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意是划破对手衣服让他出个丑,没想到本身修为只是稍稍溢出了那么一丝丝……
剑尖划过处,那加了防御的外袍一分两半,翩然落地!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对手的裤也整齐地从中间分成了两半,小风一吹,飘飘扬扬。
台下女弟子发出恼火的尖叫,对手被下半身凉飕飕的感觉惊醒,低头一看,叫得比女孩子还大声,弯腰瘪肚,夹着双腿,双手捂着要紧部位就往台下跑,剑都扔了不要。
看得外门执事们连连摇头。
聂萦怔在原地,想象中的欢呼并没出现也就罢了,大家反而用一种……敬畏的眼神看着她?
说来也邪门了,聂萦连胜五场,每一场对手的衣物都有所损伤,她深知是自己修为外溢的锅,但也无从解释,只能拉着一张脸装冷酷。
直到她去饭堂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听说本门出了个小师妹,不讲武德,上了台就脱人衣服?”
“哎呀好可怕,幸亏不是我们遇见她。”
诽谤!污蔑!你们这群小蚂蚁捂着胸口一脸后怕干什么?就你们长这个鬼样子,哪个魔尊愿意瞧你们嘛!
有了这负面舆情,就连外门执事宣布聂萦以外门第一的身份登入内门,翌日就可以参加内门弟子大比,都没能让聂萦高兴起来。
月上中天,银光泄地,深夜的两忘门沉浸在一片幽静当中。
聂萦睡不着。
她现在已经是内门弟子的身份,只是还没有确定师承,所以搬出外门之后,临时把她安置在内门角落一所小院,四下无人,安静到绝对不会有人打扰她休息。
但她还是睡不着。
这该死的两忘门,也太多人了,她白天打探了一下,内门大比居然要持续七日,如果她运气不好,决赛才遇到谢玄素的话,她就要打足至少三十场。
多一场就是多一波人知道啊,等三十场打完,她这扒衣小师妹的名头就坐实了,将来她恢复修为杀出两忘门之后,岂不是整个仙界都流传着她的传说?
咿!魔尊可以是个杀神,但决不能是个变态!
思来想去,聂萦一脚踹开房门,决定去作弊。
夜半三更,走在两忘门的小路上,远处高山峻峰,近侧花木葱茏,空气中传来幽幽兰香,一派宁静闲适,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和魔界不一样,聂萦一边走,一边闷闷地想。
魔界是没有花草树木的,万里荒野,穷山恶水不毛之地,不灭宗的山峰光秃秃,只有石缝里生长着各种菌子蘑菇,五颜六色,还散发出黏腻的甜香,吸引蛇虫鼠蚁来觅食,日积月累,整个山峰笼罩毒素凝结的赤云红雾,远远看去,犹如血色。
人仙二界一直流传魔尊杀人如麻,魔界修罗血场,其实聂萦就任魔尊之后,打得整个魔界在她的威压之下都夹起尾巴老老实实,祸害四方的事少了很多。
也是因此,仙界才主动邀约聂萦,要和魔界订立盟约。
聂萦一心修炼,乐见其成,压着各路魔修的反对意见,一手促成了仙魔盟约的订立,之后才放心闭关,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
千年之后的火焰鲜血哀嚎,此刻仿佛又回荡在聂萦的耳边,她丹田内的血云旗蠢蠢欲动,一股戾气充满心头,烧得两眼通红。
不等了!明天她就要上比斗场打败谢玄素,废了他的修为先出一口恶气!然后第二轮就认输退场,难道她堂堂魔尊还认真一场一场打下去,规规矩矩配合他们的规则,给大家看耍猴不成?
聂萦沿着白天的路躲躲藏藏地来到比斗场大殿旁,装着弟子报名牌的大鼎就在大殿当中,为保公平,明日一早由内门长老抽签决定比赛对手。
记忆里,谢玄素就是在这一场大比中拔得头筹,并且以出类拔萃的凌厉剑意博得了两忘门掌教问天道君的青睐,破天荒地提拔为两忘门守教大师兄,亲传弟子,从此仙途坦荡,平步青云。
聂萦狞笑着想:两忘门,该换个大师兄了。
她闭目凝神,试探地用神识投入大鼎,翻动着那一堆玉牌,她自己的很好找,谢玄素的嘛……
“这位师妹,你在干嘛?”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聂萦大惊失色,后退一步摆开对战姿势,仰头看去,屋顶上正有一人探身看着她。
谢!玄!素!
