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作为一个社会的良好公民,我对一切法律都抱有足够的敬畏心和好奇心。”
“那太好了,这节课讲刑法,很适合你。”
我怀疑他影射但我没有证据。
这人的嘴怎么回事!!
我们三人走到食堂外,徐率冲我们挥挥手说他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台阶上就留下我跟贺枕流。
“我准备去蹭课。”我说,
“至于你,你有没有发现你有个破绽——”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贺枕流迅速戴上了一顶球帽。
本来毛躁蓬松的艳丽红发被帽檐一压,顿时低调了很多。
他镇定自若地看着我。
我镇定自若地看着他。
我说:“不断地从经验中吸取教学,这就是猴子的进化论吧。”
贺枕流:“?!”
在贺枕流要动手鲨人之前,我一溜烟跑了出去。
我俩追追打打跑到阶梯教室门口,里面已经几乎坐满了人。
“……”难怪南禾要提前来占座。
我背着我的双肩包,和旁边的戴帽子小红毛很低调地穿过人群,一路走到最后面才找到了两个靠门的位置,坐了下来。
有不少人向我们侧目过来,但我露出了我标准的无害笑容,对方立刻就收回了视线。
而南禾,他坐在教室前排的中间位置,似乎没看到我们俩进来。
南禾应该是这门课的佼佼者,很多人簇拥在他旁边都在向他请教问题,少年也微笑着回应,似乎习以为常。
不愧是优秀的高材生。
我眼睛发光。
很快,上课铃响了,教授走进来开始讲课。
“今天讲刑法如何量刑啊,大家记得做笔记,之后重点要考——”
贺枕流看我摊开笔记本,在旁边哼哼:“你听得懂?”
我回敬:“你听得懂?”
他冷笑:“不就是中文吗,讲一点法律规则而已,有什么听不懂的。”
“行啊,走着瞧吧。我准备帮南禾画画重点,比你强不知道多少。”
我从容地按下圆珠笔,开始端正地记笔记。
“让你看看高端的追人技巧……”
60分钟后,我是被课间休息的铃声吵醒的。
“叮铃铃——”
朴素的铃音从喇叭里传来,我睡眼惺忪地从胳膊里把脑袋抬起来。
课间休息,阶梯教室里的人少了很多,不少人都去买水上厕所,显得教室里空空荡荡的。
低头一看,我的笔记本上画满了鬼画符。
——草!
我夸下的海口!
我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一扭头,就看到旁边的小红毛也趴在桌上睡得七荤八素,甚至铃声都没吵醒他。
“……”
兄弟,我们这是在后排睡了个通铺是吗?
我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地将笔记本那一页纸撕了下去,装作无事发生。
刚睡醒的我脑袋还反应迟钝,旁边有人走过来都没什么太大反应。
“这里有人坐么?”
“啊……没。”
书本放在桌上摊开,旁边的人动作不急不缓地坐下来。
我还在撑着脑袋看贺枕流的睡相,淡定地打开了手机相机,准备给他记录一下生活里的一些小美好。
“看看啊,刑法课上的睡美人——”
啪嗒一声。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旁边的人很有礼貌地问,“能帮我捡一下笔吗?”
