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萧城摆了摆手,只觉刘惠话多聒噪,眉头轻蹙,视线仍旧落在林爱云身上,默了片刻后,施施然道:“叫什么名字?爱云?”
第8章 8坏心思
听见这话,林爱云站在走廊拧干裙摆积水的动作一顿,蓦然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轻声细语回道。
“林,爱,云。”
原本被扎成辫子的长发被解开,湿漉漉的披在肩头,发梢扫过面颊,带着股楚楚动人的清冷感,平白扫得心发痒。
“是个好名字。”
“谢谢。”林爱云颔首,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转过身弯下腰清理鞋面上的污渍,纤腰玉臀,尚且稚嫩的曲线展露无疑。
皮肤白得发光,裸露在外的一节小腿,匀称又笔直。
萧城从兜里摸出烟盒,半阖下的眉眼模糊在指尖升起的雾色当中,思绪渐渐空荡,不明白自己何时有了这么好的耐性,竟能安然待在这小破地方浪费时间。
时间,最昂贵的东西不是吗?
眼尾微微扬起,瞧见那抹深蓝色跟在刘惠身后上了二楼,两人有说有笑,她唇角飞起的弧度格外扎眼,原来真有人笑起来是这么好看的。
可是萧城现在只想瞧瞧她哭起来是什么样子,毕竟哭起来才更有味道不是吗?
想到这儿,他悠悠然起身,打着伞回到了门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冲不远处跪着的江堰招了招手。
由于久跪,江堰跑过来时踉踉跄跄,险些栽倒在地,嗓音发哑:“城哥。”
“最后一次机会,给我查清楚。”
“是。”
江堰垂着脑袋,自然明白他指的是谁,直到萧城再次进了门,他才缓缓抬起头。
“你穿这套吧,统共没穿过几次,别嫌弃。”刘惠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米白色上衣和黑裤子递到林爱云手里。
“我感谢您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林爱云感激一笑。
闻言,刘惠脸上的笑意加深,正准备离开把空间独留给林爱云换衣服,可想到什么,又连忙转身,扭头看向她,有些欲言又止。
“惠姨,怎么了?”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林爱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于是又补充道:“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刘惠犹豫再三,望着对方真挚好奇的目光,终究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跟楼下那位萧先生之前认识?”
“不认识。”林爱云摇了摇头,他们的确“不认识”,但不代表接下来会继续当彼此的陌生人,萧城这人一如既往“爱色”,嗯,准确来说是爱她的色。
不论在哪个年龄段相遇,萧城都会看上她。
按照她对萧城的了解,她有这个自信。
用后世比较流行的说法,那就是一见钟情,非她不可?只要她再加以撩拨,不怕他不上钩。
“嗯嗯,那位可是从京市来的大人物,咱这种普通人招惹不起,我看他……”刘惠是过来人,活了大半辈子,嗅着味都能猜到萧城的心思,更何况他从未多加掩盖,便更好猜了。
无非就是见色起意,想找小姑娘玩玩。
林爱云这种长得好看,又涉世未深的乡下姑娘,在他们眼里,好骗得很。
本想直接点破,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便叹了口气道:“总之,咱们离远点儿就行。”
林爱云听出刘惠口中的言外之意,心里很是开心她为自己着想,只是,那可是萧城,让她离他远点儿,这怎么可能呢?
原本以为要许久之后才能找到他,但或许是老天怜惜,才让他们现在就碰到了。
她一直以来都将重生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当作上天对她的恩赐,如今能够和萧城再续前缘,她只想好好珍惜相处的时间,又怎么会主动去疏远萧城。
可刘惠的一番话却让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按理来说,这时萧城应该待在京市才对,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兰溪县?
思及此,林爱云故作好奇道:“京市来的?怎么跑这么远?”
