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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长明(云华渺渺)


谢钧一语不发,望了她片刻,冷声道:“动了什么?”
卫姝瑶连忙摇头,举起手里的墨,又低下眼眸,道:“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碰,就拿了这块墨。”
谢钧冷冷道:“最好如此。”
卫姝瑶头皮发紧,悄悄觎了他一眼,见他冰冷的眸光里隐隐有一丝仓皇失措。
像是被人窥破了心底最隐秘的地方。
原来,桌上这祭文是他写的?
卫姝瑶心里正是诧异,察觉一片阴影蓦地笼罩下来。
她惊恐抬头,见谢钧张开双臂,竟是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案桌前。
那双素日里温润如水的眸子,正冷冷盯着她。
“随意出入本王书房,你可知罪?”
卫姝瑶脸色煞白,攥紧了手里的墨条。她心中懊恼,明白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得清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确实不知……”她声音有点抖,全身紧绷。
这时,外面又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君上!五郎回来了,有要事禀报!”
萧知言这几日在前线打探消息,卫姝瑶也有所耳闻。她心里一咯噔,难不成是谢明翊亲自北上讨伐天门关了?
她僵硬着垂下眼帘,盯着足尖。
谢钧凝眸看了她片刻,忽然直起腰,从桌前慢慢退开。他一句话也无,径直撇下卫姝瑶走了。
卫姝瑶全身还紧绷着,侧耳倾听他和来人低声说话,不多时脚步声就远去了。
她终于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后颈,这才察觉身上渗起一层薄汗。
前几日,谢钧得知探报,北狄要在崀山迎击沈兴良大部,以雪上次溃败之仇。
萧家本想隔岸观火,坐等渔翁之利,但不知为何,本该前往崀山的北狄大军突然改向,令谢钧心生疑窦。
得知了北狄真正意图后,萧知言日夜疾驰赶到了天门关。一刻钟前,他刚叫开了城门,顾不上下马歇息,直接就闯到了太守府。
“军情紧急!”
萧知言在书房拜见了谢钧,单膝跪下,双手呈上一封染血的信,急道:“北狄根本不是要去崀山迎战沈兴良,而是朝着天门关来了!”
谢钧神色一怔,接过他手上的信,蹙眉扫了一遍,眸中渐渐肃然。
“密探拼死送出了这封信,据言,北狄王子隗烈率领八万精锐,正往天门关而来。此外,他还指使皋落同时发难肃州,若是天门关失守,两相夹击,只怕肃州也将成他们囊中之物!”
此前,北狄已经与紧邻肃州的皋落部族达成同盟。隗烈让皋落攻打肃州,一则是为了避免天门关求兵肃州,二则也是为了离间人心,方便后续再一鼓作气拿下肃州。
天门关驻军不到四万,难以抵御北狄八万精锐。眼下天门关告急,按理前往最近的肃州求援方是上策。但……
谢钧揉了揉眉心,轻声叹了口气。
且不论皇帝一心要置萧家于死地,肃州是否愿意出兵。单论肃州能否力战皋落时分兵力救天门关,便是大问题。若肃州出兵援助天门关,恐皋落痛咬一口。若肃州按兵不动,则天门关不保,肃州此后也将陷入夹击之势。
“隗烈这狗东西,倒叫他想出了这么个顾此失彼的坏计!咱们该当如何应对?”萧知言眉毛拧成一团,愤愤道:“以北狄赶路的速度,只剩五日,哪怕现在去信求援玉水郡等地,也赶不及了!”
萧家虽然还有八万将士驻扎于玉水郡等城池,但行军耗时不短,定然赶不上。
谢钧指腹捏紧了信,慢慢踱步到窗前。
朗朗晴夜,一轮银月高悬。
澈亮月辉洒落在他柔和的五官上。
似是觉得那月光太过刺眼,他闭了闭眼,冷声吩咐,“速召人议事。”
萧知言急忙撒腿而跑,匆匆离去。
谢钧在书房等了片刻,邓衍、萧迎、萧知行、魏谦、卫蒙、卫鸣等人及一众心腹急急从睡梦中赶来。
众人商讨至天色将明,仍是僵持不下。
萧知言的父亲萧迎道:“除去六万兵马需提防北狄及沈兴良,玉水郡等地可调兵力不过区区两万,合计天门关兵力拢共不过六万,难敌八万北狄铁骑。”
邓衍也道:“天门关虽易守难攻,但背靠祁兰河,一旦被攻破,咱们将毫无退路,即便背水一战侥幸保下,若肃州突然发难,难以全身而退。”
“不若暂时撤离天门关,放北狄大军过祁兰河,令肃州与皋落、北狄先行一战,待两败俱伤之时,君上再全力发兵肃州,灭北狄收肃州,何愁肃州人心不归?”萧迎摸了摸胡须,郑重道:“君上志在逐鹿中原,正好以肃州为基,大业指日可待。”
一番话毕,众人多数陷入沉思,有几个已经颔首赞同。
“放你们的狗屁!”魏谦刚喝了口水,一听立即摔了茶杯,怒吼道:“你们要弃城当逃兵,老子不依!”
