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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年方八岁(王廿七)


“林相公此言差矣,于小公子这样的神童而言,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于我而言,那可是小儿的性命啊。”说着,他命幼子道:“还不快谢谢小哥哥救命之恩。”
刘煜上前对着林砚施礼,奶声奶气:“谢谢小哥哥救我。”
林砚一脸淡然的还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刘员外发出一阵笑声:“小公子这份仪态气度,一眼便知绝非池中之物。林相公,这点薄礼聊表心意,万望收下,千万千万不要推辞了。”
人家话已至此,再推脱就是不识抬举了,林长济也便不再说什么。
林砚侧头打量地上的礼物,酒是好酒,茶是好茶,还有一摞上好的宣纸,既低调实用,又能让人看得出价值,没有直接用阿堵之物打发人,确实是带着诚意,甚至略有结交之意。
果然,刘员外话锋一转,问林长济道:“那日在堤上,小相公学识胆识惊人,不知几岁进学,在哪里读书?”
林长济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原先在巷子口的学堂读书,眼下就在家里,我寻空教他。”
“啊,是是是。”刘员外道:“林相公的学问自然是强过塾师的,只是眼下秋闱在即,林相公何不专心应考,将小公子送到更好的学堂里去呢?”
林长济一滞。
刘员外接着道:“刘家算不得簪缨世族,却也是要供子弟读书的,家塾中特请了城南的赵相公授课,也是生员,学问也是不错的。不如让小公子与犬子结个伴,一起去学堂读书。”
刘员外却是一番好意,这年头读书机会十分珍贵,农耕人家尚有耗费三代祖产,举全家之力供一个子弟读书的,为的就是博取功名,实现全家翻身。林砚心中暗哂,如果真有那闲功夫,他倒可以辅导一下塾师,帮他中个举人。
林长济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处,但他不知该如何推脱,便朝林砚递了个眼色:“砚儿,你意下如何?”
刘员外微露惊讶之色,什么人家连读书这么大的事都要孩子自己做主的?
“不好,我没时间。”林砚拒绝的直截了当,反正他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不会有人同他计较。
林长济尴尬的笑笑,对刘员外道:“他没时间。”
刘员外嘴角一抽,半晌没接上话,这么大的孩子没时间读书,都在忙些什么呢?
“待王良的铁匠铺子开张,我想开一家商号。”林砚道。
林长济的笑容更尴尬了:“他想开一家商号。”
刘员外嘴角又是一抽。
他们这些富商通过捐官提升地位,却反被读书人嘲笑“非驴非马,一骡子尔”,他花重金请先生、办族学,为的就是让族中子弟能专心进学,科举做官,早日洗脱商人的名声,眼前这小子祖上世代簪缨,父亲是清白秀才,一家子读书人,怎么反要上赶着经商呢?
人总是在意自己缺少的东西,譬如刘员外,他从小家境富足、养尊处优,便更在意名声和地位;而林砚前世位高权重、受尽尊崇,此时面对家徒四壁,则更在意钱财。
“商……商号……也很好啊。”刘员外总算喘上这口气来,用哄小孩的语气问:“小公子想卖些什么呢?”
林砚一笑:“什么来钱快卖什么。”“噗——”刘员外啜了口茶,险些呛到。他看看林长济,舒眉朗目,温和儒雅,仿若从四书里走出来的君子,反观他的儿子林砚……
算了,他已经没眼看了。

“请教小公子……究竟卖什么来钱快呢?”刘员外实在太好奇了。
“是啊,卖什么来钱快呢?”林砚故作天真,将问题抛了回去。
刘员外捻须而笑:“自然是朝廷专卖之物,盐、铁、丝、茶、矿、酒。但是要想售卖,需取得官府许可,譬如盐引、铁引、茶引……”
讲起这些,刘员外可谓滔滔不绝,更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也可以在读书人中畅谈起自己所擅长的生意经来,顿生扬眉吐气之感,所言全是干货。
林砚做了一辈子士大夫,对经商毫无经验,只得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慢慢汲取经验。
最后,听闻刘员外已一纸诉状将王善告上公堂,林砚出言求情道:“刘员外能否卖我一个面子,再给王善一次机会。”
刘员外一头雾水:“你这孩子,为什么要为恶人求情?”
