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脚下。
中途到岔路口,傅闻声几次犹豫着该走哪边,好在最后,顺利到达目的地。
齐糖想说的话在嘴里转一圈,又咽回去。
下了车,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她才开口道,“师父,再过几年,您怕是连回来的路都找不着了吧?”
刚刚在车上不敢说,怕刺激傅闻声发疯,更影响他的记忆力。
俗话说,近乡情怯。
傅闻声现在心情很复杂,没有兴致跟齐糖斗嘴。
白了她一眼,指着已经看不出有路,密密麻麻长满一人高杂草的地方说道,“从那条路上山。”
齐糖和岳纪明对视一眼,行吧,上就上呗。
还好这次来开的是岳纪明从部队里借出来的车,经过泥巴小路时都稳稳当当。
现在明显要开路,他从车子后备箱,翻出来两个工兵铲。
又翻出一个军用水壶挂在脖子上,一个工兵铲拿在自己手里,另一个工兵铲递给傅闻声。
傅闻声先是一愣,随即视线落在齐糖故意挺起来的肚子上,认命的接过铲子。
虽是这样,但开路的主力军,毫无疑问是岳纪明。
他就是在后面,拿着铲子当防身工具。
齐糖则走在中间,被保护的妥妥当当的。
上山的路,刚开始山边缘是杂草,随便一割就可以往里走。
没走出半个小时,按照傅闻声所说原本应该是路的地方,长满了大小不一的树木。
三十年的光景。
即使原本只是一棵不足腿高的小树苗,都可以长成参天大树。
齐糖见岳纪明砍树砍得后背的衣服全被汗水浸湿,心里暗道一声,草率了。
要知道这么难走,该把林泽他们都带上。
独累累,不如众累累嘛!
林泽:……
合着你男人是你男人,我们都是牲口呗!
好在,树虽然长了不少,但没到完全不能走人的地步。
岳纪明需要做的,更多的是把横七竖八的树枝劈掉,人就能从树中间传过去。
三人到达一处石壁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
傅闻声和岳纪明累得不轻,齐糖还好,一路走走停停,休息的时间最多。
她看着面前的石壁,疑惑的看向傅闻声,“师父,这是,机关?”
傅闻声点头,深深吐出一口气,走上前,看似毫无规律的在石壁上这里敲一下,那里敲一下。
敲了快十分钟,他才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此时,突然,石壁轰隆一声。
在三人眼前,缓缓出现一扇打开的石门。
傅闻声率先朝着里面走去,齐糖和岳纪明牵着手跟上。
就在齐糖以为,石壁后面会是一段冗长的石洞小路时,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周遭仍旧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齐糖视线左右看了看,大为不解。
“师父,那道石壁的作用是什么?”
“障眼法。”傅闻声回答的非常言简意赅。
但接下来的路,证实了障眼法,确实是有它存在的价值。
眼前茂密的树丛中间,有一条干干净净,没有一株杂草的小路。
任旁边花草树木长得如何的茂盛,中间这条路,就仿佛神圣不可侵犯般,与它们泾渭分明。
齐糖对此表示很好奇,看向傅闻声又问道,“师父,这条路为什么不长草?”
傅闻声装腔作势的捋了一下他的短毛茬胡子,高深莫测的回答道,“这还要从我们神医谷的老祖说起……”
“好了好了,以后再说。”
齐糖抬手打断,再耽误下去,天黑了还到不了地方,岂不是要在野外过夜?
傅闻声一噎,气哼哼的背着手走在最前面去了。
岳纪明走到齐糖身边,关切道,“媳妇儿,是不是很累,我背着你吧?”
话刚出嘴,又意识到现在齐糖情况特殊,改口道,“我抱着你。”
齐糖见他已经准备动手,赶紧阻止道,“不用,我不累,咱们快走吧!”
