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当家：茶农赚个小郎君(非一)

沈佳珠一直看着远方的天空，看着那灰色逐渐变成浅青色，逐渐变的清亮。
一夜没怎么合眼，此时，她的眼睛又肿又胀，怕沈递醒来之后会担心，她便立刻起身去打水，用热水敷着红肿的眼泡。
梳妆台前，沈慕瑶正在给已经穿上了嫁衣的沈佳珠上妆。
她的五官比较淡，现在看来，倒是多了几分镜中花的恬静。
“把我的眉毛画浓一些吧，脸颊上的胭脂也打的重一些……”
沈慕瑶看着镜子里，过分的浓妆艳抹，反倒是显得妆面又脏又俗的沈佳珠，但见她还要再抹一层胭脂，顿时有些无奈地制止道：“你今日是新娘子，又不是要登台唱戏，画这么浓艳做什么。”
“我爹昏迷之前眼神就不太好了，我怕不画浓一些，他认不出我来，更怕他临去的时候，记不住我的样子，那他下辈子就不能找到我了，我还怎么去报他的恩呢？”
沈慕瑶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便立刻地扭过了头去。
而沈佳珠面上的妆容已经被泪水冲花了，见状，她顿时努力地止住了眼泪，手忙脚乱地又要去补妆。
沈慕瑶见状，只是打来了一盆温水，把她面上已经花了的胭脂水粉全部擦了，随后，重新给她上妆。
很精致清新的新娘妆容，与之前的胭脂堆砌简直判若两人。
“今生的缘分，没那么容易斩断的，放心，来世，你们一定还会相遇的。而且，沈叔醒来之后，会像是回光返照，意识会很清楚，你不用担心，他会认不出你来。”
最终，沈佳珠便没有再改变妆容了。
见沈佳珠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见沈递，沈慕瑶便直接摸出了那套针石。
一番穴位的刺激之下，沈递在吐出了一口淤血之后，便醒了过来。
沈递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位少女，意识逐渐清晰，而在看清楚穿着嫁衣的沈佳珠之后，顿时对其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去，声音也有些哽咽道：“佳珠，你……”
“爹，今日是我当新娘子的日子，一定都要开开心心的啊。”
沈递原本浑浊的眸中逐渐透着清明，他看了眼沈佳珠身边的沈慕瑶，除此之外，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了，而且这房中也没布置，又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眼睛有些湿润，不过，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沈佳珠能这么做，他已经觉得很无憾了，当下便看向她道：“佳珠，爹想喝你做的小米粥了，你能再去给爹煮一碗吗？”
沈佳珠今日本该是最享福的新娘子的，可是，他只能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啊！
沈佳珠立刻颔首应下了，随后便走了出去。
待其离开之后，沈递对着沈慕瑶招了下手，示意她坐下。
但见沈慕瑶只是在他床边坐下，沈递顿时道：“慕瑶啊，你坐远一点吧，免得我把病气过给你了。”
沈慕瑶只是温和道：“沈叔，我身体已经好多了，没事的。”
“我又麻烦你了，真是对不住了。”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
沈递又咳嗽了一会，随后用帕子捂住了嘴巴，随后，他并未去看帕子，反而用帕子用力地擦拭了下干涩青灰的嘴唇之后，这才继续看向沈慕瑶。
即便如此，沈慕瑶还是没忽视他唇角方才咳出来的血丝。
只是，他不说，不想让她们担心，沈慕瑶便也只装作不知道。
“慕瑶，你去佳珠的房间看过了吗？”
沈递突然有些难为情地开口，眸中更多了几分恳求的神色。
沈慕瑶见状，忽然就想到了昨日去她的房间，看到那房间里摆满的各式各样的有关茶园、有关茶具、窑厂等以及相关的书籍。
很多她看过的书籍上还做了详细的批注。
原本她没有多想，眼下但见沈递说了出来，脑子里隐约之中，就闪过了一个不是很清晰的想法，所以，她当下便看着沈递道：“沈叔，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说出来。”
“我知道自己能陪佳珠的日子不多了，她娘，她也是个不幸的孩子，我就是担心，我离开之后，村子里会有人拿捏她，而且，沈侽那老混蛋的事情，我真是怕啊，知心知面不知心的，我真是不敢让佳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敢去冒这个险啊！”
