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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珠映玉(雾矢翊)


所以他们实在不解,她为何就那么倔呢。
陈氏看了一眼那对父子俩赞同的神色,心里嗤笑。
若是娘家不中用,这样的娘家有什么保住的必要?更何况其中还涉及到杀母之仇。不是人人都想要这么一个娘家的。
以褚映玉的性子,估计她宁可不要娘家,也不想帮他们保住爵位罢。
陈氏心里同样不甘心,但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褚映玉的性子。
她不是孟家人,是半路嫁过来的孟家媳妇,作为一个局外人,倒是将褚映玉这些年的处境看得更明白。
那样所有人都忽视、欺辱的处境下,她没有崩溃,也没有被养成随便人拿捏的傀儡,可见她的心性之坚韧,不会流俗于大众。
靖国公府的一行人心情沉重地回到府里。
没想到,还有让他们沉重的事在后头。
刚回到府里,他们就听说,宫里的太后直接下懿旨,让静安郡主和褚伯亭和离。
和离?!!
所有人都没想到,太后居然会让两人和离。
这一个都死了十几年,一个还在天牢里关着……
很快,众人就知道,这是褚映玉向太后亲自求的。
那天褚映玉从天牢出来,直接进宫找太后,看到的人不少,虽然没多少人知道她和太后说了什么,但在她出宫后,看太后又是让人去将静安郡主的嫁妆讨回来,又是下旨让静安郡主和离,便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雍王妃的手笔。
雍王妃果然是个狠人啊!
不少人倒吸了口冷气,同时飞快地想着,他们以前有没有得罪过雍王妃。
靖国公府的诸人也是满脸茫然,面面相觑。
没等他们品味出个什么心情,孟玉珂接到宫里传来的话,允许他们去天牢探望犯人。
自从靖国公三人被关进天牢,靖国公府也是想去天牢探望他们,同时想打点一番,送些东西进去,让他们在天牢里待得舒服一些,毕竟现在大冬天的,天气那么冷,实在煎熬。
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靖国公年岁那般大,已是一个七旬的老人,作儿女的哪里能不担心。
然而天牢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没有圣人的手喻,他们就算再多方打点,不给进就是不给进,甚至都打探不到一丝消息,不知道三人在里面如何。
得了宫里的允许,孟玉珂赶紧让人准备,他要去天牢探望。
最后,孟玉珂带着长子一起去天牢。
天牢的守卫森严,父子俩老老实实地被狱卒搜身,带来的东西都被狱卒拿走,不允许他们带进去。
孟玉珂很是失望,忧心忡忡地跟着狱卒进去。
看到天牢里像风烛残年老人的靖国公时,孟玉珂父子俩心里都不好受。
“爹,你怎么样?”
“祖父……”
不管靖国公做了什么,他在孟家人心里,一直都是威严的父亲和祖父,是靖国公府的顶梁柱,看到他落得这下场,父子俩心里说不出的心酸。
靖国公僵硬地转过头,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珂儿……”
“爹,是儿子。” 孟玉珂抹着泪说,“儿子来看您了。”
靖国公想说什么,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短促的声音,就像破了个洞似的,重重地粗喘着,不能成言。
孟玉珂越发的伤心,抹着泪哭道:“爹啊,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那边的褚伯亭惊喜地扑到铁栏前,叫道:“舅兄,青山,你们来啦!”然后又问道,“你们怎么进来了,是不是圣人……”
是不是圣人宽恕他们,否则哪会轻易允许人进来看他们?
孟青山看了一眼正在哭的父亲,主动回答:“是宫里允许我们过来探望的。”想了想,他据实以告,“太后娘娘让人将静安姑母的嫁妆从长平侯府和荣亲王府带走,送去雍王府给雍王妃……”
原本一脸漠然的孟芙听到这话,激动地扑过来。
她嘶哑地喊:“我的瑾玉呢?惜玉呢?他们怎么样?”
孟青山神色复杂地看她,以前他一直将她当成静安郡主,是嫡亲的姑母,从未怀疑过。却不想这人如此狠毒,害死真正的静安姑母。
虽然在血缘关系上,她也算是自己的姑母。
孟青山道:“他们……挺好的。”
孟芙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厉声道:“你们为何不护着他们一点?他们也是孟家的外甥和外甥女,你们为何不帮他们?”
