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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春枝(伴君独幽)


“阿枳,人生的路还很长,未必没有转机,也许在最难的时候,往往便是转机出现的时候。”
永嘉回想着皇兄说这番话时的神情,总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
“阿枳,这是母亲留下的,你戴着它留个念想……”
她摩挲着手镯,脑海中又再次浮现出母亲临死前那张惨白的脸,她下意识地想要将镯子褪下来。
“阿枳,这镯子要一直戴着,它会守护你……”
母亲怎么会守护她,倘不是她说出那般绝情的话,母亲又怎么会自尽,父亲又怎会将她丢下不闻不问八年。
她死死攥紧拳头,蓦地嘴角牵起一抹古怪的笑,口中喃喃道:“母亲,你放心,我必不会像你一般活得窝囊。”
到达西河郡已是半月之后,来迎接她的是宁王李敦,同是出身皇室,因着战事特殊,李敦便作为她的娘家人送亲,她便也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宁王的别院。
如他的名字一般,李敦是一个外表敦厚性情温和之人,他的样貌并不十分出众,但胜在气质卓然,也难怪宋宁玉这般牵挂他。
想到宋宁玉,永嘉便觉得莫名的难过,也不知她与李敦最后能不能修成正果。
“妹妹舟车劳顿定是乏了,我这就让人备下香汤,你用过饭后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哥哥给你办接风宴。”
李敦很热情,事事都想得周到,整个府邸也早在半月前都收拾妥当,她什么都不必操心。
永嘉欠了欠身道谢,也并未拒绝他的好意,临走前忽然转过头问他,“阿兄,你什么时候迎娶正妃?”
李敦明显一愣,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道:“婚期订在了今年九月初三。”
永嘉弯了弯唇角,笑得很是真诚,“阿兄,我听说宋娘子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她的眸子晶亮,眼底有一弯新月,明明笑得很美,可李敦却觉得莫名的忧伤,她似乎是想告诉他什么,但又似乎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李敦回以一笑:“待她过了门便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好好待她。”
永嘉点了点头t z,道:“希望阿兄记着今天说过的话。”
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李敦依旧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暗自猜测许是出嫁的女子都有这样的期许吧,联想到她所嫁之人,李敦又暗自替她可惜。
陈国公主是皇室第一美人,竟在韶华之年嫁给一个比自己父亲还要老的男人,也真是可怜。
距离婚期还有六日,按照习俗婚前男女双方是不能相见的。
她虽未见着程戈,但她知道程戈昨日来过别院,而且还送来了几十名程家下人,此刻她的闺房内外皆是程家人。
便是她从京城带来的仆从也尽数被排挤在外,除了雪衣她身边几乎没有一个亲信。
她的一举一动亦在程家人的严密监视之下,想来程戈对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吧。
自来到西河郡后她便很少开口说话,大部分时候都坐在窗前发呆,雪衣有时候会给她说说外面的情形。
“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雪,听说突厥那边牛羊冻死无数……”
雪衣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西河郡距离晋阳太近了,万一双方突然打起来,公主可怎么办?
