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夜渐暖(纯圆皇后)

“说了啊，”郝璟靠在椅背上，表情淡然，“说你在医院特别招人，从病患到护士，都特别——”
郝璟话说到一半就不再继续，惹得陈家林连连追问道：“特别什么？”
“特别烦你。”
“别瞎扯，”陈家林放下筷子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是，我这个人呢，也没什么可八卦的，尤其是恋爱经历简直是乏善可陈，不像我师兄。”
“诶，你觉得他跟他前妻有没有可能复合啊？”
听到这句话，郝璟刷手机的动作顿了顿，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你暗恋杨医生？”
陈家林被郝璟这句话差点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话怎么比我还不正经啊，我那是关心师兄，”陈家林夹了一大口米饭送进嘴里，“我是觉得挺心疼那个姐姐的，你不知道我师兄那个性格，挺冷淡的，我觉着跟他在一起的女的，心理都得挺强大。”
“你又没跟他在一起过，你怎么知道他恋爱的时候什么样？”
郝璟说完这句话，自觉语气有些过激，她的目光移向别处，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你怎么还认真了？”陈家林好笑地看着郝璟，“我开玩笑的。”
“没有啊，我也开玩笑的，”郝璟耸耸肩，放下手机看了陈家林几秒，再开口的时候有些犹豫，“其实今晚我本来没想给你送饭。”
“怎么，”陈家林撑着下巴，态度懒散地扒拉着盒子里的米饭，“那你是吃饭吃到一半，突然想我了？”
“说正经的，”郝璟打断他，一五一十地说，“是曾晓乔拿我手机给你发的。”
陈家林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低头笑了笑，“那我还得感谢她，要不是她，我还吃不上你这顿饭呢。”
他看起来丝毫不介意眼前的这顿饭到底是不是郝璟主动想要送过来的，然而郝璟却不喜欢这样绕着圈子的对话，
“陈家林，我的意思是我们这样相处，会让大家产生误会，”郝璟的语速很快，她的脑子有点乱，不知道怎样才能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感受，“我怕最后没法收场。”
“你是怕大家产生误会，还是怕某个人产生误会？”
陈家林终于收敛起嬉笑的表情，放下筷子，认真看向郝璟。
郝璟头皮一麻，她看向陈家林，神色逐渐由讶异转为坦荡。
“我不想骗你，但是确实有某个人的缘故，而且这个人……”
“我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陈家林打断郝璟，“我只知道你现在和我面对面坐在这里，那就证明你和那个人是没有结果的，我说的没错吧？”
郝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别过脸，“我觉得这是两码事。”
“我不觉得，我认为心动对一个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我从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对漂亮女孩儿心动了，但不意味着每次心动都要付诸行动追求结果，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心动对象是谁，”陈家林拿起手边的纸巾擦了擦嘴，默默收起饭盒，“但你得承认，应付你姑姑这块，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郝璟皱着眉，心里憋足了气，她恨极了所谓的合适，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是因为她确实始终在暗暗计算“不合适”带来的风险。
“行了别皱眉了，”陈家林揉了揉胸口，“吃得有点儿噎，帮我把水杯递过来。”
郝璟叹了口气，默默将手边的黑色水杯递给他，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师兄回来了。”