刘惠没听出其中的不对劲,压低声音道:“还能是为什么?治病呗。”
可到底是什么病,林爱云再问,刘惠就不再回答了,只是叮嘱了一声让她快点换完衣服下楼研磨药粉,便打开门径直离开了。
“治病?”林爱云喃喃重复道,指尖不由抓紧了手中的衣服,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吧?毕竟前世萧城身体一直很好,到了老年也很少进医院。
反倒是她,由于年轻时在田地里太过劳累,后期一直小病不断。
想到这儿,林爱云紧绷的神情暂时得到了松缓,但不弄清楚其中真正的缘由,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尽管有了刘大夫这层羁绊,可还是不能保证萧城什么时候会回京。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想个法子,将萧城留下来,让他不那么快回京市,一旦他回了京市,下次再见就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意识到这点,林爱云加快了换衣服的速度,但是下楼后却不见了萧城的身影。
“说是有急事,走了。”刘惠见到林爱云四处找人的眼神,开口解释了一句。
“他是每天都来吗?怎么前几天没见过呢?”林爱云坐到自己往日经常坐的位置,拿起了药材放进碾槽当中,佯装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
刘惠正在收拾茶盏,听见这话头也没回道:“一般晚上来,人家可是大忙人,白天哪儿有空啊。”
晚上的话,她都下班很久了,难怪从来没见到过。
林爱云垂下眼眸,那岂不是两人刚好错开,能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雨拍打在紫藤花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直到临近下班,林爱云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她总不能蹲在门口等到晚上萧城来,再假装偶遇吧?这样的伎俩太过刻意,也很容易被看出真实意图。
万一被当成想“傍大款”的不正经姑娘,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大门被敲响,林爱云举着伞穿过细细的雨雾,刚打开门就瞧见张文月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几把伞。
“小姨,你怎么来了?”这个时间点,她应该还在上班才对。
“请了半天假,给你们送伞……你换衣服了?”张文月明显来得匆忙,说起话来有些气喘吁吁的,注意到林爱云穿着的不同,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这雨下得太突然了,我还在路上就被淋湿了,还好惠姨给我借了她的衣服穿。”林爱云接过张文月递过来的伞,解释了几句。
“那就好,等晚上回去煮姜汤喝,别感冒了,我现在得给你弟弟妹妹送伞去了,你自己等会儿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张文月交代了几句,又马不停蹄地走了。
“小姨,你也要注意安全啊,路滑你小心摔倒。”
“放心吧。”
晚上大家伙围在一起喝姜汤,浓郁刺鼻的味道从厨房弥漫至整个客厅,丁荣浩丁荣春两兄妹捏着鼻子,怎么也下不去嘴,缠在丁卫东身边撒娇商量着可不可以不喝。
丁卫东被逗得没了法子,尝试性地开口道:“反正也没淋到多少……”
谁知道才刚开了一个话头,一道凌厉的眼风就飞了过来,直直扎进他的嘴里,成功截断他后面的话。
“少废话,都要喝,就你们两个矫情是不是?要是感冒了,那药比这个还苦,到时候我看你们怎么办。”张文月翻了一个白眼,眉头都没皱一下地将自己碗里的姜汤全部灌了进去。
“你们老娘都能做到的事情,你们做不到?说出去别给我丢脸。”
见状,两个孩子不敢再开口,只能乖乖地小口小口喝着碗里难喝至极的姜汤。
林爱云也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咬牙一口气把姜汤喝了个干干净净,等喝完,胃里一阵翻滚,差点儿把全部吐出来,但幸好只是干呕两下,这下她真的不由佩服起从头到尾都面不改色的张文月了。
“爱云,你喝完了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我得盯着他们三个把姜汤喝完。”张文月将空碗收进厨房里,扭头冲着林爱云说道。
“好,那我先去了。”林爱云点点头,回房去找了一套衣服才提着热水去浴室。
脱衣服的时候,布料磨得胸口有些发痛,这时她才发现早上被烟灰烫伤的地方破了一点儿皮,不是很严重,过段时间估计就好了。
等洗完澡,又把刘惠借给她的衣服洗干净晾好才出来,本来想帮忙收拾厨房,但是却被张文月给赶了出去。
“明天还要上班,你就早些休息吧,这儿我和你姨父三两下就搞定了。”
“对啊,我们来收拾就行。”丁卫东点头,出声附和,家中向来是张文月说什么是什么,他不会有别的意见。
既然这样,林爱云也没有再坚持,就回房先行睡下了。
见林爱云远去,张文月把丁卫东拉进了厨房,开门见山直接低声问道:“前几天让你打听的那件事,你给我办的怎么样了?一直拖拖拖,你是不是不想办?”
