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喜欢长得好看的,不过条件不允许的话,只要长得凑合,谁都行呀。”
“没有其他的要求吗?要对你好,要性格好,要家世好……”因为女儿早慧,很久没有享受过逗孩子乐趣的井下妈妈再接再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对未来的幻想可多了。”
“对我好,能赶上我对自己好吗?性格好,好到什么程度?我最讨厌老好人了;家世好,别开玩笑了,家世特别好的人看不上我呀。”小雅摊手,“母亲,其实在我看来,和谁过一辈子都一样,我之所以那么坚决的拒绝宗家安排联姻,是因为我不接受逼迫和束缚。哪怕同样是嫁给七十岁老头,只要是我自己选的,我就嫁。但要是有人逼我……对不起,等着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您看,我根本不适合喜欢上什么人。”小雅的表情很平静。“我之所以选择跟高杉家订婚,并非心悦于高杉晋助,而是因为高杉家主的这个儿子桀骜不驯,而且和家族断绝了关系。这样脆弱的婚约,高杉家不想失去就要上赶着讨好,而我要是不想维持这个婚约了,直接以高杉晋助‘桀骜不驯’‘与家族断绝关系’为借口,就可以甩的干净又轻松,因为过错不是出在我身上,舆论会偏向我。”
雅大王可以做完整的首领,或者半个朋友,但如果做恋人,她总能渣出新境界。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已经这么有智慧了,再情深的话,还要不要我活了?”
最后这句井下妈妈都不知该怎么回。
她始终觉得,或许是因为女儿年纪还太小。“小雅,你有没有想过,”她意有所指道:“或许有一天,你会遇到什么人,愿意让他住进你的心里,愿意接受束缚的同时也束缚他,愿意将身家性命交予他手,愿意……成为他的刀鞘。”
小雅摇摇头,“这种能对我产生过深影响的人太危险,为了保持头脑清醒,我会主动远离;如果不能远离,我也永远会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把所有期待放在一个人身上,就像投资时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样,她永远不会犯这种错误。
***
这一年很快又走到了冬季。
远方传来战报,攘夷军依旧败多胜少;江户派系角逐,暗地里的幺蛾子层出不穷;天人那边又引进了什么新东西,地球的传统经济模式几乎全面解体;而面向日本海的萩城仿佛乱世中的桃源,在安静中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只是一起共赏雪景的人,今年少了四个。
喜欢和她讨论哪款洗发水好用的人不在;总是游说她加入什么天然卷联盟的人不在;能够用平等的态度,和她说一说天下大势的人不在;那个跟她斗智斗勇、立下三年之约的人,也不在。
尽管她身边从来不缺人,不过还是稍微有点寂寞。
要说这个冬天还有什么不同,貌似乌鸦比往年多了些。
不过雅大王是不会一直沉溺于过去的。为了庆祝萩城的初雪,小雅带着“家臣”们在街边吃了顿热腾腾的关东煮。这东西在关东从前叫“御田”,关西人才喜欢叫它“关东煮”,后来就不分关东关西了。身为一个原役关东人现役关西人,小雅很喜欢这种坐在街边吃东西看风景顺便和老板聊天的闲适。
出门时乌鸦飞落到脑袋上带来的不愉快,完全被食物的香气抚平。鲣鱼汤煮过的丸子竹轮鸡蛋海带小香肠,再蘸上酱料,咬一口,带着浓厚的汤汁鲜香,小雅开心的差点拍着桌子让老板烫壶酒,结果还没等说出口,有人匆匆跑来,掀了流动摊位的帘子,一边喘气一边说道:“雅大王,快回家,你家出事了!”
“好多拿着禅杖的人闯进你家,奉行大人好像被抓了!”
竹签从她手里掉落,她转身就往家跑,跑到一半,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雅大王,你没事吧?”来通知她的小弟一脸担忧,“说起来我们还从来没见过你跑跳运动呢,你咳的好严重,真的没问题吗?”
小雅摆了摆手,捂着胸口,跑速稍微慢了下来。
家里的情况不知如何,但显然不是很乐观,她说不定要帮着疏通,可不能现在倒下。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渐渐,前方能看见自家大门,门外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她钻进人群,先在门外瞧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形。
之前不知发生了什么,母亲倒在院子里,胸口有起伏,看上去还活着,只是不知伤势如何。父亲背上压着禅杖,以一个屈辱的姿态跪在院子里。站在他前面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绿皮天人,还有一个有着银灰发和黑眼圈的青年。
天人问那的青年:“他就是那个……”
他们说了什么小雅完全没有听,她想不顾一切的冲进院子里,但理智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
现在,一家三口中只有她是行动自由的。
小雅倒退几步,转身,钻出人群——
跑!
