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送些药过去吗?”
知晓她说的什么意思,霍如深没拦着,“朕让文太医送去公主府。”
看颜莳实在没什么兴致, 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霍如深便捡着桌上的棋子催她去休息,只是他还没开口,便听见听月悄声说道:“文太医说这碧落斋后面还有一处汤泉, 说是对娘娘身子好,让娘娘去泡一泡解乏。”
颜莳确实有些倦, 便顺着听月的话去了汤泉。
两人走后,霍如深指尖在桌上轻敲了两下,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他起身出了碧落斋。
水雾缭绕间,颜莳忽然想起宁康看向她的目光,她不知道自己跟以前差别大不大,经过文太医药方的调理, 之前的密药对她的影响在逐渐削弱,不止身形变了, 就连面庞也有些细微的变化。
她正想着,听月给她端了碗甜汤过来。
“娘娘不要泡太久, 文太医说这汤泉泡久了容易胸闷。”
颜莳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肩膀, 看来她真是在皇城里待太久了,今日不过去了趟寺庙,居然会觉得累。
将手里的甜汤递给颜莳, 听月跪坐在汤泉边给她轻揉着肩。
也许是听月跟随行太医学来的手艺太过精湛, 又或许是颜莳真的有些困倦,她不觉得胸闷, 反倒舒服的想直接睡过去。
听月察觉到后赶忙提醒颜莳先从汤泉里出来,换好了衣服,她靠在榻上任由听月拿绸布给她绞着头发。
等听月再看过去时,果不其然,人已经睡下了。
她心道,好在这里比皇城暖和,要不然娘娘就这样睡下肯定要着凉。
听月将一旁的斗篷给颜莳盖上,有些发愁她要不要把人叫起来,这里离碧落斋不远,两步路而已,只是颜莳睡着她没法把人带回去。
在她迟疑之际,听月好像听见了其他人的脚步声,碧落斋有护卫守着,而且敢跑到娘娘沐浴之处的应该只有陛下一人了。
正如她所想,霍如深端着一碟新鲜的葡萄走了进来,看着像是刚洗好,上边还带着水珠,冬日里这种东西可是稀罕物。
今日有人送来,他本想让颜莳尝尝鲜,没想到人竟然睡了过去。
听月正要行礼的动作一顿,霍如深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她道:“拿回去。”
她看了眼在榻上的颜莳,端着那碟子葡萄离开。
霍如深走到颜莳跟前,弯腰将人抱了起来,盖在她身上的斗篷滑落,脚踝那抹亮色晃了霍如深的眼。
他看着怀里的人无声笑了笑,他就说自己总有机会能看到。
颜莳像是被惊醒一般攥住了霍如深的衣袖,她想睁眼,但奈何眼皮太沉,让她睁不开。
霍如深将人抱回了屋内,借着屋内亮堂的烛光,握上了颜莳系着链子的脚踝,指骨在上面轻磨了两下。
次日早间,颜莳看着坐在下面的一众官眷夫人有些头疼,今早谢夫人说要来请安,她没多想便应下了,随便还能套套话,但谁知跟在她身后的会有一群人。
其他的倒还好,不过是听些妇人之间的谈话,她随意应付几句便是。颜莳动了动有些微涨的脚踝,睡醒后她就发现自己系着链子的脚踝被人攥出了一道印子,她想都不用想便能知道是霍如深干的。
一边说着不会再乱来,可冒犯的事他一个也不落下。
“听闻昨晚公主府出事了,娘娘能否给咱们透露透露,也好让臣妇们有个准备。”
此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了几分,目光也都放到了坐在上首的颜莳身上,等着她开口。
说话人不知是谁,也许介绍过,但颜莳没注意,她看了那人一眼,侧身去拿茶盏时,又看见谢夫人迫切的目光,昨夜她儿子被关进了大牢,想必在座众人里,最着急的当属她了吧。
颜莳抿了一口热茶,故作为难地说了句:“后宫不得干政。”
只这一句便堵住了她们的话,只有谢夫人不信,昨晚她亲耳听见自己丈夫说陛下对贵妃娘娘态度宽容,哪怕言语涉及政事也没生气,与人谈事时也不避着贵妃娘娘,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陛下的打算。
谢夫人瞥了眼堆在一角的东西,那些全是她们带来的礼,就是想从贵妃娘娘口中问出些话来。
可没想到她收了礼却只字不提,这世上怎会有只收礼不办事的人。
众人离开后,谢夫人磨蹭到了最后,她不待颜莳离开便跪在她面前道:“娘娘心慈,救救臣妇的儿子吧。”
她说话间,眼里的泪就这样滚了下来,看起来真是可怜无比。
但颜莳只是迟疑了一瞬后道:“夫人说的是驸马?”
