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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应照我(小锦袖)


谢慈见她坐起来,被子只搭到腰间,半边单薄的臂膀都露在外面,于是拉了一把,将人塞回被子里,道:“先别闹,让我再想想。”
芙蕖道:“我记得当年是你亲口对我说,人不能有顾忌,一旦身后有了牵绊,气先弱了一半,什么事都做不成。”
谢慈缓缓按着自己的眉心,说:“是我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芙蕖说:“那年你还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呢,经常一觉醒来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谢慈不大想提,闭上眼睛,放平稳了呼吸。
他装起蒜来,芙蕖也辨不清他是真睡还是装睡。
只好悻悻的裹好被子躺下。
接下来几日,谢慈一改往日的闲散,忙的不见人影。
芙蕖知道他就在后院井下。
工匠们呈上来的第一批□□,谢慈先让芙蕖摸过了,足可以假乱真。
同时,徽州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崔少东家从家里动身了。
带着不少仆从。
谢慈闷在屋子里,面前一排十几个锦盒,都装满了簇新的铜币,他说:“既然他动了,我们也该动了,将这笔前送往燕京,别往市井百姓手里散,拿到赌场里去,办事低调些,别汪汪。”
谢慈的属下站在屋子里,各个都低着头没什么存在感,走路都悄无声息。谢慈的命令说出去,他们办事的人也分配的井井有条,上前端着盒子就走。
芙蕖手里还把玩着一串,说:“赌场里?”
谢慈:“崔字号要完蛋了。”
芙蕖一时没能想明白他的意思。
谢慈盯着她把玩铜钱的手,说:“咱们燕京城那么多权贵将钱存在他们崔字号的地下银庄里,可谓是托付身家的信任啊……可崔字号却私铸□□,将事情传开,□□已经流通于市间,他们谁能保证自己存在崔字号银庄里的钱还是安全的呢?”
崔掌柜铸币的目的尚未摸清,但是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人怎么以为。
谢慈说他目的不纯,他就是目的不纯。
谢慈在见到那些□□的第一眼,便说了一句——这是把杀人诛心的刀。
原来是这个意思。
芙蕖思量了片刻,一抬眼:“燕京城中唯有天平赌坊可助你做大此事。”
可是太平赌坊的老板娘与他有梁子在。
谢慈用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她与我有梁子,我可以不露面,办事要迂回,动动你的脑子。”
芙蕖躲开第二下敲,手里一空,铜钱被他拿走了。
他吩咐道:“去洗手,我在钱上涂了东西。”
芙蕖差点端不住自己的手:“是什么东西?”
正说话间,谢慈的属下敲开门,端了清水奉到芙蕖的面前。
谢慈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粉,洒进水里,示意芙蕖将手放进去。
芙蕖不明所以,但听话。
她将双手浸在水中,在谢慈的示意下,翻开手心朝上,惊见自己掌心竟在水下显出了蓝荧荧的一团。
谢慈道:“□□不能真正流进市间,否则我就成罪人了,等我布完局,铜板要一个不落的追回来,铜钱上涂的药粉是特制的,能在人的皮肤上停留半个多月,皂角和胰子都不能洗掉,除非用这加了解药的水。”
芙蕖听着就皱起了眉。
铜板散进了赌场,进了那些赌徒的兜里,简直是如泥牛入海,想一个部落的追回,哪里是容易的事?
芙蕖不赞同道:“你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谢慈不以为然:“我喜欢麻烦。”

扬州的冬天会下雪,但是很迟。
可今年立冬的早晨,芙蕖推开窗,却见院子里的地砖上铺了一层薄白的霜雪。
漫天的雪沫搅和在风中乱吹乱打。
芙蕖拢了身上的棉衣,感到了一片肃杀。
院子里外都静悄悄的,空禅寺里的人似乎都撤出去了,梧桐枝上也不见鸟雀停歇。
谢慈不在。
他的属下几乎全撤出了寺内。
芙蕖眼色一沉,掀掉了身上厚实的棉衣,一身单薄行走在寺中。露在寒风中的骨肉缩紧的那一瞬间,令她的头脑超出平常的清醒。
谢慈坑害外人时,属实没什么底线,可一旦涉及到在乎的人,他的踟躇和犹疑,总能给自己平添许多麻烦。
好在他在乎的人不多。
空禅寺女僧诵经声一如往常。
芙蕖迈进宝殿,静慧住持端坐佛前,听见她来了,睁开眼睛,敲木鱼声也随之停止。
静慧住持道:“施主今日身上杀气颇重。”
芙蕖“哦?”了一下,问道:“仅仅是我身上么?住持您难道没闻到天地间风雨欲来的那种湿腥气息?”
