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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年方八岁(王廿七)


林砚抄起桌上的茶盏,险些连茶带盏朝林长安丢过去。
“不是……”林长世也急着解释,他并没有怨天尤人的意思,只是怪自己不争气而已。
林砚打断了他的话:“从明日起,我会告诉你每天该读什么书,该背什么文章,今年八月至明年三月,你要自己多用功,把根基打牢,如果你大哥考试顺利,明年三月我大抵能抽身回来,教你做八股时文,参加明年八月的院试。”
林砚盘算着,院试三年两次,正赶上明年八月,还有一年时间,应该是够了。他相信长世是勤勉自律的,否则也练不出那样一笔好字,如果得到正确的方法,加上一年的努力,仍考不中一个秀才,那大抵再花个三五年也是不能中的,必须另谋出路。
虽说科举一途,皓首穷经终其一生者比比皆是,但林砚并不赞成,人生苦短,不该将大好的光阴靡费在自己不擅长的事上。
林长安心说,好家伙,三月份赶回来,这是默认大哥一次通过乡试、会试、殿试的节奏啊。
林砚接着道:“刘家小姐我见过一次,落落大方,品貌双全,你要是真的有意,早点托你姐姐问问人家的心意,乡试之后让你大哥去向刘员外提,你愿意勤学上进,功名迟早会有。”
经这么一梳理,林长世的纷乱如麻的心也透亮了起来,林砚让他早点熄灯休息,明日再看书。
“不对啊……”林长安跳起来道:“店里缺人手,二哥读书,就剩我一个人?”
“店里没有伙计掌柜吗?没有就招,人都是慢慢培植起来的。”林砚道:“我预备年底再盘一家铺子、置些田产,明年开当铺,后年开酒楼……如果事事都要靠自家人盯着,别说你们兄弟三个,十个八个也不够用啊。”
林长安生无可恋的坐回原处,真是众生皆苦,不吃读书的苦,就要吃生活的苦啊!
林荣礼不知打通了哪条筋脉,上门来纠缠不休,缠着林长济给他个营生做,不拘是算账还是搬货,他要给儿子赚束脩,给女儿攒嫁妆,林长济不答应,他便抢了他的《春秋》,不让他看书。
林长济浅笑不语,转身去书架上拿了本《礼记》。
林荣礼又抢了《礼记》。
待四书五经集齐了九本,都在他怀里抱着,林长济终于拿他没法:“二叔知道,我素来不管生意上的事。”
“你不管谁管?”林荣礼瞥向旁边的林砚:“这个小蹦豆儿管?”
“二叔你猜对了,就是他管。”林长济道。
林荣礼又像旁边看看,林砚正坐在宽大的书案上安静看书,赤着一双小脚晃啊晃,像年画上的娃娃,团团一派憨态可掬的样子。
“你快拉倒吧,搪塞人也没有这样搪塞的。”林荣礼翻了个白眼:“他在外面做的那些事,还不都是你在背后指点,你唬唬外人也就算了,还糊弄到二叔头上。他真要是会做生意,除非祖宗显灵。”
这话说完,天边忽然落下一道闪电,然后是隆隆雷声。林长济脸色微变,林荣礼不由得心惊肉跳。
“我……我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他期期艾艾的问。
林砚突然从桌上跳下来道:“要下雨了,让阿媛姑姑去收衣裳。”
他赤脚跑了出去,林长济在身后喊:“穿鞋穿鞋!”
可林砚充耳不闻,小孩子火力旺,一到夏季鞋袜是穿不住的,阿媛恰好经过,接过他的鞋追到院子里。
林荣礼瞧着那背影,将信将疑的问林长济:“你不是认真的吧?那些事真是他做的?”
林长济依旧浅笑不答,转而从书架上拿了本程文范例翻着看。
林荣礼怀里抱着一沓书,手都酸了,“砰”的一声摞在书桌上,哼笑道:“你们兄弟三个,看似林长安最滑头,其实心眼最多的还是你。”
林长济啼笑皆非:“二叔你……拜错庙门了。”
片刻林砚回来了,又捧着书本跳回书案上,看得津津有味,林荣礼好奇他在看什么,走近一看——《西厢》。
“你你你你……”林荣礼瞠目结舌,怪叫着对林长济道:“他才八岁,你眼睁睁看着他看这等书,也不管?”
