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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长明(云华渺渺)


因他犯了错,先帝甚至不许他见长姐的孩子。
那算什么错?他不过是失手摔死了刚出生的最小的弟弟而已。
他只是手抖了,他没想过摔死幼弟。他没错!
可那时长姐看他的眼神,让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皇帝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一双手疯狂撕扯,绞烂,血肉模糊的伤口浸了雨水,火辣辣地疼,钻心剜骨。
“阿姐,我没错……”他声音慢慢小下去,“都是谢钧,谢钧该死……”
是谢钧抢走了阿姐,谢钧还要抢走他的皇位。
他本来没想杀掉阿姐的。
都怪谢钧!
可是他渐渐说不出话了,他恍惚中看到长姐朝他越来越近,依旧是记忆里衣裙翩跹,英气清丽,笑起来时眼中锋芒化作盛绽的丹华,令世间万物失色。
但那人到底不是长姐。
他看清了来人,是姚筝的女儿。
卫姝瑶看见,谢明翊面无表情拖着剑缓步朝皇帝而去。
她望了一眼不远处地上的皇帝,越走越快,越走越急。乃至最后,她脱掉沉重浸水的外氅,奔跑过去。
终于,在谢明翊即将靠近皇帝前,卫姝瑶赶到了他身前。
谢明翊静静看了她一眼。
她因跑得太快,还在喘着粗气,却不抬眼看他,而是伸手抢走了他手中的剑,
“松手!”她低喝道。
皇帝艰难抬起头来,眼底起了一丝求生欲,挣扎着去拉卫姝瑶的红衣。
卫姝瑶没有挪步,挡在皇帝和谢明翊之间。
她倏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谢明翊。
刺目闪电劈下,照得她面颊愈加苍白。
手里的剑很沉,她几乎是费劲全身力气才把那剑提起来。
卫姝瑶突然冲谢明翊笑了一下。
然后,她沉下脸,闭紧了眼,抬起手臂,狠狠拿剑刺进了皇帝的胸膛里。
卫姝瑶力气不足,使尽全力也不过将剑尖将将刺进皇帝的胸膛里。她望着谢明翊,又再次低下头去,双手持剑,将全身力气压在剑柄上,用力刺下去。
谢明翊垂在袖下的手在发抖,他知道自己该上前,该从她手里夺回剑,可莫名却又觉得——
她咬着牙全力发狠的样子,似是很迷人。
卫姝瑶最后一次将剑洞穿了皇帝早就血迹斑斑的躯干,气喘吁吁地抽出了剑身。
谢明翊皱着眉,早就明白了卫姝瑶的用意,可心里却绞痛得越来越厉害。
他捂住了胸口,喉中涌起腥甜的血味,需得极力遏制着才将那口血缓慢咽下去。
闪电映照得宫城如白昼。
鲜血从皇帝的尸首下蔓延开来,流向卫姝瑶的脚下,而后又随着大雨被冲刷流向玉阶之下,渐渐化开不见。
雨越落越大,冲刷着一切尘世脏污。
卫姝瑶抬起脸来,用力把剑丢在一旁,半跪在地上,慢慢仰起头。因着刚才拼尽全身力气,她胸膛还在起伏不定,呼吸仍有些粗重。
“殿下不能有污点……”她望着谢明翊,目光久久未移。
这件事她来的路上早已经想好了,哪怕皇帝恶行罄竹难书,也绝不能死在谢明翊手里。
至于她,弑君?她只是替母亲,替姨母,替北境那么多枉死的将士,替流离失所的百姓求了个公道而已。
谢明翊一直毫无表情的的脸上终于裂开了点缝隙,眸光微澜。
“婵婵啊……”
他叹息着,俯身下来,从袖中摸出一张干净的雪帕,温柔替她拭去脸颊上溅上的几滴血污。
卫姝瑶的衣摆早已淋湿透了,身上发冷抖得厉害,直到谢明翊炙热的掌心抚上她的面颊,她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他手心的暖意汩汩而来,为她驱散了刺骨的冷意,渐渐抚平她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大雨滂沱,飘进廊下,淋透了二人的身子。
谢明翊将卫姝瑶用力拉入怀中,扶着她起来,脚尖踢开了染血的长剑。
大殿内的兵刃声响渐渐消停下去。
瑟缩在殿内的满朝文武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齐齐抬眼望过来,看着走进来的谢明翊与卫姝瑶。
或是惊骇,或是疑惑,或是茫然。
他们或站或立,惊疑不定地望着失踪已久的卫家幺女出现在太和殿门前。
与同样失踪十四年之久的昭宁世子一起,并肩而行。
“你、你们杀了皇帝?”有人震惊地小声发问。
卫姝瑶莹白的小脸面无表情,一一扫视过群臣。
她朝前一步,勉强稳住了身形,站在谢明翊前面,冷声道:“胡大人如此污蔑世子殿下,该当何罪?”
