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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将台(虚坛)


——疫种。
戚玉霜指尖一挑,纸包应声裂开,“疫种”的粉末猛然全部倾泻入了死牛的血液之中。同一时间,杨陵已经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破甲箭,递到了戚玉霜的手中。
寒光一闪,破甲箭尖在乌黑的血泊中划过,原本雪亮的箭尖蘸满了浓稠的血液,几乎掩盖了所有森冷的光芒。
戚玉霜左手挽弓,右手缓缓将破甲箭搭在了铁脊弓的弓弦之上。
她眯起右眼,左眼中,倒映出了尤班单于被掩护在鹰师众人之中的位置。
“啪”。
一滴浓稠的血液,滴在了地上。
戚玉霜的双臂,却依然稳如泰山,岿然不动。铁脊弓在这一刻,已经拉至极限,宛如满月,力达千钧。
一阵大风吹过,孝真公主的身体在城墙垛口倏地一晃,几乎要跌下城头!
犬戎大军一片骚动,就连高台之上,鹰师的亲卫们的位置也瞬间有了一丝的散乱。
尤班单于心中,却陡然升起一种极为危险的预感。
他猛然抬起右手,厉声道:“不许动!”
就是此时。
鹰师亲卫的位置交错之间,尤班单于抬起的右手,骤然暴露了出来!
弓震,弦响。
破甲箭如同暗夜里的流星,骤然射出。
数十丈距离,在铁脊弓的射程之内,快得仿佛只需要一瞬的时间。
尤班单于的右手上蓦地一痛,他怔忡了片刻,痛感在短暂的凝滞之后,猛地爆发。
尤班单于大吼出声,被强烈的力道带得猛然向后一仰。
他漆黑如死水般的眼珠,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右手。
在他的右手之上,一只森冷的箭支从手心穿透而过。猩红的鲜血,陡然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那是一种郁结到了极致的鲜血的味道。
那滴颜色猩红得近乎于紫黑的鲜血,滴落在尤班单于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上,显得格外震悚而骇人。
尤班单于狭长的双目在一瞬间睁到了最大, 目眦欲裂!
强烈的难以置信与刻骨的愤怒汹涌地澎湃在他瘦弱的胸膛里。
发箭之人, 究竟是谁!
戚玉霜被他所杀,卢辞死于疫病之中, 大孟其余将领,皆庸碌无能之辈, 究竟是谁, 以孝真公主为饵,诱使他放松警惕, 竟然在他如此胜券在握之时, 重创了他!
一阵大风呼啸着吹过林梢,东城、南城的火光,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熄灭。
尤班单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手心被破甲箭彻底穿透, 仿佛都已经无法令他感到疼痛,滔天的暴怒燃烧在他的胸中,尤班单于用嘶哑到极致的嗓音怒声咆哮道:
“是谁——!”
风声呜呜,树影摇动。
尤班单于在这一瞬间,忽然在风中嗅到了一丝异常的味道。
是那滴血。
那滴血,落在了他面部的皮肤上,不过数刻,让他那一小块肌肤缓慢地产生了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麻痒感。
像是有万千虫蚁在同时噬咬着这片方寸大小的肌肤,奇异的麻痒感仿佛透入了皮肤下的血脉之中, 顺着体内流淌的鲜血逆流而上, 直直地传向了搏动的心脉。
尤班单于在此时, 耳边似乎听到了自己血脉每一下的搏动,顺着鼓胀的神经与跳动的血液,剧烈地向胸口拳头大小的心脏处汹涌而去!
他猛然抬起头,正撞上对面鹰师头领惊恐万状的面庞。
尤班单于在这一刻极为清晰地看到,在鹰师头领双眼中,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在他的脸上,一片紫红色的血斑,从那一小块指甲大小的皮肤之下,缓缓浮了上来,在火光的映照下,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犹如狰狞盘踞的剧毒蜘蛛,缓慢地张开八条阴厉的节肢,从他的面颊上,迅速蜿蜒而开!
这是——
尤班单于的瞳孔猛然紧缩:
“这……不可能!”
鹰师头领双目中尤班单于的倒影猛地破碎,他颤抖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声道:“单于陛下,此血有毒!”