“哦……好。等下。”
我下意识弯腰,去捡课桌下的东西。
但刚刚猫腰到底下,领子就被人拉住。
“喂……”
抬起眼,浅褐色的漂亮眼眸倒映着我的脸。
我愣了一下,话脱口而出,“南……”
“嘘。”
少年微凉的手指捧上我的脸。
“你也不想让别人听到吧。”
“叮铃铃——”
刺耳的上课铃打响,划破了空气。
我睁大了眼。
同学老师都陆续回到了教室,嘈杂声渐起。
贺枕流在我旁边的位子上趴着睡觉,对一切一无所知。
而课桌底下,昏暗的光线在气息交换之间也变得朦胧又暧昧,让人想起日光穿透不进的海底的海藻。
心跳声震耳欲聋。
那个好学生南禾,唇瓣和我分开,少年嫣红的唇晶莹润泽,昏暗里也能看到旖旎的水色。
“林加栗,”
抱着书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嗓音很淡,撞入我的耳膜,
“今天是周二。”
教授已经走回了讲台,重新开始讲课。
前排的学生一个个聚精会神,做笔记的做笔记, 提问的提问。
时间线在往前走, 一切都非常正常。
“——量刑的话, 也要分从轻处罚, 和从重处罚, 这跟主动犯罪和被唆使犯罪也有关系, 需要根据具体案例具体分析……”
教授还点了南禾回答问题, 少年坐在前排, 淡淡嗓音响起在教室里。
无数人的目光都崇拜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主动情节, 也要看犯案人的动机。他对受害者是否有特殊目的……”
宽敞的阶梯教室, 占地面积一百五十个平方。
一百五十个平方都装不下我疯狂跳动的心脏,和我在刚刚几分钟内飞快死掉的上亿脑细胞。
但最让我痛苦的是,
我沉默地低头看向我的黑裤。
我:“……”
这不是我本意但这是生理反应啊!!日,怎么办!
贺枕流醒来的时候, 就看到我以一个镇定的姿势翘着二郎腿, 全身僵硬地靠在椅背上, 一动不动。
他看了眼我空白的笔记本:“你放弃了?”
我不敢动:“放弃了。”
他冷笑:“说好的替人划重点呢?”
我:“手断了。”
他啧一声:“还说什么高端的追人技巧, 这都硬不起来, 算什么alpha。”
我:“…………”
兄弟,说到我心坎了。
现在硬就是我最大的问题。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贺枕流说, “快说点笑话让我难过难过。”
贺枕流:“哈?”
我:“谢谢你,我好多了。”我拍拍他, “谢谢兄弟。”
贺枕流:“?!!我干什么了?!”
和贺枕流一起好不容易坚持到了下午四点,他又睡了大半节课, 而我,坐在位子上,生怕南禾又过来,这我可真很难瞒住了。
但他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里,南禾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上课认认真真,下课标准的优秀好学生就被教授叫过去聊天。
一切如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讲台前,教授拿着厚厚的书本对他讲话,南禾也淡声回答着什么。
我正傻愣愣地注视南禾,下意识站了起来,想过去找他说话。
周二——周二想要做什么?
然后教授脑袋一转,就跟我视线对上了。
他一皱眉。
我努力微笑。
半分钟后,我跟贺枕流被毫不留情地丢出了阶梯教室。
“——外校的学生给我登记了再进来!”
“嘭”地一声,大门在我们俩面前关上。
贺枕流啧了声,把头上的帽子干脆摘了,一头耀眼的红发又蓬松起来。
“算了,这次还是先走得了。下次办个证。”
我背着我的双肩包,刚想附和两句,就看见他手上拎着的帽子里面竟然是深绿色的。
他显然没发现。
我嘴比脑子快:“很适合你。”
他:“?什么很适合我。”
我:“没什么。你的头发不错。”
趁他还没发现,我帮他把帽子塞进了他包里。
“走吧。”
“去哪?”
“忘了吗,你还欠我一小时的利息。”
“……”
终于,我推上了我叮呤哐啷的破自行车,往外走。
走之前,我还没忘拐去食堂,又跟个路过的同学做了交易,打包了一份牛肉粉丝。
贺枕流:“你这么喜欢?”
我珍而重之地把粉丝汤的塑料袋套在了我的破自行车把手上。
“你不懂,这叫融入。”我说,“如果这是L大最受欢迎的菜式,我也要让我家厨子学学,学点精髓。”
“所以你想吃第二份。”
“没错。”
“……”
贺枕流一声不吭地双手插兜跟在我后面。
等走出L大校门了,我打开手机地图,查附近空旷的能练习骑自行车载人的地方,才听到他说话。
“所以,等下你要的一个小时,要做点什么?”
