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进林子不止两三次了,如今顾冉对大屿林里头的山路算是熟稔起来,很快就寻到了自己设置陷阱的地方。
前两次进山,都没有发现猎物,便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有收获。
顾冉站在陷阱旁一瞅,就知道没有了。
因为覆盖在陷阱上面的草垫子被什么扯歪到一边去,露出了伪装物底下的深坑。
只得叹了口气,又将陷阱伪装好,打算找个地儿歇息过夜。
这天夜里顾冉选的吃食,是在码头卖烧仙草的时候,在食肆买的吃食。
码头像她这般做吃食营生的很多,特别是对着码头最外的一条街,都是小商铺,她之前吃的碗糕、猪油炒米跟雪片糕等等,也就是在那里买的。
除了糕点,那食肆街卖得最多的,就是跟河鲜海鲜相关的吃食了,像鱼旦虾丸,海鲜面花甲粉,以及蛤仔煎蒸扇贝等等,还有诸多家传秘法炮制出来的小吃,数不胜数。
如此多美食,以致于顾冉独一份的烧仙草在其中也显得不怎么独特起来。
只是闽地人家受海商影响,对各类美食接受度广,是以烧仙草也能在其中占得小小的一席之地。
当然,面对如此多美食,最近勤勤恳恳出摊赚钱银,又从许三郎处先得了十两银子,自然不会吝啬于扫货囤货。
这些天卖完烧仙草后,顾冉便大大方方地到食肆街一家家尝了个遍,顺便将自己喜欢吃的美食多买几份后,拿食盒装着就放到八号空间格里的熟食区了。
说到食盒,因为买到手的吃食越来越多,之前买的食盒根本不够用,所以去东林乡的黄师傅家里头跟风车进度时,又买了一摞。
如今熟食区的食盒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半个区,她正考虑要不要多挪一个区来摆放呢!
今日份的吃食,看看琳琅满目的熟食区,顾冉最终选了一份花甲粉,以及一份蛤仔煎。
花甲是拿养了一天吐完沙后的花甲做的,底下是满满的海鲜汤汁跟米线,上面铺满了刚刚好煮得全部开口了的花甲,露出里头一个个花甲饱满的肉,嗦一口,鲜得不要不要的。
至于蛤仔煎,也是拿新鲜海蛎与蛋液一起煎出来的,焦香可口。
等吃完后,顾冉还美美地泡了一壶茶,消滞去腥。
嗯,自从被许三郎带了去茶室后,顾冉觉得不在自己的菜单上加上茶实在枉到闽地一趟,所以也养成了饭后一壶茶的习惯。
根据自己的口感,她买了青茶跟白茶,打算交替着喝。
虽然有喝茶醒神一说,但喝完热茶后,顾冉还是很快入睡了,第二日便进去了那片遭遇野猪群的杂树林。
因为已经提前知晓了这片杂树林子里有野猪群出没,另外她还曾经在这里见过到狼出没,甚至还听到过熊的低吼,所以在进去这片区域后,顾冉格外小心。
特意避过了遭遇野猪群的那片树丛,而后绕到了靠北边那一处,于是进入了又一片陌生之地。
这片新林子里多是阔叶跟针叶树种交杂生长,其中也夹杂着种类难辨,但一看就是竹子的植株,待再过去一些,便是一片内湖湿地。
为茂密的树冠所掩盖,整片湿地显得幽暗阴凉,却也没能阻止许多鸟类栖息其中。
顾冉认出的便有鹭鸶跟白鹬,还有不少野鸭,均在湿地边缘徘徊,或踩着湿地露出水泽面上的岩石觅食,一派闲适怡然。
湿地上,各种蕨类,爬藤类绿植遍处横生,还有许多水草一茬茬地生长其中。
顾冉看这边的这块湿地没有南向那一边的沼泽那般危险,上面也没有弥漫出如瘴气般的黑雾,大着胆子也走上前去。
但不敢靠得太近,怕一个不小心便栽进了湿地里,而是比照着湿地边缘飞禽活动的范围,一步步探索。