怎么是他?
皎如明月,仙姿兰华,不得不承认,谢玄素的卖相一等一的出色,月光之下淡蓝色道服衣袂飘飘,俊美面孔没有日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不群,而是带着温和笑意,略带好奇地看着聂萦。
事发突然,聂萦恨不得跳上房顶就地把谢玄素给弄死,但她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
谢玄素在此地出现绝非偶然,聂萦神识向四周探去,远远进近,竟然还有十数人的身影,她杀一个谢玄素容易,惊动了这些人,她还怎么从谢玄素身上夺宝?
聂萦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硬邦邦地说:“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谢玄素会心一笑,温和地说:“你是第一次参加内门大比,紧张了?”
聂萦皮笑肉不笑地抬头看着他:“不紧张,我只是想着明天该怎么打得对手唉唉叫。”
谢玄素微笑着摇了摇头,那表情好像是看着一个懵懂顽童,更让聂萦心生怒火。
“师妹,仙道漫长,非争一朝一夕,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也不要太过在意输赢,我听说你入门才一月,已经夺得外门弟子第一,天资卓绝,各位师门长老都看在眼里,明日不论胜负,肯定会给你安排一位最合适的师尊,你无须担心。”
聂萦知道既然此处有人,自己的计划不能成功,转身想走,谢玄素微微一笑,在背后扬声说:“ 话虽如此,我也祝你明天首战得胜了。”
聂萦站住,仰头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如果明天我是跟你打呢?”
谢玄素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好笑:“那我自当全力施展,好给师妹上这第一课。”
假笑两声,聂萦拔腿就走。
她才走出广场,远处低低响起一声唿哨,聂萦警觉回望,屋顶上的谢玄素长身而起,脚下一踩,身形变动顷刻移往声音响起方向,转瞬不见。
走了?!
聂萦大喜,一晃身又回到大殿旁,飞速用神识翻着大鼎里的玉牌。
正好,本魔尊也想好好给你上一课。
聂萦全神贯注地施为,终于找到了谢玄素的玉牌,她把两枚玉牌裹在一起,用神识在上面捆了三圈,再打了一个结,确保明天玉牌飞出大鼎的时候这两块始终能在一起。
唔,以防万一,再打几个死结好了。
聂萦心无旁骛,做好之后才刚松了一口气,一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师妹,你干什么呢?”
“啊!”聂萦不假思索一拳击去,被一柄流光溢彩的灵剑挡住,宝剑后是谢玄素的俊脸。
要命,怎么又是他!现在杀人灭口来得及吗?
聂萦脑子飞快运转,从谢玄素身后又冒出两个身着淡蓝道服的内门弟子,三角夹击,把她围在当中,隐隐包抄之势。
这下可麻烦了。
“谢师兄,三更半夜这个丫头在这里鬼鬼祟祟,定是图谋不轨,我们把她押到天罚堂,按门规论处就是。”弟子其一阴狠地看了聂萦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胡乱穿着的外门弟子服,粗暴提出建议。
谢玄素却不急,把神识探入大鼎内踅摸了一番,立刻发现异常,了然一笑:“你把我的玉牌和你的捆在一起了?”
“是……是啊!”聂萦索性一口承认。
谢玄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另一个弟子恍然大悟:“师妹,你是仰慕谢师兄,所以才使出这种手段?不好吧?!”
“胡说八道!”聂萦差点跳起来,“我就是想跟他打一场!”
“可你迟早会在决赛里遇到谢师兄,何必作弊呢?哦哦!”该弟子大拍巴掌,“我想起来了!外门执事说起过你,报名的时候就直接问起谢师兄,啧啧,小师妹,你真是痴心不改。”
这下聂萦没话可说,抱着手臂冷笑:“爱信不信,你们把我押到天罚堂,我也是这么说。”
谢玄素抬手制止了两个师弟继续开口,轻轻一挥手,把两块玉牌上的神识解除,重新丢回大鼎里。
“行了,小事而已,不必惊动师长,我们继续巡逻,师妹也赶紧回去吧。”
说着他转身离开,两个弟子挤眉弄眼跟在后面,聂萦原地跳脚:“喂!谢玄素,我真的只想跟你打,没有别的意思!”
