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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懦万人迷美而自知以后(君幸食)


软的和硬的,人总要吃一个。
六子行事狠辣中夹杂这一点斯文,从不真的越线。
毕竟这些普通老百姓,也不值得他越线。
和余鱼交接完了板子楼住户的事,六子还得去上课。
“老大,我先去商大,晚点回来。”
余鱼:“注意安全。”
两人之间的对话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如果忽略发生的地点是在赌局,就好像什么家常的叮嘱。
不过六子却会因为余鱼这一句而心中升起暖流。
他也不知道原因,但总之他现在对赌局有种特别的情感。
无论是平头等兄弟,还是付丽云夫妇,如今对他而言就好像家人一样。
至于余鱼,六子看得更亲近。
如果没有余鱼,就没有现在的六子,六子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而在这里为余鱼工作的所有人,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六子看到,在余鱼的带领下,这里的所有人都在飞速成长。
付丽云从一个软弱的、唯唯诺诺的女人,成为了现在的主账一把手。
陈海封会被派去做一些秘密任务,训练出了很多的打手。
平头带着几个兄弟在北村做事,也做得风生水起,具体也是余鱼安排的。
至于所谓的火并,这半年来一共有两次较大的火并,都是和江家的冲突。
西街有一些是江家的地盘,只不过余鱼早就有所准备,所以冲突发生的时候,人手和武器早就准备好了,两次都是江家落败。
这两次火并直接让江家的残余势力退出了西街,六子得以更好地进行住户的“劝离”。
江家撤离之后,以余鱼为首的势力,就正式成为了西街的龙头势力。
以前的那种混混生活,早已离六子很远。
而在北村的势力扩大,就没那么简单了,余鱼在那边买了一栋楼,但是北街完全是江家的势力范围,在那边的工作艰难推进,平头两个月前还打电话和六子诉苦,不过没过多久,平头就忽然告诉六子,北村那边的工作忽然好做了。
六子走后没多久,周许年便走近了店里。
江捱背着黑色的斜挎包,走进赌局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余鱼和周许年亲密交谈的模样。
江捱眉眼一皱,眼睛里流露出某种不悦。
江捱在两年前余鱼穿越到这里的时候,曾和余鱼有过一次交集。
当时余鱼从混战中逃离,偷摸摸进的院子正是江捱的院子。江捱住在西街,六子带人去江捱家的时候,江捱没同意搬走,听到江捱的名字,余鱼想起了这个人,亲自去了江捱家一趟。
“你就是余鱼?原来是你?”
当时院子里的江捱放下手里的花洒,冷眼看着余鱼,表情比第一次冷漠了不少。
余鱼当时站在院子好奇地问江捱:“怎么?你好像对我有偏见。”
江捱嗤笑一声:“偏见?我怎么敢对你这种道上混的人有偏见。”
余鱼眯了眯眼睛,但还是和气地和他说起搬离西街的赔偿和好处,江捱全程一言不发,就好像一个观众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等余鱼让手下出去,堂屋里只剩下江捱和余鱼两人的时候,江捱才问余鱼:“你来找我,没调查过我的背景么?”江捱有些嘲讽地问。
余鱼:“哦?你是什么背景。”
江捱:“你爸不是余景天么?我爸姓江,叫江潘峰。”
余鱼这才收起了脸上的和气,带着几分惊讶地看着江捱。
江潘峰是江家的家主,江捱竟然是江潘峰的儿子。
只不过,江捱和江潘峰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很好。
江捱的母亲,曾经是江潘峰的情妇,在母亲去世之后,江捱就一直呆在这里没动,因为这是他母亲曾经住的地方。江潘峰想接他回去,江捱也一直不愿意,甚至连江潘峰的面都不愿意见。
“这地方我不会搬,你要让我搬,就去找江潘峰麻烦。”
江捱的语气冷硬,可没想到,余鱼的下一句话却是:“那就不搬了,你住这吧。”
看江捱脸上浮现出惊讶,余鱼微笑道:“不过就你是列外,其他人都得搬走了。”
“俗话说,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你上次救了我,帮了我忙,这次你的房子我怎么能硬收。”
“不过看你的表情,好像把我想得太坏了点。”
余鱼比起之前长高了点,头发也长了。
只不过那张清秀的脸为笑起来一瞬间便让他想到那天月夜她狼狈地看着他的模样。
明明是同一张脸,可是气质却大不相同了。
“交个朋友,我常在西街呆着,你没事可以来找我玩。”
余鱼笑着给了他一个名片,然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回过神来。
意识到心中的不悦,江捱忽然愣住了。

“江捱, 放学了?”
