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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年方八岁(王廿七)


刘员外心里着急,又不敢悖逆妻子,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拖到十八岁,他每日小心翼翼的粉饰太平、两头讨好,就连为长子女儿议亲择婿都要偷偷摸摸的。
“此人名叫林长济,是府学生员,又是廪生,足见学识不错,今年秋闱极有把握。”刘员外笑道。
青筠再次掀开车帘,低声喃喃道:“看不出来,人高马大的,竟还是个书生。”
“人高马大?”刘员外听着奇怪,朝车窗外看去,此时只能看到林家人顺着人流离开衙前街的背影:“也不是很高大呀……”
“看上去起码比父亲高半头呢。”青筠又道。
“有吗?”刘员外感觉被女儿小觑了,当即挺直了腰杆:“我觉得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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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祥将堆满杂物的东厢房收拾出一半给王善养伤,王良不想过多麻烦林家人,便每日过来照顾,这样一来,铁匠铺开张之期又要延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刘员外倒是隔三差五找借口来上一趟,林砚也乐得向他请教做生意的窍门,从中找寻商机,一来二去,刘员外倒差点忘了他还是个小孩子。
四月初,林砚代表宁江县去府城参加谢知府举办的神童宴。
国朝有崇尚神童的风气,谢知府又是极具雅趣之人,在三堂燕居之地凿渠引水,邀各县神童临水列坐,以茶杯代就被,漂浮在水面上,停在谁面前,便要作诗。
如此雅致的游戏,便是林砚上辈子也甚少参与,他走的是干吏路线,而非清贵洒脱的文士,因此全程甚少发言,所做诗词也尽量平平无奇,尽量不惹人注目。
倒把精力用在随他而来的县衙之人身上,他近来总找机会与公门之人厮混,因是知府见过的神童,县里上下没人敢拿他当个小孩子一般轻视。外加林砚背后有刘姓高人指点——要想开商号贩茶叶、生丝,必要提前将县衙上下打点疏通。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棉衣换单衣,林砚也终于舍得花钱给三兄弟置办几身簇新的衣裳。
“现在办早了,就算有应酬也在科试之后。”林长济比林砚还抠。林砚道:“可不是为出门应酬的。”
“那是何意?”林长济迷惑不解。
“爹,你也活了不少岁数了,真看不出刘员外的意思?”林砚道。
林长济思量片刻,恍然大悟:“他想与你合伙做生意。”
林砚险些一头栽倒。
“不该啊……”林长济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咱家这百十两的本钱,刘员外能看的上?”
林砚无奈道:“你不觉得,他看你的眼神特别的……慈眉善目吗?”
林长济回想,好像确实有一些。
“他脑门上就差写上‘乘龙快婿’四个字了!”林砚急道:“老丈人看女婿是什么眼神,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岳丈看我素来不太和善……”林长济说着,忽而双目圆睁,腾然起身:“你……你说什么?”
“刘员外家有一长女,二九年华,我悄悄托人打听过,人品相貌都不错,虽说是续弦,可人家既然有这个意思,想必也不是特别介意。”林砚问:“你的意思呢?”
林长济面色越发阴沉,他双手握拳,咬着牙缓了几个呼吸。
“怎么了?”林砚察觉出他的异样,不解的问。
林长济连发两个质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林砚呆住了。
“这天底下哪有做儿子的,上赶着给自己张罗后娘的?”林长济压着火:“你要还是林砚,我……我就……”
林长济卡壳了,以他对儿子的溺爱程度,即便眼前站着的还是从前的林砚,他也并不能怎样。
一时间泄了气,悻悻坐回椅子上。
林砚并未想到他会如此抵触,有些不解:“我知道你重情义,可你已经鳏居四年了,难不成一辈子做鳏夫?”
“四年怎么了,一辈子又有多长呢?”林长济道。
林砚脑海中浮现出一座贞节牌坊,被县衙派人吹吹打打矗立在巷子口。
“女子都不兴守节了……”林砚道。
“这跟男子女子没关系,我早就说过了,答应了我儿不续弦。”林长济吐字如钉。
林砚像看异类般看了他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不续便不续吧,别动气伤了身子。”
说完,便关门出去了。
长济痛苦的扶额,回想起四年前,妻子刚过世不久,二叔林荣礼对四岁的林砚说:“你爹以后娶了后娘,生了弟弟妹妹,你就是没人疼的小白菜喽!”