“当初你们要拿天门关,口口声声说国之本在民,如今出尔反尔视百姓为草芥,弃之敝履!”魏谦气得胡子抖动,指着萧迎等人,怒骂不止。
“你们什么王权霸业,老子不在乎,老子在乎天门关数十万百姓的命!你们、你们说弃就弃,他们是比北狄的马跑得快,还是命硬得过北狄的大刀吶!”
眼看魏谦越发激动,撸起袖子就要去揍萧迎,一旁的萧知行和卫鸣连忙上前拖住了他。
卫蒙跟上来拉过魏谦,去角落里好生安抚他了。
卫鸣眉心紧拧,沉声道:“其实并非全无转圜余地,尚有一策,能顾两全。”
“确实。”萧知行也抬起眼来,与他对视一眼,“卫兄与萧某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等卫鸣和萧知行说完,谢钧沉默了片刻,眸光晦暗不定。
良久,他终于淡淡开了口:“诸位所想,本王已有所知。夜色甚晚,诸位且先散去,等本王知会。”
除了魏谦被卫蒙领走,其余人等散去了。
书房烛火通明。
晨曦微亮,一丝光亮打在窗户缝隙上,钻进屋里来,与烛火交相辉映。
谢钧独坐在长案后,双眸泛着血丝。
他将祭姐文慢慢展平,低眸看了许久,最后才小心翼翼折迭起来,放进匣子里。
他自言自语,“长姐,今日若想要保全天门关,便只能低头去求慎王。”
“当年慎王见死不救,你叫我不要恨,可我终究放不下。”谢钧低声喃喃,眸子里是沉甸甸的痛楚。
“长姐,我究竟该当如何?”
卫姝瑶早起后,就去了卫鸣房中。
昨夜整个府邸动静不小,她知道定然是出了大事。
卫鸣不肯如实相告,敷衍了她几句。
兄长的反常,让卫姝瑶感到莫名忐忑。
联想到昨夜谢钧被急匆匆叫走,甚至没来得及追究她擅闯书房,更是不安。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萧知言来嘱咐她,让她收拾行李,以备不时之需。她见他面色焦灼,再三逼问,终于得知了来龙去脉。
卫姝瑶震惊了半晌,整个人都如坠冰窖。
十四年前,北狄大举侵扰边关,屠城埋坑,掳妇虐童,诸多暴行罄竹难书。直至长公主谢锦率军痛击北狄,将其驱逐出境,才保住了大魏北线十几年安稳。
此次若是天门关失守,肃州唇亡齿寒,一旦沦陷,大魏必将陷入水深火热。
卫姝瑶心乱如麻,她坐了好一会儿,听见外面有仆从来往吆喝,在准备搬运行李。
看样子谢钧最终还是决定弃城,打算要先行遣散民众。
卫姝瑶从窗户望向外面乌云密布的天际,手指捏得指节发白。
“沈奕……我该怎么做?”她低声喃喃。
层迭的厚云垂落,遮蔽了日光。
卫姝瑶独自安静坐在榻上,没有收拾东西。她心里百转千回,面色却始终淡淡的。
卫姝瑶站起来,行至案前,挽了袖子,将拿的新墨磨开,提笔沾墨,开始写信。
第一封信是写给父兄的,很快便写好了。她将信纸装起来,封了口,放在案桌上,又取了张纸。
第二封,是写给谢明翊的。
本有千言万语,但落笔时却不知该从何道来。
她悬停在半空的手腕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一笔一划认真落笔。
待墨迹稍干,卫姝瑶搁下笔,从腰后抽出谢明翊赠予她的那把匕首。
匕首的刀柄是空心的,里面可以装暗器或是药粉,当初她觉得谢明翊颇为多此一举,不曾想今日竟然能派上用场。
