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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被逼考科举(映在月光里)


道别时,明九主动道:“子安你住在何处,我好给你下帖子。”
程子安说了地址,明九与施二结伴离开。他再在朱雀大街上晃了一阵,去买了几包点心吃食,让老张驾着骡车,去了闻山长的府上。
闻山长住得离贡院亦不远,与永安侯府是反方向,离皇城差不多要大半个时辰的车程。
去闻山长的府上,程子安就无需等候了,门房听到他的名字,立刻将他恭迎了进去。
闻绪去了国子监,眼下还未回府。闻山长与林老夫人赶了路,到底上了年纪,尚歇着未曾出门。
崔素娘在明州府备的礼,早就送进了闻府。闻山长见他提着厚布包裹着的匣子,不禁问道:“你带了什么宝贝,搂得这般紧?”
程子安放下匣子,解开布巾,道:“这里面是栗子糕。栗子糕要刚出炉热乎乎才好吃,天气冷,我就多包裹了几层。”
林老夫人哎哟一声,慈爱笑道:“还是子安想得周全,子安有心了。”
闻山长伸长脖子看着栗子糕,脸上明明带着笑,话语上却不客气,道:“你刚到京城,不好生歇着,这么快就跑出去了?”
程子安笑说是,拿出还温热着的栗子糕,奉到两人手边。
三人坐着就茶水吃了几块,说了会话,闻山长就将程子安叫去了书房。
程子安将去朱雀大街的事情,老实一一交待了:“老师,我晚上会写文章,读书,绝对不会躲懒。”
既然进京春闱,程子安就全力以赴,肯定不会在功课上大意。
考中进士,只是漫漫长路的开端。
想要只凭着一身正气当官,就能做出有利于民的事,程子安认为,那只是一腔情愿。
比如闻山长,廉洁奉公,一心为民,幸亏他退得快,下场还算好。
史书上,被排挤,被贬谪的清官好官数不胜数。
离开了官场,任你有通天之志,也一筹莫展。
闻山长听得眉毛直挑,既佩服又无语。
朱雀大街,亏得他能想得出来。
朱雀大街上的铺子富丽堂皇,宝马香车,来往非富即贵。
铺子里售卖之物,价值千金,普通寻常人瞧着那阵势,只敢远远看一眼,半步都不敢进去。
倒是他,一架破骡车,跑到了永安侯府去不说,还进去铺子里闲逛。
闻山长心道,以程子安的本事,根本无需自己出面,他就能摸进京城的权贵圈去。
不过,闻山长还是不放心,道:“施二与明九,两人在京城是有名的纨绔,你与他们混在一处,要注意分寸,仔细被人瞧不起。”
程子安呵呵,道:“权贵之家,谁敢保证没一两个纨绔?”
闻山长一想也是,道:“你还是要小心些,别被连累了名声。”
程子安道:“老师放心。明相与永安侯都没被连累得名声不佳,我一个明州府来的无名小子,何来的名声可言?”
闻山长失笑,道:“你倒是光棍得很。罢了罢了,你自有主意,我就不多干涉了,待我写了帖子,邀请老友来聚,到时候再将你推给他们。”
程子安道:“老师别急,先养好身子再说。”
闻山长欣慰地道:“你放心,我身子好着呢。”
程子安再陪着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回家:“阿娘身子不好,我得回去看看。”
闻山长也没多留,将他送出屋。还要再送,程子安轻轻推着他回屋:“老师,等下师母见到会骂你,快快回去。”
闻山长抬手去敲他头,程子安跳着飞快溜了。
冬日黑得早,程子安出门时,夜色已昏昏。
灯笼次第亮起,给寒冷的京城添了几许温暖。
街头巷尾的车马人群,匆匆经过。有人赶着归家,有人赶着去赴宴,吃酒。
繁华大街背后的巷子,在屋角避风的角落里,蜷缩着衣衫褴褛,看不出男女的乞儿,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经过的行人与车马,似乎对此情形,早已司空见惯,无人多看一眼。
程子安在熟食铺子买了两包酱猪头肉,一包白切羊。
饼铺的蒸笼冒着水气,新出的馒头,有白面,有杂面,热气腾腾。
程子安要了一包杂面馒头,捡了几片猪头肉与白切羊,一并包好放在那人身边。
那团褴褛终于动了动,程子安未再多看,转身上了骡车,回家。
门口,程箴陪着崔素娘在焦急往外张望,孙仕明也在一旁,袖着手走动。
崔素娘见到程子安小跑着进来,长长舒了口气,道:“总算回来了。”
程箴皱眉,打量着他道:“下次你将柱子带出去,去了何处,好让他回来递个口信,免得你阿娘担心。”
程子安忙说好,“柱子初到京城,他连东南西北都摸不清,我怕他自己先走丢了。”
孙仕明肃然道:“让父母担忧,总归不是道理。一天下来,你都去了何处?”
