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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春枝(伴君独幽)


承平十二年,二月初八,时逢陈国公主大婚,突厥夜袭西河郡。城破,大将军程戈阵亡。
二月初九,魏枞设兵扼守西河郡,与驻守窝石郡的徐维昌夹击突厥,沙陀、薛延陀叛离突厥,突厥内外大乱,梁军乘虚而入,夺下晋阳城。
永嘉睁开眼看到头顶丁香色承尘,有一瞬的恍惚,她没想到自己还活着,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日,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勉强动了动身子,左腿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痛呼出声,可声音出口,嗓子火燎一般,且难听又嘶哑,她抑制不住地咳嗽,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听到响动的雪衣急匆匆进来,放下手中的药碗,连忙搀扶着她坐起。
“您别乱动,大夫说您吸入了太多的烟雾嗓子暂时说不了话,还有您的腿也被梁柱砸断了,恐怕短时间内下不了床……”
她自己便懂医术,不用雪衣说她也明白吸入了那么多的烟雾,恐怕日后恢复了嗓音也不如之前清亮,但这些她并不在意。
只是她的腿……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忍着嗓子的不适道:“快拿镜子给我。”
雪衣有一瞬的迟疑,脸色有些不太好。
永嘉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抓紧被子,眼睛死死盯着雪衣,咬牙道:“镜子。”
“殿下别慌,您没有毁容,只是……”雪衣小心翼翼地将镜子递到她手中。
接过镜子后,她却不敢立马去看,将镜子按在锦被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颤抖着手指拿起镜子,待看到镜子里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时微微松了口气,但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头发时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将镜子丢在了地上。
“您别怕,头发只是被火燎了大半,被将军一剑割断了,很快便会长出来的……”
她不安慰还好,越安慰她越是难过,摸着肩头半短不短的碎发,心里头五味杂陈。
不过她更丑的样子他都见过,何况眼下只是没了大半头发而已。
在床上发了会儿呆,雪衣伺候着她梳洗,喂她吃了些米粥。
永嘉感觉精神好了些,她眯了眯眼道:“我现在在哪儿?”
“西河郡郡守府。”
“外面什么声音?”她从一醒过来就听到了似有似无的哭泣声。
雪衣抬眸,小心觑了她神色,低声道:“是大将军的丧仪。”
听到程戈果真死了,她轻轻舒了口气。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哄闹声,雪衣不放心便出去瞧了瞧,回来后神色有些难堪,低声道:“是大将军的部下求见公主。”
她不过刚刚醒过来,那些人便得了消息,想来这几日已是闹得不得安宁。
动静越来越大,听着声音人已是闹到了后院,雪衣赶忙出门将这些人拦住,扬声道:“公主殿下刚刚醒来,身子很是虚弱,经不得诸位闹腾,还请回吧。”
“我等不过是想来问公主几句话而已,不会惊扰殿下,还请放我等进去。”
说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将军便朝门口走来,守着的几名护卫却是拦也拦不住。
雪衣急红了脸,扬声道:“放肆,公主的闺房岂是你们想进便进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程瑜忽然t z掀起袍摆跪在了门前,沉声道:“在下是大将军的胞弟,公主既已嫁入我程家,按理说我该称呼您一声‘嫂嫂’,三日前兄长不明不白身死,当夜只有公主在旁,求殿下给我一个说法,您若不肯见我,我便长跪不起。”
程瑜说罢,他身后的诸位将领也纷纷跪下,道:“求殿下给我等一个说法。”
得到消息紧急赶来的魏枞,甫入院门便瞧见跪了一地的部将,正要上前劝阻,却被徐维昌拦住,他低声道:“程戈已死,公主殿下身份尊贵,他们不敢将公主如何,你且等等。”
雪衣被叫了进去,不多时房间的门开了。
坐在轮椅上的永嘉头戴幂篱,面纱撩起一角露出女子苍白的面容。
“诸位将军请起。”她的声音嘶哑低沉,倘不凝神细听,根本就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诸将纷纷将目光落在程瑜身上,见他不起,皆跪着不肯起来。
永嘉轻轻叹了口气道:“那日夜里将军本欲就寝,忽然嗅到一股奇怪的香味,之后我二人便有些意识恍惚,将军便让人将香炉拿了出去,后来……”说到此她略出一丝女子的羞怯,声音低了几分道:“后来我们就歇下了,半梦半醒间嗅到了桐油的味道,接着屋子里就着起了大火,将军将我唤醒,我们本要逃出去,可是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
说着她眼泪泛起了泪花,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喃喃道:“将军本能逃出去的,结果为了救我被倒下的立柜砸中了身子,而我也被横梁砸中了腿……”
程瑜扬起脸,死死盯着永嘉,厉声道:“不可能,我兄长悍勇无敌,怎么可能轻易被迷药迷倒,我不信!”