陈家林站起身，郝璟也转头看他，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他在门口有没有听见什么。
“我送郝璟回家，一会儿就回来，麻烦师兄帮我看一会儿呗。”
杨非脱下外套，抬眸看了陈家林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郝璟，她的面色莹润，有一缕卷曲的发丝从额前垂落，又被她掖回耳后，如同他第一次在医院走廊见到她时一样，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杨非平静地移开目光，转过身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快去快回。”
“好勒。”
陈家林点点头，刚要和郝璟出门，却突然被杨非叫住，
“对了，”杨非抬眸道，“你上次说周日去打球，加上我吧。”
听到这句话，郝璟忍不住抬头看向他，休息室顶灯暖黄色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投掷出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格外俊朗认真，陈家林脸上的表情也微微凝滞，像是没想到他会忽然接受邀约，
“师兄上次不是说周末有事吗？怎么又有时间了？”
“嗯，”杨非不经意地移开视线，继而转过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干净的白大褂穿上，语气波澜不惊，“事情临时取消了。”
一直到进了小区单元门口，郝璟还在想着杨非的那句“事情临时取消了”，楼道里的灯坏了，最近总是忽明忽暗，她打开手机，又忍不住打开杨非的头像，还是什么都没有，她垂着眼，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刚要抬脚继续往家里，发现刚才忽略了一条微信，是孙永欢发过来的。
孙永欢：刚才给你打电话没有打通，恭喜你被海昕录取，offer 我发到你邮箱了，你查看完回复确认一下即可。
郝璟愣了一下，这几天始终没有收到面试结果，她本来已经不报希望，没想到现在居然收到了 offer，她说不上高兴，但总归是有了去处，于是回复了一句“好的，感谢”，然后就自顾自地上了楼。
刚一进屋，郝璟就看见站在门口、一脸八卦地看着她的郝裕玲，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干什么？”
“我都看见了。”
郝裕玲抱着手臂，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看见什么了？”
“你和小陈，”郝裕玲拽着郝璟的袖子，“跟我说说，你们俩相处得是不是还不错？”
“嗯，还不错啊，”郝璟一边摘下耳环一边敷衍道，“他挺适合做朋友的。”
“还装，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他刚才送你送到楼下，我全都看见了。”
她觉得怎么跟郝裕玲解释都无济于事，索性选择避开不谈。
“你别总盯着我，你说说，你怎么欺负我鲁叔了？”郝璟语气严肃，开始转移话题，“人家去接你下班的时候是乐呵呵的，回来的时候不仅形单影只，还哭唧唧的，你是不是又伤人家心了？”
“哼，”郝裕玲没想到郝璟会倒打一耙，“他又跟你瞎说什么了？我早告诉过他，我俩没可能。”
“啧，怎么就没可能？”郝璟坏心眼上来，怪里怪气地开腔，“你不是老说陈家林适合我嘛，我觉得鲁叔也很适合你呀，你可不带这么伤人家老男孩的心啊。”
“你个死孩子，”郝裕玲瞪了郝璟一眼，“我那是为你好。”
“我谢谢您，”郝璟从鼻子里吭气，视线移到郝裕龙紧闭的房门时又凑去郝裕玲身边，“你弟弟怎么了？今天早早地就从店里走了，现在又把自己锁房间里。”
“我哪能管得了他，”郝裕玲也看了一眼那扇门，“那天吃完你妈做的咸菜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旁敲侧击问我你妈最近怎么样，我说我哪知道，是小璟去取的，这才不继续缠着我问了。”
“他问我妈干嘛？”
“谁知道，”郝裕玲听到郝璟紧张的语气有些奇怪，“你怎么这个表情？”