林砚笑笑:“实不相瞒,王善是故人之子。”
“噗——”刘员外又是一口茶水喷出,呛咳连连。
一个八岁孩子怎么还有故人了?
林长济忙帮腔道:“孩子词不达意,林家和王家曾有故交,王善的大哥王良求上门来,希望能给他兄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一定严加管束,绝不容许他继续为患作恶。”
刘员外是多精明的人,自知即便官司打赢了,至多判一到两年劳役,等王善回来说不定还要寻机报复,还不如当做人情送给林家,且不说林长济即将参加秋闱,单说林砚这孩子,必定是前途无量的,跟林家结交只有好处。
刘员外走后,一家人各司其职,林砚又大喇喇坐回了官帽椅上,翻开一本书,凝神沉思。
“终于能把我那砚台赎回来了。”林长安捧着王知县送来的白花花的小银锭激动的说。
“那是我的砚台……”林砚头也不抬的强调道。
林长安赔笑:“您的砚台,那也不能随它五十两卖到当铺不是。”
林砚哂笑不语,他比谁都想赎回丛星砚,可就凭那鬼画符似的当票?能赎回来才是见鬼呢。
林长安又转向长济:“大哥,你说是不是?”
“是。”长济见林砚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打开装钱的匣子,点出五十两白银,算清利息,一并给了长安。
林长安抱着银子拿上票据往外走,一脚迈出门槛,又撤了回来。
“怎么了?”林长济问。
长安却问林砚:“您刚刚说什么来着,真的要开商号吗?那这银子……”
林砚报以赞许的一笑:“你听进心里去了?”
这一家人里,竟只有长安一人拿他的话当真。
“那当然了,虽然这些银两足以买一套三进的宅子,但家里有再多存银,没有活钱也是坐吃山空。”林长安道。
“无妨,你先去赎砚台,开商号的事需要从长计议,暂时用不了这么多钱。”林砚道。
长安绽开笑容,又去央求大哥林长济陪他一道去,显然对于赎回丛星砚这件事,心里也有一些打鼓。
林砚看着兄弟二人离开的背影,浅笑摇头,又拿起了书。
一个时辰后,两兄弟面沉似水骂骂咧咧的回来了,面沉似水的是林长济,骂骂咧咧的是林长安。
林长安怒斥当铺是黑店,侵吞他们的名砚,只拿了个普通的峡砚打发他们,拒不承认当时典当的是丛星砚。
林砚耐心听着,一脸淡然。
“你早就知道这砚台赎不回来,是吗?”林长济问他。
“是。”林砚道。
林长安满脸不解:“为什么不早说?”
林砚道:“心存侥幸,让你们哥俩去碰碰运气。”
他眼看着林长济的神情几经变换,由愤怒转为落寞,最终颓然的回房读书去了。
林长安急的满头大汗:“这可怎么办,报官吧?”
林砚问:“当票上可明确写有端砚外貌?”
林长安愣了愣,瘫坐在椅子上:“这么说只能自认倒霉了?”