林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二婶头一次将二叔骂的狗血喷头,长安挥舞扫帚将他撵了出去。长济抱着怀中稚子,心如刀绞,连声保证绝对不会娶继母进门,更不会有弟弟妹妹让他变成小白菜。
解铃还须系铃人,次日,二婶将二叔揪了回来,逼他向哭了一夜的林砚分说清楚。
林荣礼嬉皮笑脸的对林砚说:“二叔爷开玩笑的,爹爹最疼砚儿,怎么会给砚儿娶后娘呢?”
林砚将信将疑的止住哭声。
林荣礼好死不死的,又道:“再说你哭的太早了,要娶后娘也得有钱不是,啥时候你爹成了举人老爷,你再发愁后娘的事不迟啊。”
林砚的哭声惊天动地,林荣礼又被打出了门。
长济取中生员后,一直未能中举,家中境况一日不似一日,妻子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为生下林砚,难产险些丢掉性命,已至大伤元气,身体亏损的厉害,家里无钱滋补调养,渐渐积成了重病。
他林长济鳏居四年便有人称赞有情有义,他的妻子连命都没了!又有谁叹过一声!
眼下仅仅时隔四年,妻子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让他继娶别的女人进门,他林长济,怕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晚饭时,林长济推说不饿,在东屋里读书。
林砚也兴致缺缺,只是盛出一碗饭菜对林长安道:“我好像惹你大哥生气了,你去看看。”
“他还敢生您的气啊?”林长安嬉皮笑脸,片刻又端着饭菜出来:“我大哥说他没生气,是真的不饿。”林砚叹了口气:“这孩子,气性还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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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宁江畔,刘家五进院落的深宅中。
刘员外在女儿的院门口兜兜转转,徘徊梭巡,自言自语。
“女儿,那日在县衙看到的书生,你意下如何?”刘员外想了想,摇头否定:“太直白了,女孩儿家害羞,好也说成不好。”
“女儿啊,女大不中留,你不像哥哥可以慢慢挑选……”刘员外愣了愣,再次摇头:“怎么像撵她出门子似的。”
“女儿,爹与那林长济打过几次交道,相貌才情俱佳,你别看他今日落魄,今年一旦中了举,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如此良配千载难逢,待县里其他人反应过来,媒人还不踏破门坎,到时还有咱家什么事……”刘员外咂摸一下,给了自己一嘴巴:“太功利了,婚事又不是生意。”
正当他来回撕扯,左右不是的时候,长子刘灿从外面回来,将他的窘样撞了个正着。
“爹,您怎么在这儿?”刘灿问。
刘员外十分尴尬,干咳一声,端着为人父的架子:“这话还没问你呢,天都黑了,还往妹妹院儿里跑,成何体统?”
“咱家什么时候有这些规矩?那是我亲妹妹。”刘灿嗤嗤笑着,继续往院子里走。
“哎哎哎……”刘员外拉住了他:“先别走,你妹妹的婚事,帮我参详参详。”
刘灿绵里藏针的笑道:“妹妹的婚事,您很该与母亲商议啊。”
刘员外脸色一僵:“别阴阳怪气的。”
刘灿只好闭嘴听着,听他将林长济的境况、品貌、为人娓娓道来,听完只说了句:“妹妹是不会答应的。”
“不答应?”刘员外想了想,笑吟吟的自问自答:“哦……明白,女儿家嘛,都是不想离开家的。”
刘灿简直要藏不住嗤笑,没有什么人比妹妹更想离开这个家了。
“她真的不会答应,您若不信,可以自己去问她。”刘灿说着,将手里的白糖梨糕塞到父亲手里:“这是她托我带的梨糕,隔夜就不好吃了,劳您交给她。告辞!”
