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本想直说,但想起被她抛到一旁的药材,和这些日受到的怠慢,她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冷漠地答道:“我没看见。”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说不定贵妃是嫌冷回车驾上了,周边那么多护卫守着,还能被掳走不成。
可她没注意到,听月就是刚从车驾那边拿了手炉过来,因为找不到颜莳的身影,听月只能心急如焚地去寻霍如深。
站在一边的陈远道:“娘娘说不定去了别处,你再找找。”
“奴婢把周边都找过了也没看见娘娘,这周边有山林,奴婢是担心……”听月越说越急,她不过是去给娘娘拿了个手炉,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霍如深觉得不对劲,他让陈远带人去寻,又跟着听月来到颜莳最后所待的地方。
除了缓缓流过的河水,周边甚至没用一丝异动,这里距离队伍有些距离,但并不远,一般贼人也不敢在这周边乱来,而且若真出了事,颜莳随意喊一声便能引来护卫。
忽然,霍如深注意到河边一颗像是被朱砂涂过的石头,他心里出现了一个念头。
“是她让你去拿的手炉?”
听月如实回道:“是娘娘说自己手冷,让奴婢去拿手炉,可奴婢刚回来,娘娘就不见了。”
霍如深伸手示意听月将手炉拿来,他翻开外面包裹的套子,果真找到了些东西,是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勿寻,三日后回”。
能在不惊扰旁人的前提下悄声离开,肯定离不开颜莳的配合。
自从她出现在宁康身边后,颜莳总觉得有人想要见她,她大致能猜到这些人的身份,所以才没告诉霍如深,至于今日之事,是因为她也想见见那些人,这才找到了他们留下的暗号,并给霍如深留了口信,但凡他肯动动脑子便能找到。
她被带走的地方距离渝州城不远,甚至不到半日的路程,这也是她为何要选在今日的原因,等到了渝州城,她想出去就难了。
霍如深咬着牙让陈远收了找寻的护卫时,颜莳正坐在渝州城内的一座院落内。
系在她眼上的黑布条被解开,颜莳眨了眨眼,适应了周边的光亮,她抬眼看向跪在面前的一众人,果然同她想得一样。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是被宁康认出来了吧, 颜莳想着她当初照顾自己的时候可能发现了端倪。
“起来吧,是皇姐告诉你们的?”
为首的人跟她解释起来,他们一直都在京城, 本是先祖皇帝在位时就代代相传的人, 和京城里的暗线不同,不到国破之日,哪怕皇帝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算是留给颜氏后人最后的保命符, 当不了多大用,但起码能让后人活下去。
皇城被破那日, 他们正准备行动,宫内就传出了太子殿下身亡的消息, 这才来了徽州,来寻嫡公主。
颜莳听完后陷入了沉默,父皇去得突然,只给她留下了兵符,她隐约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奴才是听宁康公主说起,才知道殿下的真实身份。”
他们的任务只是为了让颜氏后人活下去, 剩下的便不归他们管了,哪怕他们当时听闻这个消息时根本不敢相信, 还怀疑是不是宁康公主遭受的事对她打击太大, 这才认错了人。
直到颜莳认出了他们设下的暗号,配合他们离开,他们这才敢相信昔日的太子殿下, 竟然是女儿身。
“宁康公主说殿下有权利知晓奴才的存在, 她也想知道殿下是否想要离开皇城,如若殿下想离开, 奴才就派上用场了。”
他们别的本事没有,藏个人的能耐还是有的,倘若殿下想离开,新帝就算是将这天下翻过来找,也寻不到踪迹。
颜莳没急着回答,而是问道:“先祖可还留下了什么东西?”