谢玄素闻言站住,侧头对聂萦安抚一笑:“等你入门之后,还想找我切磋的话,随时,随地。”
聂萦一下怔住了,千年之后见过的谢玄素,都是冷着脸沉默寡言,从来没有这样笑过……不,应该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仙尊谢玄素的笑。
千年之前他居然是这样的吗?笑起来甚至有些……如沐春风……
没等她想完,刚才第一个开口的弟子有些着急地说:“谢师兄早就和我妹妹两情相悦,你这个小丫头识趣点儿,不要借着切磋的名义乱打扰人,有些不该有的念头现在就掐掉!”
“王师弟!”谢玄素脸色微微一沉,以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喝止,“不要信口开河毁人清誉!我和嘉雪师妹清清白白。”
“是。”王师弟憋屈地低下了头。
剩下那个师弟忙着打圆场:“好啦好啦,长老说最近护山大阵有所不稳,我们还是干正事要紧。”
谢玄素脸色稍缓,点了点头,跃身而起上了屋顶,盘膝而坐。
聂萦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瞪了那两个内门弟子一眼,转身就走。
走到广场出口的时候,她不死心地回头一望,屋顶上谢玄素依旧盘膝而坐,从另一方向却有一抹倩影飘然而至,裙带当风舒展如九天仙女,落地蜻蜓点水一般轻盈俏立屋檐,收起披帛,袅袅婷婷向谢玄素的方向而去,谢玄素侧头相望,不用看都可以猜得出两人是如何相视一笑,满腔浓情蜜意。
想必这就是王师弟嘴里的嘉雪师妹了,果真是一对璧人呐。
聂萦磨着牙想:也罢,再让你过两天好日子……不超过三天!
因为偷鸡不成,第二日内门大比抽签还是如常举行,聂萦心不甘情不愿地让谢玄素活到了第四日。
唯一还算庆幸的是内门才俊终非外门小蚂蚁可比,她每次不慎外溢的剑气并不能损伤对手的外衣,保全了两方的体面。
而且和之前每场一招制敌不同,到底有人撑到了在她手下过三招,使得她博了一个‘招三鲜’的美名。
听起来好像一盘菜哦。
金乌西斜,今日只剩下最后一场比试,聂萦早已不抱希望,扛着自己的弟子剑站在广场边缘,撩起衣襟扇风,只等打完算数。
仅剩的十六块玉牌在空中一闪,两两配对,评委长老看了一眼,面露意外之色,还是高声喊出:第一场,对战者,谢玄素,聂萦。
台下观众顿时惋惜扼腕:“可惜!这师妹的路算走到头了。”
“谁叫她遇见谢玄素了呢,这还能不败?那可是谢玄素哦!”
“她花名招三鲜,今次怕不也是三招,只是轮到她在谢玄素手底下走不过三招。”
一片窃窃私语中突然爆发出聂萦猖狂的笑声,一边举着手一边挤开人群横冲直撞:“我!是我!我来啦哈哈哈哈哈!”
围观群众惊愕地看着她,交头接耳:“这小师妹知道自己要败,还这么高兴?”
“嗨,你不知道,我听说……”
在内门弟子已经八卦出一个爱而不得的凄美故事之际,聂萦意气风发地挤到最前面,率先跳上比武台,长剑一划:“谢玄素!来战!”
谢玄素身形一晃,已经在对面站立,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弟子剑,提醒道:“这位师妹,你不换把剑吗?我可不是你之前的对手。”
聂萦得偿所愿,眉毛都要飞起来,挑衅地指着他:“打的就是你!”
谢玄素沉思几秒,把手中的灵剑往背后一别,向台下的执事伸手:“请借弟子剑一用。”
围观群众轰然叫好,谢玄素拿了和聂萦同款低端剑,向她微微一礼:“我不占你便宜,请!”
聂萦一语不发,长剑呛然出鞘,当头削下!
