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暮盏一直留意着，风铃确实一次也没响过，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三块烟火气木牌：“给你们的报酬。”
“好耶！”三只柴捧着木牌，如获至宝。
“你们现在用吗？”黎暮盏把锅放进水池，用海绵轻轻刷着锅底。
“今天先不用了，我们等其他妖怪一起看，这样就像是人类看电影一样，比较有气氛，更有趣一些。”三只柴把烟火气木牌小心地塞进口袋里。
“好。”黎暮盏把锅碗瓢盆洗净，悉数放好，抬起手腕看表，差不多七点了，阳光从外面斜照进亭子。
异世界巷弄里的雾淡了些。
康家帅回家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不知为何，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群羊，但也许是吃饱了之后昏昏欲睡，也许是得到了工作让他心里安定下来，他刚数完第一只羊就睡着了。
他恍惚听到那只羊说了一串神秘的句子，可惜醒来时有点想不起来了。
第二天晚上八点半，康家帅提前来到了深夜食堂，想给黎老板和蒲姐留下个好印象，没想到左等右等，等到了九点十五，蒲芮才打着哈欠半合着眼皮走过来，而黎暮盏完全不见人影。
看到康家帅无助地站在门口，蒲芮“诶”了一声，笑道：“我真是懒散惯了，明天早点来。”
蒲芮打开了大堂和厨房的门，康家帅跟在她身后老老实实地进门。
“对了，今天可以上新羊肉菜品。”蒲芮转身跟他说，“除了葱爆羊肉，再加一道孜然羊肉夹馍好了。”
蒲芮之前听黎暮盏详细讲了“数羊指南”木牌的作用，决定多做点羊肉菜品，让更多失眠的人能迅速陷入那种......被打了一闷棍般......不，婴儿般的熟睡。
◎羊羊们不要再讲函数和废话文学了！◎
“虽然考好了一次, 大家也不要骄傲，晚自习好好整理错题，把知识点好好地弄懂, 弄透，知道吗？”曹严华站在高三（2）班的讲台上, 边说边扫视着全班同学。
“知——道——啦——”班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藏不住的喜悦，拖长了声音回答, 又目送着班主任走出班门。
曹严华刚出门时，班里同学都在安安静静低头写题，他在后门外猫了三分钟, 班里登时热闹起来，说小话的说小话，打扑克的打扑克。
“不要我一走你们就开始玩, 我会时不时杀个回马枪的。”
曹严华洪亮的声音从后窗传进来，班里瞬间鸦雀无声, 看到同学们煞白的小脸, 他知道这波震慑力足够维持一两个小时，于是开开心心出校门吃晚餐。
“去那个什么什么深夜食堂吧？”曹严华眯着眼睛仔细思索着，“对，就是那个[一半]深夜食堂, 看看是不是跟学生们说的一样神奇。”
自打曹严华当了这个班主任，天天压力大到失眠, 因为这个班的成绩一直是年级倒数，怎么鞭策都没有起色。
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班上学生的脑袋突然像开了光, 各科如海的试卷发下去没多久就做完了, 把任课老师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次期中考试，整个班的成绩直接冲到了年级前三。
曹严华本以为学生们在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没想到不少同学都说，是吃了“一半”深夜食堂的鱼，变聪明了，所以成绩突飞猛进。
来到“一半”深夜食堂前，曹严华刚想吐槽这里又偏僻、排队的人又多，却被窗口涌出的一股股香味堵了回去，其中最突出的就是爆炒羊肉混合着孜然的浓香，让他口舌生津。
“闻着是有点不一般。”
越往窗口挪动，那香味就越浓郁，曹严华逐渐急躁起来，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拿到食物，大嚼大咽。