林长济微哂,满不在乎道:“他当着我也是看,背着我也是看,谁小时候不偷偷看些杂书?”
林砚抬头扫他一眼,谁小时候都会偷看吗?他前世怎么没看过这么多有趣的闲书……
林长济干咳一声掩饰尴尬,继续埋头写字。
“二叔爷,您是想赚钱沽酒喝?”林砚问。“我早已经不喝酒了。”林荣礼冷哼一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林砚笑眯眯的,慈祥的目光如在赞许一个进步卓著的后辈晚生。
“小兔崽子,干嘛这么看我!”林荣礼故技重施:“等你爹给你娶了后娘,让你天天给弟弟妹妹洗尿布,洗不干净没饭吃,看你还怎么放肆。”
就算是从前的林砚,也早已不怕他这招儿了。
林砚从桌上跳下来,道:“我二叔也要读书科举,如今店里只有三叔一人盯着,你去帮他,可好?”
林荣礼看看林砚,又看看林长济:“还真是他说了算?”
林长济微微颔首:“早跟您说拜错庙门了。”
“嘿!”林荣礼盯着林砚上下端详:“祖坟上冒青烟了这是……”
林长济心中暗哂,冒青烟算什么啊,祖宗都亲自爬出来了。
“您就说好还是不好?”林砚问。
林荣礼跟林长安素来尿不到一壶去,可他眼看着兄弟三个换了宅子,看着林毓秀重归宗室有娘家可依,看着林长济考过科试筹备乡试,看着林砚大放异彩闻名于全县……怎能不心生羡慕。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从前觉得山重水复,终日浑浑噩噩,如今柳暗花明,他安能不为子孙一计?
“好!”林荣礼道:“当然好!”
林砚一拍大腿:“二叔爷,咱们把话说在前头,不能好逸恶劳拈轻怕重,不能眼高手低挑肥拣瘦,只要好好干,我绝不亏待您。”
林荣礼看向林长济:“他这样对长辈说话你也不管?”
林长济略一抬眼:“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我儿哪句话也没说错,我为什么要管?”
被子辈孙辈教训,林荣礼听着那个窝火,偏又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脸上一阵青白变化,终是咬咬牙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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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暑一过,天气渐渐凉爽,林砚带着元祥,陪着林长济来到省城。
大比之期将近,全省各地的读书人汇集于此,贡院附近的客栈人满为患,街道上鳞次栉比的商铺大多换上了考具在售卖,随处可见都是身穿直裰头戴方巾的秀才,茶楼、酒楼座无虚席,他们大声讨论着微言大义和应试技巧,置身其中,不会说几个“之乎者也”,都不太好开口说话。
林长济素来不是喜热闹的性子,林砚在距贡院不近不远的地段赁了一处小院,巷陌幽深寂静,排除喧闹,利于备考。秋闱共九天七夜,中间有两次出贡院换场,住的舒服一些,也利于体力恢复。
不出所料,今年本省的主考官正是李柏山,八月初六考官入闱,在举行入帘上马宴后,内帘官进入后堂内帘处,监试官封门,自这天开始,为避免舞弊,内外帘官不相往来,内帘官除批阅试卷外不能参与其他事。
八月初七傍晚,林长济在做完最后一篇习文后,将毛笔挂起来,舒展酸痛的手臂肩颈。
为避免他考场紧张,最后一篇文章林砚不看,两人只闲聊了几句,就各回各屋,早早熄灯睡去了。

八月初八, 秋闱日。
严格来说,三场秋闱的开考时间在八月初九、八月十二、八月十五三天,但每场需提前一天入场, 是以八月初八这日一早, 便要去贡院排队、点名、搜捡。
临出发前, 林砚当着林长济又理了一遍藤箱。只见共有三屉,上层是小炉、银碳、拉珠、号帘、墙围、被褥、枕垫、钉锤等;中层是笔墨、砚台、裁刀、浆糊等, 下层是精致的细点、酱菜、米盐、鸡蛋等食料, 摆放整齐,井井有条。
待林长济记住了相应位置,两人走出卧房,只见元祥已摆了一桌清淡的早食, 白粥煮的软糯喷香, 包子热腾腾的,分了肉包素包两种,白煮蛋辅以下饭的酱菜,正中还摆着一盘省城特有的“状元糕”, 算是讨个彩头。
此刻才刚过丑时, 不知元祥是起的太早,还是压根没睡。
吃过早饭, 将箱笼装上马车,吩咐车夫出发。
林长济十七岁上头一次参加乡试, 距今已经十年了, 再次来到贡院街上,难免出一些恍若隔世之感。
整条街道熙熙攘攘挤满了生员, 马车只能停在街口, 元祥背着考篮, 林长济下了马车牵着林砚徒步入内。写有各府府名的旗子在贡院栅门外的广场上招展,江宁县隶属安江府,林长济便要去找安江府的旗帜。
安江府府学教授也在自处张望,收集着科试前十名的生员,生怕漏下一人。
“伯年,林伯年!”有人在呼喊林长济的表字。
他们踮脚一看,是顾庭之在朝他招手。
安江府的生员大都凑在一起,教授见林长济来,擦擦额头的汗:“可算来了,可算来了。”
林长济与众人相互见礼。
“伯年兄,怎么带着孩子来?”有人问:“一会儿进了栅门只可带一个书童,进仪门时便要只身进入,这么小的孩子留在外面不妥吧?”