谢玄素不慌不忙抬剑迎上,顿时剑刃相交,发出刺耳金属击鸣之声,转眼间两人插招换式,已过三个回合,倏然分开,又站回原点。
“师妹,你当真还要用基础剑法和我对战?”谢玄素再度提醒她,“遇上我,你不拿出点真本事来可是不行的。”
“少废话!”聂萦暗自抽取修为,一口气提高到练气大圆满,她到底是低估了谢玄素,对方所谓筑基期,越级挑战金丹初期怕也不是难事,难怪此次大比之后立刻一飞冲天,日后还能做到正道仙尊。
不过,遇到本魔尊,你的路也走到头了。
聂萦战意勃发,挥剑又上,她不能暴露自己的魔修实力,只能用基础剑法,难免左支右绌,屡露破绽,谢玄素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开口:“师妹是看不起我,所以不肯显露真正实力吗?”
回答他的依然是基础剑法,聂萦憋着一口锐气,招数固然简单,却更为凶狠拼命,一往无前。
在所有人的背后,谁也不知道的时候,两忘门掌教问天道君无声无息翩然而至,站在人群最后面,眯起眼睛专注地看着台上比斗的两人。
长剑互击,吱嘎一声,由于两人剑气同样强横,聂萦的剑身上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谢玄素也看到了,平和地建议:“你的剑要毁了,认输吧。”
“做梦!”
两人此时对面而立,他竟然从聂萦的眼中看到了野兽一般的凶光,战意勃发,凛然不可直视。
奇怪,他敢肯定之前从没见过这陌生弟子,她为何始终对自己充满敌意?
好像……欲杀之而后快?
聂萦心知肚明,却绝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实在不行的话……
她一咬牙,心念一转,丹田内的血云旗陡然一振,就要应念而出,席卷谢玄素——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正道蝼蚁,问天老儿,你魔尊大爷收割尔等的狗命来啦! ”
一阵阴风刮过,伴随着鬼声一般的男子叫嚣,整个比武场的天……黑了。
台下还在全神贯注观赛的弟子们一阵慌乱,抬头处却看见八个身穿黑兜帽长袍的怪人凌空站在八个方位,口中喃喃念咒,手中频频结印 ,一张黑色大网铺天盖地而起,把整个广场包围在当中。
聂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熟人啊!这不是九幽门的死老鬼,三四百年后和她打得难解难分的上一任魔尊?
在她愣神的功夫,而广场上的弟子们已经一阵大乱,在场长老霍然起身,喝令:“撤!”
晚了,那张九幽天罗网是老鬼毕生修炼之宝器,阴风阵阵阻隔了这一方天地,弟子凡是靠近边缘就被一阵阴寒诡风就地放倒,脸色青白,昏迷不醒。
八个怪人的咒语越念越大声,从遮天蔽日的大网中徐徐涌出无数黑气,凝结成团,逐渐伸展出人形……竟是魔修!
想当年,九幽门就是这样差点让聂萦吃了大亏,在不灭宗腹地源源不断地输送敌人,幸亏聂萦的血云旗不遑多让,来一个卷一个,来一群卷一群,但是现在她修为有碍,丹田里有那颗小冰花作祟,根本无法全力施为——
谢玄素脸色微白,表情尚且镇定,刚要说什么,突然看见聂萦眼睛一瞪,改招一晃,雪亮长剑冲着他的脖子就刺了过来。
他反应不及,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杀我?为什么!?
剑气纵横,贴着谢玄素的脖子掠了过去,只听到背后吱地一声惨叫,谢玄素猛地回头,一个刚刚化成人形的魔修被刺中要害,请客又化为一团黑雾散去。
谢玄素愧疚不已,一转身和聂萦互成倚靠:“谢了,师妹。”
谢你妹啊!聂萦又悔又恨,在谢玄素看不见的地方啪啪地打了自己执剑的手背好几下。
怎么见到老熟人就不由自主地刺过去呢?她应该先刺谢玄素才对啊!
莫慌!还来得及!
聂萦盯着谢玄素毫不设防背对着她的身影,一片混乱之中暗自琢磨杀人夺宝的可能性,头顶那个虚无缥缈的阴森声音又响了起来:“问天,你还不出手吗?真要看着你的徒子徒孙死干净?”
不得不说,九幽门选择的机会很合适,内门大比不是什么隆重场合,除了最后一天会有各位长老峰主前来挑选徒弟,其余时间广场上无非是些筑基期以下的年轻弟子,连个金丹都无,大网一兜,还不是连锅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