“可我分明看见……”那人被她目光死死盯住,话都哆嗦起来。
卫姝瑶打断他的话,“方才刺杀皇帝的分明是掌印陈全,世子殿下连夜率军入宫救驾,只可惜圣上已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了。”
“殿下在大殿内,一直奋力指挥救驾,剑刃不曾染血。及至出门后,殿下手里已经没有了剑。”她声音骤然一提,冷冽如霜,“试问无剑之人,如何弑君?”
雨夜的冷风吹得灯笼晃动不止。
烛光落在卫姝瑶的身上,她一袭绯红衣衫,身上湿漉漉的不知是血还是雨水。
臣子们震惊于她的话,更震惊地看着陈全噗通一声跪地开始磕起头来。
陈全语无伦次,一会儿破口大骂皇帝丧心病狂,一会儿又痛哭流涕恳求世子殿下饶命,竟是干脆利落认下了弑君大罪。
很快,梁锦便上前来拖走了陈全,直接往沉沉夜幕中离去了。
殿内群臣皆是脑子空白,即便他们早已知道皇帝昏庸暴戾,即便他们已经决意支持太子登基,可却突然得知,这太子不是皇帝的儿子。
昭宁世子,长公主之子。
他、他哪有资格继承大统?
胡大人鼓足了勇气,指着静立不动的谢明翊,将这句疑惑大声喝问出来。
群臣怔愣了半晌,亦开始窃窃私语。纵然刚刚经历了生死,众人仍是忍不住悄声议论,声音越来越嘈杂。
谢明翊沉默不语,平静地望着众人。
他心底的厌烦渐渐快要压不住了,以他的性子,断然不想再多费口舌。
可,他的婵婵站在他身前啊。
他怎能让她的苦心付诸东流。
谢明翊薄唇紧抿,忽地迈开步子,朝着后殿走去。
他越过一张张惊恐打量他的面孔,跨过一地狼藉,缓步离开这场闹剧。
他怕再多停一瞬,就会遏制不住自踏进太和殿起就翻涌而起的戾气。
卫姝瑶凝眸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走远,可她却一动不动,面朝着群臣。
“诸位莫不是忘了,先帝曾有意立世子殿下为太子?”
她声音出奇地平静,只有紧攥着袖中匕首的手腕微微发抖,“难不成,你们质疑先帝英明?”
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开始沉默下去。
“你们口口声声说他没有资格,可他是先帝御口亲认的谢家嫡脉,是光明正大的皇室长孙!”
卫姝瑶深吸一口气,朗声道:“纵然不论出身,只说他桩桩件件———”
“沿海水寇烧杀抢掠,民众终日惶恐不得安宁,是他冒死卧底,将水寇一举剿灭殆尽。”
“涪州洪涝困扰多年,粮食歉收灾民流离,是他日夜不眠呕心沥血,力求治水之法。”
“北狄压境铁骑南下,三州危在旦夕沦落在即,是他率军亲征,势如破竹攻破北狄王都。”
“遑论他礼贤下士,善待忠臣良将,肃清朝堂污流!”
她每说一句,语气便提起来几分,而殿内的议论声则小下去几分。
“他漂泊海上生死难料时,他保住灾粮安抚民众时,他身在沙场拿命厮杀时……诸位在做什么?诸位又在何方?”
“你们在他拼命护佑的大魏安宁之下,谈论他配不配?”
卫姝瑶眼中蕴起热意,声音却越来越大。
“他,哪、里、不、配!”她一字一顿,高声质问。
说到最后,卫姝瑶霍地抽出手中匕首,狠狠扎进一侧的盘龙柱上。
太和殿后殿,一片昏暗烛光下,谢明翊安静坐在榻上,听着那边的清脆声音,怔怔出神。
他撑着额头,闭了闭眼,唇角慢慢勾起点笑意,眼尾却蓦地滑落一滴泪。
他的婵婵,说过要保护他的。
随着铮的一声匕首刺响,前殿内纷乱的议论声全都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卫姝瑶视线投向黑夜深处,唇角慢慢扯起点笑。
“昭宁世子既是正统,又深受黎民爱戴重臣拥护,继承大统乃是顺应天命,诸位可还有异议?”