提到沈侽，沈递气急攻心，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沈慕瑶见状，顿时拍着他的后背，想来，沈佳珠并没有把沈侽现在的情况告诉他，她当下便也没开口。
胸腔里没那么难受了之后，沈递才继续开口道：“佳珠能吃苦，所以她一直待在这里，守着你给她的茶园，但是，我觉得佳珠很聪明，她或许能帮你更多的事情。我听村里的人说，你现在经营着水家，很累，之前还伤了胳膊，我这身子不争气，也不能去看望你，我就想着，想着……”
见他说话有些费力，而且斟酌着开口，似是怕沈慕瑶会不同意，沈慕瑶便直接接口道：“沈叔，你是想让我把佳珠带到城里去帮我是不是？”

第385章 ：他的心
沈递连连颔首，又立刻道：“佳珠很勤快的，哪怕就让她做一些粗活都可以，只要待在你身边，我都放心。”
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沈递又红了眼眶，声音再度哽咽道：“我没用，不能保护佳珠，也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之前她娘还活着的时候，教她的更不是一些正向的东西，所以才把她养成了之前那么目中无人的性子。慕瑶，不管你信不信，叔今日都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叔这辈子，最感激的就是你，最信得过的也是你，你和你娘都是很善良的人，也幸亏有你，才把佳珠掰回了正道，所以我真不忍心看着她一辈子只窝在这里，她应该会有更好的未来的，会有更好的人去爱她的啊！”
“之前我也问过佳珠，问她想做什么，她说你想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见的世面不多，而且小时候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没什么主见，又或者说，其实你就是她的主见，你就是她过生活的希望和方向，你肯帮她一下，她绝对不会有别的心思的，只会一心想着做好去帮你的。”
沈慕瑶闻言，突然就想到了昨日沈曦说的话，当下心里只是感慨，随后便问道：“沈叔，这件事情，你之前和佳珠商量过吗？”
“我知道她有这个意思，但是她不想再继续麻烦你，也怕你觉得她心高气傲，不务实。”
毕竟，沈慕瑶可是把一整个茶园都给了沈佳珠，这是村子里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其实沈慕瑶怕的就是这一点，她只是想给身边有需要的人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可是，她身边人的责任感都太强了，强到逐渐把她当成了“自我”了。
这其实是不对的啊，毕竟，每个人心里纵然有好几个喜好，侧重点也是不一样的啊！
每个人都有去追求自己喜好的权力的啊！
想着，她当下已经道：“叔，我明白了，其实佳珠很聪明，而且现在也很努力，我会和她多谈谈的，如果她愿意，我就带她离开这里。不管她想做什么事情，我都支持她。而且你放心，她永远是我妹妹，是我的亲人，我对待她，与对待小曦是一样的。”
闻言，沈递没忍住，顿时老泪纵横：“听你这么说，我就是死也瞑目了，慕瑶，这是我欠你的，我死了之后也会保佑你们的。”
沈慕瑶听了，心底也阵阵伤感，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沈递的床虽然是靠在墙边的，但是其实并未贴着墙边，与墙边之间还留了一根手指长的距离。
莫名的，她又想到了昨日进来，把沈佳珠扶起来的时候，看到床下面的沙土。
整个屋子里都是比较平缓的青石板地面，但是唯独床下面有一些不规则的沙土，沈慕瑶原本以为，里面可能是藏了一些珍贵的东西，现在看来，似乎并非这样。
毕竟真在那里藏了东西，其实也是比较显眼的。
想了想，她顿时强压下心底的震惊，较为平静地问道：“沈叔，你实话告诉我，我之前给你开的那些药，你到底有没有按时喝？”
似是不曾想沈慕瑶会突然这么问，沈递顿时怔了下，随后下意识地想点头，但是，在对上沈慕瑶的目光时，突然就觉得，她可能已经看出了些什么。
毕竟，他的身体一直都是她经手的，她这么清楚他的身体情况，也不奇怪。
因而，他当下便勉强笑了笑，淡淡道：“那些药太苦了，我年龄这么大了，也不在乎多活一天两天的。”
“砰”，心里某处有根弦，突然就这么断了，最终汹涌成了一片湿润的海洋。
“叔，”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响起：“你为了不拖累佳珠，让她尽快离开这里，所以我给你的药，你其实并没有喝，而是倒在了床下，是不是？”
