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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矜持一点(鹿宜)


黑的,白的,红的,最绚烂浪漫的一幅画。
纠缠喘息,吮吸辗转。
在腰侧游移的那只手已经带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呼吸起伏间,思绪已然迷蒙,哪里还记得什么熟或是不熟。
缓缓分离的唇瓣带着牵连的水迹,梁梦因下意识地后仰,靠在门后小声地喘.息。
面上的那点红已经盖过原本妆面上的腮红,比醺然酒意更潋滟。
剥开意迷情乱的一张娇靥,陈时序轻嗤出音:“都睡过了还算不熟?”
梁梦因恼羞成怒,手掌推了下他贴过来的肩膀,没怎么用力,也没什么抵抗。
“你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都是睡过?”
冷玉般的手指顺着袅娜的曲线向下滑,身上那件摇摇欲坠的礼服跟着他的手指彻底落下。
梁梦因在裙角流苏落在脚边的那一刻,那泛上心头的危险感让她瞬间抱住面前的男人,遮住自己光.裸的身体。
兴许是抱着他,不需要再面对他那凛冽的目光,她有了些许底气:“这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睡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礼服下一片冰肌雪白得耀眼,贴在黑色的西装前,色调比对鲜明,却又意外的和谐。
梁梦因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自顾自说:“而且只有那一夜,虽然我的体验感不怎么样,至少你有享受过,我们这样也算是扯平。”
“扯平?”低沉的声线轻轻重复了她最后两个字。
手掌轻轻捏着她的后颈,带着力度抬起她的面颊。
直视的双眸,总会让许多情愫无从遁形。
“如果阐述事实也会让你气恼的话,梁梦因,那我觉得你的性格中缺了点勇气去直面现实。”他顿了一下,“因为,我们之间,永远没办法扯平。”
扬起手腕,骨节清晰的手指缓缓解开袖扣,清健的腕子上赫然现出一道明显的红印。
是她的齿痕。
四年前潮湿夜雨,留下的唯一痕迹。
“梁梦因,你得对我负责。”
梁梦因纤瘦的身子微晃,又被陈时序重新拢进怀里。
细指攀在他白色衬衫的一派扣子上,圆润的指尖刮过柔软的布料,她眼底还闪烁着不确定。
所有防线都被打破后,她什么也没剩下。
只有迎上他的孤敢在蠢蠢欲动。
“结婚……你真的确定吗?”
像是易碎的琉璃,散落的霞光聚于眼底,是悬在那道线之外跃跃欲试又不敢踏出的一步。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至少怎么样,都不会比现在更差。”
梁梦因还在犹豫,哪里都不对,但她已经蒙蔽了双眼,挑不出任何不对。
其实那是和她内心最想要的一致的,不是吗?
无法否认的。
“我要再想想。”她垂下眼眸。
“给我一点时间。”声音很轻。
“我还没准备好。”轻得几乎听不到。
黑眸噙住她无神的双眼,陈时序没有让步。他再清楚不过,倘若一让,他便会心软,而梁梦因就不知会再度溜向何处。
“要多久?一晚上够吗?”