程子安将买的猪头肉与白切羊递给迎上来的莫柱子,道:“拿回去吧。”
莫柱子立刻懂了,拿着猪头肉与白切羊,跑去了程子安的屋子。
程子安的小心眼一下就上来了,准备等下将猪头肉与白切羊,拿去与程箴崔素娘当夜宵吃,绝不给孙仕明。
既然孙仕明好奇他的去向,程子安也就不客气了,笑眯眯道:“我与永安侯府大房的施二,还有明相的孙子明九,一并在天香楼吃了饭,约了再出去吃酒。”
天香楼大名鼎鼎,孙仕明去朱雀大街上见过,却没敢进去。
最让孙仕明震惊的,还是明九。
那可是明相的孙子,明相,政事堂的次相!
程子安见孙仕明傻呆的模样,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快笑破了肚皮。
程箴与崔素娘面面相觑,半晌后咳了咳,道:“进去吧,施三爷差施德给你送了帖子来,说是明朝有空,在府上等着你。”
程子安啊哦欢呼,装得更淡定了,道:“明朝啊,我得看看可有功夫。”
程箴暗自瞪了他一眼,瞧这小子,又在装神弄鬼了!
孙仕明暗暗咽了口口水,凑上前舔着脸道:“子安,你瞧你,那可是永安侯府的施三爷,你如何能不去。莫非,子安是要去明相府上?”
程子安似笑非笑道:“姨父,你可是想一同去?”
孙仕明呆了呆,立刻点头,还故作矜持道:“既然子安邀请我一同前去,我就去吧,毕竟长辈出面,要显得尊重些。”
程子安拉住孙仕明的袖子,笑道:“那可太好了,姨父,我正犯愁呢,总不能空着手上门吧。姨父既然去了,这份厚礼,姨父定会备下。走,姨父,朱雀大街铺子还未关门,我们一用去买。”
朱雀大街铺子去买上门礼,把他全部身家卖了都买不起。
孙仕明一听,脸色就马上变了,扯回袖子,结结巴巴道:“我还有功课文章要写,明日无法陪着你去了。唉,赶路的疲惫还未恢复,我先回屋去,等下将饭菜送到我屋子就是,就不陪你们一同用了。”
望着落荒而逃的孙仕明,程子安虽然笑了,到底惆怅万分。
真是既势力又抠门,偏偏他两样都做不好。
抠门抠不到点子上,要是他一口咬牙应了,程子安倒还会高看他一眼。
既然是侯府,断不会收来路不明,乱七八糟的礼。
孙仕明就是想要送礼出去,也得要有人收。
偏生他还有一颗火热的往上爬之心,如此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都生生错过了!
作者有话说:

晚饭后, 程子安伏案苦读到深夜,眼皮实在撑不开了,方去歇息。
翌日一早, 程子安照着平时上学那样, 在卯时初起了床。
京城冬日天亮得迟,外面还是一片黑暗。
莫柱子睡意朦胧提来热水, 道:“外面冷得很, 少爷无需上学, 为何也要起得这般早?”
外面天寒地冻,能在暖和的被窝里睡懒觉,换作以前的程子安,能睡到地老天荒。
但现在不行啊!
大周的大朝会,一般在早上辰时末开始。无大朝会时, 圣上会在御书房召见大臣。
无论是面对圣上,还是在金銮殿上面对百官,若还是睡意朦胧,脑子不清楚, 脑袋就不用要了。
起得早还能顺带想事情,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理一遍, 在面圣或者面对上峰时, 以免出错。
程子安笑道:“需要上朝的官员,住得离皇城远的,这时应当在赶路, 已经不早了。”
莫柱子跟在程子安身边, 耳濡目染之下, 学到了不少东西, 不解问道:“少爷, 上朝的都是大官,大官当住在皇城周围,为何又离得远呢?”