等走近了,才看到纠缠在湿地里的各种绿植里,还有类似荷叶状的叶子,等看到几茬蒲苇旁边开着的小小朵的花时,才确定这湿地里还生长着睡莲。
而在茂密的浮游绿叶当中,顾冉还认出了熟悉高大的挺水植物,茨菰。
高大的植株就丛生在几株石菖蒲旁边,倒是不难辨认。
不过现在还不是茨菰丰收的季节,得等到秋末冬初才能挖。
尽管如此,顾冉还是很高兴,嗯,能放进空间里头储存起来的食物,又多了一种。
沿着湿地边缘走了一圈,惊飞了不少鸟禽,顾冉摸到了几个鸟巢,见着里头有鸭蛋鸟蛋的,各自掏了几个,乐滋滋地揣进八号空间格里头。
等摸索够了,于是从湿地这一头,又进去了杂树林中。
一进密不透风的杂树林,凉气跟湿意便重了许多,顾冉丢了烧完的艾茅束,另外拿了两束出来,用火石点燃后,才一路熏着蚊虫一路探了过去。
没走多久,便见到了一片铁杉丛,顾冉正待走过去,忽而见着其中一棵铁杉后面,有道身影背对着自己。
顾冉第一时间反应是:原来除了自己,当真还有别的人家进林子里头来的!
那他是,猎户?
不过, 即便对方是猎户,顾冉也没有上前结识的打算。
眼下是在瘴气林里头,她不过孤身一人,对方不知道是好是坏, 万一见自己亦是独自进山的, 生出了什么恶意那可麻烦。
所以顾冉放轻脚步, 躲到一旁的大树后面, 打算终止再往前探索,避开这人。
往回走了一段路后,顾冉在回想方才那铁杉后面的背影, 注意到自己焚烧的艾茅束发出的气味, 忽而觉得不对劲。
那身影, 是背靠着树干的,并且还是半躺在地面的,原本她以为或许是累了,才躺倒在地的, 可, 便是为了歇息坐到地上,也不致于,闻不到自己的艾茅草焚烧发出的气味吧?
这人竟然嗅到了也无动于衷?
胆敢进瘴气林的猎户, 一般来说,对林中任何异常都该很敏感才对,而她眼下遇到的这个人, 太安静了。
一个想法在顾冉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停下了脚步, 略一思忖,转身又走了回去。
到遇见那人的附近后, 顾冉藏在树后面观察了一番,确定这人几乎毫无声息,连半点动作也没瞧见,这才慢慢走了过去。
等走到那株铁杉前,要探头去看环境的时候,顾冉深吸了一口气,才大着胆子看过去。
自己猜得没错,这人果然已经死去多时。
看着尸首上被啃咬多处,血迹乌黑的伤口,她很快联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
沈二郎出事那一回,据说是亲眼见着后头有两个人跟着自己进山的,沈二郎原以为是本村的猎户,但吴村长确定夏溪村并没有猎户,故而,这两人的身份至今成谜。
而沈家护卫推测两人是在遇见野猪群的时候走散了,一个被野猪咬死后,为他们葬在林中某个地方,另一人下落不明。
看来,自己发现的这具尸首,怕就是下落不明的另一人了。
从身上的伤口判断,估计当时遭遇野猪群后,逃到此处,却依旧没有躲过野猪群的袭击,被围袭后气绝身亡。
顾冉默了默,再一次庆幸自己能有工作间可以供她随时匿身,所以多番进这大屿林也能毫发无损。
既然确定是跟踪的此人后,顾冉搜了搜尸首身上的东西。
只发现一只荷包,一个药囊,跟一把小刀。
其他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逃命途中丢了,不然只靠一个药囊跟一把小刀就想跟着她进瘴气林,那也太经验不足了。
所以,这些人并非猎户?
