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太过感人,她对上这双眼眸,许久不曾言语。
孤启的话太过动人,她会不自觉的想要将他留在身边,想要将他束缚在此。
可她这样的情绪在此时并不合适。
她身边满是危险,孤启到底是儿郎,在她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出事,如今她并不能时时刻刻来保护孤启的安危,暗中多少势力虎视眈眈,即便她如今失了身份,不能再同郁枝鸢竞争皇位,也不乏有人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她不愿让孤启在她身边日日提心吊胆。
郁云霁沉静的眸子望着他,最终松开了他的手:“引之,这并非玩笑,并非儿戏,关乎到你的性命,你要我看着你同我一起送死吗?”
原本交握在一起,还带着薄薄冷汗的手心,此刻在分开的一刹,掌心的温度与湿意皆被帘外的清风吹干,带走。
孤启心头的温度也随之被风吹散,凉透。
“死?”孤启哂笑一声,令人心中泛起冷意,“郁云霁,就算是死,我也要同你死在一处,你别想将我自己扔下。”
郁云霁没再说什么。
她的确心悦孤启,但她清楚的知晓,这件事若成倒没什么,一旦出了闪失,定然会牵连上许多人,她不愿孤启出什么差错。
“你一定有主意的,对不对,”孤启嗓音有些沙哑,他急切地抓着她的袖口,“郁云霁,你不是最聪明了吗,你不要骗我好不好……”
郁云霁微微阖上了眼眸,没有做声。
她想,孤启总会想明白的。
她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推开,是为了告诉他此事的凶险,等到他想明白,自己便会走了,他虽是不计后果了些,但大局当前,他会明白的。
她不言语,孤启心头更是慌乱。
他攀紧了她的脖颈,指节插..入她浓密的发丝,吻上了郁云霁的朱唇。
触及那张红唇,他几乎是慌张的,孤启轻咬着她的下唇,冲破她的齿关,直至马车内满是热气,令他□□焚身的热气。
他承受着郁云霁强势的吻,她猛烈的攻势几乎使他喘不上气,生理性的泪水浸满了眼眶。
她鲜少这般凶猛,他吻得也同样狠,不多时,口腔中满是血的腥甜味。
“……和离书,”郁云霁顿了顿,“我重新写好了,在半月堂的文书下压着。”
世间似乎是在这一瞬间停滞,孤启眸中的泪也跟着凝住。
郁云霁早就知晓吗。
不,她应当不知晓此事,身世若是沾了污点,她定然会将此事掩盖,而不是让这样的事情持续发酵传播。
那和离书,究竟是什么时候写的。
郁云霁口口声声说着心悦他,但实则早就将和离书备好了,她从来没有打算让他同她一起患难与共。
那和离书,兴许是在她同他欢好的那些日子写下的,她总是这般狠心,郁云霁面上虽看着温温柔柔,实则手腕冷硬,认定的事便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郁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好自私,”孤启怒极反笑,他狠狠将眼角的泪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所以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将我当做是自己人,我是什么玩意儿吗,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
“引之……”郁云霁蹙着眉头,想要安抚他,却被他躲得远远的。
孤启眼尾泛红,他怒声道:“郁宓,我从不曾想你这样讨厌,我不会和离的,我孤启绝不和离!”