“足够几位殿下受用一生的金银。”他说到此,将一张发黄的纸递给颜莳,“这是先祖圣上留下的。”
颜莳不敢用力,她怕自己稍微用力就会将纸张翻烂,上面的字迹和永和宫牌匾上的字迹一样,确是先祖所写。
纸上没说什么好话,无非是不孝子孙,昏庸无能,丢了祖宗打下来的江山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不过后半段则是一番宽慰,“然朝代更替乃必然规律,切不可过分执着,朕未暗中布下一兵一卒,只愿颜氏血脉得以相传,如此便好。”
颜莳看完这些,暗道先祖确实考虑长远,几百年之后的事都能安排,不过这些之于她而言并没多大用处。
她给霍如深留下的字条上写着“三日后回”便没想着骗他,她只是想看看颜氏最后留下了什么。
“孤是自愿留在皇城的。”
霍如深说的对,她确实放不下朝堂,待在霍如深身边,她还能知道朝中的事。
不过她依旧多嘴问了一句:“你们能从皇城带人离开吗?”
颜莳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奴才们别的本事不敢说,哪怕殿下身在皇城,奴才也有本事带殿下出来。”
说罢,他将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牌交给颜莳,“殿下哪日想离开,就把这木牌放到临月台上,奴才得到消息就会派人接殿下离开。”
居然是临月台,那里很少有人去,他们把人安排在那倒也合理。
颜莳收下了木牌,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毕竟她也预料不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如果哪天她厌恶了待在皇城的日子,她也能离开。
南巡队伍抵达渝州城时,渝州太守脱下官帽,跪地相迎,一副认罪的样子,可霍如深此刻并没有理会他的心思。
他不停地摩挲着腰间系挂的玉珏,心里全是不知去了何处的颜莳,是他大意了,他没料到不过转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那张字条上让他无需寻找,三日后她就回来,但霍如深不敢赌,万一颜莳临时改了主意,三日后也依旧不回,又或者她永远都不想回来了,毕竟她对自己并无多深的感情。
一想到这个念头,霍如深心里忍不住升起一阵阴鸷的念头,他手里还有永安公主,颜莳不会抛下她这个妹妹不顾,再不济还有容家,她的母妃,还有徽州城的宁康公主……
他不信这些还威胁不到她回来。
霍如深心里想着别的事,将渝州太守宋顾完全忽略,他没听见陛下让他起身的声音,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骤然看见霍如深阴沉的面色。
心里止不住的乱跳,他感觉自己怕是小命不保,可为何谢均都能保全性命,他老实配合却还是性命堪忧?
陈远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宋顾,低声让他起来,陛下还未定罪,此人便还是渝州太守,陛下眼见着都走远了,总不好一直让人跪着。
而且他可是清楚的,陛下心情不好可不是因为宋顾,而是不知去了何处的贵妃娘娘。
就连陈远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周边那么多护卫,娘娘是怎么被人带走的?
好在现在陛下在纠结要不要接着寻找娘娘的下落,没空深究他的罪过。
看陛下的反应,娘娘似乎是自愿跟着人离开的,这让他想插嘴说话都不敢,万一说到什么不该说的,他恐怕也要小命不保。
宋顾缓缓起身,他轻声问道:“不是说贵妃娘娘同陛下一并来了吗?臣下怎么没见到娘娘?”
