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馒头后,虞滢继而去买了六竹筒的米,约莫两斤多。
米买了之后,又去杂货铺买了一文钱一茶杯的瓜子,买了四文钱分两包油纸装着。
一包自家吃,一袋让罗氏送去给何婶。
今日花去了二十六文钱,虞滢不敢再买其他的了。
至于陶罐的话,虞滢不打算买了,若是那冰膏都能卖出去的话,她就再去买个桶和小灶。
时至晌午,外头日头大,虞滢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吴记食肆瞧一瞧。
去了之后,便见四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有一半的客人,都点了一碗凉粉。
还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等着恐桌子。
陈掌柜见了虞滢,便让伙计先看着,然后招了她到后院说话。
到了后院,陈掌柜才问她:“这冰膏制作的法子有那么容易让人学了去吗?”
虞滢想了想,摇头:“旁人自己琢磨的话,没那么容易学会。”
毕竟这薜荔果也几个人知道能做凉粉,就算是知道,他们也只会用果肉去做凉粉,很难成膏状。
就算知道用子做的,也不知道怎么去捯饬。
陈掌柜闻言,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尝新鲜的人倒是出乎意料的多,平时去其他铺子用中食的人也来了,但很多只打算买冰膏来尝一尝不吃中食的,毕竟我这是做吃食生意的,也就这么大点地,若是他们只点冰膏不点中食,东家也不乐意。”
虞滢闻言,心下有些沉:“可是冰膏不能卖了?”
陈掌柜笑道:“那自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趁着这股新鲜劲还在,趁热打铁,冰膏搭着中食和晚食卖,若是来店里吃中食晚食,就一文钱一碗,若是只打算卖冰膏,那就两文钱一碗,我与东家商量过了,东家也很赞同。”
虞滢心道这不就是后世商家惯用的引流促销活动么。
她脸上露出笑意,道:“这法子好呀。”但又露出了为难之色:“那这冰膏之后怎么算?”
陈掌柜说道:“店里的生意因这冰膏热闹起来,那自然不能亏待了你,就这样吧,糖水成本这些就不算在这里边了,那就按照一文钱一碗,如何?”
不用自己走街串巷的叫卖,也不用自己摆摊,自是好的。
“那今日的这些冰膏……”
陈掌柜一笑,豪气道:“这点主意我还是拿得了的,就按照一文钱一碗给你了。”
说罢,又思索着道:“今日估计能还会剩下一些,但也不够明天卖的,你看看明天能不能多送两日的量过来。”
虞滢摇了摇头:“家中材料不足,最多只能再做十五碗左右的量了,得明日一早才能去准备新的材料,再者陈大爷的牛车也得三日后才来。”
陈掌柜琢磨了一下,道:“牛车的话,食肆若是生意好倒是可以喊我阿爹两日跑一趟送瓜蔬,只是这两天刚好卖得好不能断了……”
陈掌柜边想着法子,边道:“冰膏的新鲜劲估计不会有多长,不消七八日,新鲜劲便会褪去,到时候人也不会太多……”
说到这,陈掌柜当即决定:“不如这样吧,明日你把冰膏送到村口,让我父亲送来,后日的话,你准备四十碗左右的量送来,也够这小食肆两天的量了。”
毕竟玉县也不是什么繁华的县城,能下得了馆子的人家还是挺少的。
最多就是来点一碗五文钱的素汤面。
但就算是一文钱一碗的冰膏,一分不赚,还倒贴糖水的成本,但若是客人多,哪怕只是点这五文钱的素汤面,薄利多销,也是有赚头的。
与陈掌柜说定后,虞滢心头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时下这些凉粉虽然挣不了多少的钱,但肯定是能解决眼下窘迫的困境的。
从陈掌柜这处得二十八文钱和十文钱的定金,虞滢的小金库又多了一笔收入。
虽得为长远来算计,能省则省,可现在连最基本日常所需都成了问题,实在很难省得下来。