伴着她话语落音,大步踏入太和殿的是卫鸣、沈兴良、邓衍、陆淞、萧迎、罗淮英等六人。
所有朝臣都愣住了。
卫姝瑶已经有些疲乏,尽力朝着六人走去,高声重复着问:“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六人齐齐附和:“臣等效忠世子殿下,誓死追随!”
满朝文武望着大魏最骁勇的三位武将,文臣之首,锦仪卫指挥使,甚至还有宁王母族族长,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可众人闻着殿外的血腥气,没有人先行出声。
直到三朝元老周淳颤颤巍巍走了出来,朝着后殿方向俯首跪地,高呼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卫鸣等人也一同跪拜下去,随声附和。其余朝臣也都跪了下来,俯首跪拜。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彻大殿,绕梁不绝。
谢明翊在后殿静静坐了许久。
他听着一声声呼喊慢慢消失,而后闭上了眼。
后殿设有帝王休憩的软榻,他慢慢躺下来,睁开眼,看着横梁上摇晃的宫灯。
他想起很多年前,年幼的他躺在这里,指着那宫灯上的荷花纹样,缠着母亲要一盏荷花灯。
他沉闷地回想着母亲笑着答应他的模样,那温柔低眸的眼睛,和卫姝瑶有几分相似。
谢明翊再次闭上眼,恍惚中想起另一件事来。
平顺坊爆炸案后,他迷茫地随着将士们往军营里走,不慎被人撞倒在地上。
周围是嘈杂的声响,他又累又饿,手肘和额头在沙砾堆里摔蹭出了血,眼前一片猩红,他面朝地上,脑中一片混沌。
下雨了,丝丝细雨覆上他的身子,他冷得打了个颤。
恍惚中,有细碎的哒哒脚步声临近。
“阿哥,他怎么啦?”耳畔是奶声奶气的糯音,“你救救他呀……”
紧接着,一双柔软的小手掀开了他的乌发,拿着帕子轻柔地给他擦拭额头的伤口,又扳开他红肿的手心,小心翼翼把一粒粒沙砾挑出来。
“呼呼,小哥哥你忍忍,婵婵吹吹,就不疼啦……”
彼时他脑子昏沉得厉害,只隐约听清婵什么字,为这陌生而柔软的善意感到泪意涌动。
今日,他终于知道了那是两个什么字。
是他的婵婵啊……
原来,早有命中注定。
她从很久以前,就保护过他。
谢明翊缓慢抬起眼眸,在这冷清的大殿里,竟止不住滑落泪来。
又是哒哒的脚步声轻轻靠过来。
谢明翊坐起身来,用猩红的眼眸望向扑过来的卫姝瑶,嗓音低沉着开口。
“婵婵,累不累?”他问。
和他在一起,一定很累吧。
可卫姝瑶只是双臂环紧了他的腰,拿脑袋蹭着他的胸膛,轻声呢喃,“我们终于可以回去啦,我带你回家。”
“去哪里?”谢明翊也紧紧拥抱着她,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卫姝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弯起眉眼,柔柔笑着,说:“长宁宫啊。”
“我想好了,成婚后我们一起住在长宁宫,好不好?”
她伸出手,扳着指头算着,“后宫规矩,皇帝不能长住后宫,可我又想每日都见你,思来想去,只有长宁宫不算后宫……”
说着,又瘪起了嘴,蓦地露出了点小沮丧,闷闷不乐道:“哦,我忘了问你要不要纳妃,若是纳妃,总不能让她也来长宁宫……哼,你怎能这样呢?”
“我很生气!”末了,她还不忘用力捶他胸口一下,再捏着小拳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所以不准纳妃了。”
谢明翊望着怀里的卫姝瑶,听她故意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俯身下去,用温热的唇瓣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双唇。
“此生唯爱婵婵一人,至死不渝。”他呢喃说着,将她搂得更紧,似要揉进骨子里。
好一会儿,二人才从这个绵长的吻中回过神来。
谢明翊站起身,伸手牵住卫姝瑶。
两个人一步一步走到已经空无一人的前殿,停在闭紧的殿门前。
外面隐隐能听见杂乱的声音,还有一些朝臣说话交谈的对话声。
卫姝瑶忽然停下脚步,侧目去看谢明翊,轻声问他。
“郎君,以后要哪个名字?”