“没什么，”郝璟移开目光，想到徐青快要再婚了，忍不住说，“就是觉得离了这么久了，没什么再联系的必要吧。”
“他们自己的事儿，咱们也管不了。”
“是，”郝璟拎起包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对了姑，上次我说的那家广告公司给我发录取通知了，我下周入职。”
郝璟进屋将门关上，打开邮箱回复了那封录取信，刚要关上电脑，却看见微信聊天界面里的杨非刚刚换了头像。
郝璟好奇地点开，然后忽而愣了。
他的黑色头像变成了一只很眼熟的猫，黄白相间的田园猫，正是他们刚才一同喂过的那只，耳边不知为何仿佛又响起了那句“下次你可以继续来喂它”。
是巧合吗。
郝璟的脸一热，心莫名地被轻触了一下。

郝璟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去玩蹦床。
很小的时候她曾经玩过一次，是郝裕龙有一次从深圳出车回来，带她去市中心的儿童公园玩的，但仅有的那一次体验，就让她自此之后对蹦床避之不及，身边站在蹦床上的每一个人都在跳，所以她刚一站稳，下一秒就会狼狈地摔倒在橡胶地面，而郝裕龙只会站在网外旁观。
现如今梦里的情景也是如此，但好在身旁有一双手伸了出来，郝璟惊喜地抬起头，竟然看见了杨非的脸，她如争取救命稻草般伸出手，然而就在要握住那双手的瞬间，一切却又消失不见了。
“醒醒，都几点了，不是要出门吗？”
郝裕玲高分贝的召唤将郝璟从梦中拽出来，她睁开眼，抹了一把脖颈上渗出的一层细汗，撑起身体朝郝裕玲点头，
“知道了，这不起来了么。”
郝璟低下头，磨磨蹭蹭地准备换衣服，一边掀起睡衣的边缘一边还在纳闷，她不记得自己跟郝裕玲说过要出门。
然而郝裕玲却没动地方，反而握着门把手更凑近了点，笑嘻嘻地看她，
“人家小陈都在客厅等你十多分钟了。”
郝璟手部的动作做到一半，只觉得两眼一黑，身上的睡衣不知道该脱下还是穿上。
“陈家林来了？”
郝璟火速套上一件开衫，示意郝裕玲关上门的同时，用气声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不是跟人家约好了要出去吗？我刚才出去倒垃圾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楼下等你，人家说给你发微信你没回，”郝裕玲一副极占理的样子，“那我能让人家在楼下冻着吗？”
“他不是有车吗！”
郝璟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心慌地翻出枕头底下的手机，发现陈家林确实给她发了微信，约她出发打篮球前一起出去吃顿饭，没想到她忘了设闹铃，一觉竟睡到了快中午。
说来说去还是怪她自己，郝璟懊丧地揉了揉眼睛，
“他在客厅干什么呢？”
“陪你爸说话呢，”郝裕玲眉飞色舞地朝门外示意，郝璟这才发现她手里正端着盆刚择好的豆角，“你们俩也别出去吃了，就在家里吃点便饭，也算是招待人家一下。”
“我还没同意呢，”郝璟顿觉无语，拽了拽开衫上的毛球，“我......”
“这个家又不是光你说了算，”郝裕玲瞪了她一眼，一手搭在门把手上，出去客厅前不忘絮叨，“别穿这个开衫，都是你高中时候的衣服了，不新鲜。”
郝璟长叹了口气，听着门外郝裕玲姐弟“小陈长小陈短”的肉麻语调，不由感到一阵心烦，揉了揉发顶拍了拍脸蛋，才打起精神简单收拾下后走出卧室。
“醒了？”坐在沙发上正和郝裕龙聊得火热的陈家林听见声音，转过头看见表情还有些迷濛的郝璟，没忍住笑了出声，“还是第一次看你这种打扮，挺别致的。”
“谢谢夸奖啊。”
郝璟假笑了一下，一旁的郝裕龙抬头看见她身上有些旧的毛衫，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她毫不客气地回瞪了他一眼，继续对陈家林说，
“不好意思啊，我昨天晚上忘了定闹铃，没看见微信。”
“没事啊，”陈家林毫不在意地说道，“要不是你没回，我还蹭不上这顿饭呢。”
“我就说我请你出去吃比较好，我姑的做饭水平......”
“出去吃干什么！就在家里吃，我跟小陈正聊天呢。”郝璟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郝裕龙一口打断，“小陈啊，我跟你说，叔叔把这个核桃给你，你就慢慢盘，要记住啊，要文盘，绝对不能武盘......”
