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驶入一个院子,在一栋小洋楼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我哥手指在皮革的车座上点了两下,
“下车。别打滚了。”
我:“……”
这是一个小型的私人商业宴会。
主办人是个政府的大官,新官上任,就叫了圈内的商界人士来家里吃饭,混混脸熟。不算少见。
“哥,等下我的腿怎么办?”
关上车门,我收好了手机,在门口张望,有一些怀疑,“你难道会扶我吗?”
我试图转向白秘书:“或者让——”
我眼睁睁看着一个拐杖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
我翘着脚退后一步,看向我哥,眼神意思很明白。
这像话吗?
嗯?林时渊,你自己看看?让自己妹妹拄拐杖?自己站得笔直?
我哥很理解我:“你也可以单脚跳进去。”
我:“?”
“——呀,这不是林先生,林小姐吗?”
我跟我哥在门口较劲,突然传来一道嗓音。
主办人政府大官是个打扮华丽的中年女性,她一上来就热情地跟我和我哥握手。
“林氏最近听说新达成了一个收购案啊,这业绩真是蒸蒸日上!林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
“林小姐,”她又到我这儿,
“您真是——您真是——您跟林先生长得真像。”
我:“……”
是夸不出来别的了吗?
姐姐,可以不用硬夸的,真的。
但我知道她在说我跟我哥眼尾那两颗互补的痣。
我原地跳了两下,脚崴得还是不能正常走路。
我认命地把拐杖拄了起来。双腿齐地,跟她握手,敷衍道,
“嗯。很多人都这么说我哥跟我。我们一左一右,小时候算命的说我们是互补的命。”
“噢,”大官笑了,她对我哥说,“林小姐这么有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我哥悠悠笑了声。
我:“……”谢谢,听出嘲讽了。
有被冒犯到。
他们俩寒暄了一翻。
我哥是个非常成功的生意人,在做CEO几年之后,各个时报和新闻头条上都贴上过他的脸。
他往门口一站,脸一刷,顿时这个门廊就被拥挤上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我如临大敌,见着人来了,赶紧跟拄着拐杖就往里走。
我只是来干饭的!
这个战场跟我无关!这是另外的价钱!
像这种私人宴会,一般也是个大佬圈层的交际场所,倒酒的酒保前面三三两两站了许多人,而像我这样的杂鱼,一般就会自动被划分到休息区。
我往甜点区走。
“——哟,这不是林加栗吗?”
我撑着我的拐杖去拿小点心的时候,一道嗓音插过来。
“你也来家属遗弃区了?你哥没管你?”
说话的是个某个家里搞珠宝生意的少爷,我时常跟他在这种场合碰上面,老是看不对付。
我没看他,拿了块莓果曲奇吃。
“你被遗弃,我是自我流放,我们之间有本质的差别,请你注意。”
“哼。你就这么说。”
他往嘴里塞了个饼干,笑出声,“林加栗,你怎么拄了个拐杖,腿瘸了?”
“是啊。”我说,“离我远点儿,我现在可不好惹。”
他一乐:“你现在有什么不好惹的?断了条腿,你这回还能欺负我?”
“欺负不了你,但我可以马上倒地,碰瓷你五百万。”
“……”
小少爷直愣愣地坐起来了,“你什么腿五百万!!”
“你哪条腿都不值五百万。”
我啧了他一声,把我的身子赖在拐杖上,给他展示,
“朋友,你看好了,我现在是个柔弱的残疾人,腿瘸成这样,见风就倒,一碰就躺,你稍微碰我一下,我就——”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林加栗。”
“………………”
下一秒,我回头。
跟南禾对视了。
我:“………………”
大厅里闹哄哄笑闹一片,而我跟那个漂亮的少年对视,内心凉得像是大润发里被杀了十年的鱼。
“诶,这不是南禾吗?”
我身边的小少爷突然挤过来,面露热情,“好久不见!”
“难得能看到你,”他说着就要走上去拍南禾的肩膀,“他们都说你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你怎么这次过来了?你今天真是——”
我啪地一下把拐杖扔了,正好打在小少爷身上,直接把他打出去一个趔趄,“林加栗!——”
“——嗨,南禾,好久不见。”
我绕过这个人,镇定自若,走上前,
“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身后的小少爷小声:“日,你不腿瘸了?谁干得过医学奇迹啊。”
我:“……”
我:“?”
南禾今天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单衣。
美丽的少年走到哪儿都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室内的烛火晃悠,衬得他肤色极白的皮肤都带上了一层暖意,让周围的人移不开眼睛。
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眼睛看我。
他微微点头,“给你发消息说‘之后见’的。”
我一时懵住。
是这个之后见??
“我有话跟你说。”他说。
南禾转过身,我跟他在走廊上往后厅走。
我表面云淡风轻,内心痛彻心扉。
为了转移疼痛,我试图跟南禾聊天。
“噢,那南老板……你爸也来了?”
“嗯。”
“那要不我去打个招呼?”