“媳妇儿你可冤枉我了,哪是我不想办啊,人领导母亲生病,请假回去照顾了几天,我都找不到人,上哪儿办去?”丁卫东摊手,脸上尽是委屈。
“那确实也没法子。”张文月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丁卫东话锋一转道:“但好在今天销假回来了。”
第9章 9肌肤相触
闻言,张文月咬牙,冲着丁卫东的胳膊就狠狠打了一巴掌,气道:“能不能一次性说完?说半截是想恶心谁?”
“哎呀,我错了。”丁卫东嬉皮笑脸地捂着胳膊,凑到张文月耳边又说了几句好话,才将话题转到正题上:“我打听了,他们家小儿子确实还没结婚,也没谈对象,跟爱云同岁,今年才从省城读完书回来,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小伙。”
“听起来倒是不错,你见过吗?长什么样啊?”太磕碜可不行。
“这倒是没见过,但我见过他和他媳妇儿啊,两口子都不丑,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再怎么样也生不出来太丑的吧?”丁卫东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
“有道理,那人家有没有想找结婚对象的打算啊?”张文月摸了摸下巴,她也见过几次许家夫妇,确实长相不差,而且人也很谦虚守礼。
要不是这样,她不会首先考虑这一家。
但是她看上许家了,许家瞧不瞧得上她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是城里人,家里条件也很好,眼光高无可厚非。
说实话,张文月也没指望许家能点头,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情,万一成了呢?
人都是视觉动物,美貌是女孩子拿得出手的必杀技之一,张文月自己靠这个拿捏住了丁卫东,让他不顾门第之差,说服家里人心甘情愿娶了她,所以在她看来,比自己长得更好看的林爱云根本不怕没“行情”。
许家看不上,还有张家、李家……总能留在城里过好日子。
要是这件事办成了,也算是给张文华一个交代了。
可是没想到,丁卫东居然嘿嘿一笑,“肯定有啊,他说早就想问问你家那边有没有适龄的亲戚了。”
“啊?”张文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
丁卫东啧了一声,解释道:“荣浩和小春小时候,我不是经常带他们去我单位玩儿嘛,洪建兄喜欢的很,一直念叨着想要个这样的孙子孙女,我还以为他开玩笑的,结果居然是真的,哈哈哈。”
这么一说,张文月就明白过来了,丁荣浩和丁荣春两兄妹长相大半都随了她,长得漂亮又精致,那时候没现在这么爱玩,皮肤白得发光,就跟年画上的福娃娃似的讨人喜欢。
附近的邻居争先恐后地排队要来抱抱他们,这是出了名的。
生了两个好孩子,也算是她彻底在丁家站稳脚跟,获得掌家权的契机。
“那感情好啊,既然他们愿意,我们也不算上赶着。”张文月拍手,思索片刻道:“刚好这个周末大家都有时间,干脆直接安排两孩子见个面。”
“这会不会太快了?”
“快什么快?要是合适就处,不合适就拉倒,别浪费彼此时间。”
说完,张文月转身出了厨房,没走两步又回头道:“你把锅碗都洗了,我要洗澡去了。”
“哎,这么多,我一个人洗?”丁卫东看着堆成山的碗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说好的他们两一起洗呢?
张文月挑眉:“下午是谁给全家人送的伞?”
