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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珠映玉(雾矢翊)


以前只是看在庆阳大长公主的面子上诸多恩赐,现在这些恩赐将会毫不犹豫地收回来。
人走茶凉,莫过如此。
这话一出,靖国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艰难地转过头,朝这边望过来。
“你、你……”
他想说话,但他喉咙里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就像被恶鬼扼住了喉咙,徒劳地挣扎着,双眼鼓起,不甘又绝望地嘶吼。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天牢,陆玄愔便担忧地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褚映玉抬头朝他笑,“王爷放心,我很好呢,没什么不舒服的。”
她戴着雪帽,眉目如画,双眼弯成月牙,美丽无瑕,神态平和安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陆玄愔默默地看她,碰了碰她的脸,生怕她积在心里不说。
倒是褚映玉问:“王爷可是觉得我太过狠心?”
上辈子,她曾被人骂冷血无情,是个狠毒之人。
当时褚瑾玉和瑞亲王府的六公子陆子文在迎芳楼起了冲突,褚瑾玉动手将陆子文从楼上推下来,导致陆子文当场死亡。
瑞亲王府为此事震怒不已,扬言要褚瑾玉给陆子文赔命。
长平侯夫妻俩为了救儿子四处奔走求情,求到褚映玉这儿,让她出面救褚瑾玉。
褚映玉自然是不愿意的,不过是拒绝两人的要求,就被人骂冷血无情,不顾同胞兄弟死活。
那么一个恶心的玩意儿,她为何要救他?
可人便是这般,谁弱谁有理。
褚瑾玉就要给死去的陆子文偿命了,多可怜啊!就算褚瑾玉做错了事,害了一条人命,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之事,可世人只会觉得她是当姐姐的,居然不救自己的亲弟弟,甚至还拒绝双亲的请求,任由他们跪在地上如何哀求都无动于衷,如此狠毒无情,枉为人子,枉为亲姐。
褚映玉知道世人喜欢人云亦云,站着说话腰不疼。
可她也知道,人总是要被孝道和道德裹挟着,一旦有丝毫的差错,就会成为世人眼里的异类,被人侧目,指指点点。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可也架不住人人都指责她狠毒。
褚映玉有时候也会想,她真是个狠毒的人吗?
听得多了,她也觉得自己或许就是个冷血狠毒之人。
是以现在她很平静地问他,平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同时也想让他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没办法做一个善良大度的女人。
谁伤害了她,她就会千方百计去报复,还要落井下石,将他们踩到尘埃,让他们痛苦崩溃。
陆玄愔神色未变,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将她冰冷的手拢在自己手里,说道:“傻话。”
这算什么狠毒无情?
她是杀人了,还是害人了?或者是叛国了,还是祸害天下苍生?
不过是将别人施予在她身上的恶还回给罪魁祸首,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谈何心狠?
如果不是那些人,她会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在母亲的疼爱中长大。
她也会成为活泼可爱、单纯讨喜的姑娘。
她不会如此敏感,不会如此痛苦,在煎熬中长大,硬是逼得自己硬起心肠,竖起所有的防备。
其实在他心里,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她保护自己的手段,在他看来,着实太过温和,哪称得上什么恶毒?
褚映玉认真地看他,确认他说的是真的,抿嘴笑起来,“王爷,你真好。”
是啊,两辈子其实他都没变。
上辈子她拒绝长平侯夫妻俩的请求,不肯出手救褚瑾玉,他听说后也没说什么,甚至在长平侯夫妻再来府里寻他求助时,直接命人将两人丢出去。
可惜褚瑾玉居然好命的没死。
没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孟芙求到太后那儿。
太后那时候当孟芙是庆阳大长公主的女儿照顾,爱屋及乌,对龙凤胎也极为恩宠,到底不忍心褚瑾玉年纪轻轻就给人偿命,插手这事。
最后让长平侯府用爵位赎褚瑾玉的命。
长平侯府早就没落,用一个没用的侯府爵位去抵陆子文一命,显得陆子文的命很不值得,瑞亲王府对此颇有微词,更恨褚伯亭等人。
至于褚映玉,自然也被人骂得更狠。
很多人认为,娘家变成这般,失去爵位,都是她袖手旁观,不顾念亲情。养出这样冷酷无情的女儿,还不如当初不生她,生下来是祸害娘家的讨债鬼,白眼狼。
褚映玉心平气和地想,这辈子长平侯府的下场更惨,褚瑾玉虽然活着,但被还活着的陆子文打断了一条腿。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再骂她恶毒呢?