婚姻,和两性之好。
所以她的婚姻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李氏皇族与程氏家族的利益,她便如这件流光溢彩的嫁衣,一针一线都是世上极致的荣华,可穿在她身上却如沉重的枷锁,举手投足都不由自己,仿若牵线木偶。
室内明烛高照,流萤婉转,耀目的光却照不亮眼底的黯淡。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独自待会儿。”永嘉看了雪衣一眼,后者会意留了下来。
程家的掌事嬷嬷却不愿离去,沉声道:“今日人多眼杂,将军不放心殿下的安危,命老奴寸步不离守护。”
永嘉淡淡道:“你去门外候着便是。”
刘嬷嬷仍旧不肯离去,永嘉豁然起身,烛火下的那张艳若桃李的脸锋芒尽显,只一眼便让刘嬷嬷打了个哆嗦,连忙垂下头道:“是。”
待屋内只剩下她二人时,永嘉从袖中摸出一封信交给雪衣,她低声道:“你替我给他送一封信,你亲自去送。”
雪衣不解:“奴婢还要留下来照顾主子。”
永嘉却握紧了雪衣的手,沉声道:“这封信至关重要,比我的性命还重要,你必须亲自送到他手上,今日婚宴人多眼杂,你趁乱离开。”
“可是……”
“没有可是。”
尽管永嘉并未说出那人姓名,但雪衣知道她说的是魏枞。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刘嬷嬷忽然走了进来,道:“殿下迎亲的队伍快到了。”

◎无门◎
一群捧着各色物事的婢女鱼贯而入, 永嘉手中被塞入一柄鹊扇,旁边的刘嬷嬷一直在说些什么,而永嘉的神思早已不知飘向了何处。
她的手指不自觉拂上腕间的玉镯, 有淡淡的幽香沁入鼻端。
永嘉记得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春日, 她在沈家家学念书, 屋外春风携花敲窗,两只鹂鸟停在海棠树上聊得欢快, 她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
待她睁开眼, 发现所有人都离开了, 她匆忙收拾完自己的书囊,离开时才发现门窗紧锁, 她出不去了, 她又饿又怕, 但无论如何敲打门窗都无人回应。
长久的等待中她又昏睡了过去,直到四周变得越来越热, 越来越喘不过气,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被困在了火海之中。
她害怕极了, 拼了命地叫喊, 明明外面有很多人的说话声, 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救她。
帷幔烧着了,书桌也着了, 到处都是噼噼剥剥的声响,仿佛是筋骨与肌肤的剥离, 她太害怕了, 心里不断地祈祷, 希望有人能救自己出去。
可是她等啊等, 等到再也没了力气,大火蚕食了一切,她再也睁不开眼。
忽然,火海中出现了一道儿高大的身影,有人健步如飞,穿过火海将她轻轻抱在了怀里,他将她抱得那样紧,紧到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哪里会知道,在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神明。
那是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光。
从那之后,她便一直追逐着他的脚步,从京城到了灵州,又从灵州到了凉州,她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追上他的脚步。
可命运却开了如此大的玩笑,她与他咫尺天涯。
“新妇入门——”
赞者高呼之声入耳,永嘉微微回过神,察觉到身旁站着的人是程戈,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直到合卺之礼时,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程戈看了对方一眼,后者便退到一边,直到整个婚仪流程结束,那人才急匆匆走到程戈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永嘉微微侧首,见两人的神色很是沉重,便猜测是战事出了问题。
她在侍从簇拥下入了洞房,堂屋里灯火通明,正前方是张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下方八仙桌上放着十二盘干果,皆是花生、核桃、柿子、苹果等寓意圆满、吉祥、喜庆的果子。
入了内室,永嘉的目光落在紫檀木雕螭纹鱼桌上,袅袅香雾从镂空双凤朝阳纹香炉中溢出,她掩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
“你们都下去。”她屏退了侍从,独自坐在铜镜前,手指拂上鬓边的一支粉色珍珠圆簪,烛火下那枚珍珠光泽不甚明亮,但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她正看得出神,门外忽然响起了说话声。
“奴婢是来给殿下送宵夜的,殿下一日未尽米粮,将军又不知何时归来,总得先垫一垫肚子。”
门口守着的两个婢子却不为所动,冷冷道:“没有将军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婚房。”
永嘉快速收起手上的圆簪,凝神细听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可是,殿下身子骨一向弱,倘是昏了过去,耽搁了洞房花烛夜你们可担待得起?”