余鱼的年纪一直是个迷, 她从没和身边的任何人提起过,余景天也从来不说她年龄的事。
江捱曾问过余鱼,但余鱼的回答一直都是:“比你大。”
而江捱看余鱼这张带着几分稚气的白皙的脸,总疑心余鱼年纪其实很小。
江捱是想不通为什么余景天要让余鱼这么早便脱离学校, 到西街这种地方来做这种发展。
就比如余鱼这声“江捱,放学了?”便总让江捱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是比他大很多的长辈一样,但实际上, 江捱觉得,余鱼年纪也很小。
江捱走了过来, 眼神在周许年身上停了一会儿。
“这是你朋友?之前怎么没见过。”
周许年是人精,听到这话,就直接从江捱身上感受到了敌意, 周许年抬了抬眼镜,视线在江捱身上一转,又抛到余鱼身上,片刻, 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是朋友。”
“我哥。”
“今天放学这么早?”
江捱在西街不远处的一个高中读书, 那里的教学质量一般, 但听说江捱总是学校第一。
“和平常一样。”
听到“哥”这个字的时候, 江捱眼中对周许年的敌意有所松动。
周许年却在心里生出一种异样。
他将眼神移回余鱼身上, 看到余鱼正低垂着眸子,翻看他送过来的文件。
半长而蓬松的黑发显得她的脸愈发小,眼睛黑得分明。
漆黑的发尾落在她的衣领里头,似乎没入了锁骨的窝里。
这么看着余鱼,确实有几分能迷惑人的资质。
这么想着,周许年微微愣神的时候,忽然见余鱼抬眼看他。
“许哥,看什么呢?”
余鱼眯起眼睛,如同狐狸一样看向周许年的时候,周许年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周许年说:“我还有事,得先回去了,你和你朋友聊。”
周许年面上不显,心里却颇为不平静。
听到他要走,余鱼并未说什么,等周许年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回头看了余鱼和那少年一眼,看到余鱼正侧头和那男生说话,而那男生则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和余鱼低声交谈着。
这一幕犹如场景互换,只不过站在这里的人由那男孩变成了周许年。
周许年眼睛眯了眯,才转身走了。
周许年走后,江捱忽然问余鱼:“他不是你亲哥吧。”
余鱼笑着说:“江捱,你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吗?”
“我哪有亲哥。”
江捱说:“那你喊他哥做什么?外人终究是外人。”
余鱼倒也没否认:“你说的确实没错,不过我有分寸,你在我这做作业,我这里的名声都给你弄坏了。”
江捱知道余鱼在开玩笑,但还是把书收了起来,像是没听到余鱼语气里的打趣似的,他对余鱼说:“你在这西街住哪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捱看了余鱼一会儿,道:“房子你收走吧,我不住了,你住哪里,给我弄个住的地方就行。”
余鱼正色看向他:“你认真的?那可是你母亲留下来的地方。”
江捱盯着书上某个字,有些冷冷地说:“也不算留下来的地方,边上的人都搬走了,我一个人住那里有什么意思,花我都送人了。”
说完之后,江捱看向余鱼,却见余鱼也在看着他。
江捱疑心余鱼不愿意,便问:“怎么?你不愿意和我住?”