岳纪明仔细看着齐糖,见脸上确实没有疲态,稍稍放下心来,媳妇儿不是逞强的人。
顾忌着孩子,真要累了,会跟自己说的。
前面走着的傅闻声突然转头来,一拍巴掌,喊道,“我累了。”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岳纪明突然右侧肩膀一垮,哎呦一声,“这怎么有颗石头啊,把我脚都崴了。”
傅闻声:……
齐糖:……
最后,当然还是各走各的。
当面前再次出现一堵石壁时,齐糖和岳纪明识趣退后几步。
意料之中会上前敲石壁的傅闻声,这一次却先脚步一转,朝着齐糖走过来。
“谷主令牌给我用一下。”
早知道还有再回来的一天,就先不把令牌传给臭丫头了。
要是让她知道,她作为神医谷的谷主,还能压自己这个师父一头,那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齐糖没有废话,直接从兜里掏出令牌递给傅闻声。
然后傅闻声就接过令牌,交给了岳纪明。
他这一套操作下来,把夫妻俩弄得一愣一愣的。
但傅闻声并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指着石壁上方一个足足有三米高的凹陷处开口道,“把这个令牌,拍上去。”
岳纪明看看手里的令牌,又看看那个凹陷处,他真的很想骂人。
这踏马是什么反人类的设计啊?
他没回应,傅闻声就转头盯着他,“不行?”
岳纪明咬牙,“行。”
其实这个高度,助跑一下,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是,石壁下什么都没有,让他硬跳啊?
刚这么想着,傅闻声指了指旁边几棵交叉种植的树,“你研究下,我以前看我师弟好像是踩着这些树跳上去的。”
岳纪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啧,这几棵树好像还真有点讲究。
他在中间来回穿行了几遍,找准角度,几个飞跃,令牌已经稳稳的拍在那处凹槽里。
伴随着他落地的脚步声,石壁再次轰隆一声,缓缓打开一道石门。
三人走进去,是一条笔直足以容纳两人并肩而行的石板小路,头顶上圆圆的穹顶,可以看出修建的工匠技艺多么高超。
路两边,墙壁上镶嵌着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
身后石壁门关上,丝毫不影响里面人行走的视线。
令牌早在石壁门关上的那一刻,出现在墙壁上一个壁龛处,在傅闻声叹息声中,被齐糖收回自己兜里。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三人眼前豁然开朗。
傅闻声走在最前面,在亮光射到石洞里时,他突然站定脚步,再没有往前挪动一分。
齐糖和岳纪明跟着停下脚步,透过缝隙,目之所及,俨然和脑海中幻想过的世外桃源重叠。
交错的花海中,是一座座造型独特的木屋,依靠着山坡而建。
平坦的山下,是一片一片连绵不绝的药田,多年无人打理,药材枝繁叶茂,令人咋舌。
只看了两眼,齐糖便觉得有几分眼熟,略一回想,便想起之前跟着旬仲甫去的那个山谷。
好像就是仿照着这里建的。
但这里处处透着灵韵,那里却一片死寂。
齐糖大概能猜到傅闻声心里在纠结什么,推了他一把,“师父,你让让,挡着我们路了。”
傅闻声心里刚弥漫开的伤感,一瞬间烟消云散。
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等齐糖和岳纪明走过来才反应过来,追上他们,吼道,“啊,啊,啊,臭丫头,你一天不气我浑身难受是吧?”
齐糖略略略的做了个鬼脸。
师徒俩斗嘴之际,岳纪明突然脸色一肃,朝着远处山坡上的矮树林斥道,“谁在那里?”
齐糖反应很快的转头过去,只来得及看到那抹一闪而过的黑影。
她看向傅闻声,正色道,“师父,这里还有外人能进来?”
傅闻声的表情也很不好看,“除了我们进来的路,其他的都是绝路啊!”