林砚朝众人施了一礼,笑道:“我就是我爹的书童。”
众人微微一愣,旋即哄笑,从昨夜到现在的紧张情绪都被一扫而空。顾庭之道:“是了是了,人牙子要是遇到这小神童,怕只有被拐走的份。”
又是一阵欢声。引得其他府学的生员频频侧目,这群人疯了不成?
就连谪仙般的陈谦,都忍不住走下神坛,摸摸林砚的头,道:“十年后,贤侄也来此考试,必能金榜题名,连登皇甲。”
林砚又施一礼:“承世叔吉言,侄儿自当勤勉向学。”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此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正说着话,栅门外三声炮响,两千多千名考生随着引领的教授缓缓涌入,再以府为单位点名,方能进入仪门接受严格的搜身检查,再入龙门,依号就坐。
因此等他们真正在仪门外排队点名之后,业已到了午后。
龙门官站在仪门外宣布考场纪律,声如洪钟,摄人心魄:“奉旨开科,考生若有舞弊情状,一律枷号示众,问罪为民……”
仪门外静悄悄的,只间或有衣料摩擦的簌簌声,生员们被一条条严明的例律唬的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可即便如此,怀挟之风依旧屡禁不止,夹带的小抄花样繁多,只要躲过搜身环节,进到号舍,几乎不会再被发现。
紧接着,又是三声炮响,龙门官沉声喝道:“开龙门。”
林砚只能送他到仪门外,眼看着林长济背着考箱进入考场,他忽然叫了声:“爹爹。”
林长济倏然回头,恍惚中竟觉得仍是他那年仅八岁的稚子立于阶下,一股力量忽然涌入四肢百脉,他笑着朝林砚点了点头,便阔步走进仪门。
贡院供考生考试的号舍是独立的,此后的九天七夜里,答卷、吃喝和睡觉,都要跻身在这间三尺见方逼仄狭隘的空间里,有些老旧的号舍,顶棚破损,连风雨都没个遮挡,倘若雨水打湿了试卷,相当于主动放弃考试。
这场苦不堪言的磨砺,却是每个读书人跻身士林的必经之路。
万幸,林长济分到的考棚还算宽敞完整,用钉锤修修补补之后,已是下晌。生员门从早上出门排队,没有用中饭,此时早已经饥肠辘辘,纷纷拿出自带的干粮、糕饼充饥。
林长济也生起炉火,烹上一口小锅煮水,水开后下米,腊肠切丁,小葱切葱花,再次烧开下如腊肠,不多时,米肉香气飘满号舍外的整个廊道,引来不少考生探头观望,看的他不禁赧然。
这是林砚教他的吃法,除此之外,还取一把核桃仁,加以冰糖捣碎成泥,装在瓷罐子里带进考场,答题时可以取一勺到杯中,用温水冲泡,答题时饮用,既补充体力,又提神醒脑,其实这东西,就算是平日里也可以饮用,加入牛乳就是核桃乳。
烹调粥食的空闲,他看见墙根处歪歪扭扭凿了些打油诗,接头续尾,很是有趣:
张:苦读几十载,只为功名来。
李:百担书文尽,老来一青衫。
刘:胸中无点墨,脑中全空白。
赵:今科取不中,不如赴黄泉。
林长济不禁手痒,想为它们续上一笔,又觉画蛇添足,笑着摇头作罢。
舀出一碗热粥,拿出一块烧饼在炉子上烘着,就着酱菜,也算有滋有味。此时夜幕降临,临近中秋,银月将满,林长济参加过乡试,心知今日只是入场,不出考题,便在狭窄的号舍内舒展几下身子,挂上号帘,将两块桌板拆下,躺在上头休息。
他心里惦记着林砚,不知回住处了没有,会不会因为紧张他的考试,而食不知味,寝不能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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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街隔壁的兴巷街,有家做爆鳝面的老字号。
快到饭点,林砚便带着元祥和车夫找了过去。老店开在贡院周围,乡试散场时生意十分火爆,他也只在秋闱前后吃过几次,这味道他惦记了多年。