就算是死,他也要同郁云霁死在一处。
她这辈子就算是死,也别想逃离他。
听了薛绶的话,川安王整个人僵在了那处,没有抱住怀中的娇郎。
娇郎原本倚在她的怀中,经她这般,当即跌坐在地上,却不敢朝着川安王娇嗔,忙退到了帘后。
“你可确信?”川安王张了张嘴,许久才艰难吐出这几个字。
薛绶面上的复杂难以掩饰,她点了点头:“女君殿下……”
“好,好啊,”川安王紧紧地闭上了眼眸,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我可真是混账,我可真是……”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她脑海中宛若走马灯一般逛着,像是一瞬间回到了数十年前。
在她还是幽朝的皇女,是样样都被皇姐,如今的女皇压上一头的小皇女的时候,那时的金霖还是幽朝极负盛名的小公子,是千千万万女娘追捧,想要娶回家做主君的儿郎。
她与女皇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少女的情愫是热烈的,她同皇姐一同竞争这个位子,也一同争着这位世间最好的儿郎,可她知晓都会被拿去与皇姐比较,生活在皇姐的光环下,她一无是处。
好在金霖不这么想。
她同金霖两情相悦,原本倨傲清冷的少年郎也曾许下口头的承诺,答应嫁给她做王夫,可金霖不知受了谁的蛊惑,转头嫁给了她的皇姐,成了当朝的凤君殿下,她的皇姐夫。
她原以为两人再也没有了关系,可后来金霖同女皇起了龃龉,不顾身份来青州投奔她的时候,她就知晓,金霖的兴许心中是有她的。
那几个月的时光漫长又短暂,她总会产生错觉,好似她才是金霖真正的妻主。
后来金霖回宫了,她再不曾见过他。
尘封多年的往事带着时间的味道,川安王缓缓呼出一口气,只要她闭上眼睛,金霖那张面庞好似仍在眼前,从不曾离去一般。
她原本怀疑过郁云霁的身份,可如今女皇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郁云霁,当真是本王的女儿吗……”川安王喃喃低语,“金霖,你当真,为我生了个女儿吗……”
这些年的时光,她原以为自己是孑然一身,从不曾再金霖之后给过任何一个男子名分。
她无夫无女,可这样一个消息来得太猛烈,将她整个人都砸得晕晕乎乎。
她昨夜差点将自己的女儿烧死,那可是金霖为她生养的女儿,她同金霖唯一的血脉。
翟媪低声道:“殿下,可要去见菡王一面?”
“信可送出去了?”见弱水回来,郁云霁问。
这件事没有被阻拦,甚至是有人有意传播,如今整个京城都知晓此事。
弱水摇了摇头,将那封信放在桌案上:“殿下,云公子,这些事忙于府上的杂事,兴许是没有在府上,府上的侍人也不肯代为传达……”
“我知道了。”郁云霁答。
弱水说的委婉,她大概知晓云梦泽的意思了。
如今这样的事情传出,大都人人自危,生怕同她扯上关系被牵连。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云梦泽是商人,更是定国公府的长子,为着整个国公府的生计,更是如此。
孤启冷声道:“起初妻主还是菡王的时候,他可是巴不得日日在妻主面前,如今出来这样的事,他却见都不肯见了,可见他待妻主心思不纯,并非是心悦。”
谁都没有他的心思澄澈。
郁云霁颔首:“无妨,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孤启皱着眉责怪道:“你不要这副模样,此事关乎到你我的性命。”
他本是站在郁云霁的身边磨墨,此话一出,她的手顺势搭在了他的腰间:“引之说的是,我当打起精神,让郁枝鸢再无翻身的可能。”
都到了这样的时刻,她竟还有心情同他玩笑。
郁云霁分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将手搭在了他的腰间,他便暗自抽了口气。
怪了,男子的身子的确敏.感,照理说却也不会敏.感到这种程度,郁云霁仅是如此,他便下意识的有了些反应,当真是……被郁云霁教坏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孤启偏过了头:“罢了……”
他也并非是只知道躲在妻主身后的儿郎,倘若郁云霁当真有什么,他也绝不会让她出事的。
孤启没再说什么,旋即出了书房。
含玉在门外侯着他。
