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帝疼爱幼妹,况谢沉又是他最好的兄弟,自然是极力促进这桩婚事。
谢沉从前听闻长宁为人骄横,担心他苛待了亡妻之子一开始也并不愿意,然圣恩难却,最后还是只能迎了人进门。
二人一开始的时候还好些,然而到了后来时间越久,矛盾越发凸显,到了谢琼婴出生之后长宁心绪越发不平稳,二人三天两头就要吵一架,最严重的一次谢沉还闹了和离,末了还是长宁哭到了皇太后的跟前才了却此事。
宋殊眠看向了对面的谢琼霖和明氏。
每年里来来回回吵得也就是这些,二人的表情似乎习以为常,而外头的丫鬟们也只都低垂着头。
转头看向谢琼婴,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不耐,他揉了揉太阳穴,片刻后出声打断道:“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我说了就是了。”几人都看向了他,谢沉得了此话也不再跟长宁掰扯了,只是问他,“那你何时进宫?”
谢琼婴只道:“皇祖母病好了总归会唤我进宫的,只是我说了舅舅也不一定会听啊。”
谢沉当机立断道:“不听就去求皇太后。”
这谢沉真就和那太子妃想到了一头去了。
长宁拍桌怒道:“谢沉!”那声音就像是从喉里头迸发出来的一样,俨然气极。
别人不顾自己的儿子死活便罢了,给他寻麻烦事,他这个当爹的竟然还敢说出这种话。
谢沉知道自己有些过了,还想说些什么,然转头却见谢琼婴起身往外去了,他急急对宋殊眠说道:“老三媳妇,你跟着去看看,同他说我不是有意说这话的,真若是不成就罢了。”
宋殊眠得了吩咐,哪里还敢耽搁,只追了出去。
她一边追着谢琼婴心里头一边思索,国公爷这父亲当的也真是奇怪,为了侄子宁愿委屈自己的儿子去求情。或许在谢沉这个父亲的心中谢琼婴不过是一纨绔罢了,挨上几句骂也不会如何。
她摇了摇头,自己又何苦为谢琼婴想这些,他如今这样国公爷没抽死他都是好的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廊庑之下,宋殊眠寻摸着时机开口说话,未料及本还大步流星走着的谢琼婴突然停了脚步,宋殊眠一时不察直愣愣地撞上了他的背。
谢琼婴生得精瘦,宋殊眠未收住腿竟被撞得连连倒退了几步。她撞得疼了,眼眶之中迅速雾气升腾,双手捂着鼻子,只剩下一双眼睛瞪着谢琼婴,像是在无声地谴责。
纤纤玉手捂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泪眼朦胧的杏眼,这副模样谁看了不心疼。
然谢琼婴却没有一丝愧疚之心,反而讥讽道:“脑子里想些别的东西,走路也不看路,这遭纯属活该。”
谢琼婴这人说话,真的很难听。
宋殊眠气得大脑一片火热,方欲争上两句,却只觉掌心一片温热,竟就直直地叫这人气出了鼻血。
她仰了头去,伸手想从怀中掏帕子,然手上却又沾了血唯恐沾了衣服上面叫旁人看了害怕,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偏偏方才追得及,此刻这处又只有二人。
谢琼婴见宋殊眠被气成这样也愣了一下,虽嘴里头嘀咕着人小气性大,却还是从怀中掏出了手帕递到她的手上。
他扯着她去廊庑旁的长凳坐下,本血都差不多止住了,他又来问了一句,“至于气成这样吗。”
宋殊眠两眼翻白,那血又开始咕咚咕咚冒了出来,她捂着帕子闷闷说道:“你先不说话成吗?”
谢琼婴见那帕子都快染满了血,终于好心地闭上了嘴,二人一时无话,就这样并肩坐在廊庑之下,远远看去,若是没有方才那事,少男少女此刻看着好不和谐美好。
许久,宋殊眠终于撂下了帕子,除了鼻尖翻红也见不得什么异样。
谢琼婴见她没事了才问道:“谁叫你出来追我?”
“父亲。”
谢琼婴猜到了,他点了点头,等着宋殊眠继续说下去。
宋殊眠将方才国公爷谢沉的话转述给了谢琼婴,然他听了这话脸上却不见有什么神情,只是一片淡漠。
宋殊眠想了许久还是问道:“所以你昨天是知道皇太子殿下有事相求于你,然后便拉上了我?”