不需要他说,所有犬戎将领面上均露出了一片前所未有的震惊与恐惧之色。
紫红的血斑,迅速蔓延的瘀块,这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症状,在场没有人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犬戎大军仗之横行西域,奇袭大孟的神赐之物——
他们铁蹄所过,播撒疫种,负隅顽抗的敌人,数夜之间,就可变作一座死城。
此乃乌那神赐予犬戎三部的圣物,犬戎大军也正是仰仗神明眷顾,即使敌人如何在疫病之下痛苦哀嚎,犬戎之人却从不会染上疫病。除了一种人——
触怒圣神,被圣神降罪之人。
当年第一批感染疫病之人,正是包括尤班单于生父在内的有罪之人,遭遇圣神天谴,才降下疫种。在疫种面前是否会感染疫病,正是在圣神注视下试验其忠诚与否的手段。
因此,在尤班单于下令屠灭娄邪部时,无数人想要阻拦。可娄邪部中上万人在疫种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全城之人皆染疫而死,客铁部、丹轶部族众这才相信,娄邪部乃是触怒了乌那圣神,被放逐的背叛之人。而尤班单于——才是圣神认可的天命之主,犬戎族人新一任的单于陛下。
自此,客铁、丹轶二部,对尤班单于再不敢有二心。
可是如今……
高台之上,诸多犬戎将领的目光渐渐由惊愕转向了恐惧。
那象征着罪孽的疫病征兆,此刻,正在尤班单于的面颊上越来越浓,越来越……
鹰师头领膝行两步,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单于陛下,这是……疫病!”
就在这一瞬间,尤班单于的右手猛然从怀中探出,雪亮的刀光在夜幕下一闪而过,陡然溅起了铺天的鲜血。
“砰!”
鹰师头领的头颅,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他的眼神还停留在最为惊恐的一瞬间,双目放得极大,丝毫没有料到自己如此突然的死亡。
断头的尸体轰然落在地面上,将高台顶端的木板砸出了一声闷响。
尤班单于抬起眼睛,目光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血腥与杀意,浓烈得令所有人心惊胆战:
“谁再敢妄言,有如此贼!”
众将骇然,齐齐倒退。
就在此时,大孟的城墙上,火把骤然燃起,将夜幕照得一片大亮,宛如白昼。
孝真公主再也难以掩饰惊喜到极致的神情,哽咽着大叫了一声:
“大将军!”
她瘦弱的身体如同乳燕投怀,猛然向城垛里倒了下去。
夜风掠过她的耳畔,预料之中的寒冷并没有降临。“扑通”一声,孝真公主稳稳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戚玉霜右手一扯,将赤红战袍直接撕了下来,兜头盖脸,一把将孝真公主裹在了当中,连一根头发丝也没有露出。
她怀抱着孝真公主,在猎猎风中立于城头,金甲煌煌,凤盔生辉。左为杨陵,右为窦克孝,俊杰勇将排列两侧,皆手按佩剑,拱卫于她。红旗飘展,戚玉霜站立城上,凤目含笑,宛若天神!
犬戎大军骤然骚动起来,无数人大惊失色,高台上,犬戎将领们齐齐倒退一步,惊声道:
“戚玉霜!”
尤班单于在看到这道身影的那一刻,双目中的血红之色猛然暴起,宛若实质,目光一错也不错地死死盯视着戚玉霜,胸膛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根里狠狠迸发而出;
“戚、玉、霜!”
“你——没有死!”
戚玉霜微微扬起下颌,嘴角噙笑,道:
“尤班单于,别来无恙。”
“你——!”
尤班单于的眼中映出了戚玉霜挺拔而立的身姿,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猛然一晃,左手攥住了右手掌心的破甲箭,就欲直接将之拔出!
戚玉霜看到了他的动作,朗声道:
“疫病的滋味,可好受吗?”
尤班单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戚玉霜哈哈大笑,忽地抬起右手,杨陵将铁脊弓递上,她左手轻轻将孝真公主放在地上,随即挽弓搭箭,箭尖直指高台之上。
“陛下!”
“单于陛下!”
纵然刚才鹰师头领被尤班单于一刀斩杀,众将在此时却还是下意识后退数步,挡在尤班单于面前。
铁脊弓弦倏忽一响,犬戎将领们手持弯刀,就欲为尤班单于挡下破甲箭!