谢夫人眼睛亮了亮,忙道:“对,就是驸马,娘娘是再心善不过的人,求娘娘看在臣妇就这一个孩子的份上,在陛下面前替那孽种求求情。”
心善?她心善吗?
“谢夫人起来吧,陛下做事自然有陛下的打算,陛下昨日听闻宁康公主的事格外气愤,所以才连累了驸马,驸马身为宁康公主的枕边人,自然要被责问一番。”
颜莳话里带着安慰,可她看着谢夫人的目光却不带多少温度。
“就算要问话,也不至于将人关到大牢里啊。”
甚至还有不少人看守,她想送些东西过去都不成,眼下还在冬日里,牢房里没炭火,若是连被子都送不过去,她儿子不知要遭多少罪。
颜莳依旧无动于衷,“牢房也不是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谢夫人不用太过担心。”
她给听月使了个眼色,听月便走到谢夫人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夫人先回吧,娘娘说这些话也累了。”
谢夫人无法,只能暂时离开。
碧落斋内终于清净了,听月看着那堆东西问道:“娘娘,这些夫人送来的礼物要怎么办?送回去吗?”
“先收起来,将这两日送到碧落斋的东西都登记造册,放到屋内的桌上就行。”
霍如深见了会看的,她可没忘记这次南巡还有一个目的,东西再小也能充盈国库。
一直到午后,霍如深才回来,他按着昨日谢均递上来的帐,让陈远去抓人了。
今早那些官眷还在颜莳面前说笑,没准回去就见不到人了。
“这次动作实在不小,恐怕下个地方陛下就没这么容易下手了。”
徽州的风声定然会往外传只要那些人不傻都会将东西销毁一空,想抓就难了。
霍如深拿了颗放在桌上的葡萄,边剥皮边道:“只要他们贪下来的东西还在,就不难抓,像这座园林,谢均再怎么销毁罪证,也不会把园子给烧了。”
他将去了皮的葡萄放到颜莳面前的小碟子里,可颜莳只是看了一眼,并没动,她晃了晃自己被攥疼的脚问道:“陛下昨晚做了什么?”
霍如深目光看向她被衣摆遮住的脚踝,“留下印子了?”
用力明明不大,没想到还是留下痕迹了。
他眸色发暗,在路上的时候还说不会再乱来,没想到没过多久便被抓了现行。
即便知道自己不该,可他还是没忍住,“要不殿下再打一巴掌解气?”