孟青山别开脸,并不言语。
为何要帮他们?靖国公府都自身难保,他们哪有那力气去帮两个奸生子?别说这么多年的感情,那感情是建立在他们是真正的静安郡主的孩子的份上,而不是建立在一个外室女所出的孩子身上。
那两个孩子的出生是耻辱。
孟青山不想回答孟芙的问题,朝褚伯亭道:“对了,太后已经下懿旨,让你和静安姑母和离。”
什么?!!
褚伯亭傻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褚伯亭从未想过,他会与静安郡主和离。
让男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妻子和离,对于男人而言,这样的打击不啻于被戴绿帽子。
在他心里,静安郡主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才对。
这是男人的一种独占心理,无关情爱。
“为、为什么?”褚伯亭结结巴巴地问,“太后娘娘为何突然下这样的懿旨?”
况且,人都死了十几年,和不和离,又有什么干系?
为何一定要让他们和离?
孟青山如实道:“这是映玉向太后娘娘请求的。”
“映玉?”褚伯亭大受打击,又惊又气,“她、她为何要如此?”
这不孝女,居然做这种事?她就这么恨自己?
为何要如此?
孟青山暗忖,当年静安郡主的死,虽然不是褚伯亭亲自动的手,但他也算是刽子手,间接害死静安郡主,事后还帮孟芙遮掩,当了帮凶。
以褚映玉那爱憎分明到心狠的性子,不仅要将仇人踩在脚下,还要诛其心,让其痛苦万分坠入修罗地狱。
孟青山也没想到,这位表妹心狠至厮。
以往看她文文静静的,温顺柔和,被偏心的长辈无视、被人欺负时,也从未有怨言,逆来顺受,像是谁都可以踩她一脚,宛若一个小可怜儿、受气包似的,还以为她就是这种柔顺不争的性子。
哪知道当她一朝得势,所有曾经欺负过她的人,甚至是她的仇人,都在她手里折了,甚至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这哪是什么受气包,小可怜,逆来顺受?
那些不过是她无力反抗时的暂时妥协罢了。
再看褚伯亭,这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她都能如此狠心地将他打落到尘埃,孟青山突然觉得,她没有搭理他们这些外祖家的亲戚,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孟青山一面被褚映玉的狠辣惊住,一面也在反省,自己以前有没有欺负过她。
孟青山看了一眼牢里的三人。
祖父看着时日不多,只怕熬不了多久,就算他能熬,等到查清楚祖母的死因,不管祖母之死与他有没有关系,圣人也不会让他活。
孟芙死死地盯着自己,怨恨他们不对褚惜玉姐弟俩伸出援手,又为两个儿女的处境担心、心疼,整个人疯得厉害。
褚伯亭则因为和离的事,被打击得不轻,那股精神气儿瞬间就散掉,显现出一股苍老、颓废,哪里还有年轻时的俊俏贵公子模样。
孟青山在心里深吸口气。
和愚钝的父亲不同,其实得知宫里来人,允许他们去天牢探望时,他就隐约明白宫里的意思。
想让他们将外面的消息告诉这三人。
看到他们不敢置信、崩溃的样子,这样的报复之狠,让孟青山背脊发寒。
他突然不敢去猜,这到底是谁安排的。
行事如此之狠辣,似是要在他们活着时,让他们备受煎熬,每一天都活在煎熬、崩溃之中,就算死时都带着无尽的悔恨和不舍,死不瞑目。
孟家父子在天牢待的时间不长,很快狱卒就过来赶人。
