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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家的小娘子(陈六羡)


退朝回来的路上,谭念月和宋清辞走到了一起,周围不时有其他朝官路过。两人与其他人稍稍拉开着距离,低声交谈着。
“文筠馆的案子仍有疑点,只是现如今无法在明面上继续查了,只能私底下进行。”一想到案子,谭念月不免有些泄气。
宋清辞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走。
“那名自杀的学子更像是幕后黑手的替罪羊,就连苏院首也被拖下水。一旦涉及兰社,陛下的怒气难以平息。”谭念月看了他一眼,停下了先前的话头,拍了拍他的肩,“你有心事?方才殿上陛下夸了你们户部,我也没见你有多大反应。”
宋清辞道:“是家事。”
谭念月十分稀奇:“你宋清辞竟然会为了家事而不是朝事烦忧,可真是难得一见。朝事我兴许还能帮你,相府的家事我可管不了。”
“也许你能帮我。你族与江湖人士颇有渊源,我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个人。”宋清辞说着,嘴角抿了起来。
谭念月不解地盯着他,道:“调查人?你们宋家跟那个号称知晓天机的地方渊源可不浅。要查人的话,那里岂不是更快?”
“此事我需要一个背景与宋家毫无关联的人去查。再者,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从未与它打过交道,能够进入那里的人唯有我祖父。”
“莫非你想避开的人是!”
宋清辞说话留了一话,后一半的意思,谭念月那么聪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这件事很蹊跷,宋清辞要查的人也极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风险。谭念月就是一个刑部侍郎,家底也不大,无非是仗着先祖留下的东西混个一官半职安身立命。他跟宋清辞虽然是好友,但毕竟门第不同,他须得掂量掂量。
在他犹豫之间,宋清辞上前一步,“朝中我信任你一人。”
谭念月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你别以为花言巧语就能让我冒这个风险。你先说究竟是什么事,让你祖孙之间闹到这个份上?”
“阿月。”宋清辞脸上的笑浓了几分。
听到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谭念月紧张地后退,踩到了墙边堆的雪,脚下打滑,好在被宋清辞及时扶住。
谭念月的当即僵住,他甩开宋清辞的手,疾步逃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牙痒痒道:“宋清辞,你最好不要给我惹什么麻烦。”
宋清辞知道他答应了,舒展笑颜,快步跟上去。
侍郎府的马车先送谭念月回他的府上。
临走前,谭念月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疑惑不解的质问:“说好了,我只负责帮你找人。你和宋相都在找他,能不能找到是一回事。真相落在谁手上,是另一回事。总之,你要想好,拉开的弓就没有回头箭。”
“我只想给她一个交代。如此,她才肯放心跟我在一起。”宋清辞道。
“哪怕真相不可挽回?”
宋清辞眉眼清明的很,并没有什么顾虑。他目光移向路边快要化掉的积雪,雪水泥水融为一体,清白难辨。过了半晌,他才慢慢抬起头说道:“是恩是仇,我都不打算放她走。”
谭念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望着马车驶离巷子口,摇了摇头,再次叹气,脑海里浮现出梁映章那张暖日明亮的脸庞。
被宋清辞看上,不知是幸事还是倒霉。
走入巷子里,来到自家门外,一抹高洁的清影立在门外,脚下是积雪,她侧着头,望着院墙上长出来的一枝梅。
“静川君?”
谭念月惊讶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许云君缓缓转过身来,向谭念月和手作揖,适才开口道:“我是来向谭大人了解文筠馆的案子。”
谭念月道:“那个案子已经结了。”
许云君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道:“我刚从苏先生那里回来。他为了保住学生的名节没有将证据拿出来,反而被革职。”
侍郎府。
宋清辞一回来,便要前往芳草斋,却被冯魏告知,梁映章已经离开了。
“人去哪里了?我不是让你看好她的吗!”