这时,他身后的一名武将小声嘀咕道:“大婚那日夜里确实从婚房内拿出了一个香炉,昨日我已着人验过了,那香炉里的香料似乎来自突厥王室,是极其霸道的迷药。”
程瑜眼神锋利,辩解道:“可是,婚房里里外外都有人搜查过,在公主殿下进入婚房前并没有这香料。”
雪衣忍无可忍,怒道:“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公主下的迷药吗?她想把自己也烧死不成?”
程瑜抿了抿唇,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永嘉拭去眼角的泪痕,开口继续道:“说起来那日夜里还有一人进了婚房,是一个送膳的婢女,我从前未曾见过,她长得倒是有几分像突厥人,会不会是她趁机投下的迷药。”
那日皎皎能进入婚房,口中打着的公主婢女的身份进来的,但这中间却有一个信息差,自她进入西河郡宁王别院后,公主从京城带来的亲随便被程戈送来的人排挤出了内宅,以致于这些程家亲信竟不曾见过公主的亲信。
而成婚当日,公主势必要带自己的亲信入程府,也就导致门口的守卫不曾见过她的婢女,被轻易糊弄了去。
她便可以轻易将这个人描摹成任何一方势力。
程瑜也陷入了沉思,那日程府确实混入了突厥的细作,难不成他当真误会了公主,他那英雄盖世的兄长便是死得这般憋屈?
永嘉眸中再次涌上几分湿意,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武将,沉声道:“程将军威武驰声,佩豭申勇,二十年来平吐蕃、荡突厥立下不世之功,是我大梁的战神,亦是百姓们心目中的大英雄,此次晋阳大捷多亏大将军往昔筹谋部署,我替晋阳城的百姓感谢他,替大梁皇室感谢他,程公之名必将名垂千古,彪炳史册。”
顿了顿,她又道:“诸位将军逝者已矣,诸将当秉其遗志荡平突厥,还我大梁百姓一片净土,以告慰大将军在天之灵。”
明明她的声音嘶哑又难听,可在场的诸位将军竟被激起一腔热血,纷纷红了眼眶。
“雪衣,端酒来。”
“诸位将军请起。”永嘉命人给每位将军倒了一碗酒,自己也端起一碗酒,道:“我从小便极仰慕保家卫国的将军,能嫁与程大将军此生亦无悔。今日我便替我夫君谢过诸位,诸军皆是国之栋梁,是我夫君的左膀右臂,如今他遭突厥所害,来日还望诸位能提着毕利可汗的人头来祭奠我亡夫,到那时我必与君痛饮,为君请命万户侯。”
说罢,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原本还观望程瑜神色的诸位将领竟也都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痛快地将碗摔在了地上,跪地叩首道:“请夫人受我等一拜。”
诸将纷纷跪下大喝
道:“请夫人受我等一拜。”
见此情形,程瑜不得不饮下酒水,狠狠摔了酒碗。
远远站在月洞门的魏、徐二人皆露出震惊之色,尤其徐维昌忍不住赞道:“没想到陈国公主竟是这般人物。”
他脑海中隐隐浮现出另外一道儿同样纤瘦的身影,当年的大长公主亦是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作者有话说:
女主的腿没事,只是需要复健。

◎我的妻子虽没有心,但我今生只她一人。◎
程戈的葬礼办得异常隆重, 永嘉因有伤在身并不适合远行,因此棺椁由程家人送回京城。
出殡那天永嘉见到了久违蒙面的秦孟元,只是他望过来的眼神让他没来由的害怕。
“殿下, 您怎么了?”雪衣见她面色雪白, 有些魂不守舍, 忧心道:“外面太冷了,奴婢推您进屋。”
永嘉说不清楚慌乱的缘由, 程戈已经死了, 程家再没有能撑得起门面的人, 即便是程瑜、秦孟元之流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她只需要再撑些日子, 维持表面的平静, 给皇兄足够的时间将程家军分崩离析, 各个击破。
想到此她又不免联想到大婚那夜的情形,时至今日她依旧弄不清楚程戈是死于何因。
听雪衣说那日大火熄灭, 程戈的尸首被抬出来时已成了焦炭,即便是程戈的贴身侍从也无法辨认尸首,但那日婚房之中只有她和程戈, 她既活着那尸首毋庸置疑便只能是程戈的。
她料想尸首已成了焦炭, 便是再高明的仵作也验不出他是否死于中毒。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 他并非死于中毒而是大火。
火烧起来时,程戈并未死, 相信仵作可以证明这点,那么她那日骗程瑜的那番话也会成为更有利的佐证。
可程戈究竟是如何中的毒?