如果一巴掌能换他再亲近她些,那可太值了。
颜莳收回看着他的视线,她拒绝这个提议,真打下去,霍如深以后肯定更加肆意。
“等清理了这些人,朕带着殿下好好逛逛徽州城。”
“陛下事忙,我自己就可以去。”
霍如深却道:“徽州城近日不怎么太平,朕不放心殿下一人出去。”
说白了,要出去可以,但必须他跟着,哪怕那日去南山寺内,她身边都跟着不少护卫。
颜莳没说话,她只是静静看着窗外,不得不说这园子建的真好,随意抬眼便是一景。
面前的小碟子被霍如深拿走,那颗剥好的葡萄最后还是他自己吃了。
微微发酸的汁水充斥着舌尖。
“娘娘,外面又有人来求见,奴婢看着面熟,似乎今早来过。”
她们来了颜莳也不会见,可无论听月怎么劝都不肯离开,她们铁了心一定要见到人不可。
“如果是来求情的人,用不着通报了,对外就说我受了寒,不便见她们。”
托病不见人这招确实管用,反正这些人也不可能闯进来。
“奴婢看她们挺可怜的。”听月喃喃道,寒风天里就在那跪着。
颜莳拿着手里的书轻敲了敲听月的头,“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她们要为之求情的人可一点都不可怜,想跪就跪吧,让人看着,实在不行这里也有太医,只要我不出去,她们过不了多久就离开了。”
这个时候她还真不便露面,不好让旁人觉得她能干涉霍如深的决定,不然以后有她烦的。
就像颜莳所说,园内的人迟迟不出来,跪在外面的人实在受不住便离开了,去找别的出路了。
听见那些人离开后,颜莳轻“嗯”了一声,她拿了颗葡萄送进嘴里,冬日里这东西确实新鲜,但味道也确实不怎么样。
她推给了一旁的听月,“你也尝尝。”
自知说错话的听月一直垂着头不敢再多言,看着颜莳推来的葡萄,她有些意外,她还从没吃过这些。
颜莳见她尝得开心,又拿了颗,可剥掉皮后又不想吃了,便把那颗剥好皮的葡萄送进了听月嘴里。
而这一幕恰好落到霍如深眼里,他刚抬步走进来便看见这些。
霍如深紧抿着唇角,有些他受不到的待遇,她身边的小宫女都能受到,最重要的是,那碟葡萄还是他端来的。
也许是霍如深的目光太过惹眼, 听月无声地咽下嘴里的东西,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害怕陛下看她不顺眼把她从娘娘身边调走。
颜莳撑着头视线看着手中的书,显然是不想理会霍如深, 左右他把该抓的、该审的人都收押了, 剩下的就用不着她帮忙了。
霍如深走到她身边,把她手里的书抽了出来,一定要强迫颜莳看着他。
像是早知道他这脾性, 颜莳并没多抗拒,她微微抬起下巴示意霍如深把手松开。
动不动就捏她下巴这毛病霍如深什么时候能改。
“陛下审完了?”
明知故问一般, 涉事的官员不少,这才过去几个时辰而已, 霍如深有再大的神通也不可能审问完。
“不是所有事都需要朕亲自动手。”对上颜莳催促他去办事的目光,霍如深心里的暗欲又不自觉溢出来,她就这么不想见到自己。
察觉到他神色中的异样,颜莳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抬手覆上霍如深的指尖, 见他不为所动,才最终放在他眼下的乌青上。
她似乎是第一次这样触碰他, 霍如深没阻止她的动作,但颜莳能明显感到他越来越紊乱的气息, 不过她也只是轻碰着他眼下的憔悴。
“既然陛下累了, 那就歇一日吧。”
徽州城内动荡起来,新帝执政后针对地方官员的第一把利刃插在了徽州,仅仅一日的功夫, 府衙的牢房险些不够用。
陈远抛下沾血的鞭子, 他看了眼面前被挂起来满身是血的人擦了擦溅到他脸上的血迹,暗道了声嘴真硬。
可再硬的嘴, 他也有本事撬开,跟在陛下身边那么久,他就没审不出的犯人。
陈远吐了口血沫子,换了个趁手的玩意接着和这些人耗。
已经被关了一晚上的谢驸马,本就战战兢兢浑身发颤,他挤在墙角听着外面刺耳的哀嚎,心里颤了又颤。
他们把自己抓过来,什么也不闻,什么也不管,甚至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人给他送饭,又冷又饿下他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审问完犯人的陈远也没忘记这位附马爷,他抬手让手下把已经看不出人样的犯人拖到谢驸马那间牢房。
这种不经吓的,根本撑不过一个时辰。
因为牵扯甚广,外面那些还没被查到的官员已经开始紧闭府门,到了人人自保的时候。
城内的波涛涉及不到碧落斋,此刻掌握他们生死的人正安然睡在床上。
颜莳一句话,霍如深倒真打算今日歇息,不仅如此他还非要颜莳坐在床边陪着他。
所以当听月进来禀报说陈远有事求见时,她狠狠压低了声音。
“娘娘,是唤陛下起来还是?”