余鱼说:“倒不是这个,我住在景天酒店五层,那一层我让人腾出来了,专门给我的人住的,你要是想,我找人给你安排一间就行,不过你那房子你自己收着,我不要,你用不着为了便利我,把房子送给我。你那一户我缺得起。”
余鱼声音一认真,便少了几分和气,多了几分淡意。
只是你总觉得她在笑着看着你。
江捱的皮肤被黑色的外套衬得很白,但他把手放在余鱼的手边上,只觉得余鱼比他还要白上几分。
街头的混混也好,学校里的混混也好,能吸引漂亮女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们身上有股气质,好像和你亲近了之后,便哪怕牺牲自己的一点什么利益,也要让你不受委屈,这种感觉同样在余鱼身上出现了,只不过余鱼身上褪去了那种小混混的街头感和不良感,她把这种气质化用在了她的一举一动和每一句话当中,就好像生来比同年龄段的人考虑得更多一点,而且更讲义气,更加为你着想。
而且余鱼长得一点也不混混。
江捱总觉得余鱼和他不是同一个年龄段的。
但是每次看到余鱼的长相,又觉得余鱼甚至比他还年轻。
“好。”
江捱说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如同晒太阳的鱼被翻了个面,可他的声音还是冷冷的,低着头,也努力不让余鱼看清楚他眼底的情绪。
江捱觉得有点羞愧。
被照顾的感觉,自母亲去世的那一刻起,江捱就没有感受到过了。
平心而论,他此刻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余鱼能对他道如此的程度,让江捱更愿意相信,余鱼并不是看在他爹江潘峰的面子上照顾他,而真是因为那天晚上他短暂地收留了她一会儿。
就像她所说的:“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江捱写了一会儿作业,然后抬头看了余鱼一眼。
余鱼还在翻看周许年送过来的东西。
江捱忽然问:“你为什么会想着在西街做事。”
余鱼抬眼:“这哪有什么为什么?”
“事情落到我头上了,我不做也得做,每个人宿命不同。”
“而且和那几个哥哥一样,我不是读书人。”
江捱却看着余鱼,不明所以的道:“不是读书人?”
在整个赌局里面,江捱找不出比余鱼更像读书人的了。
他握着笔的手朝下按了按,笔露出一滴墨来。
余鱼笑笑不说话。
江捱却因为余鱼这个笑容,心中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疯长。
很快,江捱搬到了西街的景天酒店五楼。
就住在余鱼的隔壁。
江捱以为余鱼说的那句“我不是读书人”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直到他那天打开房门,看到余鱼带着一帮人回来。
余鱼的衬衫上带上了点血污,手里捻着一支烟侧头和六子说话。
听到动静,余鱼才扭头来看江捱。
看到垂着眸子看向她的少年,余鱼脸上露出一个江捱常见的笑容来。
“江捱,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一伙人全部顺着余鱼的眼神朝江捱看来。
江捱的视线在他们手里握着的东西上划过,那上面有的带着明显的痕迹。
他们才经历了一场恶战,看余鱼脸上的笑容,像是赢了。
只是江捱不知道,是他爹江潘峰的人找上门来要找那些住户的毛病,余鱼带人过去“整治”了一顿。
余家有人护着,江家也有人护着。
所以两边动手,就只能江家的人和余家的人动手,而不是护着江家的人和护着余家的人动手。
打人这种事,西街过一段时间就要发生那么一两次。
六子朝着这江捱看去,六子也知道,这个叫做江捱的男孩和老大关系走得很近。
六子忙里忙外,没时间了解这个叫江捱的小子。今天看到了之后,六子莫名对这人生不起喜欢来。
他看起来,就不像和他们一伙的。
且那种眼神……是嫌恶么?
