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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珠映玉(雾矢翊)


褚惜玉难堪地咬住唇,“不是的……”
她没什么底气地反驳,其实心里知道她说得八|九不离十。
荣亲王妃越发的鄙夷,怪不得褚惜玉的嫁妆这么丰厚。
当初看到长平侯府那边送过来的嫁妆时,她心里还嘀咕过,难道是她看错长平侯府,它的底蕴居然如此深厚?
雍王妃褚映玉出嫁时,那十里红妆,不知道红煞了多少人,是所有皇子妃都比不上的。不少人私底下曾说,为了给褚映玉准备嫁妆,只怕要掏空长平侯府了罢?
哪知道轮到褚惜玉出嫁时,长平侯府居然还能再掏出一份丰厚的嫁妆。
现在荣亲王妃倒是明白了。
长平侯府的底蕴肯定不咋样,褚惜玉的嫁妆能如此丰厚,原来真的是挪了静安郡主的嫁妆凑的。要知道,当初庆阳大长公主极为疼爱静安郡主,她出嫁时同样是十里红妆,嫁妆只多不少,这些年就算被花出去一部分,剩下的还有很多。
接着李公公将整理好的册子拿出来,告诉她们,褚惜玉的嫁妆中有多少是静安郡主的嫁妆。
这册子整理得非常完善,待他一一读出来,再对比褚惜玉的嫁妆单子,证据确凿,根本无从抵赖。
褚惜玉瘫软在地上,整个人木愣愣的。
周围的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比看“奸生女”的目光更甚。
一个奸生女,居然没有丝毫羞耻心地将人家正室的嫁妆挪为己用,当成自己的嫁妆。反倒是静安郡主唯一的女儿,居然没有拿到丝毫。
怪不得太后会震怒,派李公公过来讨要嫁妆。
这种事,谁能忍?
但凡有点羞耻心的,都做不出这么恶心的事情。
李公公道:“世子妃,太后娘娘说了,虽然雍王妃不计较,但她老人家却是不能看着她吃亏的,是以让奴才过来,将静安郡主的嫁妆清点好带走。”
说着,他看向荣亲王妃。
荣亲王妃是个识趣的,马上道:“是这个理,太后娘娘英明!”
赶紧让人去打开安置褚惜玉嫁妆的库房,让人将属于静安郡主的嫁妆一一清点出来。
就算她心疼得厉害,也不敢打这嫁妆的主意。
清点嫁妆需要时间, 不过今儿李公公带来的禁卫数量不少。
不久后, 一名禁卫将一个装各种商铺、庄子和房契等的匣子拿过来, 递给李公公过目。
李公公看了看, 一一和嫁妆单子对上,然后招来一名禁卫队长,朝他们道:“这京城里的几个宅子的位置挺好的,是当年庆阳大长公主亲自为静安郡主准备的,离得近的这几个,你们先带人去收了,别让什么猫猫狗狗占了静安郡主的宅子。”
禁卫队长应一声,带人气势汹汹离去。
褚惜玉瞳孔微缩,心里很是不安,想到褚瑾玉现在居住的宅子。
她不知道那宅子是不是静安郡主的嫁妆之一,若是的话……
这大冷天的,褚瑾玉的腿又断了,请不到太医为他医治,若是再被人从宅子里赶出来……她简直无法想像后果。
褚惜玉恳求道:“李公公,我弟弟还在双茶巷的一栋宅子里,能不能……”
“双茶巷啊?”李公公的记忆很好,“这巷子里的那栋宅子也是静安郡主的。”
褚惜玉顿时急了,“李公公,我弟弟他受伤了,你能不能看在以往也算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份上,让人先别将他赶出去,我马上派人去接他……”
孟芙在龙凤胎年纪还小时,就时常带他们进宫拜见太后,龙凤胎喻意好,也确实讨喜,宫里很多人都喜欢。
可以说,褚惜玉和褚瑾玉这对龙凤胎算是从小就在宫里行走长大的。
李公公作为慈宁宫的老人,也算是看着姐弟俩长大。
褚惜玉还记得,以往的李公公十分慈和,对姐弟俩殷勤又周到。
彼此之间多少有些情谊,她希望李公公能宽容几分,给他们姐弟俩留些体面。
李公公却不爱听这话。
“世子妃。”他尖着声音说,“奴才虽然只是一个阉人,却也知晓礼仪廉耻。若不是罪人孟氏窃取静安郡主的身份,你们姐弟俩又如何能进宫拜见太后,在宫廷行走?奴才又如何能与你们有什么情谊?”