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另外一张脸, 她的手下意识地拂上自己的腕子, 只是那里空空如也。
“阿枳, 人生的路还很长, 未必没有转机,也许在最难的时候,往往便是转机出现的时候。”
如今听来,皇兄的话似是意有所指,可是那镯子她反复看过,除了有淡淡的幽香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她摩挲着掌间的鎏金小暖炉,问道:“我让你寻的玉镯还未找到吗?”
雪衣道:“被烧毁的婚房已被清理干净,废墟之中已翻找了数遍,并未寻到那只玉镯,不过您的其它首饰都还在。”
玉石并不能被大火焚毁,她清楚记得玉镯只是磕在了床柱上碎成了几截,它不应该消失得无影无踪,除非有人拿走了它。
蓦地,手上传来一阵灼痛、瘙痒之感,永嘉忍不住伸手去挠,雪衣急道:“主子别挠,您手上的冻疮尚未好全。”
她将永嘉推入屋内,找来药膏仔细为她涂抹。
一阵清凉之感传来,她感觉舒服了不少,脑中思绪乱飘,恍然间想起一事,问道:“自将我救起到今日,他是不是从未来看过我?”
自醒来之后便是筹备程戈的丧事,安稳程戈部将家属,且日日都有命妇、豪绅的家眷求见她,她本可以借伤病拒绝见客,但又怕这般紧要时刻出现变故,便日日拖着病体周旋其间。
忙起来倒也没工夫去见他,其实她私心里也是不愿意见的,毕竟此刻的自己实在是称不上好看。
腿瘸了,嗓子坏了,头发也没了,实在是没脸见人。
于是,她便也没刻意去查他的踪迹。
可是这么久了,他竟也不曾来看过她,难不成是嫌弃她了?
摘下幂篱看了看镜子中的人,她又有气馁,头发像是被狗啃过一般,怎么见人呐?
“主子别气馁,魏将军虽未曾来见过您,可他日日询问你的身子和饮食,许是顾念着您如今的身份,不便相见吧。”
闻言,永嘉心中一喜,眼底也有了笑意,她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道:“雪衣给我弄些漂亮的发髻,我要去见他。”
她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梳妆打扮,瞧见镜中蛾眉曼睩,绿鬓萦云的昳丽容颜,她得意地冲雪衣眨了眨,“好看吗?”
