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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凛冬热吻(尤洇)


终于放下心来。
重新拿起碟中剥到一半的梭子蟹,继续剥。
灯暗影寐,酒足饭饱,画面也进入尾声,屠杳一抬头,发现时间马上就要过零点。
恋恋不舍把咕咕放到地上,站起身,帮他把餐具端到厨房,说要走。
“等我三分钟,”靳砚北挽起袖子,动作利落的清洗本就不算脏的盘碟,“我和贴贴送你回去。”
“不用,又没什么——”
他不容反驳的强硬道,“女孩子不能一个人走夜路,容易出危险。”
干脆斜靠在冰箱上,看他洗碗。
他上半身微微弓下,顶高的个头好像天生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但他又是那样的适应,完全没有觉得洗碗是一项拉低他档次的活动。
骨节分明的长指间沾满泡沫,哪怕其中混合些许食物残渣都无法令他的手难看半分,他四指并拢,画圈仔细搓着盘面,将污渍全部擦掉后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随着成股成股的水柱流出,冲洗掉的不光是盘子上的白色泡沫。
还有他青筋上的透明泡泡。
然后拿起下一个,继续洗。
他的动作很快,是有条理而不着急的快,下一步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早已在他脑海中形成流程,极速却不急促,并不会让人产生一种他为了赶时间而敷衍的感受。
最后一个盘子洗净,屠杳撂了一眼表。
方才是差八分零点,现在是差五分零点。
说三分钟,还真是三分钟。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走吧,”他将盘碟挨个立在晾水架上,关掉水龙头,扯出一张餐巾擦手,“送你回去。”
夏季的天,婴儿的脸。
大抵是哭够了,连淅淅沥沥的豆点儿都憋不出来,只知道阴沉着一张脸,摆脸色给普罗大众看。
一开门,她的高跟鞋被白叔完好无损的搁在门口。
连被雨淋湿、已经被靳砚北扔进洗衣机里鱼尾裙都懒得拿,蹬上高跟鞋就穿着他的衣服往自己家里走。
毕竟他的衣服可比她的裙子贵多了。
“杳儿,走慢点。”
别墅群内静悄悄的,成群的苍拔绿树仿佛被雨滴按下暂停键,动也不动的直立在原位,不舍得将叶面间蕴藏的水煮丢掉。
大多数建筑内都是黑着灯的,远远看去,一点儿都没有人家味儿,还不如林荫道两旁的间立的昏黄路灯,经过柏油路面上一滩滩雨水的反射,暖洋洋的。
靳砚北叮嘱她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经过她身后拉长又缩短的影子,最后抵达她的耳蜗。
她不听。
踮着脚尖专门往水潭里踩。
她迈左脚跳进被路灯照亮的水潭,平静的水面骤然被打扰,朝四面八方溅射水点儿。
低头嗅水的贴贴猝不及防被溅一脸水,抖动脑袋晃落水渍,一个大步跃到她面前的水潭里,用脚下的水回溅她。
打算趁他不注意,再溅他一次。
倏然,身后有一阵不可抗拒的力量勾着她的肩膀向左踉跄。
交替几步,最后停驻在离他仅有几寸的距离。
“你——”
她想说什么,却被自不远处投射而来的汽车远光灯晃了眼。
那辆车的速度不慢。
飞速滚动的轮胎压过处处水渍,朝两侧溅开水面。
看见前面有行人与狗,还不降速,保持原速从他们身边离开。
被轮胎击飞的水花之差几厘米就溅到他们身上。
气的贴贴撅着屁股朝那辆车吠。
屠杳慢慢眯开被晃瞎一瞬的眼眸,回头望向那辆车的牌号。
虽然她十分不想承认。
但事实就摆在那里。
那辆没有礼貌的车,是骆晟言的。
“叔叔这么晚还出去?”
靳砚北又发挥他那过目不忘的本领。
“可不,着急,”屠杳冷笑一声,失去蹦哒的心情,埋头往前走,“他外面的小情人马上就要生了,着急着去陪人家。”
“如果不是儿子还好,要真是儿子的话,估计屠琴和骆霄下半辈子都得鸡犬不宁,时刻担心自己能分到的财产少一半。”
靳砚北不是很理解他们为什么已经娶到一个老婆了,还要去外面找。
刺激也没刺激到哪里去,反倒是事情不少。
“很早就知道了?”