“世子妃还是莫要说这种可笑的话,让人徒然发笑。”
褚惜玉脸色青白交错,就像被人当众扒下脸皮,只觉得快要窒息。
旁边的荣亲王妃用帕子掩住嘴,嘴角翘起。
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奸生女,以前所享受到的荣华富贵和身份、地位,都是静安郡主真正的女儿——褚映玉的。
她有什么脸用这个来求情?
禁卫的速度很快,第一个去的便是双茶巷。
一群禁卫如狼似虎般地涌进宅子里,宅子里伺候的下人惊慌失措,发出尖叫声,被驱赶出去。
屋子里的褚瑾玉因为腿伤动弹不得,加上疼痛,一天到晚骂骂咧咧的。
这会儿,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有下人不知死活吵闹,他又破口大骂起来。
直到房门被人嘭的一声踹开,身材高大的禁卫走进来,像拎小鸡崽儿似的,一把将他揪了起来。
褚瑾玉又惊又吓,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是谁?你居然敢闯我家,我要去衙门告你……”
禁卫根本不理他,拖着他出去。
他的腿上有伤,被禁卫粗暴地拖出去时,受伤的腿在地上磕磕碰碰地拖拽,难免碰到伤处,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啊啊啊——我的腿——”
他痛得大哭大叫,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曾经侯府世子的尊贵。
伺候他的小厮仓皇地跟着,不敢出声。
小厮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自然认出禁卫身上的衣服,知道这是内廷禁卫,他哪里敢随便叫。
禁卫像拖着一条死狗似的,将哭嚎不已的褚瑾玉丢出门外。
其他的下人也被一一撵出去,然后迅速地取出封条,将宅子封起来,继续赶往下一个地方。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一句解释。
等到禁卫离开,小厮方才跑过去查看地上的褚瑾玉。
“少爷,您怎么样?”
由于是被人直接从床上拖出来的,褚瑾玉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被丢在雪地里,不过一会儿就被冻得瑟瑟发抖,浑身都冻僵硬了,哭嚎声也变小,脸色青白,狼狈不堪。
褚瑾玉牙齿打着颤:“我的腿、我的腿……去、去找我二姐……”
小厮生怕他真的被冻坏了,只好将他扶起来,先找个地方将他安置好,再去荣亲王府找二小姐。
褚映玉回府后,没怎么关注外面的事,好好地睡了一觉。
可能是因为怀孕,她最近变得比较啫睡,总觉得怎么睡都不够,睡着后也不再轻易做噩梦。
又是一觉醒来,褚映玉软绵绵地靠在玄青色细布绣祥云的迎枕,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这孩子不仅来得及时,也格外乖巧。
除了在慈宁宫时她昏迷一次外,后来从安胎到现在,她的反应都不算太大,就算害喜,其实也只是干呕,饮一杯偏酸的梅子水便能止住几分。
寄春笑道:“小姐,你这是要和小世子打招呼吗?”
褚映玉看她一眼,“万一是个小郡主呢?”
“没关系呀。”寄春语气轻快,“先开花后结果也是不错的,到时候凑成一个好。”
褚映玉浅浅地笑,由着丫鬟扶她起床。
洗漱过后,她坐在桌前用膳,一边问道:“王爷呢?”
“王爷一早出门了。”
得知陆玄愔不在,褚映玉没再多问,安静地吃着丫鬟夹过来的食物,虽然用得不多,却比怀孕之前好一些,让秦嬷嬷等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用过早膳,便有下人来报,靖国公府的人欲要见她,已在府外候着。
“有谁?”褚映玉问。
关嬷嬷禀报道:“靖国公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以及大少爷、大少奶奶。”然后问道,“王妃,您要见他们吗?”