虞滢想到明日何家人来帮忙捯饬屋子,还是决定拿这银子去采买。
先是去东市询问了猪肉价。
肉脂十八文,瘦肉十文,而脂瘦都有的则十二文一斤。
她买下半斤十二文一斤的肉,花去六文钱。
因已是午市,能买到瓜蔬很少了,剩下的都是蔫了吧唧的,虞滢也就没买。
想到在牛车上看到陈大爷每三日送去食肆的新鲜食材,虞滢就想着陈大爷明日送凉粉的时候,顺道让他稍一些过来,她再给银子。
与陈大爷提了提,他也欣然同意。
大概谈了价格,倒也算是划算。
而今日虞滢去东市买了猪肉,又去西市买了些布。
麻布有颜色的为六文一尺,素色的则四文钱一尺,成色皆不是很好,虞滢还是扯了四尺素色麻布。
加上剪子与针线,还有一个桶和一个盆,又花去十八文钱。
杂七杂八共花去四十三文。
今日挣的,还不够支出的,但这些又是必备的,是不能省下的。
虞滢把能放入背篓的都放了进去,再用草药遮掩,木桶则拿着。
再说虞滢带来的草药,别的医馆也是贱价收的,而且也挑了一些出来。
玉县有四间医馆,但大夫皆不是多为本事的,虞滢心里有数,但并无看轻之意。
她与这古代的大夫到底是不一样的。她是有诸多资源来培养的,所学的很多知识都是历朝历代医者智慧的结晶。
而这古代之人不仅求学艰难,就是资源也没有后人的丰富。
二者很难对比,所以只要没有医德问题,虞滢不会看轻。
但虞滢就是有些本事在身,可却也不敢轻易救不识之人,又或是开医馆。
她学中医,也是听说过古时对医者的一些要求的。
为医者,皆要通过考核才方能受官府庇护,不然那些个没有考核行医的,若是出现了什么医闹,官府很难做决断。
再者,能开医馆药馆的,背后多是有靠山的,若无靠山,也容易得罪人。
因此,为保时下的安宁,虞滢暂时并没有这种开医馆做大夫,又或是行医来挣取银钱的想法。
时辰差不多了,便也就回转陵水村。
回到陵水村,也是与前几日一样的天色。
在村口,罗氏与伏安早已经等候多时。
脖子都伸长了的伏安,终于见到了牛车,激动得一直不停地朝着牛车招手。
等近了些,伏安朝着牛车跑过来,嘴里一直喊着“妹妹。”
陈大叔把牛车停下,伏安也停在一旁。
伏宁有些昏昏欲睡,但看到哥哥和祖母,瞬间就不困了。
虞滢把她从牛车上抱了下来,她立马就跑到了哥哥身边,伏安也立即牵起了她的手。
虞滢笑了笑,与陈大爷说定明日的时辰后,背起把背篓,拿着桶准备与他们祖孙三人回去。
伏安看到虞滢手上提的新木桶,嘴巴微张,很是惊愕。
新陶罐,新木桶……
等回院子里的时候,他更是惊到说不出话了,还有新盆,新陶灶和肉呢……
从他懂事起,就没见过家里边一下子添了那么多新东西,很难不让他震惊。
震惊之余又沉默了下来。
这些东西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小婶买回来的。
伏安想到这,暗中偷瞧一眼正在背篓中翻找东西的虞滢。
虞滢站起身的时候,他又慌忙收回视线。
虞滢把两包瓜子递给罗氏,说:“一包瓜子是送给何婶的,另一包是给你和宁宁伏安的。”
听说是给自己的,罗氏心头一颤,心地有些难以言喻随的暖意浮现。
两息后,继而而道:“能吃饱就行了,我与孩子不用买零嘴的。”
虞滢看了眼没能跟着去玉县,听到有瓜子而表情一亮的伏安,收回目光,平静道:“也不是经常买,就买一回两回。”
罗氏沉默了一下,然后劝说:“你挣银子不易,往后莫要买了。”
虞滢只是轻“嗯”了一声,然后伏安又在一旁小声的说:“奶奶,还有肉……”
罗氏闻言,神色一怔,虞滢与她说:“明日何婶何叔都过来帮忙加固屋子,再建一间小茅草屋,何婶不肯算工线,我琢磨着总该给他们做顿好的。”
罗氏沉默了下来,声音略微消沉的说:“你的银子,你便做主吧。”
说罢,便神色黯然地低下头。
虞滢约莫知道她心中所想,无非是因现在全家皆由她这个不算正儿八经的媳妇撑着,心里过意不去。
心里过意不去,总好过倚靠着她,却丝毫不念她的好的要好许多。
他们倚靠着她,她何尝不是依靠着他们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来支撑着?