“倒也没有很早,前两天晚上偷听到的。”
“会难受吗?”
“不会啊,甚至还有点兴奋,”她隔岸观火,还生怕火势不大,“如果出生的是个女儿,骆晟言心里肯定不舒服,如果出生的是个儿子,屠琴和骆霄都膈应。所以无论结果怎样,他们都难受。”
靳砚北点点头。
只要她不觉得难受,那别人的生活如何说到底也跟他没有关系。
“如果觉得难受,”他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的影子叮嘱道,“就来找我。”
屠杳回转身体面对他倒着往后走。
扬扬根根分明的野生眉说,好。
以往觉得冗长又枯燥的路在靳砚北和贴贴的陪伴下就显得是那样短,短到她还没觉得说几句话就已经到家。
有些不愿意,但时间很晚了。
她不想再过多占用他的休息时间。
于是,站在沉重的铁门前朝他挥挥手。
“再见,靳铮铮。”
“不说再见,”靳砚北双手插兜立于暖融融的路灯下,颀长挺拔的身姿被倒影出好看的影形,眉眼间裹藏温柔与期待,正如他迷人心窍的嗓音。
“我们,明天见。”
“汪汪!”
作者有话说:
愚人节快乐!

屠杳摸黑开门, 静悄悄的换掉鞋子,进屋。
视野从半明不暗的光明陡然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
看不清路,怕被碰到。
长摁手机开机。
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倒扣屏幕照亮脚下, 一步一步朝楼梯走去。
现在这个点儿。
骆晟言出去,骆霄和屠琴肯定早就睡下了。
完全不会有人管她。
便自顾自的轻哼着《fallin’》,曲腿踏上阶梯。
手机的开机时间一向不算短, 她也不着急,就着不太刺眼的微光迈上二楼。
果不其然。
二楼走廊的灯尽灭。
不过只要想想在宴会厅里体验靳砚北妈妈的夹枪带棍,回来还要忍受一刻都坐不住、恨不得立马飞到小情人身边的骆晟言,屠琴今晚都大概率被气的睡不好。
她就忍不住偷乐。
迈腿转向三楼。
与此同时,手中的手机终于开机。
仅发现打在楼梯上的光乍然亮了好几个度,还没来得及翻过来看, 骤然从放音孔中飙出一阵铃声。
和她口中正哼出的调子分毫不差。
以为是靳砚北打来的, 特意驻足在楼梯中间, 翻过屏幕来眯眼看。
却没想到。
还是骆霄。
暗骂一句“晦气”,想也不想就点击红色拒接按钮,挂断他的电话。
继续往楼上走。
三楼向来是她不在的时候就一片黑灯瞎火,仿若从未有人在此居住生活,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慢慢悠悠的踏到最后几阶台阶, 打算收起手机自己摸黑进房。
不料——
“卧槽,你什么东西!”
“啪——”
屠杳冷不防被三楼最顶层阶梯上那个黑咕隆咚的、不仅没有声音还没有什么形状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后退的脚险些踩空, 掉下楼梯。
幸亏及时抓住栏杆, 才堪堪稳住身体。
可惜手中的手机没这么幸运。
直接被她扬到半空中, 又狠狠砸在地上, 裂了个稀碎。
她怒气腾腾的撩眼, 想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半夜不睡觉故意坐在楼梯口吓人。
借由摔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中发出的刺眼亮光, 她看清。
一言不发的骆霄曲腿坐在最顶一级的台阶上,不仅连今晚参加宴会穿的灰色西装都没有换下,手臂还维持着曲折、将手中抓握着的手机送到耳边的动作。
那怕听筒里一次次提示他,对方正在通话中。
他头发凌乱,眼眸猩红,从骨子里钻出来的迷茫与难过之意多到快要淹没他。
俨然一副随时都会崩溃的模样。
看到她平安出现在他面前,他不仅没有一丝开心。
反而增添了几分愤怒与无力。
“杳杳,”骆霄满目赤红,死死盯着她身上一看就是男人的衣物,声音宛如刚从冰窖里捞出来那般冰冷,“他碰你了?”