梁梦因闭了闭眼,手臂忽然环住他的劲腰。心下答案已经有了,但她还需要最后的确认。
“我要回南城。陈时序。”
“结婚这么大的事情——”
她睁开眼,一字一顿:“我得告诉我父亲。”
陈时序那张无波无澜的面孔上终于荡漾出些许神采。谁也不知道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总裁先生,掌在她颈后的手掌沁出了冷汗。
又被他默默紧握。
“好。”
他说:“现在回。”
很像几年前那个一起回南城的夜晚,大概也是同样的时间,大概也是同样的火车班次。
陈时序宴会上喝了点酒不能开车,他们便订了最近的那班火车。
身上的礼服也没换下,只披了件大衣就匆匆出发。
直到坐在火车座位上,梁梦因那颗一直莫名提起的心房,才缓缓落下。
他们要回南城了,他们要去见她的父亲了,他们要结婚了,甚至他们前一秒还在杯觥交错的宴会厅中。
“你说我们像不像逃婚?”她突然问。
没有镜子,但梁梦因觉得她的妆一定是花了。像是躲过守卫,避开耳目,在众人眼前,悄然逃走的公主。
逃离追捕的亡命鸳鸯。
礼裙,西装,折腾了一夜已经落下了浅浅的褶皱,打了发胶的发丝也不免凌乱。
陈时序握住她的手,手指嵌入指缝,然后庄重地紧扣。
“我们不是逃婚。”他转过头,望向她,冷淡的黑眸中溢出了一抹温情,“我们是去见家长。”
“然后结婚。”
脉脉深情,梁梦因担心那像一瞬即逝的流星,静静望了许久。
那点暖光没有消失。
梁梦因长舒了一口气,默默反握住他的手。
干燥温暖的大手,骨节分明,一如既往让她安心。
她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低眸是他们搭在一起的大衣。
浅灰色的,藏青色的。
她拧过头向窗外,像极了十八岁那年,他们一同做过的那趟火车。
南城,梁梦因,和陈时序。
但好像,那颗星星真的降落在她身边了。
明明是临时起意,但似乎所有一切都被他安排的有条不紊。
下了火车,凌晨三点,有人给他送来了一辆车。
梁梦因侧过脸望他一眼,他余光捕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下。
“稍等一下。”
梁梦因不知道要等什么,但深夜的疲惫钝感模糊了她的情绪。
陈时序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方盒。
是一双平底鞋。
低身,弯腰,单膝。
解下了她脚上那双料峭的高跟鞋。
梁梦因很顺从,默许了陈时序替她换下高跟鞋的动作。身高陡然降下,她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俊美雅致的面孔。
“你嫌弃我的高跟鞋。”弯唇一笑。
“没有。”他提起换下的高跟鞋,端正放进盒子中,方才说道,“我只是知道你很喜欢它。”
所以不想弄脏它。
心脏重重一跳,那种被珍视的感觉。
梁梦因静静在父亲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很多话想说,但却什么都没说,脑海中也无半点思绪。
神思恍惚了许多,她才在心里说您的女儿要结婚了,虽然还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她以后应该会过得很好。
她十八岁说要做一个人的新娘,现在她把他带来了。
那个人会对她好,虽然不确定是哪种感情或是责任,但至少他们会陪伴彼此。
十八岁那年说过的用时间验证,现在给了她答案。
掩下眼帘,潮热涌上。
突然一枚千纸鹤被放在了墓碑前,夹在洁白的花束间。
梁梦因静静望着那枚叠纸。
是在火车上,陈时序叠的。
很多事情,他没忘,她也没忘。
她对他说过:以前打雷害怕的时候,她的父亲总会给她叠一枚千纸鹤放在床头。他习惯性在那儿上面喷一点花露水。清凉的气味让女儿安心,又驱赶蚊虫。
“你喷香水了吗?”梁梦因问。
“没找到花露水,喷了一点车载香氛。”他顿了一下,“也是薄荷味的。”
“……”梁梦因默了一秒,“谢谢。”
“是我要谢谢。”他牵着她的手握得很紧。
鞠躬,离开。
像是悬而未决的难题,重石终于落地。
梁梦因回头又望了眼那尊墓碑,风声拂过耳侧,似乎带来了那句答案——
我愿意。
下山的时候,天刚刚亮。
“我们现在去哪儿?”
梁梦因其实已经有些困了,坐了一夜的火车,又在山顶吹了许久的风,她缩在陈时序怀里几乎不想动。
“现在……”冷白修长的手指将她面颊上凌乱的额发理好,笑了笑,“现在当然是去领证。”
梁梦因是有被他的速度惊讶到的,但她没反驳,事情已经到这般地步,那便别再扫兴。
“户口本和身份证还在家里呢。”
“我带了。”
“我是说我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在家里。”
“我说我带了。”指腹停在她几乎快睁不开的眼睛下摩挲了几下,“现在去登记,领了证再睡,好吗?”