再者这一隅遮风挡雨的茅草屋,还不是他们伏家的?
虞滢没有再多想,也没有去劝慰罗氏,只忙活了自己的去。
正要去把东西都放好,然后去做饭的时候,伏危所在的屋子中忽传出“砰”的一声巨响,把院子中的几人都给惊着了,连忙往房屋走去。
可才走到门外,一道沉闷且紧绷着的声音蓦然传出:“别进来!”
声音急切中带着隐隐怒意。
虞滢正要掀开帘子的手一顿,这么多天了,她第一回 听到伏危这么有情绪话的声音。
做过医生的虞滢隐约猜得到他是发生了什么窘迫的事,连忙站在门口,挡住伏安和罗氏,道:“先别进去。”
先看向伏安:“你用木桶去打些水回来烧。”
再看向罗氏:“你先与宁宁先出去走一走吧。”
罗氏似乎也猜到了些什么,与孙女说:“宁宁你带着奶奶去何奶奶家。”
伏宁看了眼小婶婶,然后点了点头,牵起奶奶的手慢慢地走出屋子。
伏安看着祖母离开,转回头,惊道:“为什么不能进去?小叔可是摔了!”
虞滢道:“我来就好,你赶紧去打水。”
伏安皱起眉头,思索间,他那张稚嫩的脸上浮现了与他年纪不符合的凝重,他语重心长的说:“那你别欺负小叔,要是想欺负人的话,欺负我就好了。”
虽然和小叔不亲,可是那是奶奶的亲儿子。
奶奶经常因小叔而偷偷抹泪,他不想看到奶奶伤心。
虞滢:……
默了一下,没好气的反问:“最近你可见我欺负谁了?”
伏安一愣,然后仔细想了想后,发现好像她也没欺负过谁,想到这,他摇头。
“那么,还担心吗?”虞滢问。
伏安又摇头。
他往她身后的帘子看了一眼,然后也不说什么,径自转身走到水缸旁,原本想拿起旧盆去打水,停顿两息后还是拿了新的桶去打水。
见人都走了,虞滢才呼出一口气,与屋中的伏危道:“需要帮忙的话,便直说。”
屋内静默无声,虞滢也没希望他能回复自己,她也没继续等着,而是用新的陶灶起了火,装满了一陶罐的水在上面烧。
因她离屋子不远,隐约听得到屋中传出低沉的喘息声。
虞滢看向草帘,叹了一口气。
年迈的老人腿脚不便,在遇上难以言喻的人之三急后,都会自尊受挫,会有一段时间的适应过程。
而这段过程中,脾气就是再好的人,也会变得焦躁,易怒。
伏危还算好的了,这么久以来都没有骂过人,也没有暴躁过。
虞滢在瞧了一眼后,打定主意再过半刻后就进去。
半刻后,水已烧热。
她把热水倒入旧木盆中,兑了些凉水,约莫得半盆的温水。
虞滢复而剪了一块新的布放进水盆中,端起水走到门后,低声说:“我进来了。”
她掀开草帘,从外走进,便见面色苍白的伏危,正满头大汗地坐在了床上,衣衫也颇为凌乱。
伏危转头看向了她,静默不语。
虞滢端着水盆走来,说道:“是热水,你自己擦洗一下。”
想了想,她问:“要帮忙吗?”
伏危从未像现在这么的挫败过,哪怕刚断双腿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的窘促过。
他喉间滚了滚,口舌干燥的哑声问道:“我如此,你就不嫌弃?”
虞滢把水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平静的道:“所以你配合着治腿,也就是让人嫌弃几个月罢了,若是不配合,该你被嫌弃一辈子。”
伏危默了片刻:“一辈子?”顿了一下,又幽幽的道:“我的一辈子可能不过是明天,或者是下个月,也或者是一年。”
虞滢拧着布巾,转头看了眼他:“不,你会长命百岁的。”
伏危一愣:“何以见得?”
