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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年方八岁(王廿七)


林长安忽然清醒了,一边穿衣下床一边赔笑道:“哎呦,您看我这记性……”
西屋也有一套桌椅,从前是给林砚做功课用的,但是众所周知,林砚几乎不做功课,所以那张书桌上堆满了杂物。
林长世将杂物挪去墙角堆放,林长安更是从床底箱子里翻出一套四书五经,“砰”的一声摞在桌上。
林砚背着小手正色道:“孔子的书要置于最上,孟子次之,其余书籍均不可僭越,要轻拿轻取,要有敬畏虔诚之心。”
林长安:???
心里骂骂咧咧的,手上却不敢迟疑,忙将书本按林砚的要求排好。
林砚又道:“依照朱子制定的排序: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定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
林长安又赶紧按照《大学》、《论语》、《孟子》、《中庸》的顺序将四书排好,心里暗骂,这不是耍人吗?
照说读书读到林长安这年纪,《四书》及其注解早该烂熟于胸了,可他显然连背都背不过,更不要说理解其中的意义。
林砚翻开书本,圈出一段:“今天将这段背完,我再为你讲解精义。”
“知道了。”林长安作苦大仇深状,唉声叹气的去院子里打水洗漱。
元祥探头探脑的走进西屋,他正要烙饼,找不到面盆和擀面杖。
林砚见时辰不早,从袖中掏出十几枚铜钱:“去巷子口的早餐铺买些包子、小米粥回来吧。”元祥应一声,端着个空汤盆出去了。
林长世有些好奇的看着林砚,昨天是亲眼看见他分文未取的,哪里来的钱?但他胆子小,不敢问。林砚却也不好意思解释,因为他将小玄孙攒了几年的小金库给端了。
林长济从东屋出来,看到桌上热腾腾的肉包子、酱菜、小米粥,不禁蹙眉道:“太铺张了。”
家里五张口,日日这样吃哪里撑得住?
元祥正在舀粥,看看林砚,没言语。
林砚道:“开源比节流更要紧,吃完了饭,我去街上逛逛。”
“原来您也在思考生财之道啊!”林长安从西屋出来,坐在长济身边,找到共同话题一般的:“我可想了三年,颇有心得……”
“想到最后把祖坟给刨了?”林砚毫不客气的问他:“我若不来,你是不是打算继续刨下去,列祖列宗一个也不放过?”
林长安讪讪的闭了嘴,安安静静低头吃饭,他心虚,因为确实有这打算。
“不要去街上了,太阳好时就在院子里走走。”林长济道:“天冷,你身子还没好利索。”
林砚伸向酱菜的筷子一滞,稍显不快,林长济却目不转瞬的盯着他。
“我若非要去呢?”林砚问。
两人纹丝不动,对峙良久,整间堂屋里的空气都凝滞了,似有一场唇枪舌战一触即发。
长安和长世对视一眼,甚至忘记了呼吸,默默看着眼前两位“家长”不动声色的对峙,这种微妙的气氛从昨天就有了苗头,山有二虎尚且要一争高下,何况是两个傲骨嶙峋的读书人。
就在二人即将窒息之时,却见林长济慢条斯理的喝了口米粥:“我陪你去。”
林砚也神色如常的夹了一筷子酱菜送入口中:“罢了,我缓几日再去,你在家读书吧。”
妥协来的猝不及防,险些闪了两兄弟的腰。
饭后,林长世扛着桌椅木牌,心情忐忑走出家门——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去做一样营生,满心不安。但他打心里觉得,大哥即将参加秋闱,三弟虽然浮躁但很聪明,林砚的身体只有八岁大小,他从小头脑不灵光,既不会读书,又不善言辞,也只有用这种方式为家里出一份力了。
毕竟小祖宗说过,家族复兴还要靠他呢!