陈远轻咳了一声道:“娘娘路上受了寒,不能见风。”
陛下说了娘娘不见的事绝不能传出去,他只能寻个理由打发宋顾。
霍如深改骑了马,原本的车驾内只剩下担心颜莳的听月,她不知道颜莳去了何处,有些懊恼自己没照顾好颜莳。
“陛下,娘娘那边需要臣派人去找吗?”陈远问道。
霍如深手心里被印上了玉珏的形状,他指尖勾着颜莳编好的络子,面上满是阴郁。
“不用。”霍如深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两个字,既然她不想自己去找,那他就给颜莳三日时间,三日后她若没回来,自己再动手不迟。
颜莳失踪的地方距离渝州城不远,霍如深断定颜莳就在城内。
“把城门口的守卫换下来,别让人发现。”
陈远瞬间明白了霍如深的意思,他道:“臣这就去办。”
傍晚,一直担心自己要小命不保的宋顾终于等来了霍如深的召见,但他明显感觉陛下心情不是很好,他早听人说新帝不好相与,眼下见着了不住地打哆嗦。
“罪……罪臣见过陛下。”
他低着头,忍受着面前越加发冷的目光,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被拉到门外就地处决。
此刻的颜莳换了身衣服,她拒绝了手下人送来的男装,因为这些时日的调理,她身形与以前不同,男装不太适合她,只换了身轻便的衣裙。
这日夜里,她坐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圆月,三日功夫不长也不短,但足够她透透气的,就是不知霍如深有没有到处派人寻她,不然她要出去难免会被发现。
许是看穿她心里的顾虑,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人道:“殿下安心,新帝并未派人找寻殿下的下落,倒是今日夜间发落了城内太守,抄家落狱,流放千里。”
颜莳看了眼身旁瘦高的男子问道:“还未问你唤什么名字?”
“奴才姓南,单名一个离字,殿下唤奴才南离便好。”
“哪个离?”
南离头低的更深了些,“分离的离。”
颜莳点头,示意她知晓了,“从先祖下命令起,你们已经传了几代了?”
南离答道:“奴才是第五代了,本以为殿下永远用不到奴才。”
“三日后孤便离开,你们先待在渝州城内,等新帝离开后,再回徽州。”
她怕等自己回去,霍如深会动手查她这几日身在何处,万一这些人落到霍如深手里,她不确定自己能否保全他们。
“奴才知晓。”南离领了命令,在他们这群被颜氏打上烙印的人眼里,颜莳依旧是太子,哪怕她此刻换回了女装,所以他有些不解,“殿下为何要留在皇城?”
颜氏倒了,单凭颜莳一人,复国的难度可想而知,而且他也并未感觉到殿下说起新帝时有什么恨意,若不是恨,难不成是……
“殿下是喜欢新帝,才会留在皇城吗?”
颜莳闻言,鲜少的轻笑一声,喜欢吗?她觉得这个形容不对,可她也寻不到有什么恰当的描述来形容她对霍如深的态度。
所以她没回答南离的问题,而是问他,“这院子是你们临时置办的?”
南离点头,前两日在一人手里买下的。
颜莳闻言顿觉不妙,她起身道:“现在就走,换个地方。”
南离也似明白过来,瞬间压下了心里的疑问,他们本打算今日不管颜莳跟不跟他们走都离开渝州城的。
没想到殿下没想立刻回去,想在渝州城待几日,因此便留下了这座院落,一时松懈了。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之际,院门被从外面踹开,霍如深迫不及待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个时辰都没忍完,既然不大范围搜寻,他私下找便是。
“陛下,臣已经打探过来,城内最近就这一处院落被人买下了,宅院的主人说是外地人购置的。”陈远信心满满地道。
可他高兴早了,这屋里屋外根本没一点人气,就连屋内的座椅板凳上都散落着灰尘,像是根本没人来过的样子。
他走到院外,随意寻了位路人,那人只道这院子已经许久都未有人住了,近日也没见到人。
就在陈远怀疑他们是不是想错的时候,霍如深突然抬步走到院内的躺椅边,不似屋内的那些,这躺椅倒是干净地一尘不染。
他将手搭在椅背上,发白的指尖扣在上面,恍惚间,霍如深似乎闻到了颜莳身上的梅香以及淡淡的草药气息。
不远处的酒楼里,颜莳看着院内的人离开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第73章
忙活一晚, 结果人没找到,陈远跟在自家主子后面都不敢说话,莫不是娘娘现在已经不在渝州了?
“陛下, 实在不行, 臣命人四处搜寻一番?”
霍如深没同意,这院落遮掩地再干净也藏不住曾经有人待过的痕迹。
他站在院门外,说不定此刻颜莳正不知藏在何处看着自己。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在江淮互相牵制的时候, 霍如深看了眼身后的陈远道:“最近城内可有什么盛会?”