屠杳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气。
再加上被他吓到,还摔烂了手机,于重新暗下的漆黑中怒火中烧,直直呛他,“关你屁事,你先他妈的管好你自己吧。”
“杳杳,我再问一遍,”他一字一句的,犹如天寒地冻,“他碰你了没?”
她不想搭理他。
弯腰从楼梯上拣起屏幕碎到不成样子的手机,折身避开他上楼。
无论在这场争吵中她是赢还是输,最后都是她吃亏。
她赢,屠琴知道以后必定从头到脚骂她三个小时起步,还会往她身上推锅,如果骆霄拿不到北大的保送资格全都怨她,怨她打扰他,占用他的睡眠与学习时间。
她输,不仅当下被骆霄搞到心态炸裂,事后也同样还是会被屠琴再次训斥埋怨。
还不如干脆别搭理他。
双方不相干。
但骆霄一向读不懂她的心思,偏要跟她反着来。
他在她擦着敞开的腿上楼时,猝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进怀里。
屠杳这次留了点心眼,没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向后倾斜的左腿直愣愣的撑住下一级台阶,却没阻挡自己趔趄着跌入他怀抱的趋势。
皮包骨的尖细下巴颏儿没有经过任何缓冲,撞到他同样坚硬的锁骨上,吃痛。
她被他牢牢箍在怀中,捂着下巴轻“嘶——”。
“滚开,”屠杳紧蹙眉头,嗓音又尖锐又冷冽,“别犯病,小心我揍的你找不到北。”
要不是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容易被屠琴看出来。
她早就上手了。
“告诉我,他没碰你,”骆霄的双臂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将脸颊埋在她肩膀里,裹挟着阴鸷狠戾的声音固执打在她耳畔,“杳杳,你告诉我。”
“他没碰我!”
她又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德行,“他没碰我,行了吧?”
倒也不是向他妥协。
主要是怕他会被这副明显就神经不正常的模样驱使,一激动去找靳砚北打架。
他和她再怎么闹都无所谓。
只要别连累靳砚北。
“那你为什么穿着他的衣服?”骆霄不依不饶的问出下一个问题,“别说这是你的,你从来不穿这么宽松的卫衣。”
“你有完没完?”
“为什么?”
“……”
“……”
“被雨淋了。”
“你为什么要跟他走?”骆霄周身的戾气终于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一些不太明了的委屈。
“明明我才是你哥哥。”
明明我才是你哥哥,可你需要的却从来都不是我。
屠杳原本都打算有问必答,赶紧把他敷衍走。
就好早点回房安静了。
他这话一出,瞬间又点燃她压抑不住的爆脾气。
“为什么?你好他妈意思问我为什么?”她用双手狠狠推搡着他的胸口。
哪怕被他用力的拥着,无法推开,她也要抓住时机握拳捶他肩膀,想尽力挣脱。
她龇牙咧嘴的吼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哥,那你有在骆晟言和屠琴面前为我说过话吗?你有跟别人说过有我这个妹妹吗?你有带我去认识过新朋友吗?你有参加宴会时让他俩带着我吗?你有吗?!”