居然将娘家祸害成这般。
陆玄愔确认她身体没有什么不适,松口气,就要带她回府。
“王爷,我想进宫。”褚映玉轻声道,“我娘的嫁妆,该讨回来了。”
先前在天牢和孟芙说的话,她并不是为了吓唬她,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当初庆阳大长公主放心不下女儿,女儿出嫁时,给她备丰厚的嫁妆,然而在孟蓉死后,都便宜孟芙和长平侯府。
便宜谁都不能便宜那些恶心的人。
他们越痛苦,她就越畅快,瞬间就心平气和、神清气爽,比什么安胎药都有用。
陆玄愔闻言,让马车转道进宫。
他亲自陪褚映玉去了慈宁宫见太后。
太后见两人进宫,有些纳闷,“你们怎地来了?映玉的身子如何?怎不在府里好好养着?”
说着赶紧让陆玄愔扶他媳妇坐下来,千万别累着她。
妇人怀孕,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时候,没事千万别出门到处乱跑。
听到太后的话,褚映玉的眼睛就红了。
“皇祖母……”
太后有些急,以为又出什么事,“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褚映玉哽咽地道:“先前孙媳和王爷去了一趟天牢……”
“你去做甚?”太后越发的急,“你怀着身子呢,那地方阴森森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然后又责备孙子,“你怎么任她如此胡来?你也是个胡来的,居然还陪她去天牢。”
陆玄愔低头认错。
太后很担心褚映玉的肚子,赶忙让人去请太医。
褚映玉道:“皇祖母,孙媳妇身体无碍,就是去天牢一趟,见了父亲和外祖父他们,心里有些难受罢了。”她哽咽地说,“看到他们,孙媳就想到孙媳可怜的母亲,当年外祖母一直不放心她……”
太后也有些伤感,“可不是,庆阳所生的一双儿女,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静安。静安不像她哥哥孟玉珂,她不是男儿,将来无法继承靖国公府,姑娘家终究要嫁出去的,若是遇到良人还好,若不是……”
很显然,静安郡主遇到的不是什么良人。
庆阳大长公主所出的一双儿女,长子孟玉珂自出生就被封为靖国公府的世子,自幼被靖国公带在身边教养,与母亲并不亲近。
后来女儿出生,庆阳大长公主专心教养女儿,可以说静安郡主是在庆阳大长公主身边长大的,最得她的宠爱。
靖国公和长平侯府的老侯爷年轻时一起打过仗,两府走得近,是以静安郡主和褚伯亭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褚伯亭才干平平,但他确实长了一张俊俏的脸,很容易引得姑娘家喜欢,静安郡主亦是如此,两人又是青梅竹马的感情,长大后便想嫁褚伯亭。庆阳大长公主纵使觉得褚伯亭太过优柔寡断,并非良配,可女儿喜欢也没办法。
“静安的婚事定下后,庆阳一直都很担心。”太后叹气说,“庆阳看出褚伯亭不顶事,一旦长平侯府的老侯爷去了,长平侯府很快就会没落。是以她给静安准备极为丰厚的嫁妆,给她一个依靠……”
太后说到这里,猛地反应过来,目光微凝,“孟芙取代静安,静安的嫁妆岂不是在她手里?”
褚映玉垂泪道:“正是如此,孙媳也是刚才方想起这事。”她伤心地说,“孙媳每每只要想到母亲的嫁妆被害死她的人拿着,这些年还不知道用了多少,心里便难受……”
陆玄愔看她默默流泪,手指动了动,想给她拭泪,到底忍住了。
太后怒道:“静安的东西,岂由得她一个外室女染指?”
她当即叫人过来,让人去查静安郡主的嫁妆。
吩咐完这事后,她安慰伤心的褚映玉,“你别哭啦,哭坏身子可不好,哀家定会让人将你娘的嫁妆完完整整地讨回来。”
褚映玉双眼含泪,感动道:“多谢皇祖母!其实孙媳对娘亲的嫁妆有多少并不在意,只是想着那好歹是外祖母给娘置办的,怎么能给害死了我娘的人糟蹋?就算孙媳拿去捐给朝廷,也不愿意便宜他们。”
“说什么傻话呢。”太后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那是你娘的嫁妆,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她的嫁妆不给你给谁?”
