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夜渐暖(纯圆皇后)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这个项目我不稀罕，很快就可以给你，你不用这么着急往我身上泼脏水。”
“什么意思？”王清疑惑地看着郝璟。
“没什么，”郝璟耸耸肩，“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郝璟转身重重将会议室门关上，她确实已经做好了离开这里的准备，但在离开之前，她要让有些人遭到报应。
大概是被郝璟的话说得摸不着头脑，王清一时拿不住她的话有几分真假，可见郝璟那副和往常一样的工作态度，丝毫不像要主动放弃这个项目的人，公司里关于她和周奕海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王清看了一眼正埋头在电脑前的郝璟，不介意再推波助澜一把。

下午的时候，郝璟正和设计同事在会议室开会，主要讨论念童子的调性图，正因为某一个点有些分歧的时候，会议室的门从外面被拉开，郝璟抬起头，看见周奕海款款走了进来。她顿了顿，装作没看到，继续和同事讨论。
“聊什么呢？意见不统一？”周奕海一边说话，一边走近了些，在郝璟旁边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摊在桌面上的电脑屏幕，“说给我听听。”
郝璟感觉到胸口不受控制地一阵翻江倒海，在周奕海凑过来的那一秒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走开了些，设计同事看到她这么大的反应，惊诧地抬起头，“你怎么了？”
“没事儿，”郝璟反应过来，微微站直了身体，伸手示意同事，“你给周总讲一下我们聊到哪儿吧，我 U 盘落到工位上了，去取一下。”
她强压住内心的恶心和排斥，让自己步伐稳健地从会议室走出，她刚才没有看错周奕海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心虚和回避，面对郝璟直白的厌恶，他的脸上甚至仍然带着无所谓的笑意，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而她光是看他一眼，整个人就仿似又被扔到了那个被酒气萦绕的狭窄车厢。
“在这儿杵着干什么呢？”Amy 见郝璟魂不守舍地回到工位，却只在电脑前兀自站着，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哦，我取个 U 盘。”郝璟回过神来，弯下腰在桌面上摸索着。
“你今天特别不对劲儿，跟快神游到外太空似的，真没事儿吧？”
“没事儿，放心吧。”郝璟低头瞧了一眼镜子中反射的自己的脸，觉得说完这话自己都不相信，她拿起 U 盘，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会议室。
“我觉得第二种模板做主视觉会更好，”周奕海正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模板和设计同事说话，抬起头见她回来了，笑着说，“我听说你也觉得第二种更好？”
郝璟的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同事，对方抬眼和她对视，眼神中暗含些许鄙夷，郝璟不用问也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毕竟现在公司内部已经传开了，郝璟的名字已经紧紧地和周奕海绑在了一起，而周奕海也明摆着想要任由这个谣言继续传下去，毕竟和他堂堂一个副总性骚扰女员工相比，女员工为了工作中上位而主动向他示好站队，听起来要有面子的多，郝璟看明白了他的算盘，知道在没有证据之前，一切的解释和自证都毫无用处，于是她忽略了同事投来的质疑目光，坦荡荡地点头，“我认为第二种模板新中式的风格强烈，更贴合客户的品牌调性。”
说完她没有看周奕海，反而看向那位同事，“那就暂时敲定采用第二种模板去做视觉方案，好吗？细节上的问题我们再讨论。”
“哦，好，”同事点点头，推了推眼镜，拿起电脑，“那周总，我们先出去了？”
“你先出去吧小路，”周奕海单手微微握拳挡在嘴边，冲郝璟清了清嗓子，“你留一下。”
这位叫小路的同事听见周奕海的话，像是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拿着电脑退出会议室，甚至还将门带上了，郝璟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忽然也觉得开始有些喘不过气。
“昨晚我喝多了，完全断片儿了，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跟你道歉。”周奕海一边说，身体却闲适地靠在椅背上，阖着眼睛，没有半点在道歉的表情。