雪衣呆呆地看着眼前眼波流转的女子,心头竟泛起一股酸意,她有多久没见主子这般笑了。
永嘉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笑道:“走吧。”
轮椅刚推至门前,她就犹豫了,想了想道:“还是将幂篱给我戴上吧。”
毕竟她如今是程家主母t z,夫君新丧,刚过头七她就穿得这般花枝招展,必然会引人怀疑。
今日她特意打听过,魏枞就在郡守府的西厢房。
转过垂花门,永嘉远远便见魏枞与一年轻女子立在开得正艳的红梅树下,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女子娇羞地低着头,红梅衬得她小脸莹白如玉。
魏枞则立在她的身侧,手指在她头顶拂过。
女子扬眉浅笑,风中花瓣如雨簌簌落满二人衣襟。
这一幕刺痛了永嘉的眼睛,一种绝望的无助感紧紧攫住了她的心。
她下意识想要逃走,死死抓住雪衣的手,道:“离开这里。”
在她转身的刹那,魏枞的目光穿过花树落在她的身上,见到她转身而去的背影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退后一步淡淡道:“好了。”
唐雪儿摸了摸发顶,有些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道:“真是麻烦将军了。”
她方才路过梅树时看红梅开得正艳便想着折几枝拿回去,不曾想动作太急,头发缠在了梅枝之上,她自己解了半晌都没解开,只好向他求救。
只是没想到魏将军竟是这般温和之人,她一颗心似小鹿乱撞,捏着红梅怯怯地开口道:“这枝红梅送给将军。”
魏枞笑了笑,道:“谢谢,但我不能收。”
顿了顿,他又道:“姑娘请回吧,在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唐雪拿乌溜溜的眼睛小心觑了他一眼,抿着唇不情不愿道:“那我就不打扰将军了。”
出了院子,她便嘟起了嘴,将手中的梅花一朵朵撕下,气馁道:“他怎么这般不解风情啊?”
数日前她在郡守府的庆功宴上见到了这位俊秀不凡的年轻将军便一颗春心萌动,费了好大心思打探他的消息。
“你是不是喜欢他?”
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唐雪一跳,她回过头见到轮椅上坐着的女子愣了愣,连忙叉手行礼道:“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永嘉并未让她起身,瞧见她被戳破心事后脸上浮现出窘迫之色,她冷冷道:“我劝你及时回头,魏将军已经成婚了。”
唐雪微惊,心中升起几分不悦,咬了咬唇,道:“小女已经打听过了,魏将军未曾娶妻。”
永嘉缓缓靠近她,用冰冷的声音开口道:“你被骗了,不信你自己去问魏将军?”
“她说的没错,我已经娶妻了。”
一道儿同样的冰冷的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她回过头便瞧见了廊下长身玉立的青年,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
“这不可能,爹爹不会骗我……”她口中喃喃,此刻心底的那点心思被他们二人毫不避讳地暴露在天光之下,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此刻的自己好似一只跳梁小丑。
“我在五年前便已成婚,我的妻子虽没有心,但我今生只她一人。”魏枞的目光一直落在永嘉身上,眸色看着冰冷,内里却有暗潮汹涌,细碎的锋芒顷刻间便要刺破冰面。
永嘉重重一颤,心口起伏不定,抬眼望向他,却在四目相接时被他避开了视线。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尽管旁人不知道是谁,但她知道。
唐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完全未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她看了魏枞一眼,抹掉面上泪痕,朝二人匆匆施了一礼,便捂着脸跑开了。
永嘉看着她跑开的背影,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曾经的她何尝不是一腔孤勇地追随他的脚步。
再回头已不见了魏枞的身影,永嘉心头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心虚。
她已经瞧出来了,魏枞在生气。
只是他在气什么?明明是他在外面招蜂引蝶被她捉奸在场,他凭什么生气?
倘使按照她以往的性子,此时必然掉头就走,但想起方才他说出的那番话,她轻轻舒了口气道:“雪衣,推我进去。”
门没关,永嘉轻轻一推便开了,雪衣将她推入房内便自觉守在了门外。
他坐在书案后,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轮椅碾过地砖发出辘辘声响,他却头也未抬一下。
永嘉艰难地转动轮椅,掌握好方向,在他身侧停下,黑白分明的眸子轻掠过他明晰的轮廓,她看了许久,铜壶滴漏的声响时起时落,如她此刻未解的心事般时涨时歇。
他竟也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永嘉强撑起身子,用完好的一条腿站起来,她拎起桌上的茶壶,小心为她斟了杯茶,挪动身子时茶水洒了出来。
“啊——”她痛呼一声,甩着手说:“好烫。”
杯子掉在了桌上,濡湿了桌上的书册。
魏枞却看都未看一眼,放下手中的笔,冷冷道:“公主殿下千金之躯,魏某受不起,殿下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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