她要去藩厅,她要去奉行所,她要去找所有能够求助的人,她要救她的父母,她要保护她的家。
顾不上剧烈运动后会咳嗽气喘胸闷甚至窒息的身体,她只能向前跑,向前跑,向前跑……
哮喘什么的,真是最讨厌了!
关键时刻总会拖后腿的身体,真是最最讨厌了!!
小雅紧紧的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褶皱的纹路就像支离破碎的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插播一条广告——
井下爸爸开口叫住前面的人:你的颜值!
小雅回眸一笑:不,是你的颜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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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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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所有收藏投雷评论的读者,你们就是我笔耕不缀勤勉向上的动力~也感谢每一位点开这篇文的读者,希望她未来成长到足够优秀,能留下你们一生不羁爱自由的脚步~
☆、雪中花
小雅急促拍响藩厅大门,半晌,终于有人将门开了一条小缝。
“什么事?”
“在下萩城町奉行之女——井下雅,有要事求见藩主!请让我进去好吗?”
“殿下去城下町视察了,你明天再来吧。”毛利家的家臣不等小雅说什么,“啪”的一声又把门合上了。小雅继续敲门,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咬着唇转身离开藩厅。萩城武士家族不少,其中不乏父亲的上司同事下属,小雅沿着贵族聚居的菊屋横町一家一家找过去,弯腰求人伏低做小,好话说了一箩筐,可得到的结果不是“家督不在”的搪塞,就是“对不起我无能为力”的拒绝。
下过雪的街道上,周围入目的全都是苍白的荒凉。小雅孤零零的站在这片荒凉中,良久,她仰起头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抬起脚往家走。
……
不,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她放弃了,谁来救她爸妈?!
小雅再次跑回藩厅,她还没见到藩主,只有见到人,才有机会说服这个长州之主救父亲。如果藩主松口了,其他人也会帮忙的!
她站在藩厅外,紧盯着闭合的门两秒钟,倒退几步,忽然用身体撞向藩厅的大门。她没时间跪在藩厅外等着藩主出来见她,只能用这种最粗鲁最惨烈的方式。即使撞不开门,她也要让里面的人知道她的决心和诚意。
“嘭——!!”
“嘭——!!”
“嘭——!!”
……
真疼啊,感觉骨头都要撞碎了。
小雅捂着憋闷的胸口,压下嗓子里的喘音,哆嗦着从衣兜里找出支气管扩张剂,喷了几下后继续撞门。
没有时间了,父亲母亲还在家里等着她呢……
门开了,她一头撞在想要求见的人身上。
“藩主殿下……”
“井下雅,你胆子不小啊。”毛利敬敬板着脸,斥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小雅膝盖一弯,跪在藩主面前,额头“啪”的一声叩在坚硬的石板地面,把从前骨子里的骄傲全都卑微进尘埃里,“雅子无礼冒犯殿下,愿以死谢罪,只是我的父亲没有罪!求殿下看在父亲任町奉行一职期间兢兢业业不敢懈怠的份上,在天照院面前保下他。”
“你怎么知道天照院……哦对了,你们一家是从江户来的,知道一些事也不奇怪。”毛利敬敬看到远处盘桓的乌鸦,皱起眉,低头对小雅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是天照院,就不应该来求我。”
“藩主殿下,您难道不知道,长州已经走到末路了吗?”忽然抛出这句话,小雅猛地抬起头,她的眸中划过一道暗光,锐利而森然。
毛利敬敬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却没有派人撵走小雅,“你难道不知道,非藩士而向藩主进言是死罪?”
“雅子知道,但身为藩国子民,在长州面临生死存亡之刻,敢于冒死直陈己见,这才是真正的忠义!”
“你说!”显然,他已经对小雅想说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藩主殿下,毛利家是外样大名,而并非世代侍奉德川家的谱代家臣。关原之战后毛利家被迫臣服于家康公,政治立场本就与德川幕府对立,和平时期尚且貌合神离,如今正值乱世,虽然在天人的高压下,长州暂且服从了《开国条例》,但是您打算就这样一直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