“他现在在闲聊,可以等下。”
“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L大课上到八点,你这下过来,不是翘了课吗?”
“你真会翘课?”
南禾没说话,嘴唇轻轻抿了下。
路过我哥和白秘书,他们俩都向我投来了一个古怪的眼神。
我视而不见。
我一路跟着,直到跟南禾走进一间洗漱间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他情绪有点不对。
“南禾?”
少年握着门把,在我进来之后,他把门关上。
化妆镜前的灯光荧光点点,像是散落的云。
“我当然没有想过要来。”
少年说。
他转过来,微微笑起来,唇角的笑意很淡,“我父亲让我过来,必须出席。”
“对他来说,这种宴会,是评估筹码的一种好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所以这是为什么我要见你。”
我愣了下:“见我?”
他的视线往下,先是落到我的脚上:“你受伤了?”
我下意识:“……没有。”
“真的?”
“……”
“我学过一点,可以帮你看看。”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少年蹲下去,直接卷起了我的裤脚。
“喂,南禾……”
我磕得青紫的脚踝暴露在他面前。
我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往后靠,双手抵在了身后的化妆台桌上。
少年莹白微凉的手指抵上我的脚踝的皮肤,一阵酥麻意味蓦地顿起。
“今天早上,我看见你了。”
他的指腹从脚腕往上摸索,边慢慢地说。
我大脑某根弦都被他惊起来了。
这么低头看,我只能看到南禾那颗乌黑头发的脑袋,距离极近地靠在我的大腿前。
一个糟糕的姿势。
我努力让自己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早上你看见……”
我无意识重复,思维忽然慢腾腾一个转弯。
……难道南禾早就看见我,歪歪扭扭一瘸一拐去喝咖啡了?
那他早就知道我的脚崴了?
“呃这只是个意外……”
“在你之前,有人从你的公寓里出来。”
我睁大眼。
他低着头,继续摸我的伤势。
就在我要反问的时候,他把我的裤腿放下,收了手,站了起来。
“腿的确没什么事。但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再剧烈活动。”
“关于那个人……”
浅褐色的眼眸转过来,目光落到了我后颈的抑制贴。
“我忽然发现,原来你这段时间是易感期啊。”
他静静地凝着我,语气很淡。
“那么,那个人,是你一三五的情人?”
第 22 章
“那个人, 是你一三五的情人?”
这句话问完,我撑在身后化妆台上的手指都收紧了。
洗漱间并不大,但东西一应俱全。
毕竟是会所里的地方, 灯光暖色却又恰到好处地暧昧。
我的余光甚至能看到另一角洗漱台上放着的一排暗色的四方小盒子, 供人使用。
我转向南禾。
他正在注视我。
南禾这个人, 是个很难捉摸的人。
就算刚刚这句话, 他是用正常的语调, 正常的语速说出来的, 也让人很难判断他的真实意图。
当然, “被梦中情老婆发现自己的一夜情对象大早上偷偷从自己家溜出来”——这种事情就算放在糊咖真爱吐槽bot上, 都毋庸置疑是核弹级别的hot帖, 会在各频道被广为流传, 并且被每年顶起来帖子鞭尸,遗臭千年。
我的背向后靠, 靠在光滑的化妆镜镜面上。
所以,现在怎么回答, 非常关键。
我接下来的这句话, 决定了这个谈话接下来的走向。
以及最关键的, 南禾以后对我的态度。
我闭上双眼。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
南禾:“……”
“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
“贯彻——”
偷瞄到南禾转身就走, 我赶紧用我完好的那只腿跳上前, 一把拉住了他,“别走啊南禾!!我还没说完!!你听我解释!”
南禾定定站住脚步,脸色难得地有一丝裂痕,
“你要我等到‘喵’的时候再走么?”
我顿了一下。
“你喵的这声好可爱啊。”我诚恳,“拜托你, 能不能再喵一声给我听听?求你了,拜托。”
“……”
南禾脚步没有再动了, 他手指攥紧又松开,才转过来。
“林加栗,我想和你说的,是别的事。”
“什么?”
他开口道:“我想让你帮一个忙。”
我跟南禾终于面对面说话,我后背倚在化妆台前借力,而他也并没有找地方坐下来,只是静静站在我面前。
“我要考法考。考试就在下周一。”
南禾从手机里找到一张照片,拿给我看,“准考证我都已经拿到了,现在只要等周一去考场就可以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歪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那天在L大就看到很多人手里抱着参考书,估计都是备考的,“那你就去啊。你是紧张吗?”
南禾:“不是。任何考试的压力对我都没有影响。”
我:“……”南禾,好可怕的顶级人类。
“现在我的问题在于,对于我父亲来说,L大的学生证,或许是一个提高我身价的加成。”
“而‘法考通过‘’这件事,并不是。”他说,“现在到了这一步,他不会让我去考试。”
我愣了一下:“你是说……”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让我做法官。”南禾道。
我震惊了:“那在富源大厦那天,那个老头那天还煞有介事地点评omega的地位进步,说为你自豪!”