谢明翊唇角微扬,俯身下去,低沉道:“无论哪个,以后只是你一人的沈奕。”
既然她习惯了喊他沈奕,那便让这个名字只属于她。
卫姝瑶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面颊。
“那,沈奕,带我回家吧。”她温柔笑着。
谢明翊抬手推门,沉重的殿门发出悠长的咯吱声响,缓缓打开。
外面天际泛白,一束明亮的晨曦落在二人面容上。
谢明翊顿了顿,握紧了卫姝瑶的手,迎着朝阳大步往外走去。
八月初一,谢明翊行登基大典,立年号为庆昭。
八月十日,谢明翊在干元殿以册立中宫,诏告天下。
诏曰:“……朕躬仰遵慈命谨昭告天地,宗庙于庆昭元年八月十五册立卫氏为皇后正位中宫以共承宗祀奉养……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八月十五,英国公府半夜里便已灯火通明,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仆从和宫里来的宫婢内宦皆是衣着光鲜,来来往往地忙碌着。
后院的东厢房却仍是寂静一片。
卫姝瑶已经醒了,坐在梳妆台前,打着哈欠,任凭宫里的老嬷嬷给她妆发。
她身上已经穿了一身华贵礼服,套了足足五层,裹得她快喘不上气来。
但这身并不是行礼的礼服,她得先穿这身接了皇后册文金宝玉印,再入宫换大礼服与谢明翊行昏礼拜天地。
“娘娘先垫垫肚子。”长顺从外面进来,给她送了盘椰奶红豆糕,“圣上晨起后就想到娘娘,怕您饿着。”
卫姝瑶努力睁着眼,问:“他也起来了?”
“圣上拢共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咱家瞧他辗转反侧了一夜。”长顺如今已经是掌印,但在卫姝瑶面前依然恭敬得很。
卫姝瑶抿唇笑起来,又连忙端正坐好,免得弄皱了礼服。
等一切梳妆完毕,卫姝瑶拜别父兄,又拉着芫华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方才抹着泪出了门。
芫华和卫鸣的婚礼比帝后大婚晚两个月,但如今二人已经定亲,芫华也无处可去,卫姝瑶做主让她干脆先住进了府里。
等凤辇起轿,排满了十里长街的嫁妆也随之启程,浩浩汤汤,跟随皇后娘娘一同前往宫中。
谢明翊早已在干元殿等候,鸣鞭三声后,朝臣鱼贯而入,再奏礼乐。
令镇国大将军沈兴良充正使持节,宰辅陆淞等捧制敕皇后册宝行奉迎礼。
长宁宫内早已布好册封典仪,内外命妇及一众内官皆已经站立等候观礼。
待沈兴良及陆淞等人到,奏乐,卫姝瑶缓步上前,跪接册宝,一众人等随之跪下,高喝:“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沈兴良陆淞回干元殿复命,谢明翊按礼制行完一切,才终于移步长宁宫行礼。
卫姝瑶换上大婚礼服,随着礼乐,在众所瞩目之下,缓步走向谢明翊。
她迎着日光,神色肃穆,潋滟眉眼浓妆艳抹,愈发显得柔媚,垂眸敛目间更有万般风情。
谢明翊望着她,心跳得几乎快从口中蹦出来,此生从未有过如此强烈情绪波动之时。
他恍惚想起,三年前,她头戴大红兜帽,站在他门前时,踮起脚尖吻上他面颊那一瞬间。
星光灿烂倒映在她净澈的眼眸里,如皎洁明月,熠熠生辉。
让他深深镌刻入心间。
而今,明月为他长相伴。
待一切礼成,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一对新人。
卫姝瑶往外望了几眼,小声问谢明翊:“都走啦?”
谢明翊凝望着她潋滟眉目,顿觉口干舌燥。
他伸手将她拉入怀里,替她卸下层层繁复礼服,拆下满头珠翠。
“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出去用膳?”卫姝瑶察觉到他滚热的手臂,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尽管已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她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
谢明翊瞧她模样越发娇俏可爱,再也按耐不住,忽地将她抱起来。
卫姝瑶只觉身子一轻,人就径直被他放倒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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