看到冯魏将一封信拿出来,宋清辞几乎是瞬间心凉下来,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捏紧手中的信纸,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子,相爷在和别的官员谈事,恐怕——”
宋清辞在闯入若水院的庭院时,被宋瞿拦了下来。后者察觉到宋清辞不同寻常的气场时,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雪水一点一滴地从堂前的屋檐上滴落下来。
鸦青色瓦片上的雪被渐渐变薄。
庭院的拱门外,宋毓敏已注视着里面好一会儿,正要进去,被身旁的陈嫣悄悄拉出。她使眼色道:“你进去了也拉不回局面。再等等,看看里面的动静。”
宋毓敏止不住地往里头瞧,神情担忧道:“万一他们在里面吵起来,清辞冲撞了父亲,这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吵不起来。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
“你忘了上次映章离开时清辞的反应?当初映章进府,原本是一桩好事,如今出了这等变故。清辞怎么会喜欢上映章呢?”
“就是,怎么会喜欢这个丫头呢!”
“你这当娘的若是早点发觉,我们还能从中化解,就不会有如今的剧变了。”
“宋毓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怪我没有早点发现?你是他爹,他有你一半的血脉,自己生的儿子心思藏得那么深,你说像谁!再说了,你儿子喜欢上谁,我能拦得住?”
宋毓敏一时失言,被陈嫣抓住把柄,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将他逼到了墙角根。妻管严的他后背贴着墙角,怕极了妻子,弱弱地嗫嚅道:“既不像你,也不像我。”
陈嫣怒气未消地等着自己丈夫,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大声喘气。
“夫人,是为夫错了。”宋毓敏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着道歉。
陈嫣冷着脸扭头。
宋毓敏笑脸贴上去,轻轻捏她的胳膊,好言好语哄道:“母亲在世时,总是夸清辞活脱脱就是父亲年轻时的样子,脾气,心性都像。父亲疼爱宋家这个唯一孙子,我们也不必太担忧。为了一个小姑娘,爷孙俩闹干戈,不值当。”
陈嫣气红的脸颊浮现淡淡的檀晕,板脸道:“清辞在我面前说过,他要娶映章。若是他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跟相爷这么说了,你猜会怎么着?”
宋毓敏咬咬牙道:“儿子喜欢就娶吧。”
陈嫣翻了下白眼:“相爷跟梁辉的恩怨能不追究?万一扯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清辞就算再怎么喜欢映章,也不能娶进门。”
“夫人到底是想清辞娶映章,还是不娶?”宋毓敏叹气道。
“我只知道,若是你们宋氏害我的孩子不得幸福,一辈子活在痛苦里,我陈嫣绝对会跟宋氏划清界限!”陈嫣激动地泛出了泪花,扭头转身,却发现宋清辞正站在身后。
“父亲,母亲。”
宋清辞也不知道出来多久了,神情极淡,如枝头的白雪,浅浅压了一层在面上。
陈嫣赶忙背过身去擦拭眼角,随机露出笑容,上前去挽住宋清辞的胳膊,“清辞,我让云想坊给你定做了几身过年的新衣裳。今早刚送过来,跟我去碧水院里试试看吧。”
宋清辞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呼出一口冷气,道:“映章走了。”
“知道她去哪儿了吗?”宋毓敏不禁上前问道。
宋清辞摇了摇头,神色没有什么变动,问道:“父亲了解裁春司吗?”
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三个字,宋毓敏顿时愣住:“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宋清辞道:“我方才问了祖父,他说出了四十年前在显洲遭遇刺杀的隐情,最大的怀疑对象来自于裁春司。这个地方我从未听闻。”
陈嫣见父子俩有事要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走在梅林间,宋毓敏负手一边走,一边道:“裁春府这个地方,我很小的时候曾跟着你祖父去过那里一次,后来那里就彻底消失了。”
“如何彻底消失?”