气急败坏,一口狠戾的死死咬上他的脖颈。
骆霄被不胜防的巨痛席卷,愣怔一瞬。
就是这一瞬,令屠杳顺利从他怀中挣脱,两步跑至他身后,居高临下的揉着膝盖俯视他。
她的声音清冷而凛冽:
“你没有,一次都没有。”
“既然已经选择做一个看客,就别再来假惺惺的关心我,简直令人作呕。”
施暴者有罪,看客也难逃。
毕竟,如果看客愿意站出来为受虐者说几句话,或许事情的过程和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
但他们试都不愿意试一下,就选择销声匿音、矗立旁观。
那便该论同罪处之。
她睥睨着他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放下最后一句狠话,“如果可以,骆霄,我真的一点、一点都不想当你的妹妹,这让我觉得恶心。”便几个急躁大步冲进自己的卧室内,“砰——”的一下甩上门。
徒留楼梯间快要融入黑暗,满身失意的骆霄一个人。
屋内的屠杳同样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想开灯,但又不想。
害怕直视自己这种全身都是刺的暴躁状态。
明明和靳砚北在一起的时候时时刻刻都处于柔软而温暖的状态,她实在有些费解,为什么一回到家、一见到他们就又会立马竖起浑身的刺。
既刺的别人疼,又扎的自己痛。
抉择半天后,还是选择不开灯,独自前往不算明亮的阳台吹吹夜风。
大雨将阳台从里到外的冲刷过一次,猛然一看,有些焕然一新的感觉。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粘腻与绿叶的清香混合出来的味道,不至于难闻,偶尔钻入鼻腔,还有一种独特又说不上来的味道。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风。
反倒是有——
她捏在手中的手机亮起,提示她有新的微信消息。
点开看:
【π:快回去睡,一点钟了。】
恍然间,意识到什么。
她撑大眼框,抬头朝别墅门口俯望。
不出所料。
靳砚北还站在他说“明天见”的那个地方,正仰头看她。
脚边是原本疯狂乱跑的、忽然停下朝她伸舌头喘气的贴贴。
那一刹那。
心脏好似早已成熟的草莓,瞬间炸开甜腻的汁水。
令她从头甜腻到脚。
【杳杳切克闹:你快回去吧,很晚了。】
【π:看你睡了我就走。】
心脏砰砰砰乱跳个不停,在清寂的夜里显得尤为震耳欲聋。
她不自觉的抿着唇娇笑。
被手机屏幕中散发的白光映照出她欢欣鼓舞的眉眼。
【杳杳切克闹:晚安。】
【π:晚安。】
一扬头。
注视到他收起手机,身披暖黄色的光芒,朝她挥手。
屠杳一手扒着围栏,一手回挥。
还蠕动嘴唇,小声念叨着:
明天见,靳铮铮。
因为有你,所以我第一次开始期待明天
因为是你,所以我第一次开始期盼明天的相见。
第二天坐在座位上听雅思,其中果然穿插着梁续无法抑制的嘚瑟。
“你看,我就说吧,北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才没回我,”梁续险乎将靳砚北回复他的消息怼到他对面那男生脸上,一副“我还不了解他?”的得意,“他就根本不是那种爱装b的人,不然背地里早被骂塌了,哪儿像现在,你问一千个人都抓不出一个说他不好的。”
梁续对面的男生更关注这一点:“那他说什么时候给攻略了吗?”
“今天下午,”梁续翻了翻聊天记录,嘴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他说让我久等了,三个图只收两个图的钱,另一个算送我,今早睡醒的时候看到瞬间就他妈不困了。”
“哇靠,北哥这么好!”不远处围在一起聊游戏的三个男孩子耳朵尖,听到以后立马都凑到他身边来,“那我们要买的话是不是也都是买二送一啊?”
梁续老神在在点点头。
三个男孩就像捡到宝藏,立马掏出手机要把钱转给他,生怕他后悔,“本来北哥的攻略就比某宝那些无良商家的便宜好用,这又买二送一,四舍五入直接相当于不要钱了呗!有这便宜不占我必王八蛋。”
“可不,梁续说北哥不回他消息的时候我去问了好几个代,你们猜怎么样?”
梁续说“被坑了?”,梁续对面的男生说“肯定贵,毕竟都是坐地起价。”,围在身边的两个男生你一言“嗐,贵不贵的另说,不被骗都是好的。”我一语“一看他这样就八成是又被宰了。”
“他问我要一个图299,重点是299就算了,给来的攻略还是过不了的,”
男生一脸无法言说,认栽道,“我去问客服,结果人家语气乱差,跟我说:别人都能过怎么就你过不去?他妈的,我觉得他估计就差指着我鼻子骂我菜了,气的我直接狂刷差评,后悔还不如把这299给北哥,至少我过不去的时候他会耐心教我,就凭他这个完美售后都远不止这个价了。”
“哈哈哈哈哈菜逼。”
“人客服也没说错啊,你纯属又菜又爱玩。”
“北哥:莫挨老子,老子怕被你传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屠杳偷偷听他们的聊天内容,唇角也无意识的勾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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