程子安道:“皇城周围都是勋贵,王孙公卿。在大周开国之初,勋贵将府邸早就分完了。大周如今立国已经近百年,勋贵偶有变动,但变得不多。能搬进勋贵腾出来宅邸的官员,起码得是政事堂的宰相。宰相致仕之后,宅邸就得还给朝廷。这些年皇家生出的亲王郡王那么多,宰相也没得住了。你看王相,明相他们,都住得远,马车去到皇宫,至少得小半个时辰。”
莫柱子恍然大悟,挠挠头道:“少爷懂得真是多。”
程子安失笑,道:“柱子你也去洗漱一下,等下你陪我一起出门,你驾车,跟着张大叔一起认路。”
能出门,莫柱子高兴不已,响亮地应了。
早饭各自用,孙仕明的屋子还关着,程子安洗漱完毕出来,路过看了一眼,便去了后院。
程箴与崔素娘刚起床,出来看到程子安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早已光秃秃的银杏树。
崔素娘嗔怪地道:“外面冷得很,你在那看甚,快进屋来。”
程子安应了声,再绕着树走了一圈后,进了屋。
程箴见状,忙道:“这是东家的屋子,你可别打这颗银杏树的主意。”
程子安笑道:“阿爹真是,我打银杏树的主意作甚?”
程箴皱眉道:“你可是看了好几遍,我替银杏担忧。”
程子安拉着崔素娘告状:“阿娘,阿爹冤枉我!你瞧你的夫君,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相信。”
赶路本就辛苦,再加之看到孙仕明的那副模样,崔素娘放不下崔婉娘,一直提不起精神。
被程子安拉着一通乱缠,崔素娘顿时开怀笑了起来,点着他的额头道:“谁叫你平时总是一会一个主意,别说你阿爹,就是我都替银杏树捏一把冷汗。”
程子安怪叫道:“你们夫妻俩一条心,我认输,认输。”
两人一并笑起来,程子安道:“阿爹,我看银杏树,是在想北地的气候。张大叔说他们那里冬天还要冷,银杏树难成活,会被冻死。凛冬难过啊!”
百姓总是过得艰难,程箴叹息了几声,问道:“你何时去永安侯府?先前我与你阿娘说,拿出些银子出来,多少买点礼带上门,空着手去,着实有失礼数。”
程子安道:“永安侯府,永安侯,侯夫人,好几房兄弟,加上儿孙们,一大堆人。要不失了礼数,阿爹阿娘手上那点银子可不够。昨日我已经碰到了施二,他回去之后,定会将我们碰面之事说给施三爷听。程家没钱的事实,无需遮遮掩掩。阿爹放心,我打算去买一盆花,名贵的牡丹买不起,就买盆水仙。”
程箴一琢磨也是,便没有多说。崔素娘取了钱袋给他,道:“你在外面走动,处处要花银子。就是不花,放在身边也能安心。”
程子安没接,拍了拍腰间,里面的铜钱与银锞子,撞在一起哗啦啦响,笑道:“阿娘,我有钱呢。”
崔素娘感到说不出的滋味,平时给程子安吃什么,穿什么,他从不挑剔。
合乎口味的,他就多吃些。不合乎口味的,他就少吃一点。
穿布衫坦然,穿锦缎就走路带风,美滋滋自夸道:“真是俊俏少年郎。”
程子安经常说:“还有下一顿呢,下一顿再吃回来就是。”
其实,程家并非那般窘迫。
中举之后,程子安收到了许多贵重礼物,他一个大钱没留,全都散给了百姓。
程箴与她说过几次,以后程家的事,事无巨细,都要与程子安先通过气,商议过再定。
这是隐隐要有让程子安掌家的意思了。
秦婶与云朵送了早饭进屋,程子安咕噜噜喝了一大碗羊肉汤,再吃了两个馒头。
饭后吃了一杯茶,程子安便告辞。老张指路,莫柱子驾车,一并出了门。
在巷子里先转了几圈,找到了卖水仙的铺子,程子安忍痛拿了二两银子,买了比巴掌大不了一点的水仙花,捧着去了永安侯府。
门房见到程子安,热情恭迎上来,眼神在他手上捧着的水仙上来回飘过:“程举人快请进,三爷早就吩咐了,程举人一来,无需通传,请程举人进去就是。”
程子安颔首道谢,随着门房往里面走去。