谢琼婴瞥了她一眼,靠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昨个儿不是你自己先开的口吗?怎么就成了我拉你了,况说就算拉上了你挡了昨天那一回,有用吗?”
就算今天国公爷不找他,过几日皇太子自然也会再找上门来。
他看了远处,凉凉说道:“有些事情就是注定好了的,你想躲也躲不开的。”
他像是在说皇太子一事,却又像是在说别的事情。
他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宋殊眠,目光幽深,叫宋殊眠猜不透其心绪,“徐彦舟没有教过你吗?老庄有言:‘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谢琼婴清泠泠的语调似乎是在学着徐彦舟的样子。
既然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那就坦然接受吧。
他挣扎了许久,却不得解脱,只能心甘情愿沉沦至此。
说完这话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看着她笑道:“你是个聪明人,事到如今也只能选择好好和我过下去了不是吗?该有的心思你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你也别妄想生。你躲不开,就应该欣然接受啊。”
从前她跟他说要好好过日子,而现如今叫他反过来同她说这话了。他这是在警告昨日之事吗?谢琼婴想要她当个没有骨头的三奶奶就好了,往后这一辈子都只能被困在了他的身边,仰仗他而活,他要她自己打心底去接受如今这样的处境。
宋殊眠看着似笑非笑的谢琼婴被激出一阵寒意,她现在觉得谢琼婴还多少沾点变态。
第十七章
很快便入了十月份,谢琼婴当日的那番话确实威慑恐吓到了宋殊眠,宋殊眠没骨气地又拿起了绣花针给他绣起了冬衣。
皇太子前些时日来找过了谢琼婴,果真说了陈让的事情,恰巧过两日宫里头也传旨叫二人过两日入宫。
本应该早些时日去的,只是前些时日皇太后偶感风寒,恐病气过给了这两方成婚的新人才耽搁至今。
现在临近了午时,宋殊眠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头晃荡,明氏抱着品哥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因着她怕狗的缘故,平日里头她在外头的时候下人们只把大黄塞到了屋子里头,她不在院子里的时候便方出来放放风,跑上几圈。
这样倒也让一人一狗井水不犯河水。
今天的天气十分舒爽,既没有夏日那般炎热,也没有入冬那般寒凉,正午的阳光落在了人的身上照得先前的晦气阴霾都散去了几分。
明氏今个儿得空,便抱着品哥儿来寻了宋殊眠,这会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明氏问道:“听闻你过两日就要入宫了?”
宋殊眠有些发愁,毕竟她的身份地位比较尴尬,这皇太后又是把谢琼婴当做了宝贝来疼,定然也是像长宁公主那样瞧不上她。
她心里愁苦,却也只是点了点头。
明氏一边哄着要到处乱爬不安生的品哥儿,一边宽慰道:“放心,有琼婴在,皇太后也不会过分苛责于你的。”
仁圣皇太后是崇明帝和长宁公主的亲母,在当上皇太后之前亦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只是先皇喜其他的妃子甚过于喜她,连带着苛责了当初年幼的崇明帝。
若非当初谢沉坚定地选择站在崇明帝的身边,甚至跟着他一起谋逆,当今的皇帝还真不一定是他。
谢家对皇太后和崇明帝来说,是宠臣亦是恩人。
而谢琼婴作为长宁和国公爷之子,自然是受尽皇太后的疼爱。毫不夸张的来说,比起长宁公主来说,她的宠爱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要谢琼婴在皇太后的面前给她一二分脸,皇太后见了自然也不会过分为难于她。
宋殊眠知道此等缘故,却还是笑不太出来。她素来会察言观色,但她实在是看不懂谢琼婴,这人阴晴不定,今晨还在笑,下午就能垮起脸来,宋殊眠有时候都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地气些什么。
先前偶听得底下的丫鬟们议论,那仁圣皇太后疼爱谢琼婴到了极点,前些年宫里头有个宫女给谢琼婴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洒了出来,便叫皇太后活活杖毙而死;骑马的时候谢琼婴自己个儿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去,当天晚上那匹马就叫人烤了上桌......
