
“这得怪你穿宽松的卫衣。守点男德吧你。”
我完好的那只脚踩在他交叠的手心,双手抓上了栏杆,“干正事了,帮我送上去点。”
手往上提倒是不难,有贺枕流的帮忙,我不算太艰难地就爬到了栏杆上方。
我翻到了栏杆顶,先稳住身子停了下来。贺枕流先我一步又翻到了围栏外,在下面接我。
这次他选择了捂紧了衣服下摆。
我:“……”
支在围栏顶上,我离树梢很近,橘黄色的灯光从树叶缝隙里透过来,有些晃眼。
我淡定地回想了一下。
别说,贺枕流,小子腰真不错。
早知道当初别光顾着咬上面,多咬两口腰得了。
可惜。
“下来吧。”
嗓音从底下传来。
“好,接我把。”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很离奇。
没有人想得明白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事情的起初,我只是正常地往下滑,正常地好腿撑栏杆,正常地坏腿悬空,而贺枕流在下面接我,他也正常地抬起手,正常地准备承受我的重量,直到——
他抓错了腿。
我:“……”
寂静的夜晚街道响起重重一声响。
我们两个人一起摔进了草丛,摔得七荤八素,贺枕流痛得龇牙咧嘴,倒抽凉气。
“草……”
而我半摔在他身上,有他的后背做地垫,我除了头不知道在哪儿磕了一下之外,毫发无伤,血量-1。
土地松软,草丛也长得茂盛,我头还在晕,干脆在哪里跌倒在哪里躺下了。
“……林加栗。”
我闷闷出声:“嗯?”
“……把你的头从我的胸上抬起来。”
我一动不动:“但这里躺比较软。”
贺枕流:“……”
终于,他忍不了了,他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一字一句骂我,
“那你至少,正面朝上仰躺吧!!”
我:“……”
我:“………………”
我镇定自若地翻了个面,从俯趴变成了仰面躺:“早说嘛,不然我哪知道。”
贺枕流:“……?”
刚才那一跤摔得生疼,我们两人干脆就在草地上躺了一会儿。
我家的宅子建在小山上,山里的空气一向带着凉意。但我们俩穿得都不算少,只觉得凉爽。
过了不知道多久,贺枕流的嗓音传来。
“要帮忙,你怎么不找别人?”
“嗯?你说翻墙?”
“不然呢。我家离你这可不算近,找你其他朋友不是更方便。”
“找别人,看到我腿瘸,有损我英明神武的形象。”
我盯着天空,摆摆手,“至于你,无所谓,我不怕二次损耗。”
贺枕流:“?”
我感动地拍了拍他,“你看,你对我多重要啊!”
贺枕流:“……滚啊!”
终于我们俩休息好了,我叫的车也到了。
我一瘸一拐地和贺枕流上车,坐上了后排。
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看我们俩浑身灰头土脸就笑了。
后视镜里明晃晃一颗金牙:“哟,出来偷情啊?”
我:“……”
贺枕流:“……”
司机见我们不说话,启动了车,往山下开。
“别不好意思承认啊。这年代都开放了,什么关系不可以啊。你说这个点在这个地方要打车的,不是打野战就是来找活的,”
边开边晃悠悠地道,他一指窗边,我家遥远的白色宅子从树影中一晃而过,
“像你们长得也不错,现在的小年轻也是啊,还是做这种有钱人的生意来得快,这边经常有这种人找漂亮小伙子……”
贺枕流唰地转向我,露出一个冷笑。
我:“……”
我震惊:“我可没做过。”
毕竟我的律师专门确认过。
我可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到目的地的路途不算近。
一路上,车上司机还一直在自由发挥,一张嘴堪比豆瓣热评区,一会儿一个张口就来,贺枕流额头上青筋抽了抽,拳头都握紧了。
我按下了他的手。
他看我,怎么?
我镇定,放着我来。
我:“叔,我们不是出来偷情的。”
司机笑眯眯接话:“哦?那是什么?大半夜在这种没人的地方,你们两还浑身都是土……”
我:“我们来抛尸的。”
“……”话悄然一停。
我:“这次没上次熟练,唉,正常人都知道,埋尸体至少得挖两米深,刚我挖坑的时候手抽筋,不小心把腿给摔了,我俩正去市区找骨科医生看呢。”
“………………”
车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司机后视镜里的目光转过来,在我崴着的脚踝上偷摸摸地一闪,震惊地转过去了。
一路无话。
静得出奇。
我享受着宁静,对贺枕流比了个“ok”,做口型:姐厉害吧?
贺枕流的表情更惊恐了。
他往车座那头挪了挪。
开到了目的地,我歪歪扭扭从车上下来。
司机缓慢开走的时候,看我一瘸一拐的腿的眼神还透露着某种“人世间真是险恶”的复杂。
我对视,报以微笑。
车顿了一下,迅速地一个甩尾,一溜烟开走远。
“你住这儿?”
绕过一个街角,我拿出房卡开公寓大门。
这是一栋市中心隐蔽位置的小楼,地理位置很好,街道也算安静,贺枕流在一旁抱着胳膊看我拉开门。
“没错,这儿可是我的地盘。”
我说,“前两年我自己零花钱买的公寓,我哥都不知道,在这里他别想抓我回去看报表。”
开了大门,我单脚跳着进去,送客,“送到这儿就行了。”
“行。”
贺枕流点了下头,转身就走,“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小时的债。”
“放心。”
关上门,我慢腾腾走到电梯前,按了电梯。
上电梯的时候,看着数字一层一层往上窜,我还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庆幸。
林加栗,你真不愧是很有头脑一女的。
早料到会有被困的一天,提前就找好了个藏身之处,多么有先见之明。
之前我还在家的时候,路过书房,都看到了桌上那厚厚一沓为我准备的报表。
唉,谁叫我林加栗就是这么会未雨绸缪。
先在这儿躲着,等过几天我腿好了,我哥肯定就没理由让我待在家里乖乖看文件了。
林加栗,拇指。
“叮——”
电梯门开了。
钥匙叮铃当啷地在我手指之间一转。
哼着歌,我一边低头在钥匙串里找到对的钥匙,一边幸福地往我的小家慢慢瘸着走。
“这一把,不对……这一把……”
当年买这个公寓,我还经历了不少挫折,幸好遇到了个好心的卖家给我打了八五折,我才能偷偷摸摸用那个月的零花钱买单,没被我哥发现。
想想就令人感慨。
“找到了。”
我一把一把钥匙地摩挲着,终于找到了那把精致的银色钥匙。
我高兴地抬头,准备开门。
“好耶,到家,多比自由——”
话音戛然而止。
“……”
我跟站在门口的青年的目光,撞上了。
“……林小姐。”
金边眼镜后的眼眸露出温和的笑意。
白秘书走上前来,他一身浅色西装,即使在凌晨半夜也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差错。
在我呆若木鸡的目光里,他微微一笑,把一叠厚厚的报表塞到了我的手上。
“林先生说,让您记得要看。”
有一种鸟儿, 是关不住的,它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在这一刻, 我才知道外界世界的残酷。
在这一刻, 我被现实击溃, 深深地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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