静慧:“阿弥陀佛,贫僧只闻到了清净无我的佛前香。”
芙蕖将不耐烦都写在了脸上,她回身对那位最年轻的女尼阅袈道:“给我三炷香,我拜一拜我佛。”
忽然被点到名的阅袈一愣。
静慧叹息一声,拦住了弟子,从蒲团上起身,亲自给芙蕖剪了香,点燃。
芙蕖结过香,闭上眼睛,当真端正拜了三拜。
静慧问:“施主拜佛是为何?”
芙蕖道:“住持说我身上杀气重,待会难免佛前造次,先向他老人家赔个不是。”
寺里女僧听了此言,个个语结。
静慧道:“施主不信佛?”
芙蕖道:“佛祖不曾渡过我,我自然不信。”
静慧:“佛祖悲悯,十方度厄,倘若有朝一日施主遭难……”
芙蕖不等她说完,便道:“那我一定磨刀霍霍向仇人,手刃才痛快,断不会到佛祖面前麻烦他老人家。”
静慧等人终于意识到这是位油盐不进的主儿,当下没什么好说的了。
辰时之后,日头从山顶升高,驱散了清晨的阴沉,乌云消弭,地上的一层霜雪也渐渐化开了。
芙蕖出了山门,俯瞰山下林中,落叶枯黄,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挂在枝头上。
四处寂静,山间路上连人行走过的痕迹都没有。
芙蕖站在门外吹了一会风,又折回寺中,敲开了三娘的房门。
三娘正在梳妆。
但她熬得通红的眼睛告诉芙蕖,她并不是刚醒,而极有可能是一夜未眠。
三娘把她让进屋里,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芙蕖一点也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进屋之后便自行坐下,用手背碰了碰桌案上的茶壶,里面的茶水是滚热的。
芙蕖掀开茶壶嗅了嗅,道:“碧螺春,好贵的茶,想必是用来招待贵客的吧。”
三娘脸色不大好看,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正想替芙蕖倒茶喝。
芙蕖拒了,说:“别,我是配不上喝这么好的茶。”
三娘面上维持着客气,道:“我以为姑娘来是有什么吩咐。”
芙蕖懒洋洋的靠在桌旁,说:“没什么吩咐,就是无聊极了,来找你解解闷。”
三娘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然后无奈笑了:“姑娘,我是个无趣的人……”
芙蕖眼中带笑,望着她,摇头:“不,你有趣的很。”
三娘深呼了一口气,仿佛是忍了又忍,她说:“昨夜里我就听外面动静不断,想是谢大人已开始着手安排,我算着崔少东家的行程,倘若计划无误,一两个时辰内便能赶到。姑娘,外面风声正紧峭着,你我在此闲聊不太合适吧。”
芙蕖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合适的,照你算的时辰,他们这会儿恐怕都已打上照面了,他们男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绝去,我们静待佳音即可。”
三娘干巴巴咳了一声,沉默了片刻,道:“您对谢大人还真是放心。”
芙蕖道:“当然,没有人比他更能让我放心了。”
说着,芙蕖已百无聊赖纠缠起自己的衣带。
三娘很容易便注意到她的动作,手下也情不自禁捏起了衣带。但她明显少了一份悠闲,指尖越缠越没有章法,将原本整齐的衣带卷的一团皱皱巴巴。
其实不是手乱,是她的心不在手上了。
芙蕖呆的时间越长,越能感受到三娘正压抑着心底的焦躁。
芙蕖的眼睛从她身上撤走,理顺了自己腰上的流苏,说:“三娘,我若是你啊,不会那么容易就服气。”
刚神游天外的三娘猛然被她一句话拉回来:“啊?什么意思?”