等等此类风声,骇得宋殊眠几乎不能好眠。
宋殊眠知道谢琼婴这人受惯了人捧着,自然不会将她放在心上,谁知道到时候在皇太后面前又是什么嘴脸,他要是在皇太后面前给自己甩了脸子,宋殊眠想皇太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自己这个替嫁娘子赐上三尺白绫。
品哥儿像是知道了宋殊眠的愁绪,一个劲地往她那边伸手,宋殊眠从明氏的手上接过了他放到腿上,逗弄着他的小脸,明氏见她这样喜欢孩子,说道:“你和琼婴怎么还没圆房?若是圆了房大概会好上一些吧,男人嘛,总是这样的,你床上使点力气他还能不依你?”
明氏多少也是个孩子的娘了,说起这话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倒把那宋殊眠一张脸说得通红。
她的肤色白皙,这会脸色两坨红晕更显气色,明氏紧接着说道:“你生得这样好,琼婴同你行了房事,还能瞧得上外头的姑娘不成?你喜欢孩子,也只管生个下来,到时候和品哥儿作伴多好。”
现在二房因为世子一事闹得有些难看,长宁公主没少给明氏使绊子,然明氏是真心为了宋殊眠好,只想宋殊眠能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才规劝起了她。
宋殊眠是喜欢小孩,但她可不想生谢琼婴的小孩,这到时候遗传了谢琼婴的神经兮兮,那可还得了。
这些时日的相处,宋殊眠发现谢琼婴看着也不像是个重欲的人,那整日里头混在秦楼楚馆干嘛呢,况说每日里头也就喝酒玩乐,这样浑浑噩噩度日有劲吗?
明氏在这呆了许久,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带着品哥儿走了。没了明氏和品哥儿,院子一下又空了下,给谢琼婴的那几件冬衣也绣完了,院子里的事务也忙完了,宋殊眠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了。
她就这样在院子里坐了许久,黑夜笼罩了苍穹,天上只有稀稀疏疏的月光,沛竹知道宋殊眠喜欢一个人发呆,便也没有催她进屋。
晴萱想去劝也被沛竹拦了去,她冲晴萱摇了摇头说道:“让三奶奶一个人坐会吧。”
宋殊眠说到底也不过才十六年岁,纵是再怎么懂事却也是会累的,累了她就喜欢一个人坐着,从前没人催一个人便能坐个一天。
谢琼婴今天和赵承轩去了京城附近一处河边垂钓来打发时间,那赵承轩下午的时候就知道今天运气不佳,定然什么也捞不着,赶紧及时止损打道回府。偏谢琼婴不信这个邪,又坐了一个晚上,结果也是空手而归。
时至辰时,院子里头已经没了人,只那桂花树的秋千上还靠坐着一人。宋殊眠上身着粉蓝琵琶袖圆领比甲,下穿流光马面裙,随意绾着的发髻上头插着一支琉璃白玉簪,少女倩影婀娜,肌肤洁白若雪,在漆黑的夜里宛若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夜风迎面袭来,秋天的风带了一丝凉意有些许割人脸,谢琼婴面上一如往日的神情,然那眼中却展露了一丝笑意。
这样黑的天,有个人陪着终归是好的。
终归是个十九岁的少年,纵使再如何不堪,也会叫这样的情形触动。
谢琼婴走至宋殊眠跟前。
宋殊眠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眼前忽然黑了一片。
抬眼望去,谢琼婴一身黑衣,面如冠玉,一张脸叫细密的光映照得如同白瓷一般,此刻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宋殊眠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已经这样晚了,晚到谢琼婴都从外头回来了。她还未开口,却听得他问道:“你是在此处等我吗?”