“让你安排的事怎么样了?”孤启低声问。
残阳如血,映射在廊庑下的花木上。
第65章
含玉忙道:“殿下放心, 豫州那边的线人早已妥当,只要殿下一声令下,这边定然处理稳妥。”
孤启静默了一会:“当给郁枝鸢点教训。”
她为着皇位无所不用其极, 竟将这样的秘辛捅出来,女皇兴许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殿下想如何做?”含玉问。
“我要她死。”
京中出了这样的事,当初站在郁云霁身边的一众世家也没了音信。
女皇褫夺了郁云霁的封号,不许她再进宫, 除此之外不曾传出关于她的旁的消息。
人们都猜想,女皇兴许是因着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一时间也没能做出要了郁云霁命的决策,但人们都清楚, 女皇只是老了,并不是糊涂了,待到她想明白,自然不会留郁云霁的活口。
她兴许是一时心软,郁云霁活不了几时。
“褫夺封号, 却还让她留在这儿, 不曾逐出京城,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若我是她,早就羞愤欲死的吊死在庭院这棵桃树下了。”不知是哪家的世家女路过此处,朝着宅院啐了一口。
秋月来临。
孤启身上的衣料早已不是名贵的锦衣, 而是换成了再寻常不过的衣服,只是仍旧灿烂如火。
他总觉得不会如此的, 可他确实看不到转机, 郁枝鸢如今面容尽毁,却因着没有了郁云霁的竞争, 在朝如日中天。
孤启看向窗外。
他们换了一间小院,不曾住在王府上,因着这样的变动,身边也没了什么侍人,仅有两人身边的贴身小侍女卫跟着来了此,剩下的大多被打发了。
书房内空了许多,原本堆满奏折的桌案,此刻也只剩下镇纸与笔墨。
说不出的萧条。
弱水见他发怔,出言唤道:“主君,这是殿下要我交给你的。”
她将那张单薄的纸递到他的面前,孤启怔然看着眼前的和离书。
郁云霁这些时日的为难他看在眼里。
幸而父亲当年也有自己的一小股势力,他不至于一点都帮不上郁云霁,只是这样的事不能让她知晓。
他原想着一切都在慢慢好转,待到时机成熟,他便同郁云霁一起离开京城,只要同她在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见惯了人的无情,却不曾想郁云霁仍打定主意要同他和离。
因着出了这件事,郁云霁害怕凶险害怕牵扯上他,便将他一次又一次推开。
“……知道了。”他道。
他没再看那张纸,只望着窄小荒芜的庭院,等着郁云霁回来。
恶心的劲头复又涌了上来,孤启堪堪将这样的感觉压下。
这些时日因着这些事,他也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心中存着事,什么都吃不下去,便是他最爱的甜食都味同嚼蜡,可他不好好吃饭,胃总是会痉挛的抗议。
兴许是这段时间将胃熬坏了,他总是会偷偷干呕,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他握紧了骨节,郁云霁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恭王府。
郁枝鸢府上的幕僚们纷纷谏言,唯云梦泽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郁枝鸢看了他一眼,随后勾唇道:“而今母皇看中,将政事交付与我,这也得益于诸位的建言献策……”
“能为殿下效命,是我等的福分。”有幕僚忙应道。
郁枝鸢笑着颔首。
她也不曾想到,当年竟真有这样一出戏。
原本她以为这条路走到了尽头,毕竟面容损毁是大事,她只是将这样的传言放出来,试图阻拦郁云霁的道路,谁曾想,今日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郁云霁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她有个不检点的父君,身为凤君竟做出这样的事。
只是她不明白,如今母皇虽做出了这样的决策,却仍没有要杀掉郁云霁的意思。
这样污了皇室血脉之人,本就不该在活下去。
“我既身为母皇唯一的女嗣,便当为母皇分忧,”郁枝鸢道,“这些时日母皇仍为此事烦忧,身子大不如前,诸位可有什么主意吗?”