梁梦因印证了那句商场上关于陈时序的评价——不打无准备之仗。
确实,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只等她点头同意。
接下来的事情快得超过她的想像,车子开往一家私人订制门店。
梁梦因身上那件黑色的礼服终于被换下,花了的妆容也被卸下又重新画了淡妆,然后她被推进照相室,和同样收拾的陈时序,一同拍了张结婚证件照。
那张几乎不需要修饰的照片被打印出来后,他们立刻又换了场所。
登记员说得所有话她几乎都没听清,唯有在落笔签字时,她心跳得很快,忽然对他们将要结为夫妻这件事有了实感。
陈时序牵着手里还握着两本结婚证的梁梦因走出民政局时,她的脸上还是那种近乎于空白的迷茫的表情。
关上车门,轻吻落在唇边。
他说:“睡吧,陈太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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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梦因正在睡,暂时不方便接电话。◎
梁梦因说伴着那句“陈太太”睡着的, 只是车上睡得并不安稳,浅眠还是被电话声打断。
她的起床气一向严重,梁梦因捂着耳朵不想接, 手机随手就被丢给了陈时序。
梁梦因双腿都收进了车座里,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缩在他的怀里。陈时序揉了揉眉心,撑起眼皮, 看了眼屏幕, 又默默递回到她的手边。
“是关阿姨。”
梁梦因掀开一只眼去看,确实是关芷莹的电话。昨晚的一切都很匆忙,她甚至没来得及给关女士留个消息。
大概是清晨起床没有发现梁梦因的人影,所以打来了这通电话。
昨晚还在担心她婚恋问题的关芷莹,怎么也不会想到, 身体不适提前离场的她, 错过了女儿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
想到这里,梁梦因更不敢接电话了。
不敢接,那就给陈时序找茬。
梁梦因一贯的作风。
她吊着眼尾:“你现在不是应该叫妈了吗?”
梁梦因进入状态显然比他更快, 手机又被重新丢回到陈时序手中,那个眼神明晃晃的写着:你搞的事, 你来解决。
老公嘛, 不就是这个时候来用的嘛?
陈时序倒是没有推脱, 略一沉吟,便接通了电话。
梁梦因耳朵贴了过去,她听不清关芷莹说了些什么, 只能听到陈时序沉稳平淡的声线。
“阿姨,是我, 时序。”
“梦因和我在一起。”
“我们一起回了趟南城办事。”
“您别急, 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嗯……好的, 我一会儿来去帮您带。”
电话挂断,梁梦因好奇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换了个姿势凑到了他的眼前,几乎眼睫都划过他的面颊。
“我妈说要让你带什么?”
眸光淡淡的,陈时序的眼睛缓缓落在那张明明很困却强撑着精神的面孔上,凉薄的声线中藏了一轮深深的呼吸。
“关阿姨说,让我带钟楼路那家的桂花糕给她。”
“哦。”梁梦因当即又闭了眼。
陈时序微微抿唇,目光直视前方拥堵的高速。
隔了很久,在梁梦因昏昏沉沉几乎坠入梦乡之时,他问了一句;“桂花糕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譬如,让他滚?
桂花糕有这个谐音寓意吗?
陈时序不清楚,实际上并没有梁梦因想象的那么成竹在胸。
相反,对于成婚这件事,他几乎没有想到梁梦因会同意。被拒绝之后的应急措施倒是想了许多,却唯独没有奢望过梁梦因会同意。
如果是商场上,运筹帷幄之中,总有概率学可以评估选项可行性,但所有策略在那位靠在他肩上的女人身上都不做效。
无法预知她的选择,随心所欲,不受拘束。
但这般也算有一段关系,可以让他心安。
“没有……”梁梦因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肩膀,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形状,“如果非要说什么含义的话,大概我爸以前很喜欢给她带桂花糕吧。”
十几年前的记忆。
在声音模糊前,梁梦因细声呢喃:“其实钟楼街那家老鹅也很好吃。”
梁父之前也总是喜欢给她带。
“好。”他的声音同样很轻,“也给你带。”
梁梦因在踏入酒店房间前是有些恐慌的,关芷莹听到这个消息该是怎样的反应,她不敢想。
关女士的身体受不得刺激,她要怎样才能将这件轻拿轻放让她接受?