卫姝瑶把薄薄的信纸卷起来,小心塞进刀柄里。
她攥紧了刀柄,重新抬头望了一眼乌沉沉的天色。
窗外凉风吹拂,风雨欲来。
卫姝瑶回想着初到天门关时,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声鼎沸,是北境难得见到的一片安宁。
但愿不虚此行,护住这一份安宁。
卫姝瑶掌心被刀柄的卷纹硌得发红,却莫名生出几分激动来。
她想起离开曲州时,暗自藏在心底的决定。
山河无恙,盛世安宁。是他心系,亦是她所念想。
卫姝瑶深深吸了口气,换上一身婢女装束,将匕首插进靴子里,推门出去。
临走前,她隔着镂空的窗格,望着隔壁安睡的父亲,兄长正守在他榻前,不知在看什么。
卫姝瑶用力咬了下唇,收回视线,转身果断朝着隔壁院落走去。
院里已是人群攒动,一面收拾东西,一面窃窃私语。
卫姝瑶穿过身穿铠甲的将士们,缓步走到最末尾的书房前。
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抬起眼,看见谢钧正站在廊下,在和萧知行低声交谈。
卫姝瑶的心砰砰砰狂跳起来,手心渗出了薄汗。
谢钧已经看见了她,侧目望过来,眸中掠过不易察觉的一丝诧异。
他轻蹙眉头,对萧知行低声道:“稍后再议。”
卫姝瑶停下脚步,望着他,咬了咬唇。
谢钧果然迈步过来,沉声问:“寻本王有事?”
卫姝瑶垂下眼帘,轻声道:“姝瑶有要事禀报,请殿下移步书房。”
庭院里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悄悄看向谢钧。
却见他神色淡淡,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如既往地温和疏离。
一片沉默中,卫姝瑶目视前方,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房里。
入屋的剎那,她反手关紧了房门。
谢钧负手立在案前,敛了虚浮的笑意,冷声问:“何事?”
卫姝瑶顿了顿,神情庄重,开门见山道:“我可以帮殿下解天门关之困。”
“天门关乃是北境要塞,殿下若弃城而逃,不仅失了战略要地,更有损威名。为今之计,若求和肃州,不仅能保全天门关,殿下亦不必令百姓寒心。”
其实卫姝瑶觉得现在贸然开口并不妥当,可她不能再等。
卫姝瑶沉吟片刻,一字一句道:“请殿下将我送往肃州,我愿替殿下说服慎王。”
谢钧一直没有情绪的脸色终于微微松动,朝她看来。
屋外忽然惊雷炸响,紧接着暴雨轰鸣,倾泻而至。
谢钧凝目盯着卫姝瑶。
“你何德何能?”他冰冷的嗓音伴着雷雨声,“本王最厌恶慎王,他亦如是。无论本王送谁过去,都是送死。”
谢钧突然笑起来,轻呵声在雷雨声中尤为刺耳。
“你根本见不到慎王的面,就会死。”
他声音里却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
卫姝瑶站得笔直,拢在袖中的手指戳进掌心,掐得生疼。
“仇敌之敌,或可为友。殿下应当明白这句话。”她压下心中的不安,与他错开眸光,望着窗外的落雨。
“殿下可先处置我,再将我送过去,言明是卫家女,慎王必定会接见。殿下送我过去,并无任何损失。但若是事成,岂非皆大欢喜?”