手擀的蛋清小阔面,浇上炒鳝丝和烹制鳝丝留下的芡头、新鲜虾仁、最后加姜丝、胡椒粉,淋上几滴麻油即可上桌,当真如他的招牌,面条柔软、虾仁洁白、鳝鱼香脆、喷香扑鼻。
林砚道:“这家店工序精巧,用料讲究,素油爆、荤油炒、麻油浇,味道比起安江的鳝丝面很是不同,你们尝一尝就知道了。”
小二端着托盘来,笑吟吟道:“这位小公子懂得可真多!”
林砚笑笑,又出钱让元祥去打了一筒酒。
趁着林长济不在,他浅浅小小的啜了一口,辛辣香醇味充满口腔,真叫一个通体舒泰,畅快淋漓!
吃完了面,回到住处就蒙头睡去,这半年“带孩子”太辛苦,比他前世抗倭抗洪还要辛苦,趁着林长济乡试的九天,要睡他个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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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好好的歇了三个整觉,每天睡到日晒三竿,第三天过午,才出发去贡院接林长济出考场。
林长济面色有些疲惫,还是迫不及待对他讲了考题和破题。两道《四书》题,加之他提前选择的四道《五经》题,共六篇文章,但考官阅卷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就是只注重《四书》两道大题,只要这两篇文章写好,其余四篇《五经》倒不太重要。
因此林长济说的题,正是前两道。
林砚静静听他讲来,觉得切题十分准确,立论也很卓然,而对于他的辞藻、文气,林砚倒是不担心的,也因此点了点头,道:“没什么大的出入,就看名次了。”
林长济心中大喜。
“好好休息,后面还有两场,别飘。”林砚又道。
林长济端详着那张稚嫩熟悉的脸,总觉得三天不见,好像又圆润了……
试卷被收集起来,送到明远楼后的阅卷场所——至公堂,在外帘官的监督下,纸卷被整理码放、清点数目,将污损的试卷逐一剔除,其余试卷则送入弥封所糊名用印。糊名后的试卷被送入誊录所,上百名书吏充任的誊录官等候在此,用馆阁体将试卷逐一抄录,以防止有人私通考官,用字体舞弊。
誊录过后的考卷,送入“帘内”,通过抽签分派给四位同考官。
主考李柏山此时也只能说一句:“诸位,阅卷吧。”
因有监视官的缘故,考官之间不可交头接耳或以目示意,室内一派寂静,落针可闻,间或能听见翻阅试卷的声音。
同考官会从“理、法、辞、气”四个方面逐一批阅,将文章分等级,用蓝笔加标记,并将“上等”推荐给主考官,又叫“出房”。
这时就体现出第一场考试的重要性。
第一场考卷一旦被推荐,只要第二、三场不出错,基本就可以取中了,倘若第一场发挥不好,就必须将第二、三场发挥的特别出色,被同考官“补荐”,否则此人的试卷压根不会出现在主考官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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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济好好歇了一觉,精神虽好了许多,身上却格外酸痛,好在后两场考试比不上第一场要紧,只要打起精神就好。
第二场考的是“论、判、诏、诰”等官场应用文体,林庭鹤生前官至工部侍郎,若不是他身体每况愈下,提前致仕返乡,进入内阁只是时间问题。因此对于这些官场文移烂熟于胸,专教林长济写过两天,林长济学得也快,好似生下来就是为了当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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