顾冉也没有多想,人已经死了,多想无益,若是他们并非正经猎户,而是想跟着自己进山使坏的话,如今赔上了两条性命,怕也足够他们的家人或同党得到教训。
她亦从那一次后提防了许多,每次进山都会确定自己身后有没有跟着尾巴。
顾冉在树林里找了个容易挖掘的地,用随身带着的锄头挖了坑,将这人埋了下去。
将最后一抔土覆盖上去后,顾冉在山里头再转转的心思便浅了下来,看看天色不早了,于是趁着还有日光的时候,寻了一个山洞过夜。
等次日折返回设下的陷阱那一头时,见着依旧毫无动静,失落地奔往椴木林去了。
两日后的椴木林里冒出的红菇已经比之前几次都要少。
顾冉也不嫌弃,摘完这一茬,今年就再没有红菇摘了,所以大菇小菇都摘得干干净净的。
回去后在县城卖了两日烧仙草,许三郎就带着奴婢过来了永昌码头。
他既收购红菇,自然对这种菌菇的生长期有所了解,见到前两日下雨就已经推测自己要的红菇能采第二轮了。
而顾冉没有藏私,除了留下一些小朵的红菇给自己,其他前后一共的所有红菇,无论大小都卖给了许三郎。
许三郎也不客气,悉数照收,而后再付给了顾冉四十两银子。
摸着到手的四个十两的银元宝,顾冉笑得合不拢口。
虽然自己没半朵红菇剩下,可能换来这么大一笔钱银,也不差。
许三郎对自己到手的商品也很满意,打听到顾冉的主要营生除了烧仙草,便是进山采摘山物,还自己处理皮子后,也怂恿日后若是再有鞣制好的皮子,可以送去府城福升商行。
顾冉问过皮子价钱后,表面上自然应下了,只是考虑到去府城的路程,算算车马费跟耗用的时间跟人力,倒是更倾向于直接售卖与和丰来得简单便捷。
当然,这话不会就这么直接跟许三郎说的。
或许日后皮子攒多了,可以到府城的时候顺路捎带着卖给福升,也不是不可以。
许三郎跟顾冉寒暄过后,带着红菇满意离去的好些日子,顾冉都没有去和丰,然后有一日郑掌柜急了,还亲自找到码头来,问顾冉有没有再进山采菌子。
顾冉如实相告。
知道顾冉直接将红菇卖与了福升商行的少东家,郑掌柜无言以对,等回到和丰行后,直抽自己的嘴巴。
让他多嘴,让他藏不住事,给许三郎套出了摘红菇的正主,可不就让人家摸上门来,截走了好端端的一笔营生吗?
郑掌柜如何懊恼,顾冉自然是不知晓的,这日她没有出摊,揣着要给黄师傅的一锭银子就去了东林乡。
此时已经是早稻丰收的季节,村庄各处的水田里都是黄澄澄一片。
有不少家已经开镰收稻,抢收后预备及时种下晚稻。
见着田里村户推着收割稻穗的收割机,以及从谷仓里头推出来的大谷机时,顾冉已经一点儿不吃惊了。
大盛朝的农具似乎比她所认知的朝代都要优越好使,据说是百年前大盛朝收复统一后,便勒令各地官衙的农官推广开来的。
南方栽种水稻的农户大受裨益,一代代传下来后,当地农官也根据实际情况逐代改善,让农具更符合当地农事需求,大大缩减了人力与时力。
当然,很多时候,这些农具也并非家家户户都添置得起的,但至少每一个村落里头都有一副或几副,视村落大小以及人户跟稻田多少,官府会补助派发这等农具。
夏溪村人户不丰,但每户人家种植的稻田却不少,官府补助了一套收割稻谷的农具,而村里头所有人家攒了钱银后又另外置办了一副。
这些天呆在村子里,总会见着村子里的人在稻田里忙碌。
轮流使用两副农具,估计很快就能将村子里的稻田收割完毕。
而顾冉知晓,等这一轮早稻丰收完后,下一轮晚稻收割时,她就得作为夏溪村村民,如实缴交赋税了。
幸好如今她找到了营生,也攒下了不少钱银,届时若是自己没能从田地里种出交纳官府限定的税粮,还可以想办法用钱银买来后上交。
黄师傅一家也在抢收田里的稻谷,顾冉无意耽搁,见面后,问了进度,看到黄师傅已经选定用硬质木材试着将风车叶片的做出来了,审视一番,确定达到了自己定的尺寸跟要求,放心地交了十两银子,就打道回了夏溪村。