孟玉珂点头哈腰,给狱卒塞银子,恳求再给他们一些时间,狱卒收下银子后,勉强地应下,让他们再待半刻钟。
孟青山冷眼看着狱卒离开,再次印证心里的想法。
褚映玉看着禁卫送过来的东西,有些失神。
关嬷嬷等人忙着清点,对嫁妆单子一一对应,忙得不可开交。
旁边坐着的李公公喝了口热茶,笑盈盈地说:“雍王妃,静安郡主的嫁妆都在这里了,那些损失的,也用等价值的东西填补上,若是没有,便用银钱补上,您瞧瞧数量是不是对得上。”
褚映玉回过神,感激地说:“李公公,今儿辛苦你们了,不用算,本宫是信你们的。”
然后吩咐让厨房那边准备席面,招待这些辛苦送嫁妆过来的禁卫。
这大冬天的,他们辛苦走一遭,可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
李公公笑呵呵地说:“雍王妃不必客气,咱们这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自然要为王妃讨回静安郡主的嫁妆,不能遗漏丝毫。”
直到王府的人将送过来的嫁妆清点完毕,确认没有错误,李公公和吃饱喝足的内廷禁卫领着雍王府丰厚的红封离开。
一个个心情都很不错。
因为雍王妃非常大方,给的赏银都不少,雍王府里的席面也很不错,不愧是御厨做的席面,其他王府里可没有。
送走李公公等人,褚映玉让人将这些嫁妆登记入册,然后看着窗外又飘起的雪花发呆。
寄春端了一杯梅子水过来,说道:“小姐,真好呢,郡主的嫁妆被太后娘娘讨回来,没被那些坏人占了,奴婢心里真是高兴。”
褚映玉轻轻地嗯一声,手抚着平坦的小腹。
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总会无意识地抚着肚子,明明肚子里的孩子才一个多月,并未显怀,感受不到什么。
然而只要手贴上去,她心里就会变得十分平静。
寄春见她情绪不高,小声问:“小姐,您不高兴吗?”
“没有。”褚映玉朝她笑了笑,“其实我是高兴的。”
仇人都在受苦,她娘的嫁妆也讨回来了,没什么不高兴的。
寄春似信非信地看着她,想了想,决定说些让她会高兴的事。
“小姐,听说昨儿李公公带人去荣亲王府带走郡主的嫁妆后,荣亲王妃就嚷嚷着要让荣亲王世子休妻呢。”
“真的?”褚映玉挑眉。
寄春点头,笑着说:“这事儿外面都传遍了,当时荣亲王妃叫嚷得可厉害了,居然还让人去将在宫里当值的荣亲王世子叫回来……”说到这里,她嘘唏地道,“二小姐这下可怜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休了。”
寄春并不喜欢褚惜玉,甚至巴不得她过得不好,觉得褚惜玉以前的荣华富贵和地位,都是孟芙偷来给她的。
可当得知她可能会被夫家休弃时,心里又觉得她是可怜的。
毕竟女子一旦被休弃,不仅会被世人指指点点,也无处可去,未来没个着落。
虽然在婆家时日子过得艰难了一些,到底还算是有个家,一个遮风挡雨、安身的地方。一旦哪天被婆家休弃,那些娘家愿意接受归家的还好,若是娘家嫌弃丢脸,不接受,或者直接不认这女儿,被休弃的女子又该如何?
这大抵就是这世间女子的命罢。
褚映玉听到寄春的嘘唏,心情徒然变得晦暗几分。
上辈子,从她被替嫁伊始,寄春总是担心她会被休弃,担心她不能在王府立足,将来怎么办?-
傍晚,陆玄愔回来,进门就见褚映玉坐在暖炕上,正在翻看账册。
他身上落了雪,先去净房换下沾染一身寒气的衣服,洗漱过后,又去薰笼那里暖和了手,方才抱她。
他摸了下她的肚子,问道:“难受吗?”