虽说如此,另一个门房跑得飞快,往里面去传话了。
永安侯府五进的宅院,带着跨院偏院,府邸占地宽广。从甬道进去,绕过影壁,便是迎客的花厅。
施德急匆匆跑了上前,笑着拱手见礼:“程举人来了,三爷已经等着程举人,程举人请随我来。”
程子安笑着打了招呼,道:“有劳施大叔带路。”
施德顺手接过了水仙花捧着,领着程子安,经过花厅,随着游廊,到了施三爷住的院子。
施三爷负手立在廊檐下,见程子安走过来,向前走动了几步亲迎。
程子安远远就停下脚步,暗中打量着施三爷。
果然侯府贵气,施三爷年纪约莫三十岁一二,仪表堂堂。穿着缂丝常袍,腰间挂着一串玉佩,端看其色泽,一块就能买下程子安家中的所有田地。程子安收回视线,忙着拱手作揖见礼:“晚辈程子安,见过施侍郎。”
施三爷上下打量着程子安,伸手虚抬,道:“快莫多礼。没曾想到,子安如此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了!”
程子安起身,遗憾地道:“不早不早,要是能再年轻两年,就能考神童举了。”
施三爷愣住,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听二小子说,子安性情爽快坦诚,果真如此!外面冷,快进屋来坐。”
程子安跟着施三爷进了屋,书房里暖香扑鼻,在几案上,放着一盆开得正盛的水仙花。
程子安只当没看见,从施德手上接过那那盆被一对比之下,显得袖珍玲珑的水仙,双手奉上道:“施侍郎为了天下赋税成日忙碌,这盆水仙,我不敢代替天下百姓,只是晚辈我的一片心意,惟愿施侍郎,以后的路能如水仙般,节节开花,吉祥顺意。”
施三爷这才注意到水仙花,神色一时复杂了下,下意识看向了案几上的那盆水仙。
不过,施三爷很快回过了神,接过花盆放在了案几上,高兴地道:“子安有心了,节节开花,吉祥顺意好啊。”
程子安神色坦然坐了,施德上了茶,退了出去。
吃了两口香茶,施三爷寒暄起了家常,提到了程箴受伤之事,颇为惋惜道:“听闻当年你阿爹在明州府也是才名远扬,要不是意外受伤,定能有一番成就。”
程子安跟着拍腿扼腕,道:“可惜了,阿爹比我还厉害,我以前读书成绩不好,与辛小郎差不多。后来,我就拼命苦读,幸得中了举。阿爹是真聪慧,我是靠着刻苦努力,祖宗保佑。”
安老夫人写了信进京城,直言程子安多智近妖,如无法交好,万不能与之为敌。
起初施三爷还不肯相信,后来永安侯老侯爷将他叫了去,仔仔细细分析了明州府的局势,那时他才信了几分。
不过,施三爷最初见程子安时,一是老侯爷的吩咐,二是因为好奇。
如今得以一见,施三爷发现,程子安坦荡得近乎直白。
因着这份直白,让平时习惯了弯弯绕绕的他,竟然半点摸不清程子安的套路。
施三爷不由得坐直了,脸上的笑浓了几分,道:“子安是闻山长的弟子,照着规矩,子安能去国子监学习。闻山长可有替你做了安排?”
国子监下辖太学,国子,律算等学科。大周规定,能进去读书的监生,比如太学,至少要三品起。律算要求低一些,七品以上的官员子弟即可。
程子安是闻山长的弟子,能勉强凑进七品官员子弟这个范围。加之闻绪在国子监任司业,程子安要混进太学去学习,也未尝不可。
闻山长早就与程子安提过了此事,程子安嫌弃太学读书不自由,还未下决定。
施三爷知晓闻山长是他老师,理应料到闻山长会有安排。
既然他这般问,程子安就顺着他道:“年后即将春闱,进去读不了几天书,老师毕竟官职低,我就不麻烦老师了,免得老师为难。”
施三爷沉吟了下,道:“子安若想进太学,我去替你安排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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