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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年方八岁(王廿七)


殿试有更加高级的舞弊方式,当然,以林长济如今的身份,是接触不到的。穿过端门后,便可望见午门,在午门前,贡士们按照在会试中名次的单双数,单数走东侧的左掖门,双数走西侧的右掖门。这两个掖门只有在殿试以及大朝之时才会开启。正中的门洞除了皇帝出入专用外,迎娶皇后时,皇后可以走这个门,再或是殿试结束,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出宫时可以从此门离开,以示殊荣。除此之外一旦走错,多会招来杀身之祸。
奉天殿外的广场上,三百余张桌椅整齐排列,在巍峨的宫墙下显得格外肃穆。
待众人站定,乐声大作,在礼赞官的带领下,众人给宫檐下缓缓走出的皇帝行礼,山呼万岁。
皇帝身着隆重而威仪的朝服,端坐在高台之上,场下的贡生们惧怕失仪,几乎不敢抬眼去看。
礼赞官命众人平身之后,皇帝开始讲话。无非是褒扬贡生们的优异、以及身为君父的殷殷期盼。
只听“砰砰”两声,队伍后方有两名贡生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血虚,竟直挺挺的晕倒在地。随机便有大汉将军上前,将他们抬出了宫,这次的殿试机会自然作罢,只等来年再考。
贡生们诚惶诚恐、如履薄冰,皇帝和在场官员却早已经见怪不怪,历届都有晕倒的贡生,譬如这两位中的一位就极为眼熟,好似三年前就已经晕过一回了……
皇帝的致辞终于结束了,众人再度跪拜行礼,皇帝也在聒耳的笙歌和山呼万岁中起身离开,除了礼部的监考官员外,其他官员也纷纷离场,内阁也只留下衤糀了首辅次辅两位阁老。
礼赞官宣布本次考试的内容:上场考策问,下场考诗赋。
首辅王勉道:“上御奉天殿,亲策诸位贡生,乃因诸位是国朝未来的官员,殿试不黜落,诸位大可悉数陈列,勿惮勿隐,诸位的谏言。朝廷亦将采而行之。”
正如林砚所说,这当然是客套话。
可即便是客套话,众人仍要如蒙天恩般行礼应是。
待到贡生全部坐定,便有执事官分发策题和提纸。林长济定睛一看,是三四百字的长题,一字一句的扩写,以千字为下限,这种题目,成文两三千字的也常有。
题目大意为:朕继承皇位已经二十多年了,敬天法祖,任贤选能,爱民如子,兢兢业业,无一日稍感松懈,为什么水旱频发,兵患不断,使黎民受难?朕有爱民之心,固欲使臣工上下一心,除尽兵患,有什么可行之法?
皇帝询问治国方针,命贡生提出不足和改正之处,既要有自己的主张和见解,又不能诽谤朝政,当然,历届都有企图靠谏言博出位之人,他们的试卷,往往是送不到御前的。
林长济稍加构思,将“臣对”二字工工整整落在稿纸上。
“臣闻帝王之御极也,体君道以奉天心,而后可以建久安长治之业。肃臣纪以奉天职,而后可以成内修外攘之功。”
林长济深知,以“君臣职责”破题,才应是本题的关键。
“臣愚以为:上者,下之表也;政事者,臣之纪也。足兵以除寇,将帅之责任也。安民以固国,守令之职业也。”说到治国,首先浅谈了唐虞三代的治国方略,时下亦存在诸多弊病,亦有水灾、外敌侵扰,然而有禹、皋、稷、契等一干贤臣辅佐,“如此勤克之臣,方能奉天职。”
“陛下遏乱之志,果决如雷霆,而诸臣不能奉杨威命,已茂肃清之烈。是自负于尧舜成宣之主,而有愧于唐虞城周之臣多矣。”
陛下堪比成宣之主,励精图治,国家仍有这么多的弊端,那是臣下无能,有司选材不当,周官治下不明,将帅率军不严,人人都有责任,当然,除了皇帝陛下您。
将皇帝的责任摘干净,林长济才提出自己的谏言。
他紧抓“选贤”这一核心,分别列举了“文选和武选”的具体措施,对过往选拔人才提出了修正弊病之策。
洋洋洒洒三千余字,这才收尾:“臣不识忌讳,干冒天威,无任战果顾越之至。臣谨对。”
用工工整整的馆阁体誊抄在题纸上,也差不多到了收卷的时间,林长济挂起毛笔。
殿试结束后,林砚再问他答了什么内容,林长济大致一说,便让他冷汗浃背——他到底是低看了林长济。