颜莳看了眼床上的人,将被他牵扯住的衣角轻拽了出来,她放下手里的书去见了陈远。
门外的人身上还沾着血气,陈远垂着头等在门外,直到看见一截衣摆出现在眼前,面前人显然不是陛下。
“臣见过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通禀一声,臣有要事求见陛下。”
难不成陛下不在碧落斋?
颜莳闻到了些微血腥气,意识到他可能是从牢房赶来的,“陛下刚歇下,陈大人有事我可以转告。”
陈远迟疑了片刻后道:“被关起来的驸马受不住招供了,但他依旧死咬着宁康公主不放,迄今审到现在,没一个人招供谢均。”
甚至连他都开始怀疑宁康公主究竟有没有罪。
正因察觉到不对,他才匆匆赶到碧落斋,想问陛下接下来如何处理。
连他都撬不开的嘴,换作旁人更不可能。
“说不定谢均手里有他们更重要的东西。”颜莳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正当她要转身回去唤霍如深时,陈远忙道:“娘娘不用去唤陛下了,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急匆匆地来,又火急火燎地走,只留下一阵让人不太舒服的血腥气,颜莳让听月点了香在门外熏一熏。
等她回到屋内时,霍如深已经醒了过来,他问道:“是陈远来了?”
“他说审不出来东西,谢均藏得严实。”颜莳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
“殿下方才说了什么能把他打发走?”
“我只是提醒他,谢均可能拿着别的东西要挟,才让他们什么话都不肯说。”
能让谢均如此自信他不会被牵扯,无非是拿那些官员的家眷妻儿相挟。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陈远收到颜莳的提醒后,把他关起来的那些人给救了出来。
夜色渐深,陈远托人禀了消息,他连晚膳都没用便一刻不停地去了府衙。
“他可真会找地方,将人都关押在寺庙禅院里。”
出事前颜莳还见过那些官眷夫人,谢均动作可真快。
“还是多亏了殿下,要不然可有的找。”霍如深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颜莳碗里。
颜莳看了眼碗里的鱼肉,她不过是那日去寺庙时看见谢府的下人和给她带路的僧人颇熟,这才提了一嘴,没想到真在那。
本以为这次能直接给他定罪,可没想到第二日,不知谁将谢均要被定罪的消息传了出去。
徽州城的百姓自发跪在那座园林外为谢均求情,谁都没想到为何会这样。
颜莳眉头紧锁,她竟忘了这个可能,霍如深让人打听消息时,城中百姓对宁康的“恶行”深恶痛绝,相反地,对于谢均,在他们眼中却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当年他被调到徽州界内,身为两广总督也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到现在成了他的保命灵药。
现在的情景,定不定罪是一码事,杀不杀他又是另一码事。
即便证据确凿给谢均定了罪,短时间内也杀不得。
霍如深抬手将她眉间皱起的愁思抚下,“外面那些人已经被驱散了。”
“没伤到人。”不想颜莳太过担心,他又多添了一句。
“陛下打算怎么处置?”颜莳抬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霍如深。
如果她没猜错,霍如深本是想直接将其定罪诛杀的,就像是京城那些人一样。
“先收押,等着江淮那边的消息。”
他指尖挑起颜莳额边的一缕发丝道:“殿下之前在江淮做的事,也给朕提了个醒,既然不相信,那便让他们亲眼见见。”
谢均就这样和自己的儿子关在了一起,准确地说,是已经被吓疯的儿子。
他看着面前疯疯癫癫满嘴胡话的儿子痛哭不止,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妻儿老小,当初先帝把嫡公主嫁到他们家,又把他调任两广总督,他做梦都是笑着醒的。
可是天高皇帝远,他没忍住,实在没忍住,那些金银财宝堆砌起来,迷了他的眼,哪怕不是他的他也要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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