说完,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他得躲远一点,免得妹妹跟父亲同归于尽的时候伤及无辜。
刘员外这爹当的只有一点好,那就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处事不公道,素来不被儿女们待见,也从不会恼羞成怒。
女儿的闺房他极少踏足,过去是忙生意,早出晚归顾不上,后来女儿大了,自然要有所回避。只是他平素没有注意过,想他堂堂江南富商之家,关起门来过着富比王侯的生活,女儿的闺房却如此朴素,没有金玉饰物,没有兽炉沉香,最值钱的物件是亡妻留下的焦尾琴。院里两个粗使丫鬟日日打瞌睡,屋里唯一的小丫头又瘦又小,倒不知谁照顾谁多一些。
同样是他的儿女,幼子刘煜过着呼奴唤婢、锦衣玉食日子,长子长女却备受亏待。亏周氏是世家大族出身,竟连明面上的慈爱都不屑伪装。
长子阿灿及冠了,出门在外自有一番天地,女儿囿于闺阁,一日不出门,就一日要看继母的脸色。
他心中腾然升起一股怒火,不知是对周氏还是对自己。可真让他气势汹汹的去找周氏理论,却又不敢,他不是没说过,可前脚刚说完,后脚就会变本加厉。
念及此,所有怒火也只能化作一声喟叹,打心里头骂自己窝囊。
青筠总是一副不急不躁,不争不抢的样子,将哥哥捎回来的白糖梨糕分给秋池,秋池在她面前更像个柔弱的小妹,乖巧的吃着糕。
“女儿啊……”刘员外硬着头皮,将刚刚在外面措辞的内容,挑拣一番说给青筠听,语气里尽是对林长济的满意:“此人妻子早逝,鳏居多年,想必是重情义之人,待你不会差的。更重要的是文采相貌俱佳,日后登科及第也不是没有可能。”
“鳏居多年?”青筠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同情:“这么年轻就丧妻了?”
“谁说不是呢,留下个半大不大的孩子,着实可怜。”刘员外道:“说到他儿子,那可真是个神童,分明跟煜哥儿年纪相仿,那份心智,绝了!不但救过煜哥儿的命,还指挥上千民夫堵决口保住了大堤……说他是神仙托生我都不敢不信。”
刘员外正滔滔不绝,没留神女儿的脸色愈发阴沉。
“您是说,那日县衙里见到的小童,是他儿子?”青筠问。
“是啊。”刘员外道。
“爹,你是认真的吗?要我去做人填房,给人当继母?”她反问。
“这话说的……续娶的妻室同样是明媒正娶,又不是做妾。虽说林家眼下贫寒些,可爹有法子让他们殷实起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刘员外又道:“继母怎么了,他那儿子通透的很,压根不必费心教养,日子久了,你指不定还能跟他学点东西……”
“您别说了!”青筠打断了他的话:“我明日就出家当姑子去,再也不用您操心!”
刘员外懵了:“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我要睡了,您请回吧!”她说着,自顾自的回了卧房。
在女儿处碰了一鼻子灰,刘员外自去找刘灿商量对策。
刘灿努力掩饰着幸灾乐祸,一脸认真的说:“青筠在娘亲坟前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为人继母。”“你……”刘员外干瞪个眼,想要开口骂人,对着从不惧他的长子,又忽然泄了气:“你怎么不早说……”
刘灿还未接话,又听刘员外道:“万事没有绝对,青筠还太小,不懂得里子比面子重要的道理,那林长济既然能为亡妻守节,就能待青筠好,什么原配啊继室啊,都比不上顺心日子更实在。”
刘灿对父亲的论调无言以对:“这话您跟我说也没用,妹妹的性子,十头牛也拉不回。”
刘员外思忖片刻:“山人自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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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员外计将安出?自然是入股林家的商号。
这本是此前就提过的,不过在他的积极推动下,尽快提上了日程。他将林家商号的份额掺在青筠的嫁妆单子里,顺理成章让青筠接手打理,新店开业要投入更多精力,一来二去,两人总有碰面的时候。
刘员外捻须而笑: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能想出这么绝妙的法子,我可真是个奇才!