但,三十多年前是绝路,不代表,三十年多后还是绝路。
岳纪明现在不敢轻易离开齐糖的身边,所以并没有去追。
傅闻声那更别提,想追也没那个本事啊。
三人还是朝着傅闻声的那间木屋走去,只是心情都没有刚进来时的轻松。
到了木屋,屋子整体构造还是完好的,只不过所有地方都落了厚厚的灰尘。
夜幕很快降临。
将木屋简单打扫一遍过后,岳纪明就近打了只野鸡回来,烤鸡加野菜汤,吃的还算不错。
差不多到晚上九点。
齐糖感觉一阵阵困意袭来,呵欠连天。
傅闻声和岳纪明其实也很累,但因为山谷里还有一个未知的人影,都强打起精神,让齐糖在里面休息。
他们两个在外面守夜。
凌晨三点。
傅闻声歪着脑袋,在躺椅上睡得四仰八叉。
岳纪明突然站起身来,一脚踢在躺椅上,直接把傅闻声踢得从躺椅上摔下来。
“师父,去看着糖糖。”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人已经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傅闻声眼前。
傅闻声捂着受惊后狂跳不止的心脏,心里已经骂了一连串的脏话。
但能有什么办法呢?
认命的去保护自己的徒弟徒孙呗!
岳纪明很快追上黑影,一个飞踢朝着对方踢过去,对方灵巧避开,转身过来看着他。
“是你?”岳纪明惊愕出声,整个人愣在原地。
深夜的树林里,风一阵阵刮过树梢,发出呼呼瘆人的声音。
时不时传来几道不知名鸟儿吱嘎的叫声,更衬得四周寂寥萧索。
好在是夏日,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反倒是褪去白日的燥热和喧嚣,安静的环境让人的大脑格外清醒。
在岳纪明话出口后,对面那人脸上出现些许惊讶的神色,出声回应道,“你认识我?”
岳纪明又仔细分辨了片刻对面人的长相,和自己看过那张画像上的人,大约有七八分相似。
他试探性开口,“你认识,谷一吗?”
对面之人突然冷下来的表情,让岳纪明心中了然,看来是认识的。
所以这人,就是画像上那个,阿依谷的爱人,林巧儿姑娘吗?
谷一就是阿依谷当年在外游历时的化名。
他曾经说过,直到分开时,林巧儿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身份。
“你是什么人?”
林巧儿眼神紧紧盯着岳纪明,开口问道,语气里夹杂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凌厉。
岳纪明其实可以理解,一个女人被抛弃后,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男人。
心中不管有多大的憎恨,都是应该的。
而且这件事,还是发生在他们最相爱时,恨意到达顶峰不为过。
但他答应过阿依谷,如果找到林巧儿母子俩,一定要帮他解释开当年的误会。
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道,“林巧儿同志,你听我说,我不是人。”
“不,我是人。”
岳纪明一下是真有点急了。
他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这个方式实在是有点诡异。
有媳妇儿的特殊之处在前,很难让他不怀疑,这个林巧儿到底是人还是脏东西?
林巧儿要是知道岳纪明心里这么想,一定会把白眼翻上天。
但即使她不知道,还是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男人怕不是个傻子?
“能好好说话就说,不能好好说话就滚。”
岳纪明:……
很好,他媳妇儿刚认识他没多久的时候,也怀疑他是个智障。
面对咄咄逼人的林巧儿,岳纪明吐出一口气,月光下,她是有影子的。
“林同志,你先冷静听我说,谷一原名阿依谷,他临终之前托我一定要找到你,跟你解释一下当年他的苦衷。”
本来林巧儿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在听到岳纪明最后两个字后,彻底陷入暴怒。
咻的一声,什么东西划破空气朝着岳纪明飞来。
岳纪明动作敏捷的侧身躲开,一枚飞镖直直的插进他身后的树干里。
仔细看一下,可以看到隐约没入大半根,可想而知投掷飞镖的人有多用力。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当年他化名接近我,玩弄我的感情,又抛弃我。”
“哈哈哈,他死了,他竟然死了,都是报应啊,活该他死的早,呸~”
林巧儿又哭又笑又狂吼,可是把岳纪明吓得不轻。
他想安慰,插不上嘴。
好一会儿,看着林巧儿好像平静了一丢丢。
他继续道,“那个林同志,阿依谷真的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不是要故意抛弃你的。”
非常棒的是,林巧儿又暴怒了。
她手中飞镖乱甩,大喊着,“去死,都给我去死,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狼心狗肺的肮脏臭虫。”
岳纪明不停闪躲着,嘴里还不忘解释,“我是个好东西啊,林同志,你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
林巧儿差点就无语了,好不好东西她着实没看出来,好烦人是真的。
直到把所有飞镖都扔完,林巧儿才停手,满脸肃杀,看着岳纪明的眼神是真的想把他嘎了。
岳纪明总算得到喘息的机会,站定后深深地吐出几口浊气。
举起手示意道,“林同志,我真的没有恶意啊,阿衣谷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和你们的孩子,到死还念念不忘,拜托我找到你们。”
“我知道,当年他离开你的行为应该谴责,深深地谴责,但是,误会总要解释清楚的嘛!”