见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事情被沈慕瑶给戳穿了，沈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解释什么，却见沈慕瑶已经红了眼眶，眼泪止不住，他顿时有些慌了，立刻劝道：“慕瑶，你别哭啊，我真是怕苦才不愿意喝……”
与此同时。
房间外面。
沈佳珠已经把米放到了锅里，正在用小火慢慢熬煮着，正欲去陪陪沈递，骤然听到了这些话，当下便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不让沈递听到她的哭声。
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真是把他的心、他的一辈子、他的命都给了她了啊！
何德何能，这辈子会遇上她这么好的爹！
沈佳珠没忍住，顿时转身跑了出去。
她想，这辈子，其实她也值得了。
门外有马车声响起，沈慕瑶知道应该是柳氏等人来了，当下便止住了眼泪。
不多时，看上去似是重新补了妆的沈佳珠带着柳氏和沈曦走了进来。
沈递的眼睛逐渐看的不是很清楚了，在看到沈曦之后，却对着他伸出了手去，许是过于激动，连声音中都带了几分颤音道：“我以为佳珠是安慰我的，原来她真的有心上人了，好孩子，快过来，给我看看。”
沈慕瑶注意到，在场的人顿时都怔了下，尤其是沈佳珠，面色更是白中透着红。
她知道，沈递现在情况不太好，所以认错了。
沈佳珠有些歉意地看了几人一眼，随后正欲上前解释，蓦地，沈曦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用眼神制止了她。
然后，沈曦便稳步上前，站在了沈递的对面道：“叔叔，您好，我叫钟焕，是佳珠姐，是佳珠的朋友。”
最后的“朋友”两个字，他说的很轻，沈递或许是没有听到，只是欣慰地抓着他的手道：“好孩子，我们家比较穷，但是，我会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佳珠做嫁妆的，这房子，还有我柜子里的一些私房钱，我都给佳珠做嫁妆，所以，你好好待她，行不行？”
沈佳珠终是没忍住，哭着上前握住了沈递的手，沈递摸索着伸出了手去，似是想给她擦眼泪：“你这丫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别哭，不是说了，都要开开心心的吗？”

第386章 ：说了什么
说着，沈递把沈佳珠的手放在了沈曦的手中，有那么一瞬间，他的面上，露出了这个世上最真、最恳切的慈爱。
“咳咳……”
沈递再度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并且吐出了许多的鲜血，随后，身子如一叶孤舟，静静地躺到了床上。
“爹！”
沈佳珠顿时哭的肝肠寸断，在场的，无不动容，都在抹着眼泪。
沈慕瑶觉得整颗心都似在被海水泡着，肿胀的厉害，自从水渐亦昏迷之后，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沉寂了，再没有什么能拨动她了，但是，后来才发觉，这个世上的真善美，就是疗伤最好的补药。
她看着站在门口的里正，当下便走了过去。
沈递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让人把里正找了来，当然，是有私心的。
只是，她还未开口，蓦地，远处突然传来了阵阵悲嚎声。
在看到那抹身影之后，沈慕瑶顿时眯了眯眼睛。
许是这个家都不欢迎来人吧，所以沈侽还没进来，就被大门门槛给绊倒了，顿时直接扑倒在了地上，碰到了两只受了伤的手腕，顿时又是阵阵鬼哭狼嚎的哀叫声。
里正皱眉看着他，似是还在疑惑，他怎么被放出来了。
沈侽只是看着沈递房间的方向，挣扎着爬起来之后，立刻跑了进去，跑到了沈递的床前时，竟是直接踢了沈佳珠一脚，似是要将其给踢开。
距离沈佳珠最近的沈曦见状，立刻上前蹲了下身子，扶住了沈佳珠，随后冷冷地看着沈侽。
似是没想到竟是会被自己的儿子排斥，沈侽顿时有些讪然，尴尬地对其扯了下嘴角之后，便立刻伏在沈递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弟弟啊，你走的这么早，娘没了，现在你也走了，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真是要伤心死了啊……”
沈慕瑶淡淡地看着沈侽，光打雷不下雨，而且，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沈递刚走就出现了，很难不让人去想，他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沈递的状况，但是，却从未想过在活着的时候来见他一面。