原来他从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腐儒,他或许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他可以“怡吾色,柔吾声”的阐述见地,但他并非没有风骨。林砚知道,不论殿试成绩如何,他都将比自己走的更远。
林长济又问这次的文章如何。
林砚摇头笑道:“你的文章远胜当年的我,所以,我已经不能给你任何建言了。”
作者有话说:
殿试题目参考嘉靖四十一年殿试题,有改动。
抱歉呀各位宝子,我以为像感冒那样烧一天就好了,结果断更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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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小传胪原则上, 殿试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考试,但动辄几百份试卷的名次,也不可能全部由皇帝钦定。大部分的工作仍由读卷官完成, 最终再由内阁阁员向皇帝举荐十余份试卷, 由皇帝亲自裁定一甲三人的名额, 其中未被选中的,也会排在二甲前列。
又因阅卷时间仅有一天, 会试前十名的试卷会被提前选出, 另外再选三五篇,凑出来呈送御前,既是为了节省时间,又能表示对会试考官的认可。至于在糊名的前提下, 如何精准的挑出会试前十的卷子, 倒不必担心,弥封官早已做好了标记。
这些已成官场旧习,不多赘言。
三月二十七日,辰时, 圣驾来到文华殿。
今科与以往不同, 皇帝身侧侍奉的不是太子,而是一高一矮两个少年, 当然,太子重病, 皇帝从宗室中选了两个侄儿入宫, 早已不是什么秘闻。
祁嵘穿一身朱红色常服,不紧不慢的缀在后头, 仪态尚且能看, 神色却有些昏昏欲睡。
皇帝瞥了他一眼, 心中虽有不满,当着众人也不好发作。神色和悦的命诸位爱卿平身,抡才大典是关乎人才选拔的大事,也是好事,他纵使再惦念太子的病情,也不能溢于言表。
“读卷吧。”皇帝吩咐。
众人应喏,读卷官出班跪读,一份读完后,再由另一个读卷官继续狼毒,直到读完了前三份——等皇帝下令。
因为前三份试卷是由首辅王勉亲自选出的前三名,如无意外,皇帝多半会承认首辅的选择,直接定为三鼎甲,然后就算读卷完毕,可以回宫歇息了。
今日皇帝似乎耐心很足,既没有叫停,又没有吩咐继续,大殿中一时沉寂下来,落针可闻。
“陛下?”王勉出班唤了一声。
皇帝朝他看了一眼。
“不知圣意如何?”王勉问。
皇帝并未接话,转身看向身后两个侄儿:“刚刚的三篇文章,你们觉得如何?”
众官员心中暗道,这个年纪恐怕连《四书五经》都没学全,懂得什么策问?
却见祁屹微微一怔,两袖交叠,深施一礼道:“臣觉得,三位举子文法稳重、中正平和、言之有物……难分伯仲。”
皇帝微微颔首,又问:“你说言之有物,说说看,谁的对策最能解决问题?”
祁屹:“……”
众目睽睽之下,他有种“南郭吹竽”被当众拆穿的窘迫之感,一时语塞,涨红了脸。
幸而皇帝并未为难他,反而替他解围道:“你年纪尚小,能听懂这些已是不易。”
祁屹才慢慢松了这口气。
皇帝又问祁嵘,他知道祁嵘听不懂,只是见他一直神游天外,想给他个警醒罢了。
却见祁嵘理所应当的说:“回陛下,臣听不懂。”
皇帝微哂:“是听不懂,还是压根没听?”
祁嵘满脸无辜的与他对视,突然转身跑去堂下,去看读卷官手中的试卷。
正当众人面带疑惑,只见他朝皇帝行礼道:“回陛下,臣是真听不懂,但臣看得懂,他的字写得漂亮,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当浮一大白!”
皇帝看了他片刻,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堂下众官员也都忍不住了,一起笑了起来。众所周知,殿试不须誊录,但贡生所用字体必须为馆阁体,那中规中矩的馆阁体能写出什么花样来?