他的语气苦口婆心,表情认真。
林巧儿呵呵冷笑,“他找我,他娇妻美妾在怀,儿女双全,找我干什么?”
“看我被他骗的有多惨是吗?”
在经历过那些事情以后,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阿依谷对她曾有过真心。
就如同,当初她被抛弃时,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前一天晚上还在说爱她的男人,会那样毫无征兆的消失。
但凡他考虑一下,她会有多痛苦,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林巧儿的话,让岳纪明满头问号。
他怎么不知道,阿依谷什么时候娶了妻子,纳了美妾,还生了儿女啊?
要不是亲自去过朗日苗寨,他都怀疑阿依谷是不是骗他,或者说,他们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阿衣谷?
岳纪明从来都是藏不住话的人,赶紧回答道,“那个,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阿依谷跟你分开以后,从来没有娶过妻子,更别提有什么儿女了。”
林巧儿再次冷笑,“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他辩解?”
岳纪明无辜摊手,“不存在什么好处,这是事实啊!”
虽然吧,那个羊皮卷算是好处,但他肯定不能承认啊,他又不是真的傻子。
转念一想,他又道,“当年阿衣谷回去找过你,你不知所踪,那你又是从哪里得知他娶妻生子了呢?”
林巧儿:“看吧,说漏嘴了吧,还说他没有娶妻生子,呸,满嘴谎言的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岳纪明:……
他妈的,解释不清楚了。
“林同志,不如,你看看这是什么? ”
突然,寂静的树林里,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林巧儿和岳纪明同时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窈窕的人影,女人手中举着一幅画。
画卷上,是一位妙龄少女。
少女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眼中的光亮,让人看一眼便会觉得她是被幸福包裹着的。
那不就是,年轻时的林巧儿吗?
这么多年过去,林巧儿的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但并不显老态,反而增添许多成熟的韵味。
见岳纪明久久没有归来,她心里担心,就赶了过来。
远远的便听到岳纪明和人的交谈声,从空间里拿出当年阿依谷留给岳纪明寻人的画像。
如她所料,林巧儿看到画像,是有反应的。
老话说得好,有爱才有恨,若是早已放下,哪里还有这么浓烈的恨意?
岳纪明见林巧儿奔着齐糖去,心中一凛,抬腿抢在她前面跑到齐糖身边。
一把拿下她手里的画像举起来,示意林巧儿,“来,看我这里。”
林巧儿又是一愣,思绪回笼,脸色再次冷下来,停住脚步。
“呵~”
她斥了一声,语带讥讽。
齐糖巴拉了一下挡在自己的面前的岳纪明,露出脑袋开口道,“林同志,你是一个母亲,我也是一个母亲。”
“我今天,用我肚子里的孩子向你保证,我丈夫刚刚所言,绝对属实。”
“阿衣谷当年,是苗寨大祭司的传承人,往事已矣,说再多都是苍白的。”
“一切归根结底,错就错在他明知自己身上有挣脱不开的枷锁,还放纵自己爱上你。”
直到这一刻,林巧儿眼中露出几分悠远,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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