贺枕流干巴巴地问,“说好了,就一次性,利息还完了就没了。”
“哦,这个啊,”看好了地方,我推着车转弯,“做点索债应该做的事情。”
我说:“会消耗一些体力。”
贺枕流:“。”
我说:“可能还有一些伤残。”
贺枕流:“?”
我说:“这主要看我技术好不好,你比较听天由命。”
贺枕流:“???!”
他一下就后退好几步,面露惊恐:“林加栗!!”
“没事。”我安慰他,“我会注意的。毕竟你受伤我十有八九也会受伤,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会尽量注意的。”
我一巴掌拍他背上,“放轻松。”
贺枕流差点没被我拍个趔趄。
我看着他颤抖的肩背,耸肩。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练个车都这么大抗拒心,真是世风日下啊。
领着贺枕流走到了附近一处僻静的公园。
我观察了一下周围,这里的行人也不多,湖绿水秀,小风徐徐,很适合练车。
“就这儿吧。”
我骑上自行车,单脚撑地。
我买的是大车架的自行车,适合我的身高。贺枕流比我高上那么一点,估计等会儿他坐后座得收收腿。
“你要想的话,你可以计个时,定个一小时闹钟,这样万一超时了是你吃亏,像我们这种正经的商人不会白占人便宜。”
我说了半晌,没人回应。
“贺枕流?”
我回头,正好看到贺枕流盯着远处的树木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一头红发被风吹拂起,在天空的衬托下格外鲜艳。
他下颌线都绷紧了。
我说:“坐下来啊。”
他猛地激灵,“坐什么坐——”
贺枕流刚惊恐出口,就对上我的视线。
他卡住了。
缓慢地,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到我的自行车。
再从自行车,慢慢移动到,我手指着的自行车后座上。
他嘴唇抖了两下:“……你说的是,坐这儿?”
我:“……不然呢。”
他:“不是那个……”
我:“不是什么?”
他:“就是……”
我:“是什么你说啊?”
贺枕流:“…………”
他闭了眼睛一会儿,再睁开,脸色铁青地侧坐上了我的后座。
“没事。”
“记得收腿。”
“知道了,闭嘴啊!”
骑自行车载人还是挺艰苦的。
贺枕流比南禾要重不少,毕竟他大个子摆在那儿,还是个a,但游戏嘛,如果通过了hard模式,之后easy模式就会易如反掌了。
为了以后能游刃有余地载我梦中情老婆,反复练级刷技能点很有必要。
经过好几次调整车头还有我的手臂重心,我终于能带着贺枕流在公园的车道上来回骑了。
这个狗男人非常地倔,无论一开始我骑得有多颠簸多歪扭,他都非常有自尊地没来揽我的腰,大多数事后就自己跳下去了。
而且竟然整整一个小时,都没跟我说话。
什么小学鸡!
闹钟响了,一小时结束,贺枕流臭着脸表示利息还清了,要走人。
“行啊,那我自己再多骑骑。bye啊兄弟。”
我似乎找到了手感,之前在家里练习崴的脚都不那么疼了,我决定趁热打铁,多骑个几圈再回家。
打包的牛肉粉丝汤被我挂在车头,我都能闻到飘出来的香味,实在是过于让人分心。
“我懂色.欲熏心的感觉了,”
我捏了刹车,自言自语,“美人在怀实在难受,我先把粉丝汤放下来得了……”
“——喂,林加栗,看路!”
身后突然传来贺枕流的喊声。
“哈?!”
我猛地回头,发现公园道路上突然横穿过一只漂亮小猫。
小猫有一身漂亮的软毛,什么也不怕,在路上软绵绵地坐下了。
它对着我,娇娇地喵了一声。
我脑海里第一时间闪现的……
是南禾的那张脸。
小猫钓我。
手下猛地一转车头——
哗啦!!