郝璟冷冷瞥他一眼，看着他微微肿起的那半张脸，心中越来越控制不住那股想要呕吐的欲望，又恨不得就这样上前冲过去补上两巴掌，她的脑海里快速想像着各种画面，却还是强自抑制住，低头调整了一下表情，再抬头时脸上已然重新挂起淡然的微笑，如同平时的她一样得体，“您喝了酒，可以理解。”
她的话音刚落，周奕海霎地睁开眼睛，眼神中走漏了一丝惊讶，昨晚被她狠掼了两巴掌，他心中的怒意汹涌，本来料想过她今天会比昨晚的反应更加激烈，不过想来她又没有证据，所以他今天存着招惹的心思来了公司，想看看她面对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可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淡定，就好像和昨晚那个双眼通红发了疯似的女人彻底分了界，他跷着二郎腿，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语气不咸不淡，“你不会现在，正录着音呢吧？”
郝璟的心微微一沉，刚才折返回工位的时候她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可转念一想，周奕海刚刚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死不承认，所以录音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笑了笑，伸手按亮手机屏幕直接转向他，“我当然没有。”
“我逗你呢，”周奕海也笑了，歪头看向她，“我这人酒品挺好的，想来也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郝璟笑了笑，不置可否。
“郝璟，我觉得你很聪明，恰到好处的聪明。”
“您过奖了，我不明白，您所说的恰到好处指什么。”
周奕海仔细端详着她恬静的面容，心中给出了答案，昨晚她那样大惊小怪的反应本已经让他觉得扫兴，不识抬举的女人，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因而今天来公司的时候，本已经做好她只要一闹，就找个理由开除的打算。
可她不仅没有大肆宣扬，反而在一夜之间变了态度，他喜欢看她这样低眉顺眼的样子，这让他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连隐隐作痛的脸颊，似乎都成了可以原谅的小脾气。
“恰到好处，就是指你有分寸，知道进退，”周奕海幽幽道，“职场上的女孩子都很不容易，尤其是像你这个年纪，要是三十岁还没得到应有的晋升，做出几个像样的项目，那基本上就可以考虑回家照顾孩子了，所以一个人，尤其是女人，一定要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我认为你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对吧？”
郝璟只觉得自己再不从这扇门走出去，下一秒就要吐他一身了，她真恨昨晚怎么只扇了他半张脸，因而她沉默着，强行挤出了一点笑容，然而这笑容看在周奕海眼里，却让他心里舒坦不少。
“行了，你先出去吧，”周奕海朝她挥挥手，“微信联系。”
郝璟直奔女卫生间，对着马桶一个劲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她靠在卫生间隔板上，努力将周奕海恶心的、黏稠的眼神从脑海中甩开，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才能稳准狠地将他的恶臭亮给所有人，那晚的记忆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忽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
行车记录仪，周奕海那辆车的行车记录仪一定录下了那晚在车上发生的一切。
但她要怎么办才能拿到呢？郝璟正低头想着，隔间门从外面被敲开，郝璟打开门，对上了王清探究的眼神。
“有事吗？”郝璟皱了皱眉。
“没事儿，听你好像没动静了，怕你昏倒在里面醒不过来了。”王清一字一句说着，郝璟差点以为她真的是在关心自己，然而下一秒，郝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了，你知道咱们公司为什么叫海昕吧？”王清倚在隔间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郝璟。
