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芮用筷子将小团子一个个裹满豆粉，它们不再嚣张地粘在一起，蒲芮莫名觉得这个过程也很治愈。
豆粉糯米糍的甜味很足，不过味道没那么强的杀伤力，做卤味才是真正的杀伤力十足，做的过程中得努力顶住穿透力极强的香味。
蒲芮想一锅多做点食材，这样食材间的味道相互渗透，香味的层次会更丰富，口感也更好吃。
她给鸡翅、鸡爪、鸭锁骨、鸭脖焯了水，起锅热油，葱姜蒜末下锅，呲呲啦啦爆出香气，干辣椒再下锅翻炒，带有刺激感的干辣直往鼻子里钻，又香又让人想打喷嚏。
四种肉一同下锅翻炒，加入生抽和酱油，让香味和迷人的棕色一同裹在肉块上，再捞出放在高压锅里。
鹌鹑蛋煮过后过凉水，轻轻一捏，蛋壳就呈现出冰裂纹样的破碎，和蛋清脱离开，溜光水滑，一点儿也没破。
剥了壳的鹌鹑蛋、海带结、小蘑菇、切薄片的土豆和藕片一起放入锅中，每个种类堆成一堆，形成个大拼盘，格外诱人。
八角、小米辣、花椒、桂皮和香叶往锅里一加，香料味盖住了几种食材繁杂的味道，几块冰糖入锅，被水淹没，像是海面下的冰山，透明而神秘。
接下来食材们开始经历小火慢炖、大火收汁的旅程。
锅中一泵一泵地挤压出香气，起初是那浓郁的卤汁味，揉合了几种酱香、香料气、小米辣的刺激感，味道层次感丰富而精华。
紧接着是香浓的肉味，肉香从起初的清淡，到每丝每缕都渗透进了卤汁的气息，浓到盖住了其他菜的气味。
厨房里其他厨师，又忍不住被蒲芮这边吸引了目光。
高中晚自习放学铃一响，无数学生就从教室蜂拥而出，骑着各种车子，拥挤出校门，准备回家睡大觉，或者再做几张卷子。
余夏晚就是其中之一，他把头缩在帽子里，边打哈欠边骑车回了家，一路上不断有白色的哈气散在风里。
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往常他都会做一套理综卷子再睡，可今天他把卷子摊在桌子上，转着笔，烦躁地抓着头发，写不进去。
最近学校组织了好几场考试，每次都全年级一起排名，再加上余夏晚坐在前排，每天一抬头就能看到高考倒计时，心理压力大得很，焦虑得不行。
“儿子，学累了吧？我刚才去买了点宵夜，你吃点垫垫肚子。”廖墨推开门，端着牛奶和一个盘子进了门。
“我不......”余夏晚本想拒绝，还没说完，盘子就放在了桌上。
大半盘的卤味都是均匀的深棕色，上面还沾有辣椒籽和少量红色的辣椒碎。
卤鸭翅宽宽大大，足有手心那么长，表面粗糙，肉看起来很饱满。
酱色的鹌鹑蛋圆滚光滑，豆皮褶皱地堆叠在一起，两者都覆盖了一层卤汁，让人忍不住想唆一唆。
海带结呈现出墨绿色，边沿略带透明感，余夏晚忍不住想象它咬起来的质地。
还有小半盘是沾了豆粉的团子，余夏晚一眼就认出那和小学校门口卖的驴打滚是同种食物。
细粉状的豆粉粘在团子上，又洒落在白盘子里，闻起来有股细腻的甜味。
再加上一旁冒着热气的雪白的牛奶，一瞬间勾起了他的食欲。
“怎么了儿子？”廖墨听到了他说了一半的话。
“我是说，我不累，吃完了之后还学。”余夏晚的视线完全被盘中的美食吸引了。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廖墨笑笑，转身出了屋子，带上了门。
廖墨深吸了一口气，捞起筷子，先夹了一颗豆粉糯米糍。
那小团子软到瞬间在筷子间变了形，看上去差点被夹成两半。
送入口中，最先感受到的是豆粉的粉尘感，没两秒，豆粉融化在口中，带着豆香的甜味慢慢化开。
嚼上几下，糯米糍软软糯糯，略带黏牙感，总觉得用手拉扯可以扯得和口香糖一样长。
糯米的清香混合着豆粉的甜味，再加上那股糯唧唧的拉扯感，让余夏晚嚼得停不下来。
四五颗豆粉糯米糍下肚，他才把筷子伸向卤豆皮。
那豆皮皱皱地堆成一堆，夹起来才发现褶皱间都是卤汁，他迅速将豆皮塞入口中，吸溜着即将滴落的汁水。
豆皮轻薄如纸，柔软光滑，嚼上两下，质地轻盈地破碎。
卤汁咸香而酱味十足，融合了鸡肉和鸭肉的香气，完全渗透到了豆皮的每一寸，让它不仅带着豆制品香气，还裹上了一层肉味。
“哇......怎么连豆皮都这么好吃啊......”余夏晚唆了唆满口的汁水。
他凑到盘边，用筷子轻推，一颗滚圆的鹌鹑蛋入了口。