然而,那只羽箭,却并没有射向尤班单于。
羽箭尾端,在离开弓弦的一刻,猛地燃起,带着一道明亮的火尾,直直地射向了木质的高台!
高台以巨木搭成,那一支火箭,瞬间划破夜空,“砰”的一声,射入了高台的栏杆之上。
圆木骤然被点燃,明亮的火光迅速蔓延,一瞬间冲天而起!
城下的犬戎大军大惊,所有人下意识回头,看向了高台之上。
明亮的火光之中,他们清楚地看到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被紫红色血斑盘踞的狰狞面孔,熟悉得可怕,却也陌生得可怕。
那是——尤班单于!
犬戎大军震动,无数人手中的兵器“丁丁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之上。
杨陵大笑道: “尔等大军,无一人感染疫病。可你们的单于,却对疫病毫无抵抗之力!”
“你们现在知道了吧,他,才是真正的孽种,真正受乌那神厌弃之人!”
“可笑你们这么多年,竟一直蒙在鼓里!”
犬戎军队之中逐渐响起惊慌的窃窃私语之声,声音越来越大,大军的阵型都在这一刻动荡了起来。兵士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奉为天命之主的单于陛下,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尤班单于颤抖着身体,避无可避,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被扒光了衣服袒露在孩童之间,被人扔石头不断地羞辱,在他耳边大骂道:
“孽种!”
“祸根!”
“你是圣神厌弃的妖孽!”
他的耳朵隆隆作响,血脉中传来的麻痒感越来越明显,仿佛在一下一下地鼓动着他的心脏。眼前的视野也越来越模糊,一切景物,仿佛都在离他远去。
“单于陛下——”
“单于陛下!”
耳边似乎无数人在急促地呼唤着他,然而,尤班单于枯瘦的身体骤然朝后一仰,向高台之下重重跌了下去!
戚玉霜的目光扫过军心涣散、乱成一团的犬戎大军,喝道:
“羽林军,出城!”
东城门与南城门的城上守军,才是真正的诱饵。
而大孟羽林军的主力,早已潜伏在了北门之内。
听到戚玉霜的断喝,北城门猛然大开,无数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羽林军,如同恶虎般扑出了京城,冲入了一片混乱的犬戎大军中。
大孟的反击,在这一夜,终于打响。
戚玉霜高高地站在城头上,孝真公主被她单臂搂在怀中,从头到脚被宽大的征袍包得严严实实,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感受到了夜风中的凉意,又向戚玉霜的怀里缩了缩。
戚玉霜笑道:“刚才那么厉害,这会竟怕起冷了?”
孝真公主有些羞赧地扭了扭身子,没有说话。
戚玉霜话语中带着笑意,但在孝真公主看不到的地方,她的面色一片冷峻,凝视着城下犬戎兵败如山的战斗。
窦克孝按剑在旁,躬身听从戚玉霜吩咐。戚玉霜凤目中浮起一层凛然的寒意,缓缓道:
“犬戎三军,见公主真容者,死。”

当夜, 羽林军重创北城犬戎大军,杀敌过万。
犬戎大军未料到大孟在疫病之下,竟未像以往的全城丧尽, 反而还有如此之多的精兵强将, 始料未及,顿时大恐, 丢盔卸甲,兵败如山。
东、南、西三门犬戎主力大军闻讯回援北城, 终于救下单于王驾, 星夜后退三里有余。
是夜,尤班单于的王帐中寂静一片, 所有近身侍奉的人都被他暴怒着赶出了帐外。
鹰师的副头领战战兢兢地跪在榻前, 不敢发一言。
尤班单于面上的血斑已经越扩越大,几乎占据了半边脸的面积,狰狞的紫红浓郁得近乎于黑色。他只觉得浑身越来越麻痒, 越来越热, 仿佛整个人置身于炭火中一般,熊熊的烈焰几乎烧尽了尤班单于的理智,他猛地一抬手,重重将身上的裘皮大氅甩到了地上!
大氅“砰”的一声摔在副头领的脸上,副头领连忙将衣服捧起,跪在地上,颤声道:“单于陛下!”
尤班单于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跳动,他难耐胸中一片麻痒的炽热,怒声咆哮道:“这究竟是什么!”