恰好吴村长过来找她,说是村里头的人耕种她那几块水田的,稻谷都收割回来,已经晒干碾壳了,因为之前顾冉提前说过,到有丰收时想要跟他们买新米,所以过来问问,想买多少。
顾冉亦去县城买过米粮,普通陈米一石要八十文,但现在买的新米,自然要比陈米贵一些,一石得花一百文钱。
按照自己的饭量,一年下来以大米为主食的话,她估计要吃两石左右,顾冉马上买了四石。
不仅如此,她还打算这些天去县城卖烧仙草的时候多转转,看看还有没有拿新收获的新米去卖的,也打算换几家农户多买几石,为晚稻缴粮早早做准备。
反正买来的新米放在八号空间会一直维持新米状态,届时官府的小吏也看不出来。
等顾冉买了四石米,吴村长派人运回她的小厝后,等帮忙的人走了,顾冉马上将三石米搬进了八号空间格,另外一石倒出一半放到伙房的米缸,另外一半也收起来。
难得有新米,自然要尝尝新鲜饭米粒儿的味道的。
当下顾冉就决定夜里头吃大米饭。
新米做的饭口感是最好的,所以配菜做得尽量简单就可以了。
顾冉于是直接拿牛肉酱来拌饭吃。
牛肉酱是平时她抽空做好,放到佐料区的,这里除了牛肉酱料,还有其他肉沫酱,海鲜酱跟瑶柱酱等等,方便她依照喜欢的口味随时拿出来拌面拌粉或是拌米饭。
牛肉酱是买来的新鲜牛肉,切粒,剁了竹荪进去,加入豆瓣酱跟青酱翻炒熟透后,放入糖,盐以及蚝油做成的。
牛肉酱分放了辣子跟没放辣子的。
为了不减损新米饭的新鲜口味,顾冉选了没放辣子的牛肉酱。
米饭煮好后,揭开瓮盖,一股稻米的清香扑鼻而来,即便只是寻常的盗种,煮熟后也是颗颗分明,晶莹剔透,
没浇牛肉酱之前,顾冉就吃了几口,果然不愧是新米饭儿,吃着顺滑劲道,不用使劲就尝到了米中的甜味,令人唇齿留香,难怪乎会有说吃新米不用拌菜也能吃三大碗的说法。
顾冉食量没那般大,也就两碗吧!
果真是斋吃米饭都已经很美味了,拿出来的牛肉酱最后只舀了一勺,便又放了回去。
接下来一段时日,顾冉都以大米为主食,原汁原味地煮着吃,熬粥吃,还拿了一部分去东林乡大集上的石磨坊,碾碎了做米糕米粉吃,变着花样满足自己的饕餮之欲。
简直让她的吃食水准上了大大的一个高台阶。
当然,出摊也依旧出摊,而后在县城码头跟集市都分几次买了新上市的稻米回来,有舂掉外壳的,也有带着外壳的,到最后,八号空间格里头专门辟出拿来存放米粮的分区都放得满满的。
顾冉估计足够自己缴纳一季的粮税了,这才作罢。
八月,夏溪村人都在赶忙栽种下一季水稻时,顾冉也在忙着给田里的仙人草分株。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随意栽种下的仙人草便长满了半亩田,涨势惊人。
顾冉乐开了怀,当即决定拿两亩闲置的田地专门种仙人草,日后若懒得进林子里头去的时候,要做烧仙草,直接走出自家门口到田里头就可以收割了。
仙人草原本就是易存活的野草,而且对肥料要求不高,倒是对水量有要求,但,在夏溪村这里时不时就有台风过境带来充沛雨量的地方,需水量高完全不是个问题。
采摘时无需用到根须,而只需要叶片跟杆茎,只要不破坏泥土里的根须,那仙人草就能如同小葱韭菜一般,多次收割,对图省事的顾冉来说,是一项非常友好的田园植物。
所以现在顾冉做的就是将长得密密麻麻一块儿去的仙人草挖出来,一株株间隔开来种,等将来时日长了,会长出更多孽根,那一块田都能长满仙人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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