轻轻一咬，那柔嫩的蛋清直接崩开，绵密的蛋黄混合着酱汁涌出，和煮鹌鹑蛋相比，这鹌鹑蛋咸香无比，吸收了卤汁的缘故，很是滋润多汁。
余夏晚呼出了口热气，感受着蛋黄在舌尖慢慢融化的滋味，又送了块海带结入口。
那海带结夹起来觉得微硬，入口一嚼，才发现它已经被卤汁煮了个通透，嚼起来软绵绵的，只有打结的地方还带着几分微脆。
一整个海带结嚼完，独属于海菜的香味混合着酱香，一口吃不够。
“以前怎么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卤味啊，连卤菜都做得比一般的肉好吃。”余夏晚叹着，喝了口牛奶，那清淡的味道和厚重的卤汁味碰撞，味道格外奇妙。
他的视线落在了鸭翅上，用筷子夹鸭翅吃似乎太文雅了，他直接用手捏起了鸭翅的两端。
温热的感觉涌现在指尖，下一秒，牙齿咬住鸭翅的一端，轻轻一撕扯，一绺肉就被咬了下来。
那肉柔软到轻咬即破，酥烂得很，卤汁伴随着每一次咀嚼，从鸭肉间渗透出来，口感厚重深沉。
咸香之余，还有一股隐隐的辣味，那辣味不重，却提起了肉的鲜味，让人口舌生津，嘴巴热烘烘的。
每一寸鸭肉都遍布卤汁，没有一丝肉是没味道的，嚼起来香得让他咂舌。
鸭翅的两根骨头间的肉，被他悉数咬下，他又将两端的脆骨转向后牙，用力一咬，脆骨咔吧破碎。
脆骨也被吃完后，余夏晚又依依不舍地嚼着两端的骨头，不断吮吸着骨缝里的鸭肉汁和卤汁。
辣味在舌头上不断堆叠，余夏晚喝了一口温牛奶，柔和温润的滋味包裹着热辣辣的舌头，感觉很奇妙。
一盘子食物很快下肚，余夏晚唆着手指舒服地叹了口气，从口腔到胃都是暖的，浑身都被治愈了，之前烦躁的情绪也莫名被抚平。
“明天晚自习要是不考试，今天也应该是个放松的好日子。”余夏晚叹了一口气，将盘子端出去，洗了个手，回来又继续伏案做题。
第二天起床时，余夏晚不再有平时那种头脑昏沉的感觉，这让他心情好了一些。
来到班里才六点五十，可已经有好多卷王同学站起来大声背书，班主任桑峥的到来，更是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余夏晚叹了口气，知道这即将又是无聊而沉重的一天。
不过气氛压抑还没有两分钟，班里的同学就开始憋着笑，窃窃私语。
余夏晚抬头看了眼班主任，强忍着才没笑出声，他的左脸不知道为什么肿了一块，像是含了个乒乓球。
这滑稽的神态再加上严肃的表情，那反差感格外逗趣。
据社牛同学打听，班主任牙龈卡了东西，发炎了，所以肿了一大块。
上午有两节班主任的课，全班同学貌似认真听讲，实则盯着他鼓着的腮帮子神游。
桑峥讲话时嘴巴一动一动的，像是小仓鼠在吃坚果。
胆大的同学把手机藏在书本中间，给班主任拍了好几个角度的照片，做成表情包发到了班群里。
余夏晚的手机虽然被家长收了，可他下课还是用同学的手机看到了那些表情包，爆笑不停。
中午余夏晚本来想订正下错题，再写一套卷子，可窗外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几个同学在走廊上追逐打闹，互相往对方脖子里塞雪球。
余夏晚耐着性子写了会儿题，实在忍不住，出去跟朋友们上操场打雪仗了。
他疯狂奔跑、左冲右突躲着雪球，原本想往别人脖子里塞散雪，却不小心一个滑铲摔了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大笑起来。
闹了一个中午，打了一个痛痛快快的雪仗。
下午的体育课原本应该被班主任桑峥占用，可桑峥似乎实在忍不住腮帮子的疼痛，请病假看医生了，于是全班同学欢呼着，得到了一节久违的体育课。
下午最后一节课留作业时，余夏晚记作业的手都在激动地抖着，因为听消息灵通的同学说，班主任晚上可能不回来，也代表着今天晚自习的考试会取消。
他看着黑板上的作业，记着记着开始发笑。
英语课代表的粉笔字潦草随性：
[他本是跨国集团总裁，一朝被人陷害，不仅负债千万，青梅竹马的发妻还被人夺走，他动用各方力量追查，竟然发现始作俑者是自己的亲弟弟。
请背诵第五六单元单词，完成英语活页，即可聆听他的复仇计划！]
数学课代表看了她留的作业，也来了灵感：
[他是高冷的学霸校草，哪怕在上课睡觉，老师也会宠着不管，他抽屉里情书一堆，走到哪里都是女生的尖叫，可从没见他亲近过谁。