郝璟低头看了一眼，郝裕龙将那些在古玩市场淘来的玩意儿全都铺在了茶几上，一一给陈家林展示，自知多说无益，只能转身去厨房帮郝裕玲做饭。
大概是因为心中认定的准女婿来了家里，郝裕玲今天的厨艺发挥得十分出彩，而陈家林能言善道的性子也格外能俘获人心，一顿饭吃下来，郝璟发现郝家姐弟俩待见陈家林的程度显然要高过自己。
“我爸跟你说的那些你都不用当真啊，他就那样，没喝酒都能高。”
郝璟坐在陈家林的车里，她戴了顶棒球帽，一派青春无敌的样子。
“你放心，我有分寸，”陈家林一边开车，一边偷瞄了郝璟一眼，“今天很漂亮嘛。”
“谢谢夸奖。”
郝璟抿了下嘴角，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向窗外。
到了体育馆，郝璟跟着陈家林走到了室内篮球场，场上有几伙人在打球，观众席上人不多，几个年轻女孩围坐在一起，应该是在等打球的男友。
陈家林帮郝璟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吧，我先去热热身。”
郝璟点点头，将包包放好，室内球场有点热，她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灰色卫衣，坐稳后视线往场上扫了一圈，除了向西和陈家林，剩下的基本都是陈家林他们医院的同事，郝璟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体，眯起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郝璟收回目光，默默靠向椅背，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明显，正低着头发呆时，曾晓乔朝自己走了过来。
“姐妹！”
曾晓乔在她耳旁打了个响指，她抬起头，曾晓乔忍不住上手戳了戳她脸颊左侧的梨涡，
“今天打扮得很甜嘛，”曾晓乔一边说，一边将视线移向场下，“切，我还以为陈家林叫咱们来看球，是有多少帅哥呢，目前来看，形势严峻。”
“是啊，”郝璟无奈地笑笑，顿觉自己期待落空的样子有点蠢，“我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
郝璟还没说完，就发现对面的曾晓乔眼睛亮了，望向她身后并同时招手，“诶，杨医生！”
听见杨医生这三个字，郝璟愣了一下，她转过身，看见杨非穿着件灰色卫衣，一手抱着羽绒服，一手拎着健身包，就这样站在自己身后。
原来期待也并不总是落空。
郝璟默默捏了捏掌心，抬起头看他时，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心中莫名紧张了一下，反而是杨非率先朝她温和地笑了笑，继而点了点头。
“诶，”曾晓乔来回转头看着两人，眼神里闪着兴奋，“你们俩今天怎么穿同一个颜色的卫衣啊，情侣装？”
......
郝璟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个细节，只是没想到会这样被曾晓乔直接说出来，整个篮球场馆很安静，除了场下的拍球声和偶尔的口哨声，于是此刻两人之间的尴尬和暧昧似乎被放大了好几倍，郝璟摸了摸手臂，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杨非却开了口，
“应该是巧合。”
“师兄——”
身后传来声音，郝璟顺着视线望过去，是陈家林和向西。
“非哥，终于约到你了，”向西走过来，揽住杨非的肩膀，“真难得，能在篮球场上看见你。”
“是啊，以前约师兄，师兄都没时间，”陈家林一边说，一边看向郝璟，“你们聊什么呢？”
郝璟摇摇头，“没什么。”
“随便聊聊而已，我先去换衣服，一会儿先来一场。”
杨非拍了拍陈家林和向西的肩膀，侧过身走去更衣室，陈家林和向西也下去和其他人一起热身。
曾晓乔拉着郝璟回到观众席，一脸兴奋和八卦。
“诶，你别说，上次天太黑，我没怎么看清楚，今天这么一看，这个杨医生还是很帅的嘛！”
“你小点声，”郝璟将食指挡在嘴巴前面，有点头疼，“别让人家听见。”
“听见怎么了，我夸他呢，”曾晓乔撑起下巴，“怪不得你总是魂牵梦萦的，我现在觉得我又要把票投给杨医生了。”
郝璟揉了揉太阳穴，“什么投票，赶紧专心看球。”
“他上场了诶。”
曾晓乔眼睛里冒出星星，郝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杨非已经换上了黑色球衣，露出结实好看的手臂和小腿。
“你不是说他一把年纪了吗？看上去身材倒还不错啊。”
郝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本想制止她的危险发言，然而最终只是咽了咽口水，什么也没说，默默多瞅了两眼那副好身材。
确实还不错。
然而看着看着，她们的重点就不在身材上了。郝璟本以为杨非平时看起来不像是爱交际的人，自然也没有对他的球技抱有什么期待，然而事情的走向似乎和她预想的并不一样，杨非一来，场子似乎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本来场上的几伙人都是各打各的，但渐渐的似乎都被杨非他们吸引了过去，准确来说，是被杨非吸引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