不等谢钧再出口拒绝,卫姝瑶忽然行了大礼,深深叩拜下去,额头触地,声音肃然道:
“若能事成,我想恳求殿下一件事。”
“盼殿下,暂以大局为重,摒弃前嫌,与沈兴良将军同仇敌忾,共同抗击北狄,护佑大魏百姓免遭铁蹄踏践。”
谢钧神色霎时僵住,身后的镇纸倏然被他碰落在地上。
“哐啷”一声,响彻他耳畔。
他注视着叩拜的卫姝瑶,久久未动。
“你不怕一去不回?”谢钧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一丝抖。
卫姝瑶慢慢退了两步,深深弯腰,拱手作揖。
“那便,一去不回。”
谢明翊启程前往河州时,贴身随侍只带了梁锦,周秦留在宫中以保芫华安危。
才出了京城不过半日,就遇到南下的云舒。
谢明翊拆了慎王亲笔信,细细阅了两遍,当即决定将大部一分为二。一批从雍州前去支援沈兴良,一批则去肃州攻打天门关。
他领着亲兵,日夜兼程沿着官道一路北上,终于在数日后赶到了肃州。
入城时,天色已经黢黑。
大军已经在城外就地扎营,只有数十位亲信随同谢明翊,朝着慎王府打马而去。
快到时,西面一条官道上由远及近,一队七八人疾驰而来。
两方人马在王府门前碰了面。
跟随谢明翊的云舒已经辨认出来,驰近的为首之人是慎王幼子,云玮。她脸色当即垮下来。
云玮也已经看见了她,翻身下马冲进王府门檐下,才回过头来,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哟,这不是二姐吗,哪里领的小郎君,好生俊俏。”
他不认得谢明翊,只看到为首之人面容俊朗不凡,气宇轩昂,夜风拂得衣袍翻飞,转眼间就疾驰至他身前。
谢明翊勒停了马,垂下缰绳,缓缓掀起眼帘,睨向云玮。
“休要放肆!”云舒怒瞪他一眼,“这位是太子殿下!”
云玮起先还愣愣地站着,听了云舒怒喝,再傻也反应过来,又见高坐白马的年轻男子虽是唇边含笑,投来的目光却是凛冽如冰,吓得双腿一抖,急忙单膝跪下。
他不过十四岁,自幼备受宠溺,行事无所顾忌,也不曾见过谢明翊,刚见面就闹了个大笑话,心中忐忑不安。
却见谢明翊下了马,淡淡开口,“起来罢。”
云玮愣愣看着传闻中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缓步入了府里,直到云舒过来拧着他耳朵起身,才回过神来。
这可糟了,他得罪了太子殿下。
云玮垂头丧气地跟着云舒进府,琢磨着怎么才能弥补。
华灯初上,慎王府里烛火通明。
内院已经摆设了盛宴,虽是款待太子,慎王却没有邀陪客,只有一家人围绕谢明翊团坐。
案上佳肴丰盛,谢明翊却无心享用,反倒是见慎王心神不宁,三言两语试探下,便得知了皋落即将攻打肃州一事。
“王爷怎可瞒着这等要事?”他当即搁下筷子,眸光一沉。
慎王自知有错在先,面红耳赤急忙解释道:“臣也是看殿下一路风尘仆仆,想等殿下安歇一夜,明日再禀。”
谢明翊知道慎王性子偏软,也不便苛责他,立即吩咐散了宴席,让梁锦传令,“明日即刻出发,迎击皋落。”
宴席散后,谢明翊便去了慎王早先备好的偏院里,展开随身携带的一张图纸。
烛火轻晃。
谢明翊神色专注地看着这张肃州舆图,指尖轻点,一一按在皋落可能进攻的地方。
这张图是路上他让沈兴良誊写送过来的,正是出自卫姝瑶曾亲手画的那幅三州舆图。
眼前莫名又浮现出她端正坐在长案后,垂眸认真描绘图纸的模样。
恍惚中,谢明翊似是看见她抬起眼,朝他微微一笑,笑容温软如春。
他缓缓闭上眼,可眼前卫姝瑶的模样仍是挥之不去。
或是深夜细雨中愁绪满怀地望着他,或是恼怒着凑上来咬他的手指,或是睡眼惺忪要他抱抱,或是羞赧娇嗔推他起身……
谢明翊喉结微滚,心头胸腔里似是都燃起了烈火,灼得他五脏六腑都有些阵阵抽痛。
却在这时,听得有人敲门。
云舒径自走了进来,把食盒放在案桌上,面无表情道:“父王让我来给你送夜宵。”
“早前父王问过了梁锦,特意备了殿下爱吃的。”不等话落,云舒人已经退了出去。
谢明翊抬腕揉了揉隐隐抽痛的额头,他起身,走到案桌前。
案上摆着几样小食,都是他偏好的酸辣口。最中间摆着一盅酸梅汤,清亮透澈。
谢明翊迟疑片刻,坐下来,捏着瓷勺,递了一勺酸梅汤入口。
酸涩充盈唇齿,思绪倏地被拉回到三年前鹿谷山——
彼时卫姝瑶独自去鹿谷山打猎时遭遇山火,他将她护在怀中时,听着她在耳边呜咽抽泣。
她一边小声喊他的名字,一边抽抽噎噎地说着:“你、你喜欢吃什么,等我们出去了,我请你吃……不不不,我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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