“这……”两个婢子也有些犹豫不决。
此时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永嘉淡淡道:“进来吧。”
门甫一关上,永嘉的手便被对方抓住,对上那双带着异域风情的明亮眸子,她有一瞬的恍惚,随即脸上溢出巨大的欢喜。
“皎皎,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史那皎皎冲她眨了眨眼,将食盒放在桌上,开口道:“殿下,这都是你喜欢吃的,金桔姜丝蜜、梅花豆腐、胭脂鵝脯……您快些尝尝……”
她原以为皎皎会怨恨她一辈子,她们此生都不会再见面了,没想到皎皎竟然会冒着风险来见她。
“我来这里十多日了,一直寻不到见你的机会。”她说着便动手脱永嘉身上的衣服,边脱边道:“待会儿你就装扮成我的样子出去,外面我已安排人手接应。”
永嘉却避开了皎皎的动作,反握住她的手,看向她,认真道:“我还有事情要做,我不能走。”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难不成当真要给个老头子当媳妇吗?”皎皎千辛万苦赶来这里,可不是听她废话的。
两个人的声音都很低,倘不是在屋里根本就听不到。
但皎皎实在有些生气,动作不免就粗鲁了几分,将永嘉按在床上便要扒衣服。
永嘉也有些急了,口不择言道:“难道你忘了你上次逃婚的后果了吗?”
此话一出,果然皎皎就停下了动作,她怎么会忘记呢?
只因她逃了婚,她的母亲便要替她出嫁,替她去死。
皎皎红了眼眶,咬紧牙关,低声道:“倘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会逃婚,但我不会像上次那般鲁莽,我会带我的母亲一起离开。”
“可是……皎皎,我又能带谁离开呢,我是大梁的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我走了皇兄怎么办,大梁怎么办?”
她看着她,眼中有泪水潺潺,却强忍着不肯落下。
“那你怎么办啊?你不是喜欢魏枞吗?”皎皎鼻子泛酸,她不懂为什么家国的责任需要一个弱女子来背负,也不懂她为何这般坚持。
人不应该都是为自己而活吗?既然不快乐为什么不离开?
永嘉忽然上前,轻轻拥住了皎皎,哽咽着笑道:“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谢谢你,皎皎。”
皎皎用力回抱了她,吸了吸鼻子道:“我来之前陈闲告诉我,你一定不会跟我走,我当时还不信……”
“你快些离开吧,这里不安全。”永嘉放开了皎皎,偏过头揩去眼角的泪痕,道:“你和陈闲一定要好好的。”
外面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永嘉担心夜长梦多,终是将皎皎赶了出去,望着桌上的珍馐,你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浅浅吃了块芙蓉糕便再也吃不下了,手指摩挲着袖中的珍珠圆簪,正犹豫不决忽然听到了男子的声音,永嘉心中一惊,快速扣下圆簪上的粉色珍珠投入香炉之中。
不过是转身的刹那,房门便“咯吱”一声开了,一身红色喜服的程戈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虽年近五旬,但他常年习武,身材健硕,站在永嘉身旁时,身上t z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从心底里生出了惧怕之感。
程戈看了她一眼,面上带着笑意,“让公主久等了。”
永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脚紧张地不知该往何处放。
但很快她就强压制心底的惧怕,勉强撑起笑靥,“将军定是累了,不妨早些歇息。”
她半挽了衣袖,缓缓走至程戈近前,抬手试图替他解开衣襟。
玉色的半截藕臂上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趁得肌肤更加莹白如雪。
程戈一瞬间就红了眼,一把抓住她白皙的腕子,抬手便将人打横抱起,只是抬脚的刹那他忽然转过头看向桌上的镂空双凤朝阳纹香炉,蹙了蹙眉道:“将这香炉撤出去。”
立即便从外间走来一青衣婢子将香炉端了出去。
永嘉眼底尽是绝望之色,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镇定,抿了抿唇冲程戈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将军,可否把灯都熄了?”
程戈将她轻轻放在榻上,一双眸子将她从头到尾一阵打量,越看眼中的笑意越深,只是那目光令她浑身不舒服,好似被人扒了个干净一般。
“灯下看美人才有意思,公主生得这般貌美,我自是要细细地看,细细地品——”他忽然一把抓住永嘉的手腕将她拽入怀中,自己则闭上眼睛凑到她鬓边轻轻嗅了嗅,哑着嗓子道:“再好的香料也比不过女儿香,公主你可真美!”