“裁春府是溆越公主特设的外府,里面招募了天下能人异士、文学奇才,专供溆越公主曲宴供奉。当年有许多的传闻,说这位公主想效仿当年的昭明长公主,女主朝堂,权倾天下。后来先帝成功登基,她离京嫁给了骊南王。”
说罢,宋毓敏轻轻拨动面前的一根枝条,积雪瞬间簌簌坠落。
落下的白雪,如吟风而起的柳絮,吹拂在了宋清辞的宽袖上。他挥手弹开,道:“这么说来,老骊南王妃,就是裁春府的真正主人。”
宋毓敏郑重的目光望过去,点头道:“五年前,骊南王起兵造反,骊南郡主在虹陵自缢,从那起惊天动地的案子里唯一幸存下来的人,老王妃,正是先帝一母同胞的长姐,也就是当今陛下的姑母,溆越公主。你祖父是先帝任太子时的东宫官,娶了你祖母茹清郡主,深受德宗信任。如果他说当年想置他于死地的是裁春司,那便是真的了。”
宋清辞此刻再也无法平静,不禁呼吸一滞,面色如雪。
宋毓敏素来温文儒雅,行事温吞,此刻的眼神里却显现出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锐利锋芒,“怎么,你祖父怀疑映章的祖父梁辉出自裁春司?”
宋清辞绷紧下唇:“尚无结论。”
宋毓敏抚摸着唇上的短须,沉吟道:“也是,四五十年前的事,要查出来岂是易事?裁春司早已不在,无数秘密也随之一同烟消云散。不管怎么,梁辉终究是救了你祖父。他对映章,不会狠心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宋清辞苦笑了下,道:“我又何尝想把她牵扯进这些纷繁复杂的前朝纠葛里来。”
宋毓敏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道:“映章来于野,归于野或许是对她最妥当的安排。这也是你祖父将她放归离开相府的初衷。”
林间细雪轻摇,梅香隐隐。
宋毓敏望着宋清辞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扬声叫道:“说起来,你恩师裴公年轻时曾是裁春司的一名文官。当年我还在那里遇到过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子,他后来也成了白鹿书院院首。”
宋清辞转身的刹那,旁边的白梅落了半身。
“父亲说的是苏先生?”
“苏大叔!”
洗秋山被皑皑白雪覆盖,孤山寂寥,鸟兽绝踪,偶尔能看到雪地里留下一串串的耶兔子脚印。一间藏在半山腰上的茅草屋是白山里的唯一深色。
随着路程拉近,老旧的柴门被咚咚敲响。
正在檐下围着火炉静心煮茶的苏秉淮听到了外头传来的重重敲门声。他单手支着脑袋,在打瞌睡,敲门声太大声,把他惊醒了。
手臂滑了出去,撞到了杯子,把面前的书籍浇了一本的茶香。
苏秉淮惋惜地直叹气。
茶炉里噗通噗通地在沸腾,沸水也开始冒出来。
水沸声,敲门声,催促声,构成了这座孤山远景里鲜活的热闹。
苏秉淮套上摆在雪地上的一双木屐,从器具里掏出一把玉米,洒进了路过的鸡圈里。随后,他打开柴扉,被一大堆东西塞了满怀。
“苏大叔,新年安康。”
梁映章空出了手,又去捡掉在地上的一串腊肉。
“你独自来的?”苏秉淮把东西放地上,朝她后面的山路张望,看看有没有其他人,除了掠过的风什么人影都没有。
梁映章抬起一张笑眯眯的小脸,凑过去说道:“我离开相府了,京城我也没熟人投奔。今年我们凑一起过年吧。”
“胡闹。赶紧回去。”
苏秉淮推门送客。
梁映章脑袋耷拉下来,在那儿挤眼泪,卖起惨来:“明天就是除夕了,后天就过年了。你让我现在回去,我会冻死在山上的。”
说完,也不管对方拒不拒绝,拎起年货就往里面闯,从鸡卷里跳了出来,咕咕咕地直叫。
“苏大叔,这只鸡好肥,明天我们煮了煲汤喝吧。或者你想怎么吃,我来做?”梁映章追着鸡满院跑。
几根鸡毛从眼前落下,苏秉淮哭笑不得,“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问了书院里的监事。”
总算把鸡抓住,梁映章揪住老母鸡的翅膀,重新关进了鸡圈里,回头朝苏秉淮笑了笑,拍拍手径直走进了伙房。
苏秉淮立在原地,嘴角抿了抿,转身,缓缓关上了柴门。
晶莹的泪水蓄在眼眶,他低下头去,泪水从脸颊滑过,内心深处多年来未曾溶解度的一潭冰封死水,渐渐裂开了细缝。
听到背后的伙房里传来的动静,他深吸了口气,恢复面色,向里面走去,“梁小友,除夕夜你打算做什么饼?”