虞滢拧干了布巾,递给他:“擦擦你的汗。”
伏危到底没有拒绝她,接了过来,擦拭着自己的脸。
虞滢回他:“直觉。”
“你的直觉,不准。”他缓声道。
虞滢没有解释,继而问他:“摔哪了?”
提起方才的事,伏危手心微微一紧,声音微绷:“我自己来便好,你且出去吧。”
虞滢点了头:“你先擦洗,我一会进来给你瞧瞧摔到的地方。”
说着,转身离去。
走到门前时,身后忽然传来伏危的声音:“我该唤你什么?又或者说你是谁?”
虞滢脚步一顿,心头也跟着一跳,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书中,男主聪慧睿智,若是连她的变化都瞧不出来,他日还谈何步上青云?
他能看得出她的端倪,她早已想到。
她转身看向他,面色平和的问他:“你想我是谁都行,但我现在就是余六娘而已。”
伏危视线与她在空中相汇,二人相视了数息。
数息后,伏危缓慢的开了口:“你既说你是余六娘,那你在我这里,就是余六娘。”
这段时日经历过被抱错,被断腿羞辱后的伏危,还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好像也没了。
她听到他的话后,心下一松,随后轻“嗯”了一声,便掀开帘子走出屋子。
望着她离去后的伏危,略有所思地捏了捏手中的布巾。
她说她是余六娘。
但她是否记得余六娘与他是夫妻?
伏危想不明白,他是个废人,伏家又是如此境地,还有虎视眈眈的敌人,她为何还要一头扎进来?
不怕拖累吗,也不怕报复报复吗?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是让她留下来的决定原因。
虞滢从屋中出来时,去打水的伏安也回来了。
因年纪与身形皆小,打水的活对他来说还是难了些,所以走走歇歇,现在才回来。
伏安看了眼从屋中出来的虞滢,也没说什么,而是把小半桶水倒入了还有一半水的缸中。
这里边的水,有一把不是他打的。
伏安看了眼虞滢,见她的走路的时候,还是有一些不利索,撇了撇嘴后,又提着木桶跑出了院子。
虞滢正要说不用打水了,却发现伏安早已跑得没影了。
虞滢便也就收回了目光,然后开始做暮食。
先把那半斤八两的猪肉取出来放置在木碟中备用。
因伏家并没有菜刀,虞滢只得先用开水烫过新买的剪子,然后把猪肉给脂瘦分离,最后剪得三两多的肥肉。
又开始烧半罐水,然后用剪子把肥肉剪成大小相同的薄片,放入陶罐中。
陶灶比那些用石头简单垒起来的灶要好用很多,便是水沸腾的时间都缩短了一截。
肥肉焯了一遍水后也就捞出备用。
倒掉了罐中的水,再倒了少许的清水,继而把焯水后的肥肉放入了陶罐中,用长木勺翻炒了一会后熬油。
出油时有浮沫,用勺子捞了起来。
她没有频繁的添柴火,而是用小火慢熬。半刻多时后,熬了许多的油出来,她用旧布巾包裹着陶罐的边缘,提起陶罐,把猪油倒到了碗中。
倒好了后,她又熬了一会,用木勺子按压了还能出一些油的油渣,直到油渣全被炸得金黄金黄的,她才全倒到了空碗,再把猪油倒到盛油的碗。
三两多的肥肉,因不是用铁锅熬的,出油量没有预期的好,不够二两油。
但省一省,也够用七八天了。
油盐少些没关系,只要有就行了。
熬油剩下的一小撮油渣,虞滢打算一会用陶罐炒个野菜。
喝了多日的粥后,虞滢腹中空荡荡的,所以今晚打算煮些米饭吃。
虞滢从屋中装了一碗米出来,伏安与祖母,还有妹妹一同回来的时候,便闻到了飘散在院子中的油香,用力嗅了嗅这肉香味,不禁咽了咽口水。
虞滢见他们回来了,便与伏安道:“你把水放到水缸旁就好,我一会倒进去,你先去屋里问问你小叔有什么要帮忙的。”
她是女子,伏危大概也是避讳的。
伏安什么都没说,只摇摇晃晃的提着水到了水缸前,很是费力地把水倒入水缸中。
虞滢瞧了他那倔强的背影一眼。
心道八岁的年纪,不过还是个孩子,可在这里,却已经担起了一个家的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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