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匆忙间丢进来的那条蛇已经被她放到了案桌上,上面还搁置着从窦婆子手上买的馒头,烙饼跟咸菜盐巴。
她将火笼放到地上,拉开椅子,抓起那条蛇蹲了下去。
这条蛇不算大,长约一米多,掂着约莫有四斤重,但去皮拆骨后,估计两斤左右,对这个时候的她来说,两天就可以吃完了。
无论哪一世,顾冉都没有处理过蛇,但去食馆吃蛇羹的时候听人提起过这方面的知识,因为印象深刻,所以记住了。
关于无毒蛇与有毒蛇的区别也是那时候记住的,但目前的情况不适合她依样画葫芦——一她打算直接拿来烤,二没有水。
所以顾冉摸索着取出了蛇胆跟内脏,用空白的符纸擦干净后,将蛇肉分成一段段,直接拿刀子穿插过去后,放到炭火上面连皮带骨一起烤。
翻烤的时候还洒了一些盐巴,很快,她就闻到了肉香,嘴巴里自觉地就味道一般甜润起来。
等蛇皮烤得焦黄焦黄的后,她拿起用来裁剪符皮的剪子,剪开蛇皮,剥开蛇肉,以便更快地烤熟。
当在四溢的香气中将第一块蛇肉放进嘴里的时候,多日——不,十几年没有进食过的顾冉尝到了紧实弹牙的肉味,鲜甜,滋味。
简直人间极品!
甚至连焦黄的蛇皮酥脆得让她一点不剩地全吃掉了。
接着再烤第二段,第三段……
踏入修道之途辟谷后,她将许多精力都放在增进修为跟绘制符箓上,几乎忘了品尝美食的乐趣,就这么简单的一点烤肉,就让她想起第一世跟朋友在餐厅享用蛇羹的记忆,让她不免怀念至极。
心满意足地吃着烤肉的时候,顾冉开始思忖,这工作间太简陋了,起码得备一些碗碟筷箸,或者添置一些刀具,以及得备上一些饮用水,还有如果可以,直接弄个灶子跟锅回来就好了,以及……
顾冉想了一会儿有的没的,然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不适合也没处购置这些东西。
最紧要的,这段日子便是弄到了肉,也只能够像这般躲进工作间里头烤着吃,当务之急,是弄些适合烤肉的东西。
总不能以后弄吃的,都用小刀烤吧?
其实能弄个烤架就好了,可眼下哪里有那么容易弄?
退而求其次,她打算找一些替代品。
那找什么替代品好呢?
顾冉决定去找些树枝。
首先枯枝外头到处都是,不难找到,其次用树枝洗净擦干后,削尖一头就拿来串肉了,方便。
次日,轮到顾冉等四个女囚犯去伙房帮忙烧柴擦灶刷碗。
官差是不允许囚犯给他们下厨做吃食的,就怕这些囚犯不怀好意,在膳食里头动手脚。
所以顾冉她们踏进伙房之前,先被警告了一番,而后搜了一遍身子,确保身上并未带有外物,便是在伙房里头忙活时,也有驿站留下来的一个杂役跟两个伙夫不时盯着。
因为麦大婶跟麦冬在家的时候熟悉伙房,干起活来手脚麻利,但因此受指派的杂活也多,而顾冉则发派了个烧火的差使,至于裴六娘,则负责与另一个官差将煮好的吃食先送给驿卒跟解官差役们,再准备送去给囚犯们,最后剩下的,才是顾冉她们能吃的。
解官跟驿卒们的吃食自然是不同的。
顾冉在一边烧柴,不免地就看到了解官跟驿卒们的午膳。
驿卒们的吃食不消说的,都由驿站赔给,吃得比他们好,而解官们的口粮照理是跟囚犯们的口粮一起配备的,应该好不上多少才是,顾冉从原主记忆里就知晓,秦家在内的那支流放队伍,随行就有一辆驴车专门拿来运输他们途中的吃食,还有一辆给他们放杂物行囊。
但就顾冉瞧见的,解官们有荤肉,还有专门拿羊骨熬的汤。
似乎跟官府配备给他们的口粮不太一样,估计是这些解官押送犯人有经验,所以知晓走到什么时候是什么地方,要提前置办什么,在途中就自己掏银子提前置办回来的,当然,那银子是他们自己掏还是囚犯身上薅下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肉菜骨汤的香气闻得顾冉直吞咽唾沫。
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六娘跟官差将它们送出去。
看麦大婶母女露出跟自己的同款表情,顾冉心里头的难受还少了一些。
还好,自己身上也算还有肉吃,于是回过神来,看灶子里的火没了,添了一把柴,并趁机将柴火里头好看的,笔直的树枝悄悄折下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这些树枝藏进了工作间。
这些天在伙房干活还是有好处的,譬如说,暖。
两个灶子烧着柴,怎么可能不暖呢?