林长世一走,林长济便有些坐不住了,怕长世不敢与人说话,怕长世被人找茬欺负,怕长世赚不到钱受打击……一晃半天过去了,长安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背到了“此以没世不忘也”,林长济来来回回就看了两行字,午饭时也味同嚼蜡。
林砚对此不置一词,从林长济过往的文章来看,他的经学基础可谓十分扎实,行文虽有些暮气,却胜在古拙沉厚,只是常年拘泥于钻研四书五经,涉猎太窄,立意也不够深远。
其实就秋闱来说,林长济现有的水平绰绰有余,但到了春闱和殿试,汇集两京一十三省最为拔尖的读书人,谁拿不出一手花团锦簇的文章,要想高人一筹,从众多锦绣文章中脱颖而出,还是要凭借独到的立论和深远的立意。
林家败落至此,也不剩什么了,唯独祖辈积累的书籍还存下一些,堆积在灶房旁边老仆元祥居住的屋子里。
午饭后,元祥奉命将它们拿到院子里晾晒,林砚惋惜的抚摸着那些被虫吃鼠咬的古籍和发霉受潮的孤本,心中暗暗立誓,有朝一日定要好好安置它们。
晒完了书,三人揉着酸麻的肩膀和手臂回到堂屋——林砚要考查林长安背书,但见他背诵流畅、吐字清晰,果然还是有脑子的,只是没有用对地方罢了。
但林砚什么也没说,只是耐心为他讲解这一段的训诂和朱注,林长安与林长世不同,后者性子怯懦,需多鼓励,前者性格跳脱,再多夸几句怕是要上天了。
林长安机械的听着,时不时望向窗外,一只麻雀经过都能引起他的兴趣。林长济却听的十分专注,因为他接触过的进士屈指可数,即便是府学训导也多为举人出身。
举人和进士,相差甚远。
就拿《大学》来说,作为经学的入门,早已被反复捶读多年,按说也没什么好讲,林砚寥寥几语,却仿若先贤活了一般,启人心智之语层出不穷,使人茅塞顿开。
林长济服了,彻底服了。
原以为他与林庭鹤等各位先祖的差距只在家世和运气上,如今实力差距赤*裸裸的摆在眼前,才明白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家世运气再好,也代替不了寒窗苦读的艰辛,走上科举之路谁不是脱一层皮,皓首穷经终不得志的尚有很多,他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科举一道,林长安尚属外行,不识“货”,心思早已飘去了九霄云外。
“三叔,”林砚突然面无表情的说,“把我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林长安心尖儿一颤,机智如他早已经察觉,但凡林砚喊他三叔的时候,准没好果子吃。忙是结结巴巴的将林砚讲解的释义重复一遍,虽省略了不少,大致也说得过去。
林砚微不可查的笑了笑,也是,没个聪明绝顶的脑子,也想不出那么多欺师灭祖的花样来。
傍晚时分,林长世回来了,带着初战告捷的得意:“我今日代写了三封家书,两篇契约,六副对联,还有一封悔过书……”
“啥?”三人险些惊掉下巴。
饶是人生阅历最为丰富的林砚,也从未听说过代写悔过书的业务。“是个孩子,上学迟到,先生让他写悔过书,他瞧我面善心软,就来求我……我也确实心软,便替他写了。”林长世解释道。
“嗐……”众人恍然大悟。
林长济却道:“学堂先生让他写悔过书是反思己过,你代他写了,不是误人子弟么?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
林砚淡淡瞧了他一眼,这话听上去怪暮气的。
“是。”林长世从不质疑大哥,一口答应下来,又伸手在褡裢里,一边摸索一边说:“不过,今日找我写家书的都是穷苦人,没收钱,两份契约收了十文,对联每副三文。”
众人愕然,敢情风吹日晒抄抄写写一整天,只赚了二十八文。
只有林长济嘴角微挑:“昨晚谁与我打赌下注来着?”
林砚四十五度望天,老夫还是个孩子……老夫没钱!
林长济正要反唇相讥,却见长世终于从褡裢里翻出了一粒碎银子,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第9章 、姑母
林长济正要反唇相讥,却见长世终于从褡裢里翻出了一粒碎银子,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他说:“写悔过书的孩子倒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出手就是一钱银子!”
“嚯!”众人惊叹:“谁家的孩子,出手这般阔绰?”