褚映玉朝他笑,“不难受的,我喝着梅子水呢,只要恶心时,就喝一口。”说着她端起桌上的梅子水,喂他喝了一口。
见他被酸得直皱眉,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可爱又狡黠。
陆玄愔哪里没看出她是故意的,有些无奈,更多的是纵容,若是能让她高兴,再喝两杯酸死人的梅子水也没什么。
将人小心地搂在怀里,他看向桌上的账册,不太赞同地看她。
“别累着。”他说着,用长了胡茬子的下巴在她脸蛋上蹭了蹭,然后被她嫌弃地推开。
褚映玉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王爷,疼呢,你今天没刮胡子吗?”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下巴确实长了胡茬子,摸起来刺刺的,有些扎手。
陆玄愔看了看她的脸蛋,果然有几点红,在那白晳柔嫩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她的肌肤太嫩,胡茬轻轻地刮一刮,都会有反应,他只能每日殷勤地刮胡子,不然若是不小心扎疼了她,会被她嫌弃,不准他亲近,而他也会心疼。
男人一旦到了年纪,就喜欢蓄胡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这样做事旁人也会信任几分。
像安王、平王和宁王等人正是如此。
然而陆玄愔为了他媳妇,两辈子都没蓄过胡子,没少被安王他们嘲笑他白面无须,不像个男人,倒像小白脸之类的。
当然,每次陆玄愔都会将他们扯去演武场,用拳头让他们知道,谁不像男人。
陆玄愔今儿出门太急,没来得及打理自己,只好去刮胡子。
等将胡子刮干净,他又跑过来搂着她,继续用脸蹭她。
褚映玉被他蹭得直笑,觉得他像一只大狗似的,也不知为何这么喜欢蹭人。
夫妻俩笑闹了会儿,褚映玉躺在他怀里笑得直喘气。
担心她笑岔气,陆玄愔不再闹她,拿起一本账册看起来。
原本是想帮她看看的,这样她就不用辛苦地看账册,能好好休息,哪知道这一看,发现并非是纯粹的账册。
“这是……”他不解地看她。
褚映玉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髻,又端来梅子水喝了口,说道:“王爷,这是长平侯老夫人的梯己。”
陆玄愔安静地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当年她去世前,要将她的梯己留给我当嫁妆,以前我不知道那些事便罢了,现在知道了,我不想要她的嫁妆。”褚映玉轻声说。
曾经她以为,祖母是长平侯府里唯一对她好的人,哪知道真相如此不堪。
这些东西,不过是她愧疚的补偿,不管她补偿多少,都无法让她娘复活,也无法弥补她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
甚至让她觉得无比的恶心。
褚映玉不想要,是以昨儿她就吩咐人将长平侯老夫人的梯己整理出来。
她将那本登记着长平侯老夫人梯己的册子递给他,说道:“王爷,这些由你处置罢。”
“你可以将它们折合成银两,买些物资或者直接送银两给边疆的战士,让他们过个好年罢。”褚映玉轻描淡写地说,“唔,现在距离过年也没多少天,可能无法在年前送过去,年后送到也不要紧的。”
陆玄愔惊讶地看着她,似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样决定。
“你……”
褚映玉笑了笑,“王爷,我给你打理王府,有些事情你也并未刻意瞒我,我没那么笨的,哪里看不出那笔银子的去向。”她叹了口气,伸手轻抚他俊美的脸,轻声问,“王爷,当年圣人将你送去北疆时,是不是和母后有什么约定?”
陆玄愔神色一顿,像是意外她会猜到,又有些不意外。
她一直都是聪慧敏捷的,否则前世他也不会尚未发现自己心动之前,就将王府和他的私产都交予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取来纸笔,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
褚映玉默默看完,不禁笑了下,脸蛋挨着他的肩膀,柔柔地说:“圣人许是没想到,你会在北疆一待就是七年,甚至立下赫赫战功,收服北疆不说,还打造出一支精悍的玄甲军……”
怕嫡子在北疆拥兵自重,但又与皇后曾有约定,所以圣人最后只能折中,不收回他的兵权,但朝廷不会给玄甲军拨军饷,想要养玄甲军,只能由陆玄愔自己想办法。
于是每个月,王府都要拨出一大笔的银子出去,秘密送往北疆。
褚映玉从上辈子就知道玄甲军是他养着的,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原因。
怪不得其他皇子都没军权,只有陆玄愔手里有玄甲军,让那些皇子和他们身后的人忌惮不已,只要陆玄愔在京城,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同时,圣人也用陆玄愔来牵制这些年长的儿子。
可谓是一举两得。
褚映玉在心里感慨,宫里的那位圣人不愧是御极近三十年的帝王,这手平衡之术,玩得可真溜。
陆玄愔听到她的话,偏首吻了吻她的脸,眼里流露出欢喜和隐藏不住的爱意。
这让他如何不喜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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