皇帝笑嗔:“你才多大,还浮一大白,没得惹人笑话。”
王勉也笑道:“小王子快人快语,童言无忌。”
祁嵘看着众人笑,抿了抿嘴唇,坚持道:“请陛下拨冗一看,是真的很好。”
皇帝不忍驳他的面子,抬手示意宦官将试卷呈到眼前,突然敛起笑容,口中赞叹:“果然是好书法。”
又命宦官将试卷拿给众人传阅。
李怀英等人也纷纷说好:“小王子真是慧眼如炬,能将馆阁体写的如此银钩铁划、毫无匠气,此人功力之深可见一斑。”
话说到这里,在场众人已经听出几分玄机,京中官宦子弟之中,能当得此赞誉的只有首辅王勉的儿子——王文辅。
因此王勉这时也不便说话了,王文辅位列第三确实不妥,因为他是名副其实的会试第一名,王首辅为了避嫌,将亲儿子一压再压,压到了第三的位置,没成想,竟因书法脱颖而出。
此时,皇帝心中也有了计较,但他抬手吩咐读卷官继续,显然对前三份试卷不甚满意,至于是哪一篇,圣心难测,谁也不知道。
第四位读卷官只好出列,继续读卷。
一直读到第十二份,他们准备的试卷全部读完,天已近午时,皇帝却丝毫没有要起驾揍人的意思,反而命人传膳,就地请诸位大臣吃起了饭。
看皇帝这意犹未尽的情形,趁着午膳的档口,读卷官忙将十三名至二十名的试卷取出来,以备万一。
果然,酒足饭饱的皇帝片刻也不歇,要求继续读卷。
读卷官们诚惶诚恐,依照顺序重头开始朗读。约读到第二十份,已经临近申时,皇帝的坐姿由闲适变得端正,听着听着,神色也愈发认真。
“这才叫真正的言之有物。”皇帝吐字如钉。
首辅当即叫停,再问圣意。
皇帝果然满意,钦点第三名为状元,第一名为榜眼,第二十名为探花,余下名次仍按原序顺延。
内阁官员和读卷官们直擦冷汗,再不叫停,就来不及填写黄榜了。
他们甚至顾不上名次如何,忙是加快手脚,先拆前十卷,因为按照惯例,在明日传胪大典之前,还有个小传胪,即召见前十名面圣奏对,但名次几乎不会变化。
前十卷拆开,皇帝大致一看名单,会心一笑:“呵呵,都是熟人啊。”
其中有高门显贵的子侄,有两京解元,有名冠天下的寒门才子,首辅王勉的儿子王文辅,果然被他点了状元。
但也有例外,皇帝指着他刚刚钦点的探花郎问:“林长济……你们可听说过?”
众人频频摇头,忽有一老尚书出班答道:“臣略有耳闻,是前工部左侍郎林庭鹤的曾孙。”
四下一片哗然。
皇帝也唏嘘道:“竟是文端公的后人。这样的文章,竟被遗漏到第二十名……”
前一句是怅然,后一句就是明显的责备了。
在场读卷官员皆是一阵心悸。
还是王勉不慌不忙的解释:“回陛下,阅卷时间确实不足,容易疏漏佳作,幸而陛下慧眼识人,才不至于将贤才落至二甲。”
首辅不愧是首辅,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阐明了客观原因,又委婉向皇帝表明,落入二甲并不算很大的疏忽,通过朝考一样能进翰林院,大事化小,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
皇帝蹙眉,时隔二十年,他能一口叫出林庭鹤的谥号,就说明没有忘记林庭鹤的功劳。又垂眸看了看御案上的名单,他固然极想关照林庭鹤的儿孙,可王勉为国操劳十数年,亦是他有意看顾的,一时间有些难做。
皇帝又看向王勉,他一向高风亮节的首辅,此时正眼鼻观心,浑与自己不相干的样子,心中自嘲,这世上谁人没有私欲,真正无欲无求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探花便探花吧,他也极想见见这位探花。
宫中火速派出宦官传旨,从京中各处,会馆、私宅、私怨或驿馆之中,将十名举子传召进宫,在乾清宫外侯旨。
林长济直到这时仍有些错愕,以他的会试成绩,按理是到不了小传胪这一步的。
正在愣神,忽听皇帝宣他,一时也没弄清是第几,忙跟随太监入得殿内,只见天子端坐在正中御座上,正垂眸看他,面带和煦。
林长济穿着神色蓝罗袍,黑色角带,屏息凝神,端端正正的三拜九叩,行君臣之礼。
皇帝见这般从容大度的仪态,便已有几分好感,面色更加和缓:“贡生林长济?”