陈远想了想道:“最近没什么节日,应当是没有的。”
“没有就让他们办一个。”霍如深说完, 便有一个行人提着盏已经燃尽的灯走了过来。
他看着那盏灯道:“就办次灯会,越快越好。”
既然他找不到人, 那把人引出来好了,索性他看眼前的情况,颜莳并不是想要离开,或许只是这段时间不想看见他。
这个念头并没有让霍如深好受多少,他一日见不到人心里便一日不得安生。
哪怕顶着让人畏惧的气氛, 陈远还是没忘提醒道:“陛下,行宫那边今日还有当地官员要见, 关于渝州太守剩下的事还没处理完。”
陈远庆幸陛下不是个昏庸的,没因为贵妃娘娘把所有事情都推了。
南离跟在颜莳身后, 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 他有些不明白,“殿下若是不想被发现,不应该走得远远的吗?为何还要在这看着?”
况且这窗边也太容易被发现了。
颜莳拿了块桌上的茶点道:“倒也不是不想回去, 只是现在回去太快了些。”
她被关久了, 想过两天自在的日子,但若是霍如深真找到她了, 那就另说。
渝州城内民风开放,街上随处可见出来游逛的姑娘,比之京城宽松不少,甚至无需戴上帏帽。
颜莳清闲地走在街道上,这次她无需为江淮水患担心,无需烦心颜氏的今后,也没人在一旁禁锢着她。
只是她从头走到尾,却发现她与身旁的热闹还是格格不入,就好像那些热闹是所有人的,却唯独不是她的。
黄昏落日时,她听见身边有人在议论明晚城内似乎要办灯会,渝州城还从未在这种时候办过灯会。
据说是为了南巡到此处的新帝办的,因为年前他下令减免了地方赋税,又惩治了一众贪官,是个明君,所以渝州周边官员卯着劲想歌颂一番新帝的功绩。
听闻当日新帝会出现,还会有诸多学子献诗,如此机会自然吸引了不少人,有人说这会是渝州近年最大的盛事。
颜莳听见后只是淡然一笑,不过一天的时间,再盛大也难免会让人觉得仓促。
不过待她那日看到街中的盛况时,还是稍有些吃惊,她从未想到小小一个渝州城会短时间内聚集那么多的人。
看着眼前人挤人的闹市,颜莳忽然觉得她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比较好。
可她刚想离开,余光就瞥见了跟在霍如深身边的护卫,应该是为了今日的事而在周边巡逻。
为了以防万一,颜莳告诉身旁的南离道:“你离我远些,倘若我离开,你也能不被发现。”
周边人员杂乱,南离担心颜莳会遇见贼人,但殿下说的话不假,他稍往后退了几步,装成了普通行人,只是仍然和颜莳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看到颜莳走到一个贩卖面具的摊贩处,买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具戴上,这些面具本就是渝州城内的特色玩意,整条街上带着面具的人不在少数,是以颜莳混在里面并不显眼。
她寻了个角落看着面前各色各样的灯笼,与她在京城见到的不同,灯笼不同,景也不同。
“姑娘可有看上的灯笼,只要解了上面挂着的灯谜,就能把灯笼带走。”
也许是因为颜莳即便混于人群内也与常人不同的气质,哪怕她站在那里不动,也依旧有人搭话。
颜莳透过面具的孔隙侧头看过去,是位儒生打扮的读书人,想必也是冲着“献诗”而来的。
“姑娘不如告诉小生看上了哪盏灯笼,小生解了灯谜为姑娘赢来。”
颜莳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逐渐靠过来,下一刻便有人攥住了她的手。
“夫人可真让为夫好找。”
虽不明白霍如深是怎么找到她的,但他的一句话让方才和颜莳搭话的儒生瞬间面露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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