即使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孜然羊肉夹馍15元一份，葱爆羊肉30元一盘，他也只是稍犹豫了一下，就顺从了咕咕作响的肚子，各买了一份。
好不容易等来了座位，曹严华急匆匆地把葱爆羊肉的盘子放下，拿起了装孜然羊肉夹馍的防油纸袋。
那白吉馍拿在手心温温热热，整体白生生的，两面煎得微硬，淡淡的焦褐色像是花朵一样展开其上。
白吉馍一边开口，里面塞满了深棕色的孜然羊肉，还有点点白芝麻零星分布其间，浅浅吸一口气，香味浓郁到直冲他的天灵盖。
曹严华咬了一大口孜然羊肉夹馍，那饼子外层有薄薄的焦层，一咬像是锅盔一样碎裂开，内部的饼子软乎乎的，嚼起来格外疏松，有饼的面香，还有淡淡的粉面感。
羊肉切成了小块，炒制的火候得当，每嚼一下都是香嫩紧实的质感，没有一丝羊肉膻味，只有酱香和孜然的香气，伴随着每一次的咀嚼，混合着内部的肉汁一同渗出。
“嚯，这羊肉太鲜了！”曹严华呼出了一口热气，那热气都是满满的孜然羊肉香味。
时不时有几粒白芝麻被咬碎，淡淡的芝麻香气引起似有若无的味觉，曹严华舔了舔嘴唇，将那孜然的味道也悉数收入口中，一丝香味都不肯放过。
他又咬了一大口，越往中间咬，饼子越是有些许拉扯感，嚼起来也更有面的韧劲儿在，这样吃着反而更够味儿。
羊肉和软乎乎的饼子同嚼，面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促使人不断地咀嚼，羊肉汁水混合着孜然味道浸透了饼层，满口都是香味。
“够味，太够味了！”曹严华感叹着咽下一口，胃里也是暖暖的，他又瞧见了桌上那一盘葱爆羊肉，用筷子捞起一块羊肉，见缝插针塞入口中。
相比之下，盘中的羊肉更突出的是本真的羊肉味道，酱香和醋香将羊肉的鲜味提升到最大，还有几分葱香带来鲜爽。
而孜然羊肉更突出的是咸香和孜然经过炒制后更浓郁的佐料香，嚼起来在舌头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味道，格外下饭。
两者各有侧重点，而共同点就是——香得很！
“怪不得这些学生天天跑到这里来吃，就算没什么变聪明的技法，光是这味道，就足够馋人了。”曹严华感叹道，嘴上的动作完全停不下来。
他本身是不喜欢吃葱的，可看到那泛着淡褐色油光的葱块，他忽然想要尝试一下，夹起一块送入口中。
大葱外层带着浓浓的羊肉香气和酱香，咬开来是葱本身的清香，嚼着软乎乎的，却又像是榨菜一般，好吃又爽口。
曹严华吃一口孜然羊肉夹馍，再吃一口葱爆羊肉，很快就把眼前的食物横扫一空。
“真可惜，嘴巴没吃够，肚子却饱了。”曹严华摸了摸肚子，已经从干瘪变得圆滚滚的。
他想了想，给自己买了两份孜然羊肉夹馍当成第二天的早餐，又买了两串烤鱼，想看看有没有学生说的神奇功效。
刚准备付钱，他又想到，把这么香的食物带回老师办公室，肯定得引起围观，干脆请老师们都尝尝，也算是班级考得好，犒劳犒劳老师们。
曹严华直接按照办公室人数，按每人两份买了孜然羊肉夹馍，带回了学校。
办公室里老师们都在，正说说笑笑等着一会儿年级主任来开会，语文老师阮田田忽然定住了。
“怎么了？”英语老师盛林疑惑道。
“什么东西这么香啊。”她鼻子一动一动的，急促地深呼吸，其他几个老师也学起了她的动作。
原本只有书墨味道的办公室，被一股浓烈的香味席卷，香到让人无法自拔的孜然味和羊肉味混合在一起，冲击着老师们的味蕾。
“好饿啊，我今天忙了一下午，都忘了吃晚饭。”
“我吃过晚饭了，但闻到这股味道，又饿了。”
“谁带的外卖这么香？快点交出来，大家见者有份！”
几个老师左顾右盼着，没几秒种，就把目光锁定了刚进门的曹严华。
“当当当当~孜然羊肉夹馍，人人有份。”曹严华笑着，举起手里一大堆的孜然肉夹馍，“老师们这段时间辛苦啦，终于把学生们的成绩提上去了！请你们吃点宵夜！”
照往常，老师们肯定得客气推脱一番，可此时，那孜然羊肉的香气冲击力实在太大，刺激到了所有老师的“饿巴”，大家都涌过来，一边道谢一边把肉夹馍瓜分完了。
“这羊肉也太香太嫩了吧！”阮田田先咬了一块羊肉咀嚼着，饱满的肉块三两下被嚼成肉丝，羊肉的多汁混合着孜然的香气，让舌头感受到了极致的享受。
“这个饼子单独拿出来也好吃，加上羊肉更是有了灵魂。”