谁也不知道，日暮西沉的某天，他站在楼梯间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笑着，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想跑？完成数学课课练P128—P136就是我的女人了。”]
物理课代表灵感大发：
[从以下几项中选择一项完成。
1.带着全校同学一起登月。
2.考到740分。
3.教会老班每天课前来一套托马斯回旋、三十个前翻滚，加五十个后空翻。
4.研究出宇宙起源的奥秘。
5.做物理五三P236—P254，将物理试卷错题订正在错题本上。
6.喊校长一起玩丢手绢。
7.召唤出三体人、奥特曼和超人一起对打。]
全班各个角落陆陆续续传来笑声，最后变成夹杂着吐槽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谁教你们这么留作业的啊？笑死我了！”
“老班不在，大家就开始欢脱了！”
“大家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班里充满了愉快的气氛，余夏晚也哈哈大笑，原本这段时间心里堵着的情绪，都在今天释放出来了，一身轻松。
班长和老班确认过后，通知晚自习取消考试，大家做作业即可，又迎来了全班的欢呼。
余夏晚本以为这是今天最后一件愉快放松的事，没想到晚自习中间的课间，楼顶上突然爆发出一声轰隆巨响，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余夏晚缩着脖子，确认着声音的方位，又惊喜又惊恐地拍着班长的胳膊问道：“有人把学校炸了？”
◎不再是21岁，很平凡，值得纪念。◎
班长还没回答, 楼顶上又传来“砰砰”几声，外面的夜空随之点亮。
“我去，二班的陆晖说打赌失败就在楼顶放烟花, 真的来啊？！”走廊上有人惊叫着，好多人涌出去。
余夏晚也冲出了教室, 那烟花从楼顶斜着打上天空，“嗵！”的一声巨响, 炸裂开来。
红色、粉色、黄色的烟花交叠着在夜空中闪现，照亮了一排同学的眼睛。
“好好看啊！”
“我好久没在市里看过烟花了，真美！”
“真是又美又刺激啊, 让我们猜猜教导主任几秒到达战.场。”
余夏晚听着身边人的议论，也觉得刺激，他看到好多人往楼顶天台走, 心脏砰砰跳着跟了上去。
陆晖倚在栏杆上，风吹得他头发飘摇, 他转头帅气一笑, 回应着涌上来的各班同学的“牛逼”夸赞。
余夏晚注意到他手上有根绳子，绳子另一端拴在烟花上，他正疑惑这是做什么的，楼梯口的同学哄闹起来——
不仅教导主任来了, 连校长也来了。
同学们四散奔逃，余夏晚以为这场烟花秀就要结束了, 没想到陆晖不仅没跑，还在教导主任要没收没放完的烟花时，拉着绑着烟花的绳子在天台跑了起来！
教导主任和几个老师震惊地拦截抓捕, 陆晖左冲右突灵活逃跑, 烟花跟着不断移动着位置, 炸开在天上。
这场面放到整个教育界也是相当炸裂的。
还没下楼的同学们又折回来，看到此情此景，爆笑成一片，余夏晚笑到肚子痛，他没想到这一天竟然可以这么开心。
“好不容易下决心请个假，竟然还失眠到了现在，我服了。”
方嫣辗转反侧无数次，睁开酸痛的眼睛，看了眼手机，凌晨4：37。
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方嫣每天都辛辛苦苦早起拿全勤，加班也不抱怨，期待着攒够了资历可以跳槽去更好的公司，拿更高的薪水，总有一天会暴富。
可工作似乎永远也做不完，老板画的饼好像永远也吃不到，她还因为压力大经常头疼，久坐得上了腰病。
今天她实在撑不住，干脆舍了全勤奖，请了两天病假在家休养，没想到又失眠到现在。
方嫣顶着一头乱发坐起身，长叹一口气，肚子格外干瘪，她干脆直接起床觅食。
方嫣没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不过见到了凌晨四点的溪川，还见到了深夜食堂。
点了几种卤味后，方嫣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刷着手机。
一条美妆博主的推送映入眼帘。
[姐妹们不要再无效化妆了！真的很丑，还老十岁，跟我学有效化妆......]