永嘉只觉头皮发麻,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握紧了手中的圆簪朝着程戈的脖颈刺去。
一个娇弱的贵女如何与万夫莫当的将军抗衡,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她纤细的腕子被人死死攥住,程戈甚至未曾回头看一眼,便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本想对你温柔些,可公主殿下实在不乖。”程戈那双散发着邪光的眸子紧紧锁住永嘉曼妙的身躯,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笑道:“待会儿不要哭得太大声。”
“你放开我!”永嘉死命挣扎,双腿不停地踢打,但很快就被程戈压住双腿,双手亦被制住。
裂帛声响起的刹那,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淹没,她浑身上下抑制不住地颤抖,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玉碎之声。
原本她该是听不到的,可她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腕间掉落。
压制在自己身上的力道也突然间歇了个干净,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她用力掀开程戈的身子,发现他竟像死猪一般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深深吸了口气,壮起胆子试了试程戈的鼻息,发觉他的鼻息微弱,但人却没有死,她又摸上他的脉搏,翻了翻对方的眼皮,确信他是中了一种很霸道的毒。
但不是她放在香炉中的毒药,毒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下的,她竟一无所知。
瞬息间她脑子里闪过千般念想,但有一个想法却是无比坚定——她不能让程戈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她甚至拿出了匕首,又很快收了回去。
程戈若是死在她的怀中,程家势必与皇室反目,皇室落下千古骂名不说,程家军也有造反的可能。
所以要怎么做?
当所有的方法都用尽,她才恍然发觉没有一条路是生门。
门外忽然响起了嘈杂声,混乱中夹杂着炮火声。
永嘉知道自己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她拿起烛台点燃了帷幔,喜被,将酒坛中的酒水泼在了木桌木椅之上。
有人在外面大声喊道:“突厥人打来了——”

◎没想到陈国公主竟是这般人物。◎
身后燃起熊熊大火, 永嘉坐在妆台前,一点点拆去发上华丽的珠钗,用帕子用力拭去口脂, 一并褪下繁复的嫁衣。
铜镜中映出的女子清水芙蓉, 娥眉婉转, 是原原本本的永嘉,再不是陈国公主李枳。
耳畔噼噼剥剥声响, 她恍惚又回到了八年前。
巨大的声响盖住了一切, 她什么也听不到, 什么也看不清楚,眼中明明那般哀伤, 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盛, 她轻轻道:“我这一生为家国所累, 不得父母喜爱,不得爱人相守……临到了都不得善终, 真是窝囊啊……”
滚着火焰不断倒塌的屋脊,纷扬如雨的火星,很快便吞没了那道伶仃的身影。
“轰隆”一声巨响, 左腿传来剧痛,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火光中走来的少年, 一如十年前一般。
“枳枳——”魏枞一脚踹开了残破的屋门,到处都是火, 他发了疯一般地在火海中奔走,找到永嘉时她的一条腿被断掉的横梁砸中, 整个人奄奄一息。
他眼底有滔天的火, 亦是深沉的渊, 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 她在他的面前生生走掉,他到处寻不到她,所有人都说她死了。
如今,亲眼看着她身陷火海,他简直要疯掉,得到消息的那刻竟也顾不得身后的数万大军,就这么疯了似的追了过来。
可是她怎么敢,怎么敢再次丢下他,毅然决然地赴死。
难道在她的心里就没有一丝丝对他的眷恋吗?
魏枞抱着永嘉的手越收越紧,他近乎情绪失控,红着眼眶咬牙道:“你永远别想着摆脱我,不管是生是死,都只能听我的。”
她的整个脑子都昏沉沉的,被他抱入怀中时,还残留着一丝意识,她仰起头,干涩的唇轻轻贴上他的脸颊,低声喃喃道:“小哥哥,又遇见你了,真好。”
有什么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拨开云雾,很多很多年前他似乎也曾在火海中救过一个人,那个纤瘦又勇敢的小姑娘死死抓着他的衣袖,用明亮的眸子望着他,小兽一般哀求道:“小哥哥,别丢下我!”
身后不断有楼阁倒塌,鲜血与火焰在他的身后疯狂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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