“正是学生。”林长济恭声道。
“抬起头来,恕卿无罪。”皇帝又道。
林长济缓缓抬头,只轻轻看了皇帝一眼,便垂眸以示恭敬。
皇帝见他舒眉朗目,五官端正,一举一动,如四书里走出来的君子。
“今年多大了?”皇帝的语气更为温和。
“回陛下,学生今年二十八岁。”
皇帝点头道:“还算年轻。”
倒不是皇帝同他客套,国朝进士的平均年龄在三十多岁,弱冠之龄确实还算年轻。
“知道自己考了第几吗?”皇帝又问。
林长济心一沉,刚刚在外头走了神,压根没注意自己是第几个宣进来的,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句废话:“考了……前十。”
“噗——”有人窃笑。
皇帝回头看了祁嵘一眼,哂笑道:“你这浑水摸鱼的功夫,与朕这侄儿堪称一丘之貉呀。”

第47章 、传胪大典
皇帝回头看了祁嵘一眼, 哂笑道:“你这浑水摸鱼的功夫,与朕这侄儿堪称一丘之貉呀。”
林长济连连告罪,连带着祁嵘也诚惶诚恐, 局促不安。
皇帝因道:“点你为探花, 不委屈吧?”
林长济心头一惊, 一时也闹不清探花究竟有什么好委屈,只顾谢恩道:“承蒙陛下拔擢之恩, 学生铭感五内。”
皇帝面色稍霁:“朕看了你的文章, 扎实老练,立意独特。”
又问及文章中的选材之法,林长济从容不迫,侃侃而谈。虽缺少经验, 有些想法浮于表面, 却能旁征博引,援古证今,足见功底扎实,博闻广识。
待他答完, 皇帝又道:“你很聪明, 畅谈‘文选’,却只字不提政略国策, 畅谈‘武选’,却只字不提边防军务, 既能规避妄议军政的罪名, 又不像其他贡生那样,言之无物。”
皇帝的话音很慢, 口吻也还算温和, 却叫林长济出了一身的冷汗, 也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才是和颜悦色的君王,三言两语就给他扣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他强作镇定,解释道:“回陛下,学生一介书生,不知军国大事,不敢妄议朝政,并非趋利避害。”
皇帝似笑非笑,似乎并不在意他是否有刚劲的风骨、高迈的德行,无非是一时兴起,想看看他如何应对变数。
接着,又问了家里还有什么人,略表几句关心,便叫他退下了。
祁嵘一双眸子滴溜溜的,充满疑惑不解。
皇帝看在眼里,对他说:“君子‘目容端,口容止’,有问题就大大方方的问。”
祁嵘看着林长济离开的方向,问皇帝:“伯父适才说他曾祖父功绩卓著、屡立奇功,为什么在他面前只字未提呢?”
皇帝笑着望向祁屹:“屹儿,你来说说看。”
祁屹还在反思晌午时说错的话,刚回过神,并不知道皇帝问的是什么,期期艾艾半晌,鼻尖渗出细密的汗。
皇帝不再为难祁屹,招手让祁嵘到身边来,对他说:“既然他考中探花凭的是真才实学,朕又何必再提他祖上的遗德画蛇添足呢。”
说着,皇帝看到祁嵘白嫩的脸颊上有一小团红印,微微起皮,抬手捏了一下,蹙眉问太监刘佰:“你来看看,可是长了面癣?”
刘佰凑近了看,回道:“老奴瞧着不像,这春天的风又冷又干,小王子生于江南,怕是对京城有些水土不服。”
皇帝心道有理,命人去皇后处取润肤的面脂来。
祁嵘不干了:“臣是男人,用面脂做甚么!”
“嵘弟!”祁屹斥了他一声。
皇帝的赏赐,不区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还没听说有人推三阻四的。
“你才多大,不算男人。”皇帝耐着性子道:“若是皲坏了脸,以后可就难看了。”
祁嵘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下。
刘佰笑呵呵的,去传下一位贡生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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