盛林用牙齿撕下一绺饼子，和羊肉同嚼，松软的饼子混合着香味厚重的羊肉，满口都是四溢的香味，一整天的疲劳好像都被这饼子消解了。
一群老师乐呵呵地吃着，脸上都是幸福的微笑，没想到年级主任杜邱提前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我不是说了，办公室里不让吃......”杜邱的“东西”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浓浓的香味攻击了，愣在原地忍不住深吸了两口气。
他强硬的语气缓和下来，变成了好奇：“你们在什么好东西呢？”
老师们本来还紧张了一下，看到杜邱面色缓和很多，也放松下来搭话：“孜然羊肉夹馍，可好吃了，曹老师请客的。”
“对对对，班上同学这次考的不错，请老师们吃点东西，主任你也尝一个吧。”曹严华狠狠心把自己想要明天当早餐的肉夹馍拿出一个，塞给杜邱。
照往常，杜邱肯定是不接的，还要批评大家在办公室吃东西，搞得都是味道。
可此刻，他看到那棕色的羊肉上点点的孜然颗粒，闻着空气中涌动的羊肉香味和饼香，控制不住地喉咙发紧，想要大口咀嚼这饼子。
“看你们班这次进步大，在办公室里吃东西就不计较了。”杜邱清清嗓子，接过了孜然羊肉夹馍，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当场吃，算是最后的一点倔强，“赶紧吃完，开会。”
老师们有的三两下塞到嘴里，用力咀嚼着，有的花了好大力气忍住不吃，将袋子系好口塞进抽屉，等开完会再仔细享受美味。
杜邱清了清嗓子忍住那蓬勃的食欲，把肉夹馍放在一边，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见大家坐定，开始讲最经典的开会废话文学。
“我们现在最先要做的是什么呢，啊对，没错，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呢，最先，要找到我们的，这个这个，教学总任务，这个教学总任务为什么关键呢？因为这个总任务，它就像一个指向标，它叫我们明确了什么？对喽，叫我们明确了我们的教学方向。”
杜邱又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继续废话文学：“那我们怎么确定这个关键的，这个这个，教学总任务呢？”
参与开会的老师们都昏昏欲睡，努力打起精神听着，但都不由自主开起了小差。
往常曹严华都因为压力大，凌晨一两点还在失眠，睡不着觉，但不知道是班里这次考得好让他心情放松，还是杜邱开会的催眠效果劲儿太大，他回家就有点困了，赶紧洗漱完躺到床上。
刚闭上眼睛不久，他的意识就有点模糊了，眼前恍惚出现了一群毛发蓬松洁白的羊，正排着队准备跳过围栏。
第一只羊跳过去了，他忍不住在心里默念：“第一只羊。”
没想到那羊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像是卡通片里的人物。
“我是f（x+1）只羊，其中f（x—1）等于x的平方。”
“嗯？”曹严华意识有点朦胧，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羊在说什么？”
第二只羊跳过了围栏，曹严华继续数：“第二只羊。”
那羊再次开口：“我是[派的小数点后第六位]只羊。”
“数学？”曹严华发现这羊念叨的是自己的位次，还用了数学相关的内容打哑谜。
一只只羊越过围栏，嘴里低沉地念叨着咒语。
“我是[Log（2）9]·[Log（3）4]只羊。”
“若不等式[a^（n+1）/（1+1/b1）（1+1/b2）......（1+1/bn）]-a^n/（n-2+an）_<”的表情。
那食客坚持要喂，投递口的挡板自动堵上了，邮筒见势开溜, 它滚动着轮子来到楼梯前，停下了。
“你要去哪儿啊？”蒲芮一直跟在它后面。
邮筒转了一百八十度, “OVO”看着蒲芮：“老板，俺回来了！我想去二楼小窝里呆着，充个电。”
“但是我, 上不去~TAT”