“没那话。”林砚冷笑一声:“事不可做尽,山水有相逢。我决不会这样便宜了他。”
林长安听了这话,莫名打了个寒颤。
-----------------------------次日清晨,辅导林长济到深夜的林砚吃过早饭便回东屋去补回笼觉。一觉睡到日晒三竿,林长济叫醒了他。
他一肚子起床气,猛地打个挺蒙上被子,险些将床踹塌。
林长济却早已拿出他的衣裳催促:“快起来,王知县要见你。”
林砚瓮声瓮气的说:“请他进来吧。”
真是睡迷糊了……
林长济掀开他的被子,声音又大了几分:“县里来人接你去县衙,王知县要见你。”
林砚彻底醒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人家治下的平民百姓。他略有些吃惊,但细想之下也不算意外,任林长济将他打扮的整洁得体,让长安陪着他去了宁江县衙。
县衙坐落在盐江镇的南边,县前街的中断,距离姚家巷不远,很快便到了。
便有衙役命带着他穿过二层鼓楼、仪门、大堂、过穿堂,来到三堂正堂,檐下悬挂匾额,上书“退思堂”三个遒劲的大字。一般为县尊待客之用,遇到大案要案会在此预审,涉及机密和不便公开的案件,也会在此秘密审理。
王知县是个年过不惑的中年人,丙辰科进士,身材高挑,方面阔口,极具官相。
见到林砚,便摆出一副笑盈盈忠厚长者的面孔。
“小民见过堂尊。”林砚屈膝下拜。
“起来吧,不必拘礼。”王知县道:“你小小年纪聪颖过人,迟早是要进学的,以后见到本县不必下跪。”
“谢堂尊。”林砚膝盖刚一落地就麻利的站了起来,又谢过王知县赏赐的白银和丝绸等。
“你保一县百姓免于洪涝之苦,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雄,这是你应得的。”王知县勉励了几句,话锋一转:“对了,你家先祖林侍郎编写的《河工管见》,为何本官寻遍各大书店均未找到?”
林砚心一沉,他在堤上随口编出的书名,谁知对方竟认真起来,忙借口道:“那是家祖未完之作,只有手稿,并未刊刻问世。”
“是么?那真是太可惜了……”王知县道:“不知手稿可否借本县一看?”
林砚迅速思考,婉言推脱道:“县尊有所不知,家父命小人有时间多研读《四书》、《五经》,待日后中举,再去研究那些经世实用之学,便将此类书籍尽数藏了起来,这藏来藏去,便丢失了大半。”
王知县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他本是不会相信一个八岁孩子会找托词的,但面前站着的孩子,却不一定。
谁知林砚又道:“如果堂尊真的想看,怕是要等上十天半月,方能写……方能找到。”
王知县倒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主,旋即便把话题岔了过去,询问他一些加固堤坝的方法,林砚对答如流,孟师爷拿出纸笔一一记录。
待杂役引他出门,王知县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孟师爷叫了声“东翁”,伸手将方才记下的细则递给王知县看。
“龙驹凤雏,前途未可限量啊。”王知县感叹一声。
“但愿不要效仿方仲永、孔海北。”孟师爷道。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王知县反问。
“倒不是这个意思。”孟师爷道:“这孩子似乎是无心科举的,年轻人不在四书五经上下功夫,纵有千般才华也无处施展。”
王知县觉得有些讽刺,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他蹉跎半生才取中二甲,眼前的孟师爷,胡子都白了还是个生员。
“他毕竟还小呢,我瞧他父亲倒是中规中矩之人。”王知县道。
“是,十六岁的廪生,当年在县里也是首屈一指,只可惜受家境拖累,蹉跎十载一直未能中举。”孟师爷道。
“毕竟给县里解了燃眉之急,往后对林家尽量照拂吧。”王知县感慨过后,将手中细则还给孟师爷:“衙参的时候议一议,看能否施行。”
孟师爷躬身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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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王善斗殴案宣判的日子,衙门一早来人传林长世过堂问话。
尽管明知道林长世不会受到牵连,长济依然放心不下,带这林砚,陪着长世一同前往县衙。
王善被收监多日,看上去清瘦了不少,此刻跪在堂上等待判决,身后的百姓也在指指点点,细数他曾在街市上对街坊们的欺辱。
王良站在人群中,既惭愧,又紧张,老母百病缠身,有关弟弟的所作所为他一贯是欺瞒着的,万一当堂宣判将王善发配到边远苦寒的地方去,他可如何向老母交代。
刘员外已经撤回诉状,不再追究王善将幼子撞入水中的罪过,但并不等于衙门不追究王善当街斗殴的罪。最终宣判,依律杖六十,王知县当堂扔出一根火签。
王良松了半口气,虽然难免皮肉之苦,至少人是留下来了。
此时衙役们手执水火棍,已将王善叉了起来,开始行刑。
这顿板子将王善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对宁江县的百姓来说简直大快人心。
县衙大堂外围观的人群里,站着刘员外和一个锦衣华服的清秀少年,细细看去,少年耳垂尚有耳环痕迹,原来是个姑娘。
她是刘员外唯一的女儿,闺名青筠。她随生母,生就一副好相貌,柳眉杏眼,润玉般的肌肤,配上一身男儿装束,倒显出三分英气三分俏皮来。
只见那俏丽的脸上满是不解:“父亲叫我来……看一个街霸挨板子?”