“问到点子上了,明天你就等着吃吧!”
此时的侍郎府里。
寻人无果后,陆景襄正跟宋清辞对峙着。
耗了许久,陆景襄死了心,知道了宋清辞不会把梁映章的下落告知他。他踢开了眼前的一把椅子,正是之前梁映章从书院来侍郎府做功课时常坐的那一把椅子。
宋清辞的眼神才算微动了动,“她走了。”
“你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走了?我还以为你有多护着她。如今来看,哼!”陆景襄不屑地瞟了眼宋清辞,满脸怒容。
“我会把人找回来。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出门前,他抛下这句警告意味十足的话就离开了兰芝斋。
兰芝斋再次恢复到了一片空空荡荡。
宋清辞突然起身,走到那把摔倒的椅子前,轻轻地把椅子扶起,放回到书桌前,回归到原来的位置,哪怕是桌上被震动的毛笔,也被他重新一支支摆齐。
他想起陆景襄刚才那句话——
“你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走了?”
不然呢。
她在信上提起那时他答应过她的三个要求,如今她要兑现其中一个,那就是——不要来找我。
宋清辞就真的不去找了。

第52章 表白
苏秉淮在山中度过了几年,都是独自一人。偶有樵夫猎户路过,会在门外留下一些柴木或者刚打猎到的野兔野鸡。
来年开春,冰雪消融,白鹿书院里的监事便会上山来请他回书院。
五年来,年年如此。
山后不远处,有两座相依的坟。
梁映章去后面搬柴时,望见了藏在林子里的这两座坟,若若不是前面竖立着两块牌子,会让人误以为是两个被雪覆盖的土坡。
“……”
茫然地放下怀里的柴木,梁映章脚步轻轻地朝那两座坟走去。
一块牌子上写着:吾妻巧芝之墓。
另一块牌子上写着:吾女灵蕙之墓。
苏秉淮正在屋里的矮几上添置碗筷,余光瞥见梁映章两手空空地回来,立在檐下不吱声。他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见了?”
“嗯。”梁映章声音闷闷。
苏秉淮温温一笑,道:“你看你一来,又得多添一双筷子。”
梁映章往矮几上看去,一共摆放了四副碗筷。两只碗里盛的是熟饭,两只碗里放的是生米。她背过身抹抹眼睛,把眼角的泪擦去。
晚间又下起了小雪。
两个无亲无故的人面对面坐着,无声地用着晚饭。
“苏大叔,你以后打算做什么?”梁映章吃完了一碗饭,不打算再吃了,留着肚子明天过年。她把碗放下,转头望着山中的雪,出神了。
“在山里敲钟。”苏秉淮挑开咸鱼的刺,道。
梁映章想起他以前说的话,笑了笑,“那你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呢。”
“你呢?”
“我啊,我打算过年后在京城里找一间铺子,准备开店了。前店后屋,这样连住的地方都解决了。不过光我一个人还不行,怎么的也得招个伙计帮忙。”
梁映章想到了莫小九,到时候可以让他在店里跑堂,或者出去送货。正好小叫花子对京城的大街小巷熟悉的很。
苏秉淮听着她对开店的打算,一边会心微笑着,“你这是不打算继续当相府小姐了?”
梁映章抱着膝盖,左摇右晃地说道:“我本来也不是。我倒宁愿当初没进相府。若不是我阿翁的遗愿,我也不会来京城。我看苏大叔不像是当官的人,更像是一名隐士,为什么会来虹陵?”
收拾好矮几上的碗筷,苏秉淮又把茶煮上了。
“我年幼成孤,流落京城,七岁时作诗换了一个包子。此后,便被带进了裁春司栽培。后来随裁春司的主人去了骊南。骊南四季如春,从未下过一场雪。星儿从一出生便盼望着能亲眼看看雪长什么样子。故而每年,我都会在这座山里陪她们看雪。”
梁映章默了。
怎么会有人讲起这些悲痛的遭遇来,还能笑着讲出来?仿佛思念的家人就坐在他的对面,喝着他煮的茶,一同看着美丽的雪。
“这么活着不孤独吗?”她忍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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