“周总和他太太姜昕的名字，各用了一个字。”这故事郝璟入职前就听过，也知道王清为什么偏偏要在此刻要她温习一遍，不过她没有心思和王清周旋，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侧过身走出去，“让一下，我回去了。”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姜昕姐只是回归家庭，很少管公司的事了，但不代表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谁和谁搞在了一起，她不知道。”王清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女洗手间的人听清楚。
郝璟的脚步顿住，不理会别人的表情，回头对她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因为有狗腿给她通风报信，不过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
郝璟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自那天想到了行车记录仪，郝璟一直在想办法怎么样才能接近那辆车，然而周奕海出差了，车子被司机放到了他家里的车库，所以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然而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另一件事让郝璟更加烦恼，那就是她和杨非之间，好像出现了矛盾。
说是矛盾也不至于，因为他们甚至都没有见面和争吵，可郝璟能够明显感觉到，自那晚在医院楼下分别之后，杨非对她的态度悄然发生了改变，他不再及时回复她的消息，郝璟问起，他只说最近医院的工作太忙；郝璟提议周末去他家做饭犒劳他，他也以加班太多想休息为由，不动声色地拒绝了郝璟。
郝璟反覆回想着他们那天在医院楼下的对话，想了半天，觉得杨非大概率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告诉他出去和周奕海吃饭的事情感到不快，她有些后悔当时自己怕他担心所以临时扯了谎，甚至想着要不把那天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他，可往往话到嘴边就开始难以启齿，要把那晚发生的令人作呕的一切复述给自己的男友，这对于她来说是一项艰难的任务，更何况她从小到大早已经习惯独自一人解决问题，没必要让杨非在工作之余还要额外烦心她的事情，所以她犹豫再三之后，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谈。
事实上，杨非也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毕竟算下来，他们有一周多的时间没见面了，郝璟低头看着日历，眼见着就要到了和崔冉约好来浪咖啡吃饭庆祝的这天，她才雀跃了起来，因为终于有了光明正大能够见杨非的理由，虽然这几天积攒了一些小别扭，她却也在隐隐期待着能和他见面。
晚上吃饭之前，她特意给杨非发了微信，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过去，一开始杨非没回，过了一会儿终于回了，大意却依然是拒绝，说自己可能要晚一点，让郝璟先过去。郝璟盯着他发来的那条消息，心中有些赌气，索性界面一滑，没有回复他。

郝璟早早地便到了浪咖啡，推开门的时候，店里罕见的没什么人，她有些惊讶，低头看见门把手前正挂着个“暂停营业”的牌子，郝璟推开门走进去，抬头时正好看见崔冉掀开后厨的帘子走出来，看见她时眼睛亮了下，
“你来的这么早？先坐会儿，菜马上就好。”崔冉说完，将手里的盘子放在圆桌上，郝璟低头一看，是一道摆盘精致的煎鹅肝。
“搞得这么正式？你做的？”
“接待你们当然要正式一点了，这道菜准确的说，是我指导向西做的，”崔冉笑了笑，绕道吧台给郝璟倒了杯气泡水，“先喝点水吧，等开饭了再给你调酒喝。”
郝璟接过玻璃杯，往厨房望了一眼，笑着对崔冉说，“想不到向西还是个厨娘。”
“男人嘛，就得多改造，”崔冉和她聊着天，这才发现有什么不对，“杨非呢？你们怎么没一起过来？”
听到杨非的名字，郝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而后很快恢复正常，低头喝了口水，而后道，“他医院有点忙，让我先过来。”
“怎么了？吵架了？”同为女人，崔冉敏锐地捕捉到郝璟脸上细微的表情。
“要是吵架就好了，”郝璟耸了耸肩，“算了，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其实情侣之间，难免会出现问题，不过作为一个有过前车之鉴的过来人，给你提个建议，如果心里有事情，一定不要憋着，两个人如果长时间不沟通的话，迟早会出现问题的。”崔冉语气平和地说完，拍了拍郝璟的肩膀，“你先坐会儿，我去帮向西做菜。”