副头领以额触地, 不敢回应。
优班单于染上的, 自然是……疫病。
犬戎族人, 但受乌那圣神庇佑者,根本不会染疫。这是圣神恩赐之物,是助犬戎一统草原,平定四方的利器!
可如今,这狰狞的血斑,竟出现在了他们的单于脸上。
剩下的话,他不敢说——鹰师头领落地的首级,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如今三军上下,心中动摇者甚众,就连许多将领也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恐惧与彷徨,因此,面对大孟军队之时,军心涣散、落荒而逃,竟毫无抵抗之力。
副头领不敢去看尤班单于的神色,只不断磕头,口中道:“单于陛下,单于陛下,为今之计,不若向大孟发书,换回巫女大人们,为陛下寻找办法!”
尤班单于怒喝道:“滚——!”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的心中无比清楚:他的妹妹阿胥娜,奉他之命刺杀天奉帝,早已死在了元夕那夜的宫宴上。
其余的巫女若是不死,在京城中又不会感染疫病,怎么可能情愿回到他的手心里,为他救治?
鹰师副头领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王帐。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尤班单于烧得一片滚烫的大脑之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他是草原的主人,他从降生之日起,就注定要带领犬戎三部一统草原,收服西域,挥师中原,夺得天下。
乌那神将疫种赐予了犬戎三部,正是将一统天下的利器,交到了他的手中。他倚此利器,灭娄邪,破乌诸,马踏大孟,所向披靡。如今,这柄利刃的剑锋竟倏忽掉转,刺入了他自己的胸膛。
尤班单于重重地喘息着,焦躁的心中却突然升起一丝雪亮的念头:
阿胥娜……阿胥娜!
他的妹妹,在临行之前,给他留下了一样东西。
那一晚,她的目光纯净而悲悯,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哥哥,这样东西请不要扔掉,等你到山穷水尽之时,自然会……打开的。”
一阵夜风透进王帐之中,灯火在风中陡然颤抖了一下。
尤班单于拖着羸弱的身躯,猛然起身,伸手向床头摸索了过去。
往日里瘦弱得几乎禁不起一阵风吹的身体,此刻却仿佛有着千斤之重,仅仅是这两步路,几乎耗尽了尤班单于所有的力气。
铁制的假腿“咚”的一声撞在木板上,尤班单于终于一把抓住了那个小巧的黑色布包,锋利的指甲划过,一把将布包从中扯成两半。
布包里,只有一张小小的字条,上面用犬戎语书写着一段娟秀的文字。
正是阿胥娜的亲笔字迹。
尤班单于的眼睛努力地眯起,借着那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在火光下拼命地分辨着字条上的笔迹。
“哥哥。”
阿胥娜的字迹很秀美,想必是经过温柔的长辈手把手教导之后练习出来的笔法。
“有一件事,我思虑再三,临行之前,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哥哥,恐怕,是你错了。疫种从来不是神赐之物,而是圣神降下的惩罚。惩罚我族之人失去仁心,只知杀戮,侵陵劫掠,不知悔改!”
“天欲灭之,必先予之。哥哥,事到如今,你是否终于知晓此理?”
“砰”!尤班单于的脸上骤然浮现起一层暴怒之色,他猛地挥起胳膊,重重地将桌案上所有东西扫了下去。
东西“乒乒乓乓”地落了一地,极为沉重的声响砸在地面上,王帐外却仿佛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前来打扰。
尤班单于猛然低下头,身体颤抖,咳出了一口血来。血迹喷洒,将白色的字条全部染成了猩红之色。
此时,字条背面的笔迹,也缓缓浮现了出来。
尤班单于沉重地喘息着,终于勉强压抑下心中的怒火,将字条翻了过来。
“然而,圣神怀无上仁慈之心,既有神罚,便有神赐。神赐之物,可解此疾。”
“神赐之物,与我族相伴而生。我不敢妄自揣测圣神意旨,多番试验,心中方有所猜测。”
“只是我若提早告知哥哥,恐怕你又生杀戮,残害生灵。我知你常命鹰师后卫亲身搬运疫种,我不忍见他们受害,因此,将神赐之物的可能,告知了后卫之长,并深嘱他在你询问之前,绝不可告知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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