老大怎么能忍受和这种人呆在一起,六子看向江捱的视线里透出了点凶意。
“老大,这就是你那朋友么?看起来是个读书人啊。”
平头开口,大伙附和起来:“是啊是啊。”
“不过咋突然开门呢,吓我一跳。”
“别把人吓到了,赶紧回去吧哥几个。”
“既然是老大的朋友,你们说话就悠着点。”
这群人一开口,方才那种肃杀的气氛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江捱说:“听到动静,就出来看一眼。”
余鱼:“那早点睡吧,我们刚解决了点事儿回来。”
余鱼笑着风轻云淡,江捱低头,里头握着门把手的手却紧了紧:“嗯,你也早点睡。”
门关掉之后,六子忽然道:“老大,这小子好像挺能接受咱们的职业啊。”
余鱼看向六子:“接不接受的不重要,能接受更好。”
六子:“可他不是您朋友么?”
余鱼:“是朋友啊,我是做这个的,他爹也是做这个的。”
六子不明所以,余鱼让六子把脑袋凑过来点。
六子低下头,便听见余鱼对他说:“他爹姓江,叫江潘峰。”
六子一愣,继而看向那紧闭的房门,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太保守了。
再看向余鱼的时候,六子心中已经肃然起敬。
老大还是老大啊。
而刚刚关了房门的江捱心中颇不平静。
他背对着门抵在门板上,外头的动静能透过门板传到他耳朵里,只是他没听到余鱼的声音。
他沉默着想起刚才余鱼和身边的男人说话的样子,以及那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
江捱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是余鱼那在捏着烟,沾着血味的样子,却令江捱感到一种他本不应该感到的反差的吸引力。
她是怎么成为这样的人的呢?
江捱这天晚上,很晚没有睡着觉。
他想起上次在赌局对余鱼撒的谎。
他说他已经将那些花都送人了,但是其实没有。
那些花还都摆在他的院子里。
现在,那些花应该已经枯死了。
从某种程度上看,他不也比谁都残忍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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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海还在不断回忆。
甚至开始回忆起她那指尖的某一处细节。如同某一天徐宁砚踏入赌局的时候, 观察余鱼的手那样。
他像无法进行下次思考那样思考——余鱼的手,究竟是怎样拿起武器的,又是用那只手,以何种姿势, 握住一个匕首的呢?
这令江捱陷入某种无法解脱的旋涡。
以致于他翻来覆去并未睡着, 最后在凌晨两点的时候, 从床头柜里摸索出了钥匙,在前台惊讶的视线中,面无表情地走出了西街大酒店,而回到了他原来住的地方, 他打开院子门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根茎腐烂的味道。
摆在堂屋前面的一盆花,已经死掉了。
江捱蹲在一盆他常看的花面前,看了很久。
第二天, 江捱便以住在景天酒店不便为由,和余鱼说要离开。
余鱼当时抬眼看了江捱一眼。
江捱没有看余鱼。
或者说他并不敢看余鱼, 他害怕自己心里的那种情绪倾倒出来。
他也不敢说只要一闭上眼睛,他脑子里便全是余鱼的样子,他是一个男人, 余鱼也是一个男人,这正常么?
即便不正常,他江捱有什么借口融入她的生活。
“好,你是搬回原来住的地方吗?我找人给你把东西搬回去。”
江捱说:“不用了, 我不回那里。”
余鱼想到什么似的, 似笑非笑地问:“你不会是要回你爸那儿吧。”
余鱼还真没想到, 在江捱这里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江捱:“嗯, 我考虑了一下, 想回去。”
余鱼又看江捱,江捱低垂着眼皮,漆黑的眼珠子盯着某个她衬衣上的点,却不敢看她的脸。
余鱼:“好。”
余鱼看着江捱的时候,江捱只觉得她的视线如同柔软的滚齿一样在他脸上轧下了一道道红色的印子,滚轮印,那印子将他整个人弄得很狼狈,只是只有江捱自己知道,也许余鱼也知道。
不知为何,在那天晚上看到江捱之后,六子就似乎对江捱这个人充满了兴趣,嘴里总是时不时地提起江捱的名字,以观察余鱼的反应,在看到余鱼并无什么特殊的反应之后,六子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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