芙蕖说:“易地而处,若我是你,崔少东家固然是个人渣,但那谢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一样的该死,只弄死一个多不划算啊,若是能一并送走,那才彰显我的本事。”
说完,芙蕖对她微微一笑:“是吧?”
三娘艰涩的开口:“我没有……”
芙蕖再看向桌案上精心准备的茶壶:“再等片刻,你的茶温正好,真正的贵客就该到了吧。”
三娘猝然起身:“你!”
芙蕖冷静自若的安抚:“别急,坐下。时辰还不到呢,我刚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你就要犯蠢。”
三娘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已经憋红了双颊。
芙蕖摸着茶壶的温度,说:“我赌你这壶茶白泡了,你等的人来不了,信不信?”
三娘戒备的盯着芙蕖的脸色:“你要和我赌一场?”
芙蕖道:“不可么?”
三娘扯旗嘴角笑了笑:“小姑娘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徽州,就是帮着崔少东家经营赌坊的,你在我面前谈赌?”
芙蕖也笑:“三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
三娘是不知道,她说:“你一个谢家养在床上的女孩玩物,叫什么名字有人在乎吗?”
芙蕖轻易看穿了她的意图:“你想激怒我。”她说:“但是我不生气,真正没有名字的人是你,三娘,你在崔少东家手下,无名无姓混得很惨吧。”
三娘反倒被她狠狠的戳了痛处。
芙蕖是个不吃嘴上亏的人,受了委屈想尽办法也要加倍还回去。
“凡事在人头落地之前,都有转圜的余地。”芙蕖平和的说:“至少我们的目的不是要你的命,请坐。”
三娘哪里能坐得安稳。
芙蕖见她坐立不安的样子,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玩意。
一个骰宝,里面八个骰子,只有巴掌大小。
芙蕖手掌一翻,骰子相撞,发出叮当脆响。
三娘看直了眼睛。
正经人可没有随身携带这玩意儿的。
骰子是用雪白的牛骨刻的,与平常所见的四面骰子不同,它有八个面,而且精致小巧,只比花生粒稍大一点。
这种骰子在场子里有个专门的玩法,叫“八面玲珑”。
它既不赌大,也不赌小,它赌的是一通骰子摇下来,揭了骰宝,八枚骰子个个面都不相同。
双方打起擂台来,相同图案少的一方为赢家。
玩起来难得很,但也无趣得很。
下场子的人很少挑这个玩,一般人摇起来根本赢不了,能赢得必定都是千中高手。
慢慢的,这一项玩法不怎么在赌坊里出现了,反倒成为同行们私底下互相较量底细的玩法。
芙蕖道:“不瞒你说,在下是个赌徒,你我女人之间,就不必喊打喊杀见血了吧,三局,我们定胜负。”
三娘盯着骰宝里雪白的骰子,问道:“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芙蕖道:“我们已经给了你黄金万两,那一笔钱,你可以拿去做好多事,至少你所求的一辈子荣华富贵是不愁了,拿到这笔钱你应该很开心,但是你却忽然怕了,钱来的太多太容易,你怕得睡不着觉,怕那万两黄金反成了你的催命符,所以……你想,不如顺势把我们俩也干死,换你后半生的心安。”
迎着三娘逐渐复杂的目光。
芙蕖一抚掌:“你看,就是为了钱嘛,多么干净的欲望啊……都好商量!你赢了,拿上钱走人,我们从此分道扬镳,我可以保证我们的人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三娘问:“若我输了呢?”
芙蕖道:“把你现在心里的算计如实交代,此一事完结后,拿着你的钱,该上哪上哪,你需得保证,从今以后永不出现在我们面前。”
三娘只一听,就知这买卖稳赚不赔。
芙蕖给足了她台阶下。
三娘咬了一下牙。
芙蕖敲着茶壶,说:“可惜了好茶,都快凉透了。”
茶水一凉,外面依旧寂静如斯,三娘便知道她的等的人不会来了。
芙蕖扣上了骰宝,慢条斯理地将右手的衣袖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臂膀,她是极懂规矩的人,此番举动是为了表明手脚干净,不藏名堂。
芙蕖腕上不知何时套上了一串檀木珠子,像是佛前开过光的物件,泛着幽黑沉静的光泽,生生压下了她腕子的雪色,少了几分轻浮,多了几分肃然。
她摇着骰宝,手腕小幅度的颤着,骰子相撞的响声也很有节律,三娘眯了眼,她能听出来,八个骰子在那长约两寸的骰宝里,离底面不超半寸高度,几乎是沿着一条笔直的线,在壁上滚过。
三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答她的是一记钉在桌面上的沉闷。
芙蕖道:“你开?还是我开?”