褚映玉神色平淡,“见罢。”
大概是昨儿去了天牢一趟,做了让自己开心的事,现在她的情绪平和稳定,倒也不介意见一见那些人。
很快靖国公府的人便过来了。
四人见到坐在那里的褚映玉, 恭敬地上前行礼。
等他们行完全礼, 褚映玉方才开口, “坐罢。”
雍王府的下人虎视耽耽地盯着他们, 四人皆有些尴尬,硬着头皮坐下。
褚映玉端起秦嬷嬷准备的梅子水喝了一口,开门见山地问:“舅舅,你们今儿过来有什么事?”
孟玉珂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有些无措,呐呐地道:“我们过来看看你,听说你有好消息,恭喜啊……”
齐氏和陈氏低着头,并不吭声。
孟青山也老老实实的。
听到孟玉珂干巴巴的话,三人心里十分郁闷。
特别是陈氏,觉得今儿他们来这里,只怕要白走一趟。
她心里也有几分埋怨,要不是孟家人以往做得太绝,从来不将褚映玉当成亲人看待,如今只怕她也不将他们当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这过分的客气,又何偿不是一种疏离和冷漠,没有亲戚间的亲热,没有丝毫的亲情可言。
孟玉珂虽然平庸,也是从小被靖国公带在身边教养长大的,并不是真的蠢,哪里没看出褚映玉对他们是什么态度。
他突然迟疑起来,对这次来此的目的也不知道该不该提。
褚映玉贴心地帮忙接过话,“舅舅,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罢。”
孟玉珂迟疑地说:“映玉,舅舅这次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不知宫里……要如何处置靖国公府?”
褚映玉神色一顿,面露无奈之色。
“映玉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她轻声说,“不过,大抵要等圣人查清楚当年外祖母之死……是否是人为?”
“绝非人为!”孟玉珂激动地说,“娘确实是病死的,当年她去世前,身子就已经很不好,一直是我和齐氏伺奉她汤药……”
齐氏也有些慌,慌忙点头。
见褚映玉看过来,那双眼睛清浚浚的,像是要看透她的内心。
她吓得不行,惊慌地想,褚映玉不会怀疑自己当年对病重的庆阳大长公主做了什么罢?
庆阳大长公主是她的婆婆,虽然婆媳之间极少有和睦的,可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真的敢对庆阳大长公主出手。
况且,庆阳大长公主身边可是还有忠心的下人伺候着,她哪里敢做什么?
孟玉珂看起来很激动,“我娘年轻时上过战场,受过重伤,其实她的身体一直并不是那么好。听说我出生时,她熬了许久才挣扎着生下我,后来更是没精力看顾我,是以我都是由父亲照顾教养长大的……”
庆阳大长公主休养了几年,身体总算好一些。
后来又意外怀孕,这孩子便是静安郡主。
自从静安郡主出生后,庆阳大长公主的身体变得更差了,不过她仍是打起精神,用心地照顾女儿,将女儿养在身边。
褚映玉淡淡地听着,比起孟玉珂和齐氏的紧张,陈氏和孟青山的不安,她平静得让人心慌。
“映玉,你要相信舅舅!”孟玉珂道,“那是我的亲娘,就算舅舅再没用,再畜生,也不会害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的双眼有些湿润,作为一个儿子,他也是孺慕母亲的。
褚映玉唔一声,说道:“舅舅放心,映玉知道的,圣人定会让人查清楚。”
原本还满怀期盼地看着她的几人,一颗心瞬间就沉下来,宛若沉到冰水里,又冷又寒。
她没说相不相信,但从她话里透露的意思知道,她不会信他们的话。
她只相信证据。
孟青山心里苦笑。
他突然羡慕被左明珠绑回左家的二弟,不用面对这些,就算靖国公府将来……有左明珠在,也影响不到他什么罢。
孟玉珂茫然地看着褚映玉,难受地说:“映玉,你不相信舅舅,是吗?”
齐氏僵着脸, 嘴巴嗫嚅着, 不知道说什么。
褚映玉没在这事上和他纠缠, 而是问了一句, “舅舅,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难道真的没发现孟芙的身份吗?”
孟玉珂一愣,羞愧地说:“映玉,舅舅……真的没发现。”
褚映玉又问:“我娘的死,你真不知情?”
孟玉珂越发的羞愧,几乎无地自容,“映玉,舅舅……真的不知,若是我早知道的话……”
“若是您早知道的话,您会揭穿它,还我娘一个公道吗?”