“看着眼熟,似乎是刘员外家的。”林长世将铜钱和碎银子分文不留的全部交给长济。
林长济将零钱全部给了他:“留点钱在身上花用,万一遇到市井无赖收取‘规费’,便打发去。”
林长世接过钱,但没吱声,显然是看不惯那些横行街市的无赖,却不明说,这倒让林长济更加不放心起来。
林砚却干咳一声,意思不言自明。林长济愿赌服输,进屋给他拿钱去了。
“开饭吧,边吃边说。”林长安费了一整天的脑子,饿的极快,早就闻见生煎包的香味了。
今天没有鸡汤,但有一碗豆腐蛋花羹,一盘生煎包,元祥念叨着:“买了鸡蛋,买了生煎包,又买了两只鸡养在院儿里下蛋,这个月的家用花的差不多了,谁给钱?”
林砚和林长济相互对视。
“为什么要买两只鸡?”林长济问。
“一只打鸣,一只下蛋。”林砚理所当然的说。
林长济一脸肉痛,两人继续对视。
“好吧。”林砚败下阵来,掏出一枚还没焐热的小银锭递给元祥,还不忘强调:“剪下一块儿就还我。”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存有几锭银两,足已算小康之家了,市面上流通的散碎银子也是从整个银锭上剪下来的,几两或几钱不等,比钱更小的称为“角”,一角银子可以换十文钱,是银的最小单位,换到上辈子,林庭鹤瞧都不会瞧上一眼,如今却也要分金掰两的算计清楚。
此时才懂了,说钱乃身外之物的人,怕是没穷过。
次日一早,林长世还没出摊,老元祥刚把烙饼端上桌,林长安满巷子抓鸡,林砚在搭鸡笼,双手因不听使唤而显得生疏,步骤却极为熟悉。
“别人家的鸡都是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咱家的鸡怎么到处乱飞?”林长济万分不解的问。
“别人是从小鸡养起来的,生下来就在鸡圈里。”林砚道:“新买的成鸡要剪羽或绑羽。”
林长济看着那双稚嫩的小手耍着一柄锋利的篾刀,连声道:“小心!留神!还是我来吧!”
林砚嫌他聒噪,默默将篾刀递了过去。
林秀才对着手里的竹竿比划了几下,无从下手,还扎了满手刺,复又将刀递还回去,好奇的问:“您怎么会扎鸡笼呢?”
“年少时我也是斗鸡走马的公子哥来着,会玩的东西可多了,后来娶了你们曾祖母,才开始收心读书的。”林砚一边说着,一边用篾刀刮掉竹节,在较薄的一头剖开一个口子。他力气小,只能用小榔头敲击刀背方能将竹子劈成两半、再两半,一条条削成宽度相等的竹片。
林长济犹在焦急的提醒着:“慢点,小心扎到手。”
林家人的手是握笔研磨的,哪里做得来这些粗活?
林砚手上顿了顿,微微喘歇了片刻,语重心长道:“人到了什么样的境地,就要适应什么样的生活,万不能因为放不下身段,怕苦怕累,就眼高手低。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七八岁已算半个劳力,为什么你儿子不行?”
林长济站在原地沉默片刻,主动上手去帮忙。
这时一妇人探头探脑的进来,原来是隔壁的李家阿嫂,只见她拎着两条肥大的鲫鱼,态度热情:“林相公啊,这是给你们的!”林长济忙起身道:“这怎么使得啊,无功不受禄!”
“怎么使不得!这可是感谢林小相公的,今早我家那口子赶着驴车刚出门,车就坏了,车上两筐着急给人家送去,被小相公看见,拿个小榔头叮叮当当,几下就给修好了!真是神了,小相公小小的年纪,还能修驴车哩!”李嫂道。
李嫂走后,林长济将两条鱼递给元祥,满脸惊讶:“工部侍郎……还会修驴车?”
“我生来就是工部侍郎吗?”林砚驳的他哑口无言,又一脸淡然道: “我会的多了,触类旁通,区区驴车算得了什么。”
林长济倒是听说过,曾祖父殿试时发挥失常,落入三甲,仕途不像京城里的翰林老爷那样清贵顺遂,他曾以文官掌兵,造过军械、平过匪患、打过倭寇,又任河道御史,治水修堤,若非如此,怎么可能以同进士的出身做到正三品的位置。
“在说什么呢?什么修驴车?”清冽如甘泉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人未到声先到,一听便知是心情特别好。
“大姐回来了?”兄弟三人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便见个身穿湖蓝色袄裙的年轻妇人出现在门口,面容姣好,眉目含笑,若非眼底透着一丝难以掩藏的憔悴疲惫,倒让人以为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林砚愣住了。
“咳。”林长济干咳一声提醒他。
“姑~母~~~”林砚扮作从前的样子凑上去,声音发嗲,还带着个长长的尾音。
三兄弟骤起一身鸡皮疙瘩。
“砚儿,我的儿呀!”林毓秀一把将林砚紧紧抱住,忍不住落泪道:“老天保佑,没事就好!”