尤其是负责烧柴的顾冉,暖和得都想将整个身子贴到灶子上去了。
趁伙夫做好了给囚犯们的吃食,添最后一把柴的时候,还故意添多了一些,好最后享受一般火火的热情。
帮着将囚犯们的吃食送完后,顾冉等四人就在伙房里头也吃上了自己那一份。
今日他们的早膳是一碗杂粮粥,外加两个粗粮馒头。
这还是看在要使唤他们做差事,另外怕受冻扛不住,才在做干粮之余,再给他们多添了一碗粥的,平时也就只有定额的两个馒头。
方才顾冉看得真切,给驿卒跟解官做吃食的时候,那伙夫是认真烹制不敢马虎,但到给囚犯做的时候,就敷衍了事。
被区别对待,也是没办法的事,官府给囚犯的口粮也不甚好,都是陈粮,而且给囚犯们做干粮也最省事。
见过了好的吃食,如今再吃这些稀粥,馒头,顾冉就觉得难以下咽了。
可难吃也得吃。
等囚犯们干完活计了要熬姜汤,她们也得继续干活,接下来还有一顿晚膳要忙活。
等近昏的时候吃过同样难吃的晚膳后,顾冉早早地睡下了,而后迫不及待进入空间,打算烧烤完剩下的蛇肉解馋。
当然,同样要处理的还有藏起来的那些树枝。
先选几根树枝,折断成等长的八段,用秸秆做的绳子两根两根绑起来后,叉开一点,分两组在火笼两边放好,再各在一组上头的分叉上放一根长的树枝,就成为了两组微型晾杆,
用小刀将余下的树枝外皮削得干干净净的,比照着确定比两组晾杆的距离要长,将一头削尖,将已经用盐腌着的蛇肉串起来,就能放到晾杆上了。
两组晾杆中间是炭火,这样就能不用手持着就可以一次烤肉了。
可惜火笼小,一次只能烤两块蛇肉。
今日烤肉的技术比昨日好多了,顾冉不时翻动烤肉,让它均匀受热,直到露出焦黄的颜色。
大快朵颐吃完余下的全部蛇肉后,顾冉心满意足地收拾残局,将树枝悉数用符纸包起来放好,等待下次烤肉还可以用。
不过要想有下次烤肉,自然是得找机会到驿站外头做活。
这样她才有机会去雪地里找蛇,或者是其他冬眠的肉食。
可惜次日她们女囚并没有获得做差使的机会,而是如往常那般在监牢里关了一日。
没肉傍身的顾冉首次觉得不呆在监牢里烤火,而是去驿站外头受冻,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没差事的是她、麦大婶跟麦香,那裴六娘依然被叫去了做什么斟茶递水的闲差。
这一日麦大婶母女也依然在缝缝补补,不过补的是从男囚犯那头拿过来的麦香阿爹跟麦香阿兄的破衣裳,据说男囚犯那头有衣裳要补的,通过麦香父兄传话给麦大婶,求他们帮着补一补。
麦大婶看闲着也是闲着,自己带的针线还有,就放话要补可以,得给工钱。
这一来,就让许多囚犯望洋兴叹了,也有手头上藏了些钱银的,按照说好的价钱,连衣裳带铜钱地交到麦大婶手上。
麦大婶带着女儿高高兴兴地接下了这些活计。
顾冉瞧着她们做针线活,其实也想托她们给自己缝些东西,譬如前头说的靴子,行囊也得要一个,另外不能少的还有水囊。
工作间里头目前为止都没有盛水的容器,而且考虑到日后上路行走,至少也得带个竹筒或水囊才行。
但想要竹筒,一是自己做,附近没见着有竹子,就是有竹子也不敢弄,怕被人发现自己身上带了利器。
二是去买,可,这是驿站,没地儿买,就窦婆子在的时候也弄不到。
最近烤肉经常拿工作间的符纸擦手包肉,将这些废置的物件再利用,顾冉就想到,她为了弄高阶符箓,平时搜罗了不少符皮,其中有晒制过没有做进一步处理的原始兽皮。
三阶四阶的都有,就不知道,拿出来在这大盛朝能不能用。
要能用,别的什么都不做,也得做一个兽皮水囊。
不过,她不会缝纫,又没办法解释兽皮的来历,所以目前也就只能想想了。
还是期盼明日轮到他们捡拾柴火的时候,顺便能找到蛇肉来得实际。
到这日吃过晚膳,天黑了,过了好一会儿,裴六娘才回来。
顾冉忍不住去瞥了一眼,瞧见裴六娘的神色不太好,眉间紧蹙,还隐隐有一丝怒意。
顾冉去瞧麦大婶母女,看她们均不吭声,多看了裴六娘一眼,最终还是默默躺下了。
怕不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了?