“媳妇儿你快去洗吧,我可以的。”丁卫东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推着张文月往浴室的方向走,“放心吧,我肯定把碗洗得干干净净。”
“这还差不多。”张文月得意勾唇,说完扭着杨柳腰离开了。
隔日天气放晴,阳光穿过高大的树木在尚且潮湿的路面上形成奇形怪状的斑点,极具迷惑性,但是大家都吃了昨日的教训,哪还敢不带伞出门?
林爱云走在路上,心里装着事,一时不察,差点儿被迎面飞过来的雨伞来了个当头暴击,幸好她及时伸出手挡了一下,才免于这场祸事。
她皱起眉头,看了眼手中破破烂烂的雨伞,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抱歉。”耳畔传来好听的男声,尾音微微上扬,像是春日拂过湖面的清风,有着别样的温柔。
林爱云抬起头,对上一双圆眼,大得惊人,微微凹陷的眼窝显得整个人很没有精神。
声音和长相完全不符合,说的便是眼前之人。
他长得很高,目测快一米九,可偏偏又很瘦,乍一看只觉得像是竹竿,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褂和长裤,也不知道是不是找的裁缝不好,裤子短了好长一截,露出发黑的脚踝和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布鞋。
林爱云想起了他叫什么名字——牛文山。
小姨说遇到他,得躲着走。
察觉到自己盯着别人看了良久,林爱云颇为尴尬地收回视线,将手中的伞递了过去。
“对不起。”再一次的道歉伴随着收伞的清脆声。
“没事。”林爱云颔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加快脚步离开了巷口,直到走出很远,才敢停下来往后面望上一眼。
要不是那处是必经之地,林爱云都想绕道而行,因为每次经过,她都会感到一股湿滑粘腻的不适感从脚底蔓延全身,久久不散。
勉强收起思绪,朝着刘家而去,意料之中,并没有碰到萧城,昨日的一切都像是恍如梦寐,极其不真实。
“爱云,趁着今天天气好,咱们抓紧时间把这些回心草给晒了。”刘惠端着簸箕从库房里走出来,招手喊了一声林爱云,后者赶忙从堂屋里搬了好几把椅子放在院子里。
前世因为在风源村待了那么久,老了又小病不断,常年与医院打交道,她多多少少学了一些药草方面的知识,所以林爱云还是知道回心草是做什么用的。
做草药入药,其味微苦,性平,具有清肝明目、养心安神、消炎镇静、益肾的作用。
晒干后还可以泡水喝,对失眠之人有很不错的效用。
也不知道是给谁用的。
两人忙活了许久才把所有的回心草整整齐齐铺在簸箕里,保证每一面都能受到阳光的照射。
“这年纪越来越大,腰就越来越不行了。”刘惠扶着腰,在走廊的木椅上坐下,微微眯起眼睛,笑着调侃道。
“可不是嘛。”林爱云深有体会。
这话说完,林爱云一愣,察觉到话中的不妥,接着补充道:“我娘也是这样的。”
“哈哈哈。”好在刘惠并没有多想,歇一会儿后,就让林爱云帮忙一起抄写药方。
脊背挺直如松竹,一笔一划皆风骨,娟秀小字又不缺大气,行云流水,字字珠玉,上一世老后就喜欢做一些文艺的事情,请了位书法大家给她教学,萧城也没少指点一二。
可她嫌累,通常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偷懒的时间比学的时间还长,所以也只堪堪学了个皮毛,比不得那些系统学过的人,但是跟普通人比起来,却是好了不只一星半点儿,毕竟钱花了,还是有所收获的。
“字不错。”
低醇的嗓音缓缓荡至耳边,却比任何事物还要令人心悸,林爱云笔尖一抖,差点儿毁了一页纸张,还好有人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腕。
粗砺的指腹贴紧掌心,肌肤相触让心跳骤然加速,沉默缱绻的气氛渐渐升温。
“谢谢。”
林爱云按捺住脑海中不断突破禁锢的小鹿,并未第一时间挣脱开他的手,而是微微侧过头,抬起下巴对上他的视线,从这个角度她能清晰瞧见他完美的下颌线。
肤色匀称,脖颈修长,虚虚环住她,空气中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淡淡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