三娘不伸手,说:“按照规矩,当然由你自己开。”
芙蕖扣着宝顶,手一歪,揭了底。
八枚骰子,刻纹由一至八,乖巧地躺在那里,任由人观阅。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三娘肩背垮了一下,说:“我做不到,我认输了。”
芙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吧。”
三娘道:“昨天傍晚,我给下榻在扬州城客栈的崔少东家去了一封信。”
芙蕖挽下袖子,也不知从哪忽然摸出一张卷起的字条,扔在了三娘面前,道:“信在这。”
三娘面露惊愕:“你,你……”
芙蕖道:“我截下了,你的鸽子我炖了,正好给我家主子养养骨头。”

三娘打着渔翁得利的心思,想旁观他们鹬蚌相争。
芙蕖道:“崔少东家哪里是好相与的人,你若是骗不过他,当场就会死的很难看。”
三娘闭眼道:“我懂,但危险这个东西,时时刻刻都有,并不会因为我怕了,就消失,崔少东家也不会因为我听话,就放过我。”
芙蕖听这话似乎有别的意思,了然道:“你手里果然握着崔少东家的把柄。”
三娘:“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芙蕖:“这却不是我猜的……是你告诉我们,崔少东家在来扬州的路上,顺便捎带上了你父亲,说什么‘父女团聚’都是假的,比起崔少东家那不值一提的善心,我更相信他是有目的而为之,他将你父亲带来扬州,多半是与你谈条件的。你手里攥着他的把柄,他便握着你父亲当人质,我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最靠谱。”
芙蕖解释到这,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你快说,急着去给你们崔少东家收尸呢,空禅寺呆得我闷死了,快些了结此事,我们想回家了。”
她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心里没底。
此前在山门口站了片刻,她就意识到外面情况不好,谢慈布下的局尚未派上用场,崔少东家未按照约定准时到此见面。
外面情况可能会有些麻烦,所以她必须在内先拿捏住三娘。
就算不能让她成为助力,也万万不可放她在背后阴人。
三娘如实交代:“我确实是攥着他的把柄,他在此地私铸铜币一事,崔掌柜的并不允准,是少东家自己私下偷着办的。在崔掌柜眼里,钱才是亲儿子。倘若崔掌柜得知此事,恐是要打断少东家的腿,甚至舍了他的命都有可能。”
芙蕖皱眉追问:“他为何要私自铸币?”
三娘道:“他想夺了崔掌柜的权,他嫌他爹活得太久了。”
芙蕖:“崔掌柜膝下可只有那一个儿子,当真能舍得下。”
三娘:“崔掌柜是只有一个儿子,但他还有三个亲孙啊。长孙已出落成才,今年入了商会,威望和声明如今已远超少东家了。少东家舍不得动自己儿子,只好退一步,对亲爹下手。那些钱币将来会经由少东家的安排,流进徽州的商会中,到时候乱局一生,崔掌柜必然完蛋。”
芙蕖:“……”
一言难尽。
本以为是一桩深埋在下的惊天巨案,结果扯出来一瞧,起因是他们崔字号的家务事。
崔掌柜完蛋已成定局。
他崔字号掺手搅合朝局,包庇贪腐,收赃洗钱,早入了谢慈的眼。
谢慈正等一个机会彻底拔了他这根刺。
有几匣钱币早在运往燕京的路上了。
崔掌柜完蛋可能要耐心再等一段时日。
但崔少东家肯定要比他爹先完。
芙蕖问道:“你传给崔少东家的纸条上,提到了山间密道,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三娘道:“铸币需要大量的材料和工具,可空禅寺的位置你也瞧见了,山路陡峭,一人行走已是不易,更遑论还要搬运那么多的材料和模具……空禅寺井下挖建的密室有一条路,可直通半山腰。以前运铜料的车进出来往,都是从那里走的,崔少东家有图纸,他虽从未来过,但对此地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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