历来母亲的嫁妆都是留给自己的孩子,静安郡主的嫁妆自然也是如此。
这是人之常情。
褚映玉拭去脸上的泪,孺慕地看着太后,“皇祖母,谢谢您。”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啊,安心养胎,其他的事都交给哀家,日后莫要再去天牢这些地方,万一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只怕后悔莫及。”
褚映玉乖巧地应下。
这时,太医被人请过来,给褚映玉请脉。
“太医,雍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事罢?”太后紧张地问。
太医道:“太后娘娘放心,雍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很好,不过雍王妃的身子较弱,还是要小心养着些方是,不要轻易劳累,受到刺激。”
妇人怀孕前三个月都是危险期,太医也是小心为上,不严重都往严重说,没毛病也要挑出些毛病来。
闻言,太后也要赶褚映玉赶紧回府里歇息,没事不要随便出门,甚至免了让她进宫请安,有什么事派个人进宫就行。
褚映玉乖巧地感谢太后的爱护,接着面露踌躇之色。
“怎么啦?可是还有什么难处?”太后问道。
褚映玉咬了咬唇,仿佛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起身缓缓地朝太后跪下。
陆玄愔见她下跪,神色一凝,小心地护着她,跟着她一起跪下。
太后道:“你这是作甚?赶紧起来。”又朝陆玄愔说,“小七,你还不赶紧将你媳妇扶起来?她还怀着孩子呢。”
褚映玉却没起,而是说:“皇祖母,孙媳想求您一件事,您能不能作主,让我娘和离?”
太后愣住了,“什么?”
直到她再复述一遍,太后皱起眉,问道:“你真想让你娘与褚伯亭和离?”
褚映玉一脸坚定地点头。
太后迟疑地说:“可若让你娘与褚伯亭和离,只怕你的名声也不会好……”
哪有当女儿的会请求让父母和离的?
就算褚伯亭再多的不是,他也是褚映玉的父亲,揭穿他的罪行便罢,还要让父母和离,只怕世人会说雍王妃不孝。
褚映玉哭道:“皇祖母,若是娘亲还活着,只怕也希望与他和离罢?母亲枉死,还受此大辱,被人顶替身份,父亲明知真相,却护着凶手,对母亲无情无义,如此不若让母亲与他和离。”
太后看她哭得如此伤心,最后叹了口气,“哀家答应了!”
她赶紧让孙子将人扶起来,看她哭得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纤姿楚楚,说不出的可怜,她叹道:“可怜的孩子。”
为了让母亲不受辱,提出让母亲和离,日后只怕世人少不得要指责她一二。
但这又何偿不是她为人儿女的一片孝心?
褚映玉和陆玄愔出宫后不久,太后派去的人已经拿到孟蓉的嫁妆单子。
一般高门嫁女,都会有嫁妆单子,抄作两份,一份放在娘家,一份由出嫁女带去夫家。是以静安郡主的嫁妆单子也有两份,一份在靖国公府,一份在长平侯府,想要取到它非常容易。
取到嫁妆单子后,慈宁宫的人进入被封起来的长平侯府,打开库房,清点孟蓉的嫁妆。
这一清点,发现孟蓉的嫁妆居然不剩多少。
太后勃然大怒,“怎会没有多少?难不成他们都将静安的嫁妆霍霍没了?”
真是越说越生气,当年静安郡主出嫁时,有多少嫁妆,她可是一清二楚,毕竟庆阳大长公主可是特地进宫和她提了一嘴的。
负责这事的慈宁宫的内侍道:“太后娘娘,奴才查看过,静安郡主的嫁妆除了一部分被花用完的,还有三分之二是被送到荣亲王府?”
“送到荣亲王府?”太后先是有些糊涂,尔后瞬间明白,“给荣亲王世子妃当嫁妆了?”
“正是!”
太后更加生气,拍着桌子骂道:“真是岂有此理!那是静安的嫁妆,褚惜玉一个外室女,有什么脸面拿静安的嫁妆给她陪嫁?”