我直接连人带车冲进了一旁的树丛里。
最后瘸着腿到家的我,心如止水。
诊所医生给了我根拐杖,但我倔强地拒绝了。
我同样倔强拒绝的还有贺枕流目光复杂的说要“不然我叫车送你回家吧”的提议。
靠!就算脚崴了,我也是个顶a好吗!被另外一个a扶像话吗??
但最后还是他叫车了。
原因在于没有拐杖支撑单脚跳的我,还不如有个工具人扶一下来得美观。
至少工具人长得不错。
管家看到我一瘸一拐地进屋,心疼地都睁大了眼,“小姐!你这是怎么搞的?又跟人打架了,疼不疼?”
“没事,”我轻描淡写,“小伤。不足挂齿。”
身后响起贺枕流的声音:“为了保护她怀里的牛肉粉丝汤摔的。”
我:“…………”
我面无表情地把怀里抱着的完好无损的牛肉粉丝汤拿出来,交到了管家手里。
“帮我热热。再帮我把我旁边这个乱说话的流浪汉赶走。”
“我哥不在吗?”
跳着脚进屋,我问。
“林先生现在不在,还在公司。”
“哦。”那太好了,我要趁我哥没发现迅速把牛肉粉丝独吞。
“但下午的时候,有客人来了,现在正在会客室等着呢。”
“哦?找我哥的吗?那我就先不去打扰了。”
“不是,是找您……”
管家似乎还要说什么,我突然注意到了贺枕流还在门口跟我挥手。
“——麻烦,让我充个电?”
红发青年拿着自己手里黑屏的手机,“我现在都没法给司机电话。至少做你拐杖这么久,这种待遇该有吧?”
“行吧。进来吧。二楼书房有充电线。”
敷衍了他一下,我身残志坚地凭着自己的单腿力量跳进电梯,上了二楼。
终于一路跳进了自己的卧室,我松了一口气。
一开门,嘈杂的声音就穿了出来。
卧室的电视投影还开着,吵吵闹闹的,应该是出门之前忘记关了。
我边靠上我的king size床边,边瞥了一眼,现在广告正在刷新最近的娱乐新闻。
最顶上的标题,是一个当红的小爱豆的名字。
荧幕里,舞台上的漂亮银发少年光芒四射,美丽的脸蛋被镜头毫无疑问地偏爱,每一个角度,都几乎无可挑剔。
主持人正在点评,几个人的观点两极分化。
【这划水划得也太明显了吧!就这还能算顶流?什么水平啊。】
【他就是星二代,靠关系上位的,人家哥哥是影帝,随便带带就能超过很多人了,哪需要努力啊?】
【怎么,就脸好看不行吗?大多数人脸有我们宁宁能打吗??如果运气算实力的一部分,脸凭什么不能算!】
【哈,那他比普通人的优势可强太多了。不久之前,他不是才在电影节被拍到跟个富商大小姐亲昵对话?指不定潜规则上位……】
几个主持人快在屏幕前打起来。
我实在没眼看。
看别人赶海抓象拔蚌都比看这爱豆的相关新闻有意思。
我躺平在床上,打开了我的手机。
我找到了南禾的联系方式,试图发了条消息。
【0+li:Hi——南禾——】
【提示】
【对方已将您列入通讯黑名单】
情况没有变化。
那今天之前在课上的……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眼时间,还早。南禾八点下课。
也许是因为还没下课。
把手机扔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出神。
耳边主持人的点评声音还在聒噪,我闭上眼伸手,试图在床上摸遥控器,把这玩意儿关了。
然后,我没摸到遥控器。
但我摸到了……一个别的东西。
另一条手臂。
“……??!!”
我猛地坐起来,床上的另一个人也跟着坐起来。
身体敏捷的银发少年一个翻身就把我压在床上,长腿猛地跨过我的腰,他双手撑住我的肩膀摁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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