“殿下不若斩草除根,”有幕僚道,“以绝后患。”
郁枝鸢说这话的同时看向了角落的云梦泽:“云公子。”
还欲开口的幕僚们当即一顿,随着她的声音侧眸看向那个角落。被点到名字,云梦泽缓缓抬眸,对上了她的眼睛。
郁枝鸢前些时日还同他提起正君一事。
照如今的形式来看,郁枝鸢几乎是储君的唯一人选,她的正君,便也是将来父仪天下的凤君殿下。
云梦泽面上带着淡然的笑意:“我倒是认为,得饶人处且饶人,殿下已是陛下唯一的女嗣,何来后顾之忧,且郁云霁如今没有能力同殿下抗衡,殿下饶她一命,百姓倒认为殿下是明君仁君。”
“小爷们儿的心思哪能听信,儿郎之仁!”幕僚打断,“殿下,若是将她处置,也省了陛下的心,免得陛下为之烦忧。”
郁枝鸢不曾开口。
她只上上下下打量云梦泽许久,道:“诸位言之有理,只是郁宓到底是同我自小长大的姐妹,痛下杀手,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听她如此道,幕僚们心下有了计较。
若是谁杀了郁云霁,则是讨好恭王的一大机会。
女皇面色不大好,但今日是立秋,照例要在宫中设宴同群臣把酒言欢的。
大臣们见女皇兴致不高,纷纷琢磨着这些时日幽朝发生的好事,想着借此哄得女皇高兴些。
“今日诸位只当是家宴,不必拘礼。”女皇道。
她的声音不高,但大殿上的臣子们都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却也无人敢当真放肆,只因这是人人都贪恋的权势权柄味道。
夜宴觥筹交错,不知过了几时,正中央的舞郎们一舞结束,一旁的川安王举起酒盏:“陛下,臣将于半月后归青州,此次一别,怕不知何时再见。”
女皇面上神色淡淡,却在她举起酒盏时,耳边传来利器飞过的声响,随后,手中的琉璃盏被什么东西打碎,耳边炸开一声脆响,一捧琼浆玉液溅了一袖。
女皇眸色渐深,眸色凌厉的看向了下首的川安王。
川安王本还不明所以,却见身旁两个侍人取下了簪刀,朝着女皇攻去。
同时暗器如雨,朝着上首飞去。
“保护陛下!”
不知谁叫了一声,女卫们当即将女皇护起,呈保护型的架势,原本遍布舞郎的正中央已然空了,舞郎们惊恐的叫声还在耳畔缭绕。
原本满是丝竹之声的宫宴瞬间飞溅起血迹与碎肉,变动仅在一个呼吸之间,人间极乐当即变成了人间炼狱。
川安王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手下的叛变变来得太突然,周边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她只觉臂膀一痛,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押到了女皇的面前。
“陛下,臣不知此事!”川安王忙高声道。
她此刻能做出这样的反应已实在不易。
原本她今日只是来赴宴,并不曾想着对女皇做些什么,可身边这些人却擅自动手,大殿之前,当着诸多臣子的面,对着她们的女皇拔刀相向。
女皇抬手,即将面前一众女卫拨开,缓缓朝着她走来。
“你不知此事?”女皇的声音低沉,君王的威压也在此刻尽显无疑,将她整个人压得喘不上气来,“这些人无一不是你的身边人,川安王,你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下首的大臣们静若寒蝉。
今日宴会血肉飞溅,可是吓坏了不少文臣。
“臣,待陛下忠心耿耿,今日一事与臣无关,定然是有人想要加害于我,”川安王高声道,“陛下明鉴!”
“是吗?”
一阵轻灵带着笑意的女声传来,宛若清涧之泉,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郁云霁含笑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瞬间,在场之人只觉恍若隔世,恨不得将做梦的自己掐醒。
菡王,郁云霁,她不是非皇室血脉吗,并被女皇褫夺了封号,再不准进宫半步吗,怎么会……
郁云霁面上神色依旧,那一袭靛蓝薄纱在宫宴的灯下晃出阵阵浮华,宛若仙女降世。
“皇姨母这话说出口,当真不会害臊吗,”郁云霁笑盈盈的微微俯身,看着她,“谎话说多了,是会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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