“老板, 这邮筒真是咱们店里的？”俞柳惊讶道, 她一开始以为邮筒说“它就住在这里”是在胡诌。
“嗯对，这是我之前订购的一个小机器人，没想到送货的直接拆开了。”蒲芮眨眨眼，很流畅地编出了一套瞎话，“我先带它上楼充电了。”
“那我帮你搬吧。”俞柳看着这将近一人高的邮筒，想过来搭把手。
她刚说完，邮筒自动下降、收缩，变得跟蒲芮的膝盖一样高：“我很轻的，很好搬。~v~”
蒲芮愣了一下：“行，我自己来吧。”
她尝试搬了一下，不算特别沉，重量类似平衡车。
上楼时，蒲芮问邮筒：“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老板叫我八筒就好~充电口在美式复古区~”
蒲芮走到美式复古区，果真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充电台，她把八筒放在上面，它立刻恢复了原来的高度。
“谢谢老板~=v=充好电后我会收集整理每天的意见给你看的~”
没一会儿，八筒头上显现出“Zzz...”，它睡着了。
“不是说是个普通的邮筒吗？竟然这么智能这么萌？”蒲芮笑道，“我现在怀疑，这嵌花油纸伞也不一般。”
蒲芮安排好八筒后，在群里跟厨师们讲了明天要试菜文思豆腐。
“好家伙，文思豆腐，没个十几年刀工做不出来吧？”
“我只能把肉切成薄片，这种豆腐嫩得几乎一碰就碎，别说切丝了，切片都难。”
“正宗的文思豆腐都是每根细得跟头发一样，能穿针！”
“咱们全溪川能做正宗文思豆腐的，加起来能有十个不？”
“好害怕把豆腐切得稀巴烂呀，就算老板不说什么，我自己也得把自己整笑了。”
蒲芮见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鼓励道：“不要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先试试再说。”
“老板，我先帮你准备原料吧，从哪一步开始做起？先磨豆浆？”秋琪芳问道。
“磨豆浆？”蒲芮愣了一秒，明白她是想从做豆腐开始，“不不，从黄豆开始种。”
“啊？”秋琪芳一脸懵逼，见蒲芮憋笑，很快明白过来她是在开玩笑，“老板，我差点就信了！”
蒲芮笑得露齿：“不用种了，我从农贸市场订购些内酯豆腐。”
第二天，新鲜的内酯豆腐和做文思豆腐要用的老母鸡、香菇、火腿等食材，一并运到了一半深夜食堂，蒲芮打开一盒豆腐检查品质。
那豆腐色泽清亮通透，放在手心里，轻轻用力，就会Q弹地来回摇摆，软嫩得很。
蒲芮也不敢用力摇晃，免得豆腐直接变成豆腐脑儿。
在做文思豆腐之前，蒲芮先交代了聂昀，把文思豆腐要用的鸡汤熬好。
“用这边新到的老母鸡，炖汤味道醇厚得很。”蒲芮一指冰箱里的整鸡。
聂昀应下来，将整鸡切块去内脏，鸡胸肉单独片下来，其他部分切块放入锅中，加入大块的葱姜熬煮，捞去浮沫后盖锅盖小火慢熬。
鸡胸肉混合清水，在料理机中打成鸡蓉，备用。
锅内汤汁沸腾，锅盖下水汽翻涌，鸡肉的精华在热力下完全融化在了汤里，极致的鲜香在锅中越变越浓郁。
聂昀先去忙别的菜了，再次开盖已是三小时后，鸡汤的浓香伴随着水汽扑面而来，让她感觉全身都得到了净化，从头发丝到指甲缝都松弛了。
汤面上飘着一层油亮的金黄色油花，那是脂肪融化成的鸡油，聂昀把鸡油捞去，鸡肉捞到另一个盆里，再将鸡蓉下锅煮沸。
这次小火慢滚熬出的汤要经过过滤，过滤出的汤汁简直像油一样细润，呈现出青花亮色，仿佛青花瓷表面泛着的釉色一样，是光亮通透的金黄色。
用这精华汤汁做文思豆腐，能香出人间绝味。
后半夜食客稍微少些的时候，蒲芮通知没有活儿要忙的厨师，来到二楼厨房试菜文思豆腐。
“我先来试试。”康家帅自告奋勇。
他卷起袖子洗了手，将菜刀横过来平推，一块两指厚的豆腐被菜刀片了下来。
有几个厨师歪着头瞧，他切到一半时力量稍有不均，那豆腐左右有点不一般厚，但也还算不错，几个厨师点了点头。
康家帅轻轻地把豆腐放在案板上，饶是如此，豆腐还是撞碎了一角。
“啊这，哈哈哈，一点小失误，大家假装没看到哈。”康家帅尬笑着，把碎了的那块切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