崔冉只请了一些相熟的朋友，大多数都是郝璟之前打篮球聚餐那一次见过的医院的几个医生，郝璟和他们不熟，于是简单打了个招呼，而后只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划手机，就在她快要走神的时候，身旁坐下了一个人，郝璟抬起头，看见一张戴着眼镜、有些熟悉的男人的脸，她反应了一下，认出这是上次聚餐时总是调侃自己的那个男医生，也是杨非的师弟，可叫什么名字，她有些想不起来了。
见郝璟微皱着眉头，男人主动向她介绍自己，“我姓程，叫程宇，上次我们见过的。”
“不好意思有点没记清楚，”郝璟礼貌地对他点点头，“程医生你好。”
“没事儿，上次人多，也没说上什么话，”程宇说着往她周围看了看，“你没和陈家林一起来？”
郝璟听见他这样说愣了一下，然而再回想那次聚餐时，她确实是被陈家林带去的，在场的人估计都把她当成了陈家林的暧昧对象，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只是同学。”说话间，餐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她抬起头，看见陈家林和曾晓乔一起走了进来，她有些讶异，而旁边的程宇看了一眼姗姗来迟、出双入对的两人，又看了看落单的郝璟，微微笑了一下。
“哟，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程宇的身体向后仰，冲着陈家林和曾晓乔吹了个口哨。
话音刚落，桌旁的大家都开始发出起哄的嘘声，曾晓乔火速瞥了一眼陈家林，又很快收回目光，逃也似地坐到郝璟的另一边，“什么啊，我们就是在商场偶遇的。”
“真的假的啊，我们可不信，哪有那么巧的事儿？”有人依然在起哄，陈家林低头看了眼曾晓乔微红的脸，但笑不语，郝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微微倾身凑到曾晓乔耳边低语，
“一会儿再盘问你。”
“怎么连你也这么八卦？”曾晓乔狠剜了她一眼，这一看让曾晓乔瞪大了眼睛，“我有多久没见你了？为什么感觉你忽然之间变的更瘦了？”
“哪有那么夸张？”郝璟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觉得是曾晓乔夸大其词。
“骗你我不是人，你看看你这胳膊细的，”曾晓乔在郝璟浑身上下摸索着，“还有这锁骨，更明显了。”
还有外人在场，郝璟伸手制止住了曾晓乔作乱的手，“行了行了，我自己是没什么感觉。”
“行了，菜差不多都上齐了，”说话间向西已经把最后一道红酒牛肉端了上来，他看了一眼围坐在周围的大家，问了句，“诶？非哥怎么还没来？”
向西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有人开门走了进来，郝璟下意识抬起头，正好与杨非沉静的视线相撞，虽然隔得有些远，郝璟却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疲惫，心脏下意识一紧，她定了定心神，刚想开口让杨非坐在自己身边，就看见杨非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大概是看见她旁边已经坐着曾晓乔和程宇，他沉默了一秒，而后收回视线，就那样坐在了离门口更近的位置。郝璟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凝滞，她低下头，默默吃菜。
“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曾晓乔也看出了不对劲，凑过来小声询问郝璟。
“没有，”郝璟挤出了一个微笑，“吃饭吧。”
“非哥你怎么才来啊，先说好了啊，迟到的人自罚一杯。”
“医院有点事情，一时没走开。”杨非说完，没有扭捏，直接将手边的杯子举起来仰头喝了一口，郝璟没见他喝酒这么急过，视线下意识一直跟随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非哥就是非哥，爽快。”向西说完，又拿起手旁的酒瓶往杨非的杯子里倒了小半杯，郝璟眯了下眼睛，看见他手里酒瓶上的字样，忍不住心惊，杨非还一点东西都没吃，刚坐下就来了杯威士忌纯饮，再这么喝下去，胃肯定会受不了，她本想制止向西再给他倒酒，可想到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还有刻意躲着自己的态度，又泄了气，只能收回视线，默默吃着自己眼前的菜。
“我才发现你喝的是气泡水，”一旁的程宇低头看见郝璟杯子里透明的液体，不由笑着调侃道，“今天这么特别的日子，不喝点酒？”
“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你们喝吧，我改天再陪你们。”郝璟满脑子都是杨非，根本没有一点喝酒的想法，于是随便说了句搪塞过去，谁知程宇似乎还是不肯放弃，没等崔冉回话就拿起自己手旁的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