这么别有用心，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果然，在哀嚎了一阵，又不见有人上前去劝他之后，沈侽便揉了揉不见丝毫湿润的眼眶，转眸看向沈曦道：“你叔临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
沈曦淡淡开口。
沈侽眸中顿时放着光亮：“说什么了？你快告诉大家。”
沈曦看着沈侽眸中的贪婪，突然之间，就想到了那晚沈慕瑶对其说的话，若非是早就有所心理准备，今日，在看到他亲爹这幅面孔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态可能早就崩了。
纵然如此，眼下看着沈侽，沈曦却生不起血缘关系的丝毫亲近之意，他只是淡淡道：“刚才沈叔说，这套房子以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佳珠。”
“什么！”
沈侽“腾”地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不可能，你肯定是听错了，我是他亲哥，这死丫头只是他媳妇给他戴绿帽子之后生的杂种，他怎么会把财产留给一个外人，你绝对听错了！”
沈慕瑶闻言，下意识地看向沈佳珠。
后者哀伤的表情里没有丝毫的波动，她现在陷入沈递离开的巨大哀痛中，外在的一切，似是都与其无关了。
只是，沈侽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柳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当下直接开口道：“沈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听着，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给沈佳珠的嫁妆，那不就是给沈佳珠的吗！
沈侽似是受刺激不小，又抬眸看向里正。
里正原本不想搭理沈侽的，但是一想到沈慕瑶提前让他来这里的原因，不得不说，沈慕瑶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当下便应声道：“沈递的确是这么说的，这个家里的一切，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闻此，沈侽才终于确信，沈递竟然一枚铜板都没留给他，当下顿时变了脸色，转头对着沈递一阵怒骂。
“你闭嘴！”
沈佳珠终是怒了，现在沈递已经去了，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静地离开？
沈侽原本就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眼下看着沈佳珠，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是她抢走了他的一切，顿时恶狠狠地瞪着她道：“你这小贱蹄子真是和你娘一样不要脸，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了，才把所有家产都留给你？下贱玩意，你……”
不等沈侽继续骂下去，蓦地，一只鞋子突然从门外被扔了进来，直接砸到了沈侽的脸上。
那鞋子似是砸中了沈侽的臭嘴，他低头看了眼落在地上的鞋子之后，立刻“呸呸”了起来。
而此时，卢升一瘸一拐地快速移到了沈侽的面前，顿时掐住了他的脖子，愤愤道：“你这个畜生，你说的还是不是人话了！我今天就掐死你，看你还怎么满嘴喷粪！”
沈侽双手都受伤了，最初的时候被卢升紧紧掐着，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卢升毕竟太过苍老了，被沈侽用膝盖顶了一下之后，立刻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疼的起不来了，沈侽便一下又一下地踢着他。
就在他还要再踢的时候，沈曦立刻上前拉住了他。
沈侽不满自己被拉住，立刻瞪着沈曦道：“你这个臭小子给我让开，你没看到你老子刚才都快被掐死了吗！”
沈曦表情冷肃，只是沉声道：“够了，逝者为大，你不要再闹事了。”
“你……”
“你确定要让叔叔走的不安心吗？”
沈侽看着沈曦面上的冷意，终觉得，眼下不能和他的关系闹的太僵，顿时收住了脚，但是却依然在啐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等着我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