特别是知道褚映玉这亲生女儿的嫁妆中,居然没有一点是孟蓉的嫁妆,反倒都给褚惜玉当嫁妆,陪嫁去了荣亲王府,没得恶心人。
太后是越想越气,命令道:“去将静安的嫁妆带回来,那是给雍王妃的,一件都不能留下!”
内侍领命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讨回嫁妆
慈宁宫的内侍得了太后的命令后,便拿着孟蓉的嫁妆单子,以及整理出来的账册,直奔荣亲王府。
荣亲王府的主子们以前极得宫里的贵人重视,府中的下人自然也认得慈宁宫的内侍,发现为首的是慈宁宫的总管太监李公公,还有一群内廷禁卫。
荣亲王府的下人直觉来者不善,赶紧去通知王妃。
今儿不是休沐日,荣亲王父子俩皆不在,王府里只有女眷。
荣亲王妃听说慈宁宫的内侍到来时,心里咯噔了下,以为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不怪她风声鹤唳,去年发生了私会之事后,荣亲王府被宫里的太后厌恶、圣人大怒,差点一蹶不振。
直到现在,她仍是心有余悸。
荣亲王妃忐忑地迎出去,看到李公公和那群内廷禁卫时,腿肚子有些发软。
她勉强打起精神,忐忑地问:“原来是李公公,您怎地来了?可是太后娘娘那边有什么吩咐?”
李公公看她一眼,并未与她多作寒暄,开门见山地问:“贵府的世子妃可在?”
荣亲王妃闻言,不仅没有放松,反而一颗心提得老高。
难不成太后终于要清算孟芙生的那两个奸生子?
“在的。”她老实地说,一边吩咐人去将褚惜玉叫过来,一边招待李公公和那群内廷禁卫,试探地问,“李公公,你找她有何事?”
李公公喝了口热茶,身体暖和许多,说道:“太后娘娘找世子妃有些事。”
多的便不说了。
虽然荣亲王父子俩确实极得圣宠,然而他们现在到底不比以前。李公公知晓太后虽然重新招荣亲王妃进宫,这不过是看在圣人再用荣亲王父子的份上,其实她老人家心里对去年的事还膈应着,对荣亲王一脉亦不如以往那般看重。
李公公是看主子面色行事的奴才,自然也不会像以往那般热情以待。
荣亲王妃看在眼里,心里暗恨,却不敢流露丝毫。
她知道太后对他们确实不若以往那般宠信,对他们有了怨言。
若是太后因为褚伯亭夫妻俩的罪行迁怒褚惜玉,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荣亲王府。
想到这里,荣亲王妃十分后悔。
早知道在褚伯亭夫妻俩被圣人投入天牢时,就应该逼着儿子休掉褚惜玉,省得留着她连累荣亲王府。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半刻钟后,褚惜玉总算来了。
她是得到消息时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的,明明是隆冬腊月,硬是跑出一身汗水。
看到坐在正厅的李公公,褚惜玉有些怯,上前福了福身,小心地问:“李公公,不知太后娘娘寻我有何事?”
李公公站起,取出孟蓉的嫁妆单子,清了清喉咙,开始表明自己的来意。
等荣亲王妃和褚惜玉明白他的意思,婆媳两人的脸色大变。
太后居然要帮褚映玉将孟蓉的嫁妆讨要回去?
荣亲王妃不可思议地看着褚惜玉,质问道:“你娘居然将静安郡主的嫁妆给你当陪嫁带过来?”
孟芙哪里来的脸啊?
窃取了静安郡主的身份不说,居然还将人家的嫁妆给个奸生女当陪嫁,这种事也亏孟芙做得出来,真是让人恶心坏了。
褚惜玉脸色苍白,无助地道:“我、我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嫁妆是娘亲为她准备的,听娘亲说,从她出生时就为她攒嫁妆……
出嫁那晚,娘亲告诉她,有这些嫁妆,在荣亲王府里她一定能立足。
毕竟她这婆婆也是个势利眼,要不是有这份丰厚的嫁妆,只怕都不看她一眼。
“你不知道?”荣亲王妃鄙夷地看她,“你那娘只是个外室,手里哪有什么钱给你置办嫁妆?长平侯府的底蕴摆在那里,若是不挪用静安郡主的嫁妆给你,你那嫁妆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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