“看什么街霸呀!”刘员外一脸郁卒:“堂上那么多人呢,你往他旁边看。”
青筠看到堂上有个八九岁的小童,虽衣着朴素,却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那孩子挺可爱的,跟咱家煜哥儿差不多大呢。”她说。
“姑奶奶呦!”可把刘员外急坏了,那张略有些肥胖的脸几乎皱成了包子:“你再往旁边看。”青筠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两个年轻男子,一高一矮,一瘦一壮,她面带迷惑,两个大活人有什么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鳏居
六十杖毕,王知县重重一拍惊堂木,下令退堂,水火棍笃笃敲击着青石板地面,威声阵阵,摄人心魄。
王良扶起兄弟王善,搀着他在一应文书上签字画押,林家兄弟也当堂签了几张文书,便可直接离开。
从群中挤出两个街头混混,那是王善的小兄弟,扛着一扇破门扳准备将他抬回去。
“哥……”王善苍白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似乎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王良只道:“走吧,回家。”
“不,不行……”王善气息奄奄:“不能让娘看见,送我回我那儿……”
“你那窝棚,怎么养伤?”王良蹙眉问道。
“能……能的,不妨事!更重的伤也受过,真的……”王善道。
王良重重叹了口气,再无二话,沉默着推开两个帮派小兄弟,在林长世的帮忙下将王善背了起来。
“哥,你啥时候这么有力气了?”王善问。
王良鼻翼酸涩几乎说不出话来,只管闷头往前走,走了几步才说:“以后别在外头瞎混了,跟哥回家打铁,咱们把祖上的铺子重新开起来。”
王善从鼻息里哼出一声表示答应,却也没力气问王良在何处学的手艺了。
“不如抬到我家吧。”林长济提议道:“将厢房腾一间出来,给王二兄弟养伤。”
王良愣了愣,看向矮处的师父。
“这提议不错。”林砚道。
他们在远处说的这些话,刘员外自然是听不到的,他带着女儿钻进马车,却并没有命车夫启程回家,青筠枯坐了半晌,又忍不住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长济牵着林砚的手,长世走在一旁,正走出县衙正大门,大概是悬在心头的官司终于有了了结,脚步都显得轻快了不少。
兄弟二人是截然不同的长相,一个温润如玉,一个轩昂伟岸。
“怎么样,女儿,是不是一表人才?”刘员外问。
“嗯,确实……”青筠不经意的说了句实话,当她反应过来,迅速合上车帘,腮边浮现浅浅两抹绯红,杏目含嗔:“哎呀,这像个当爹的说出来的话吗!”
女大避父本是常理,刘员外也颇有些不自在,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你母亲过世的早,婚事上爹不替你操心,还能指望哪个替你着急?”
青筠半晌失语,父亲这话让她无从反驳,继母姓周,是本县巨室周家家主的庶妹,这样算起来,其实刘家与林家也勉强算沾亲带故。
周氏在室待嫁时,未婚夫突患疾病离世了,年纪轻轻守了望门寡,后来才轮到父亲将她续弦填为继室。
继母进门后时常苛待他们兄妹,但刘家在许多生意上依托于周家,父亲对这位继母百般礼让,常对他们兄妹讲二十四孝中单衣顺母的故事,教他们像闵子骞那样顺从继母,不要心存记恨,可青筠兄妹从小便对此不屑一顾,闵父发现了棉衣中的柳絮,尚且扬言休妻还长子一个公道,他们的父亲呢?明知他们兄妹所受的委屈,却常常视而不见,最多事后补偿。
宁江县的豪绅崇尚古人厚嫁之风,每逢嫁女都要陪送丰厚的嫁妆,“良田千亩,十里红妆”毫不夸张,青筠及笄之后,继母无意置办嫁妆,更疲于应酬上门求亲之人,将媒人统统挡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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