魏霁那番近乎于警告的话,又该如何处理?
一时间烦乱琐事俱都涌来,梁梦因理不出任何头绪。
但身侧男人握着她的手掌很温暖,很有力。
“不要担心。”清冷的声线中带了点温度,是满满的安全感,“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什么都不用说。”
“一切有我。”
梁梦因只是低眸,连夜奔波让她思考缓慢,表情麻木空泛,唯有最后那句话久久在脑海中回荡。
故而,她真的一言未发。
关芷莹的视线定在他们相牵的双手上,惊讶的眼神根本无法掩饰:“你们——”
又停住,眼睛又在他们的衣服上转了一圈。
白衬衫,白裙子,还有梳得很端庄的发型。
让她联想到了一个应该不会出现在他们之间的词,咬了咬牙,关芷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们不会是去拍照了吧?”
梁梦因表情一僵,转过头打了个哈欠,避而不答。
陈时序坐直身体,起手时先抚平袖口的褶皱,视线不偏不倚迎上关芷莹探视的目光,庄重点头。
“关阿姨,我们去领了结婚证。”
话一出口,梁梦因的手指在他掌心中挠了一下,没什么力气,刺痒的。
彰显了她所有的担忧。
猜想被证实,关芷莹倒是没什么懵怔,只是突然问了个不太重要的问题:“哪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
话一出口,又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对劲,总归也就是今天了。可如果是今天,似乎更不对劲了。
关芷莹望向不作声的梁梦因:“因因,那你昨天说不记得那些过去,和时序关系不好……”尾音轻轻扬起,突然想起一个似乎适合形容眼下场景的词语,“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你们play的一环了吧?”
梁梦因刚喝了口水,听到母亲的话差点被呛到。关女士的生活属实太过清闲,热衷于网上冲浪,对于流行词汇甚至比女儿更为了解。
那当然不是什么所谓的play,只是梁梦因与陈时序的一场较劲。
你进我退的探戈舞曲,明快热烈的音乐节奏,脚步交叉,重心偏移,肢体与眼神的交锋与对抗。
是他们之间的常态。
鼓了鼓嘴,梁梦因又喝了口水,好像说起来似乎更像play了。
梁梦因避开关芷莹的视线,只当没听到。
晃动的窗帘流苏投下一道道飘摇不定的影子,跟着一起飘荡的还是鼓噪浮动的心绪。
关芷莹的视线逐渐锐利,梁梦因的表情慢慢木然,唯有陈时序始终维持着平静不变的冷面。
梁梦因可以装作没听见的,但陈时序不行。
“抱歉,阿姨,是我的问题。”陈时序在关芷莹面前始终谦卑柔顺,不复往常矜傲模样,“那是我们吵架说的气话,主要责任在我,是我没有及时关照梦因的情绪。”
关芷莹的目光立刻转向故作无事的梁梦因,自家女儿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任性妄为,随心所至。
虽然陈时序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但看梁梦因闪躲的目光,她已经大概明白了一切。
陈时序:“关阿姨,我和梦因都有认真地在进行这段关系。昨夜我们深谈许久,决定一同进入到人生的新阶段。很抱歉没有事先跟你说明,是我们考虑不周。”
“没关系,不用告诉我……”关芷莹懵了一下,“不是,还是要告诉的,我只是有点……惊讶。”
“阿姨,真的抱歉,我知道这个消息可能有些突兀,但我们没有一时冲动。这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陈时序微微俯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上是任谁都可以看清的诚恳。
关芷莹也看到了,所有不合规矩在此时似乎都不足轻重。
“关阿姨,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梦因。”陈时序最后添上一记重砣,关芷莹怎么可能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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