方嫣看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就是视频里说的无效化妆，妥妥的反面教材。
打开前置摄像头，熬夜累积的黑眼圈、满鼻子的黑头、饮食不规律产生的痘痘，还有无神的双眼，让她不忍心看自己的脸。
“唉。”方嫣把视频加到收藏夹，继续刷动态。
[虽然每年都说自己是十八岁，但我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
方嫣点进去，看到那人才21岁。
“21就不再年轻了，那我这25的岂不是半截身子入土了？”方嫣叹气道，稍微动了下，腰就开始疼，“刚想找找广场舞视频，没想到马上快进到半身不遂了。”
方嫣继续刷着动态。
[家人们谁懂啊，做副业轻轻松松月入2w，我把老板给辞了......]
[做工作到二十五岁，拥有一套别墅是什么体验？]
方嫣支楞起来，点进去仔细看，看了一会儿又趴回去了。
月入2w的博主本科top2，海外硕士，副业是同圈子的大佬介绍的。
拥有别墅的博主，做的是“父母的思想工作”，爸妈给买的房。
“比不起比不起。”方嫣叹了口气，“我连出来吃个饭都要斟酌半天，还是在梦里住别墅吧。”
明明是在玩手机，可她的心理压力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沮丧，好像全世界都过得比她好。
可她明明也很努力地在生活。
方嫣正在惆怅，点的食物上了桌，那香味扑面而来，让她晃了下神，注意力集中在了饭菜上。
鸡爪裹上一层深棕色，肉上的每一丝纹理都因卤汁填满而清晰可见，像是掐丝画一样精致。
鸭脖堆叠成一小堆，每一块上的肉都很厚，上面还沾着细碎的红色辣椒皮。
藕片和土豆片码放在一起，呈现出浅棕色，上面沾了些芝麻，看着很诱人。
整盘的卤味散发着霸道的香气，那小火慢卤的浓郁酱香，混合着肉香，再加上辣椒的刺激感，简直香到让人迷糊。
她的眉头不自觉舒展，脑海中那些不愉快都渐渐被抛在脑后。
方嫣直接捏起一块鸭脖，送到嘴边，用牙齿撕下上面的肉。
那鸭脖并不像她以前吃过的那些店卖的一样只有一点点肉，相反，肉层很厚，不仅全是瘦肉，肉质还因为长时间的炖煮变得酥烂。
这一口咬下，一大块饱含着卤汁的鸭肉入口，在舌头上滑过一片浓香气息。
嚼一嚼，咸香的卤味滋润唇舌，让她因为长时间没进食而寡淡的口腔，被香味填满。
鸭肉柔软，在口中丝丝破碎开来，辣味慢慢在舌头上浮现，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股鲜甜的冰糖滋味。
这一甜一辣一酱香糅合在一起，把她的口水又激出来很多，让她不自觉加快了啃鸭脖的速度。
有很多肉塞在了鸭脖的骨头里，可正因如此，每把一丝肉从缝隙间拯救出来，就获得一丝快感。
鸭脖上的肉被慢慢啃干净，方嫣无意识地一唆，尝到了鸭骨中卤汁的美妙，这下好了，她开始不停地唆着。
鸭骨中的汤汁既有化成液体的骨髓，又有卤汁和鸭肉汁，每唆一下，就将精华味道收入口中几分，香味直冲天灵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