孟玉珂嘴巴张了张,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会揭穿它吗?
应该……不会吧。
毕竟若是揭穿这事,太后一旦知晓靖国公居然养了外室,甚至他的私生女害死静安郡主,定会雷霆大怒,靖国公府的下场也好不到哪。
更何况,靖国公再不好,那也是他爹,将他教养长大的父亲。
为人子女,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受罪无动于衷?到底会为了保住父亲,保住家族,当作不知情罢。
旁边的齐氏急得要死,一直频频给丈夫使眼色,让他说“会”!
褚映玉会问这些,证明她其实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就能保住靖国公府的爵位。
可他居然迟疑了,她心里恨得不行。
褚映玉了然,帮他回答:“看来舅舅不会。”
孟玉珂面露苦笑,讷讷地说:“映玉,抱歉……是舅舅对不住你娘,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认不出来,害得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不过,舅舅一直是希望你好的。”
他一脸真诚地说。
褚映玉嘴角扯了扯,叹道:“舅舅,我相信你,不过你也更疼褚惜玉和褚瑾玉他们,不是吗?”
龙凤胎是祥瑞,而且活泼讨喜,长辈们喜爱一些是正常。
更不用说有靖国公和孟芙夫妻俩的态度,周围的人多少也会受到影响,自然会更偏向被宠着的孩子。
她是相信孟玉珂对当年的事确实不知情。
他这样的性子,平庸无能,以靖国公的精明,不会让他掺和进来,因为根本没用,反而因为知道的人越多,越有暴露的危险。
也相信他对自己是有几分疼爱的,只是真的不多。
原是想见一见他们,确认一下当年的事他们知不知情。
现在已经有答案,倒也在预料之中。
孟玉珂张嘴,还想说什么,褚映玉已经没有心思搭理他们。
她端起茶,“舅舅,你们回去罢。”
见她端茶送客,孟玉珂等人纵使再不想走,也只能无奈地起身。
这时,王府的总管柳全过来,禀报道:“王妃,太后娘娘宫里的李公公来了,说是将静安郡主的嫁妆给您送过来。”
闻言,孟玉珂等人骤然停下,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
太后居然真的将静安郡主的嫁妆送过来了?
雍王府的正门大开,只见内廷禁卫将一车又一车的东西拉进雍王府。
京城里关注这事的人不少,看到这一车车的东西,暗暗咋舌。
昨儿太后宫里的内侍去荣亲王府清点静安郡主的嫁妆时,就已经有不少人得到消息。
忙碌了一天,翌日终于将清点好的嫁妆送到雍王府。
静安郡主当年出嫁时,可是十里红妆,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嫁妆只会多不会少,这么一大笔的数目,让人看着就羡慕。
特别是那些皇子,更是眼都红了。
雍王这娶的哪里是王妃,分明就是个下金蛋的财神爷啊!
孟玉珂等人失魂落魄地离开雍王府。
他们今儿来找褚映玉,除了想让她帮忙保住靖国公府的爵位,其实还想叙一叙甥舅情的,毕竟这外甥女实在太有出息,其他的不说,光是太后对她的愧疚,只要她亲自去求太后,想必太后会心软放过靖国公府的其他人一马。
可惜,错过就是错过了。
这些年,他们如何对她,她也如何对他们。
他们对她没什么感情,她自然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又怎会帮他们?
齐氏心里不是滋味,十分不甘心,忍不住说:“女人哪个不想娘家好的?娘家就是女人的底气,咱们也算是她的娘家,若是咱们好了,她的底气也足,她怎么就……”
就像她的娘家忠勇侯府,比起没落的长平侯府,没实权的靖国公府,忠勇侯府可是有实权的。
正因为有这样厉害的娘家,她在靖国公府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褚映玉是雍王妃,现在她还能仗着太后的愧疚怜爱她几分,护着她,将来这份愧疚没了,雍王府里再进了新人,若没有娘家支持,看她怎么在雍王的后院立足。
齐氏这话说得中肯,也是世人的想法。
孟玉珂父子俩都觉得她说得对,如果褚映玉聪明些,就应该顺势和他们修好,保住靖国公府才对,这是她将来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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