他的嗓音微哑,听着像是许久没说过话了,那双黑眸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其实不是的,然看着谢琼婴的神色,竟像是有一二分期待的模样,她还是点了点头。
“嗯,在等郎君呢。”
她仰着头的时候脖颈更显修长瘦弱,再往上看去是一张艳丽的红唇,眼神若流动的春水。
谢琼婴哪里不知道她在撒谎,只是轻笑一声,他笑得真心实意,笑容明朗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都快要晃了她的眼。
宋殊眠有些后悔骗了他,因为他笑得是那样的开心,让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
她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然却因为坐了太久导致双腿发麻,两脚沾地,直扑扑就要往地上倒去,宋殊眠吓得不行,虽旁边站着谢琼婴,但以她看来,谢琼婴定反应不过来扯她,没了法子,她只能闭紧了双眼只等着接下来的疼痛。
腰上被一只大手揽住,宋殊眠只觉腰间一紧便被揽进了谢琼婴的怀中。
变故发生得突然,好在谢琼婴反应迅速。宋殊眠后怕在他的怀中喘着粗气,女子的喘息声在这漆黑的夜幕之中格外的清晰,若有若无地想起刺进了鼻子。
宋殊眠晃过了神来想从谢琼婴的怀中出来,然他却没有想松开手的意思,反而揽得愈发紧了。
谢琼婴发现,他不排斥宋殊眠,他甚至喜欢和宋殊眠亲近。
以往席月不是没有想爬过自己的床,但她纵是脱光了在自己的面前却也没有感觉,在青楼里快活的时候就算是情至浓时也下不了手,而如今就这样抱着宋殊眠他却有了那种想法。
他不是君子,不会管宋殊眠怎么样想,有了想法便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宋殊眠慌了,“你......你要作甚?”
谢琼婴笑着对她说道:“总该圆房了不是吗?”
宋殊眠看他这个架势,知道今晚是躲不过去了。
他不管怀中的宋殊眠脸色吓得发白,只是进了屋后抬声喊道:“备水。”
那边候着的晴萱和沛竹对视了一眼,便知道这是要圆婚礼当天没圆的房了,二人忙低头退出了里间,去外头烧起了水供一会完事之后再用。
谢琼婴将宋殊眠放到了床榻之上,蹲在地上为她脱去了绣花鞋,后又为她褪去了鞋袜。
宋殊眠见他上来又要脱衣服,急急喊道:“还没沐浴呢!”
“不用了,干净的。”
宋殊眠暗骂,先前还嫌人脏,现在怎突然这样急,连这都等不及了。谢琼婴都这样说了,自己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宋殊眠婚礼当天是看过那些行房事的画册,她知道这么一回事,然如今忽然要做,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屋内的灯还掌着,身下的人面上红得都快滴出了血来,谢琼婴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好心地伸手将她小臂抬起搭上了眼,轻声说道:“既然害怕,那就不看了。”
略带低沉的嗓音在这一刻带了些意味不明的味道,蛊惑着宋殊眠的心。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本来遮挡眼睛的手后去捂住了嘴,生怕喊出了什么难堪的声音来,谢琼婴一开始还曾克制,然到了后来再没了耐心和斯文,偏宋殊眠推他也推不开,到了最后只能攀着他脖子求饶。
偏偏越是求,换得他越是用力。
火红的床幔断断续续晃荡了合计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停,期间宋殊眠昏了不知道几回。
事后,谢琼婴穿好了中衣起身,看着床上昏死过去的人才发觉自己方才有多过分。
这场房事确实如同谢琼婴印象中的那样,女子哭喊,男子失魂。
但,他一点都不曾排斥宋殊眠,甚至想要叫她跟着自己一同沉沦。
谢琼婴想,徐彦舟做过最好的事就是把宋殊眠送到了他的身边,除了偶尔会耍耍小性子以外,他很满意宋殊眠。
第二天再醒过来的时候宋殊眠发现身上已经被人清洗干净,衣服也已经穿好了。
因着已经习惯了每日的晨昏定省,纵是再累再困也都会在那一个点醒过来。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酸痛,稍稍动一动都觉身上如同被车碾过一般。
她心中骂了谢琼婴百八十个来回,只强忍着痛楚想要起身,然方要动作却被身旁的谢琼婴扯住了手,她侧目望去,不知道谢琼婴什么时候竟已经醒了过来。
看他神色舒爽,想来昨夜一事很是满意,他越是舒服,宋殊眠越是生气。
只顾着自己享乐,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死活。
谢琼婴向来浅眠,身边的人一有动静自己就会醒来,见宋殊眠还要去给长宁请安,只是抓住了她的手说道:“今日就不用去了,我让晴萱去说一声。”
入了秋的时节早晨已经有了几分寒凉,宋殊眠也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既他这样说了只往身上拢了拢被子又钻了回去,后她看着谢琼婴说道:“那明个儿母亲若是问责起来,你可要给我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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