这点本钱对刘家来说是九牛一毛,而对于刚刚起步的林砚却意义非凡。
待县衙的一应手续全部办齐,两家谈妥分红,签署契约,选了个黄道吉日,“南记商号”便开张了。店门顶部挂着“南记商号”的四个洋洋洒洒的大字,两侧挂有楹联:义重于金,童叟无欺。都是林长济亲提的。
店铺开在宁江县最繁华的街市上,开张当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街道行人纷纷驻足议论,这“南记商号”背后的东家来头不小,一个是仁记商行,一个是姚家巷的林家。
仁记商行经营广泛,在宁江县是人尽皆知的,可姚家巷的林家,又是什么来头?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众人一阵嘘声嘲讽。
其实也怪不得他不知内情,因为南记商号的幕后东家没有一个住在姚家巷。为避免经商带来的种种麻烦,林砚按照官宦之家用亲戚或奴仆名义经商的旧习,将“南记商号”的执照挂在了二叔爷林荣礼的名下,也算“废物”利用——反正他一把年纪无需科举,且国朝早已取消“商籍”,不会影响长民进学。
因有仁记商行做背书,开张头一日便生意火爆,流客如织。新招的伙计和掌柜忙的不亦乐乎,长济和长安立在门口迎来送往,因没有从商经验,几乎是毫无头绪的乱撞。
直到刘员外来了,换下了他们,这才揩了把汗稍坐喘息。
林砚毕竟还小,前段时日在县里出尽风头,此时倒是不敢再四处招摇,静静坐在店里看书,任那高高的柜台将他的小身躯挡的严严实实,见刘员外来了,才露面打了个招呼,见他目光四下梭巡,便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林砚做人“儿子”的,又无法置喙“父亲”的婚事,所幸刘员外是个慢性子,至今也没能捅破这层想法。
林家的日子愈发宽裕,林砚也终于可以腾出手去收拾那该收拾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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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大好的春光与金钱的味道相配,真令人欣喜若狂。
宁江县最大的当铺内,范掌柜正在后堂接待贵客,只见他亲手打开一个内衬黑色绒布的木箱子,一尊正冰种翡翠观音像显露出来,一时之间,后堂的人都长大了嘴巴。只见那玉雕通体剔透晶莹,细腻温润,实在是人间难得一见的极品。
“贵客”轻轻抚摸那观音像上的婉言流畅线条,赞不绝口:“真是浑然天成,巧夺天工啊!”
“是啊,相传是前朝宫中最顶级的玉匠耗时三年精雕细琢而成,莫说这宁江县,就是府里省里,都找不出第二件。”范掌柜啧啧夸赞道。
外相间,小朝奉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掌柜的,不好了,王善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朝奉兜头便挨了顿骂。
“满口胡嚼!”范掌柜道:“那王善在县衙挨了顿板子,早就洗手不干了。”
“范掌柜有事就先去前头忙。”那贵客不是别人,正是刘员外。
范掌柜笑称不必,打发朝奉出去,刚出去片刻,便又回来了:“掌柜的,您快去看看吧,王善抱着座泥菩萨来非要当钱。”
“什么泥菩萨!乱七八糟的!”范掌柜朝着刘员外连道失礼,匆匆去了柜上。
果然,被一顿板子打的只剩半条命的王善,没几日功夫,满血复活了。他此刻带着两个弟兄在大堂里四处梭巡,帮派人面目凶,见到来客就瞪着,直到把人家吓跑。
也难怪小朝奉跑去后堂找他,这样闹下去,生意都没得做了。
“这不是王兄弟吗?”范掌柜皮笑肉不笑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王善宽大的身躯大喇喇往门槛上一座,得,谁也别想进出了。他抬手一指边几上的菩萨泥塑:“范掌柜,兄弟近来手头紧,来当点东西。”
“明白。”范掌柜心下了然,当即从袖中掏出一枚二两左右的小银锭:“拿去请兄弟们喝茶。”
王善将他的手一推:“你拿我王善当什么人了,街头混混叫花子吗?”
范掌柜心中暗哂:难道不是吗?
面上赔笑:“这话怎么说的,我是真拿你当兄弟,兄弟手头紧,帮衬一二也是应该的。”
刘员外在后堂等,他原想尽快将王善打发了,可王善就是不依不饶,非要当货,不然就是看不起他。范掌柜额头见汗:“王兄弟,你这泥塑菩萨没法估价,它它它不值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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