顾冉这些女囚负责捡柴火这一日是除夕。
一大早伙房送早食进来的当儿,就告诉他们,趁着年节喜庆,夜里头的晚膳会给他们加菜,今儿下晌伙房那头会烧热水,给他们洗洗身子,好去旧迎新。
听到这个消息,顾冉等人是一片欣喜。
顾冉想沐浴许久了。
不算原主多久没洗过了,光是自己来到大盛朝,算算也有十来日了。
如今可不比做修士的时候,捏个净身诀就能保持身体干净,得如第一世那般,用水洗,遥想第一世,她是日日都要洗的。
如今是恰好是在冬日,天儿冷,没夏日的时候那般麻烦,不然一准都发酸发臭了。
不过同时,那差役也告诉了她们另一个消息:“今儿除夕咱们驿站的官爷们都会聚一起吃席,缺人伺候,你们今日夜里头允许你们不穿囚衣,但都给爷穿好一些,去席面上帮忙,要表现好,官爷们指不定能赏赐一两口肉吃。”
顾冉听到这个消息,那高兴轰地就去了大半,麦大婶拍拍惴惴不安的麦香,大手一挥:“行,不就伺候人嘛,咱们晓得了!”
倒是角落里头默默进食的裴六娘,冷静多了,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等吃过晚膳后,官差就来赶她们到外头林子里找柴火去了。
他们是临时决定在驿站过年的,往常驿站没接待过这么多人,备用的柴薪不够,所以才要让囚犯大冷天的一去林子里劈柴捡柴。
那官差带他们进了林子里,选一些能当柴烧的树——这个时候是不好找活树当柴的,因为就算拿回驿站,劈开也还是湿柴,想拿来烧还得晒好些日子,湿柴烧火不好使,烟还又黑又浓,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烧湿柴。
所以进山林后,得发派人手去找枯树,全枯或者半枯的都行,全枯的基本上拿回去劈了就能当柴烧了,半枯的劈开还得再晒晒,但需要晒的时间没湿柴长,有时候拿灶头上烘一烘就行了。
找到柴树后,劈下,砍成一块块适合搬运的大小,让囚犯们扛回驿站里头。
男囚犯力气大,扛大块的,女囚犯力气小,就扛小块的,或者两人一起扛。
在他们劈树砍柴的当儿,官差们划定一个范围,让囚犯们就在这个范围里头帮忙选树柴,但不许乱跑。
瞧见囚犯们散开了,官差们也不怕。
这种冰天雪地,逃了就是个死字,谁愿意乱跑呢?
顾冉愿意。
她就等着这个到山林里头的机会,趁机找点兔子蛇啊什么的,反正能吃就行。
不过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这一次带他们进山林里砍柴的,是冯副官。
鉴于她打听到的这冯副官的事,她不想做出什么太显眼的事情让他盯上。
所以默默等到冯副官走远后,她才跟其他囚犯一样,装着掰折树上的枯枝,其实是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在铺满积雪的林子里四处逡巡着,希望像上一次那么走运,能有所收获。
据说冬季里冬眠的蛇三分之一都可能会死去,一是直接冻死,二是被其他天敌吃了。
她希望能找到三分之一里的其他蛇类。
大概是有些气运在身上的,又有耳聪目敏发挥作用,顾冉在积雪的地上一深一浅慢慢寻找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处被积雪披覆的矮坡,有轻微的声响。
顾冉慢慢走到矮坡这处,蹲下去,伸手,用手指在雪地上挖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片枯草,以及黑黑的一个洞口。
里头的生物似乎被吓到了,飞快地缩了回去,但顾冉还是看到了一双熟悉的耳朵。
是兔耳朵。
这里竟然是个兔子窝?