“对我父亲来说,一个高学历的omega的确令他自豪。但如果这个omega真的往上爬到了法官的位子,就是另一回事了。只会把他看中的所有联姻对象吓跑。”
南禾慢慢地笑了一下,不是很在意。
“所以,下周一你有空么?”
他语气很平静,注视我,
“我想让你从我家把我接走,当着我父亲的面,带我去一个……‘虚假约会’。”
跟南禾从洗漱间出来,我还有些恍惚。
谁能想到,五分钟前,我还在地狱问题的边缘垂死挣扎,抓救命稻草。
而五分钟后的我,已经要跟梦中情老婆准备未来的约会了。
上位了啊林加栗!
虚假约会也是约会,四舍五入你们已经金婚了!牛逼!这就去拟婚礼宾客名单!
但我还是问了南禾一个问题:“冒昧一问。”
“嗯?”
“你怎么知道我公寓的地址?”
“你的公寓么?”
南禾瞥了我一眼,“我的导师住在你的隔壁。”
“那天早上我去帮他取开庭资料,正好撞见有人出来,我们还打了招呼。”
我:“……”
我:“?”
我:“你不会是说……”
“那个人我之前见过,是你哥哥的秘书吧,我记得姓白。他还好心帮我去打印店复印资料了。”
我:“……”
“然后复印完东西,我在打印店整理,就从窗口看到你下楼了。”南禾随意说,“就是这样。”
我:“…………”
我:“?”
所以……
敢情……
之前,南禾……
是在诈我?
草,他是在诈我啊!!!
小猫学坏了,小猫诈人啊!!!
我晕眩了。
小猫不光钓我,小猫还诈我,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十恶不赦,天理难容!
我气到晕厥,一瘸一拐走过走廊拐角的时候,南禾站住了。
在我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少年凑过来一步,到我面前,微微笑了一下,漂亮至极。
我卡了一瞬。
“南禾……”
“林加栗。”
他喊我的名字,他贴到我耳边,叫了一声。
“……喵。”
那一声很轻,很柔,像是幼猫拿它毛绒绒的尾巴蹭了你。
我一瞬间魂都飞了。
只这么一下,南禾弯了弯唇,就转身走了。
徒留我在原地僵直。
我:“!!!!”
小猫钓我!钓我!钓死我!求你了!
我哥把我送回家的路上的时候,我还在内心兴奋地疯狂跑圈。
既然腿不能跑,那思维跑一下总可以吧!
我把钥匙插进大楼大门,哼着歌到家,除了我哥之前的那句“记得看报表”让我的心情骤然-1,但我还是维持着满血的状态,把自己瘫倒上沙发。
手机突然震动。
我低头看,是贺枕流突然发来条消息。
【儿子:你在家?】
【0+li:1】
【儿子:没事?】
【0+li:1】
【儿子:行,一小时的事儿我想好了,等下我去找你。】
我:“……”
得,等下还要来个人。但谁叫我欠债呢。
虽然自由鸟儿压根只是在笼子里搬了个家。
【0+li:ok。】
【0+li:等下来了按门铃,我下去接你。】
【儿子:好。】
手机突然又开始震动,我下意识划开了。
我的一切兴奋心情,直到我接到了这通电话,为止。
“——林加栗!”
裴知宁在那头哑着嗓子哭,“林加栗!救救我!你快来接我,我需要你!”
“……”我刚才回复贺枕流的手一抖。
“救救我吧,我不行了,你不来我就要死了……”
“……”
我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到茶几上,拆了包薯片,拿出来一片咬了一口:“……啊?”
“你怎么就‘啊’,你应该问我怎么了!”
“……”
不用他说,我都知道他怎么了。
我咬完那一片薯片,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继续瘫痪,刷着社交动态。
我问他:“你哥呢?”
“你……”对面倒抽一口凉气,“林加栗!”他声音都带上了委屈,
“你怎么每次跟我说话都要提到我哥!现在跟你说话的是我!是我需要你,不是我哥!”
“我问你哥,是他能救你,让你别到处发疯。”
我都能幻视裴知宁一头银发疯狂炸毛的样子,他每次这个时候都比平常疯上个300%,是个超高级人类杀伤武器,
“你应该给裴知寒打电话,让他去接你,给我电话有什么用?”
“……可是我哥在国外拍电影。”
听他的声音都已经哭出来了,“我现在没人关心我,这件事也只有你跟我哥知道。现在我只有你了,林加栗,林林……”
我:“打住,我是一个1,请你不要再这么喊我。”
那边哭声又大了起来。
“………………”
我自闭了。
小时候,裴知宁刚告诉我他的状况的时候,我还会稍微心疼安慰一下,但都这么多年了,我一个20岁成熟女alpha的心,早已经是千锤百炼的铜墙铁壁。
但电话那头,裴知宁又小声又可怜:“林加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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