“姑……姑母,”林砚被抱的喘不动气,吃力的说,“本来是没事的,再勒下去就不,一,定,了……”
林毓秀慌忙将他松开,破涕为笑道:“你个死孩子,吓死姑母了!”
林砚仍在愣神。
“大姐,你还真是险些见不到你侄儿了。”林长安心存报复,火上浇油般对林毓秀比划道:“那么大的砚台,冲着头顶砸下来,后脑勺直接撞在桌角,不信你摸摸他的头皮,两块伤口很恐怖的!方先生说能活下来都算奇迹。”
林毓秀慌了,前番林砚卧床时,她只敢喂水煎药,不敢轻易搬动他的头,并不清楚伤情,如今听了这话,抬手就打散了林砚的头发。
林砚抗拒的挣扎一下,又被林毓秀拉了回来,不容分说的拨开他的头发。林砚心中恼怒,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活像个母猴在给小猴捉虱子。
林毓秀却只当他是小娃子,见头顶和后脑处两块明显的伤口,头发被剃的只剩青茬,伤口已经结痂,但仍能看伤势极重。
“还敢不敢淘气!”她心里又疼又气,抬手弹了林砚一记爆栗,林砚捂着额头,生疼。
复又将他抱在怀里,口中不停的念:“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三兄弟心中暗哂:姑奶奶,不用那么大声,祖宗听得见,祖宗在你怀里抱着呢……
“砚儿,他们怎么能让你动刀子呢?看看,都起血泡了。”林毓秀忽然想起进门看到的场景,心疼的抓起林砚的手,数落弟弟们:“三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让孩子干活!”
三兄弟一同看向林砚,似乎在等着他把刚刚驳斥林长济的话再说一遍,可林砚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终于,林毓秀哭够了也笑够了,从包裹里翻出一个漆面盒子交给林长济,林长济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颗辽东参。
“砚儿这次大伤元气,我问过郎中,吃过十副药后就可以进补了。”林毓秀一边说,一边往灶房走:“我还要了个熬参汤的方子,保证不苦。”
“姐,这是你的陪嫁。”林长世有印象,当年林家嫁女到周家,显然是高嫁,母亲怕大姐在婆家受气,与父亲争的面红耳赤,姐姐的陪嫁正是母亲一样样极力争取来的,这颗百年老参就是其中之一。
“砚儿眼下活蹦乱跳的,这么难得东西还是留着傍身吧。”林长济也说。
林毓秀愣了愣,挤出一丝笑:“不妨事。”
说完便牵着林砚的小手去灶房。
“姑母,我刚吃过早饭。”林砚道。
“一碗汤总归喝得下的,砚儿现在长身体,多吃点不碍事。”林毓秀仍坚持。
“那就煮几根参须子吧。”林砚拗不过她,他对三兄弟尚能疾言厉色,对林毓秀却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你还知道参须子呢!”林毓秀掩口笑道。她婚后十年未能生育,早把这打小没了娘的娘家侄儿看做自己的儿子。
“我知道的还多着呢。”林砚话里有话。
但林毓秀对一个八岁孩子毫不设防:“砚儿真是聪明!”
“姑母,我很久都没见过姑爹了。”林砚故作天真的试探着。

第10章 、家有敝帚,享之千金“姑母,我很久都没见过姑爹了。”林砚故作天真的试探着。
林毓秀微怔:“姑爹像爹爹一样在准备乡试,没空来看砚儿。”
周家距林家不远,毓秀每年回娘家不过两三次,近来要不是侄儿受伤险些丧命,婆家是不会这么轻易放人的。且每当她回娘家前,婆母周家太太总是派人查看她所带物品,并径直将她送出周宅,生怕她多带了东西贴补娘家似的,说句更不好听的,像防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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