顾冉大着胆子伸手进去摸了摸,但没摸到什么,这洞口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深,她手不够长,在她再扒拉开洞口的雪堆,想让藏起来的洞口挖大一些好看得清楚时,摸到了其中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凭感觉,是兔毛。
她一下将这毛茸茸抓了出来,一怔。
是只已经冻死的兔子。
顾冉打算还要再摸两只兔子,于是将死兔子放进工作间,正要趴下去伸手进兔子洞,听见了矮坡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登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竖起耳朵听着分辨时,就听到略熟悉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本爷跟你说,你最好识趣一些,要伺候得本爷舒服,本爷日后一路罩着你,要得罪了本爷,裴六娘,这去闽州的路远着呢,本爷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是冯副官。
他怎么来这处了?
顾冉心里一惊,把身子悄悄支起来,探头往矮坡上面探出头去。
矮坡上背对着她站着一个穿着皂衣的官差,正是冯副官,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娘子,不是裴六娘是谁?
听冯副官这般说,不就是在威逼利诱吗?
顾冉抿了抿嘴,手下意识地摸进了工作间抓上了那把刀子。
“如何,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冯爷!”
这还是顾冉第一次听裴六娘开口说话。
平时在监牢里,裴六娘不仅跟她们都保持着距离,还闷声不语,形同哑巴。
这时候她的声音,清冷,凉薄,还带着几分低沉。
“想清楚了,今儿晚上吃完席后,你记得到爷房里头来。”冯副官得意地笑了:“爷最喜欢识趣的小娘子。”
没想到两人原来竟是已经达成共识,那裴六娘是打定主意委身与这冯爷了!
她心里没来由地涌出了一股愤懑,再看到冯副官肆无忌惮地将裴六娘一把拉进了怀里,不安分地揉着,简直难以卒视。
“来,让爷先香……”
非礼勿视。
顾冉正要慢慢缩回去,瞳孔却一下睁大了:那裴六娘伸出一双纤细的手,似是要去环抱冯副官的,怎料到,一眨眼,却看到她飞快地一手抓着冯爷的喉咙,一手托着冯爷的下巴,凌厉地一拧!!
她听到了骨头咔擦断裂的声音,便见冯爷的头颅如割断脖子的鸡一般,无力地垂了下来。
顾冉愣了,而后震惊,接着后怕。
裴六娘原来,是这般厉害的角色!
自己竟是小看她了。
可,那到底是押送她们的副解官,裴六娘她怎么敢?
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悄摸摸地缩回头去。
逃是来不及的,裴六娘处于高处,她要逃,跑在雪地上必然会发出动静,裴六娘走两步就能发现是谁了。
她想要假装不在现场,便只有藏起来,寄希望于裴六娘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
顾冉蹲下去,缩起身子,双手抱膝,恨不能把自己缩成球,心里默念:她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屏着呼吸,听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顾冉的心脏一跳一跳的。
最后,她看着雪地上,听着头顶上,方才听过的那个凉薄的声音,阴恻恻地问:“你看见了?”
当然看见了。
眼看被逮了个正着,顾冉深吸一口气,而后才大着胆子慢慢仰头,去看这位裴家六娘子。
于是看到了那张让她印象深刻的脸。
虽然她是俯身下来看着自己,但还是高居在上。
自天上而来的散射光线被她单薄的身躯挡了回去,五官在不鲜明的光效里应该一片灰暗的,但因为靠近矮坡,右边一侧被积雪的发射光照亮,一张脸在光影作用下显得半明半暗,似真似幻。
但无论光明的一侧还是黑暗的一侧,均是那双眸子最清亮。
对上视线的第一眼,顾冉便觉得那双眸子泄露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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