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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将台(虚坛)


戚玉霜迟疑了一下,说道:“不论如何,戚家的态度,不会改变。”
镇国公戚家,必然站在太子这一边。
周显轻轻地抬起眼睛,小扇子似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黑白分明的眼瞳定定地直视着戚玉霜,忽然说道:
“这是戚家的态度,还是……你的态度?”
镇国公戚府能够从开国绵延至今,长盛不衰,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轻易言及立储之事。
但从戚老将军将戚玉霜送入中宫抚养的那时起,就已经开始隐晦地表达对皇后与太子的支持了。
如今的戚玉霜,依然要做这样的选择吗?
戚玉霜看着周显极为认真的神情,像极了小时候跟在她身后想要一个问题的答案时的样子——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实际上,在他心中,却非常渴望得到一个最终的结果。
她的心顿时一软,迟疑了一下,安抚似的用手覆盖在了周显的手背上:
“当然是……我的态度。”
周显的手指轻轻一动,被戚玉霜柔软的手心覆盖,似乎想要有什么动作,但戚玉霜到底顾忌着礼节与男女之别,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转瞬间就离开了,只在周显的手背上留下一点淡淡的温度。
周显低下头,嘴角终于再次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如同冰雪乍融,春风掠过,霎时间满堂生辉。
戚玉霜忍不住想捂住眼睛。
她似乎在今天才发现,周显这相貌,长得是真的很不错。
平日里冷冰冰的倒不觉得,只要一笑起来,这杀伤力真是……
周显看到她略有些窘迫的神情,笑容愈发明显了。他贴心地绕开了刚才的话题,说起另一个两人都关心的问题:
“犬戎之乱,如何了?”
如今犬戎两王并立,年长威重的娄邪单于与年轻狠辣的尤班单于分据一半犬戎领地,正陷入紧张的对峙之中,战争似乎一触即发,却又停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在大孟、娄邪单于与尤班单于之间,形成了一种暂时的僵局。
娄邪单于与尤班单于不敢轻易开战,怕大孟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将他们各个击破。而他们也不可能将犬戎三部再次联合到一起对抗大孟,必然在两个单于之间,要分出一个输赢。
说到这个,戚玉霜也回过了神,表情重新严肃起来:
“少则一年,多则两年,此二人必分胜败。”
犬戎三部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对峙状态,无论是娄邪单于还是尤班单于,都拥有着非同寻常的野心,不可能甘于与人并立为王,将犬戎分割为二。在他们眼中,犬戎三部,必须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周显道:“何人胜算更大?”
戚玉霜目光沉沉,越过茶室的小窗,远远地看向北方黯淡的天际,略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
“尤班单于。”
周显道:“我也这样想。”
戚玉霜点了点头,道:“朝中众人,还是不了解尤班这个人。”
“怎么讲?”周显道。
“此人好勇狠厉、薄情寡义,绝非善类。其智谋比之娄邪单于,更甚一筹。”
周显点了点头,道:“可以见得。”
“未来大孟与他一战,恐怕在所难免。”戚玉霜的目光远望北方,语气凝重。
周显道:“父皇所谓和亲讲和之举,恐怕于此人来说,毫无作用。”
“正是。”戚玉霜转过头,严肃地看着周显,“我大孟,绝不可送公主与尤班和亲。这是我的态度。”
“常乐公主,就是前车之鉴!”
后院,画绮轩前。
“你们这是干什么!”
“凭什么把玉霞禁足在院子里!”
柳氏拼命推搡着戚玉霞院落前的亲卫,亲卫们执行戚玉霜的命令,站在原地分毫不退。任凭柳氏如何质问推搡,都心如铁石,将画绮轩的门口挡得严严实实。
“我不信戚玉霜她敢下这样的命令!”
“你们去把戚玉霜给我叫来!”
柳氏大声尖叫着,听到她的声音,戚定省带着戚胜从柳姨娘的院子里出来,也跑了过来。
柳姨娘刚才突然晕倒,已经吓了他们一大跳。但得知将柳姨娘气到昏厥的消息之后,戚定省也大吃一惊,顾不得老娘,也想要去找戚玉霜问个清楚。
亲卫站在原地,听着柳氏震耳欲聋的骂声,心中叫苦不迭。
把戚玉霜叫来?
也亏得这位二夫人,居然敢直呼大将军的名讳。他们跟随在军中,从没见过敢用这样的态度与大将军说话的,还要他们把大将军叫来和她对质?
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也许是柳氏的声音太大,也许是这里的动静闹得太厉害,没过多久,突然从前院传来声音:
“国公大人到——”
戚玉霜刚送走了周显,此刻在外面披了一件鹤氅,轻衣缓带,脚步不徐不疾,在一众亲卫的拥簇下缓缓走来。
柳氏看到她,眼睛几乎都要红了,她大声道:
“你有什么资格把你妹妹关在院子里!”
“放肆!竟敢对大将军不敬!”一名亲卫手按剑柄,就欲抽出佩剑,被戚玉霜轻轻一抬手止住了。
她挑了挑眉毛,道:
“我妹妹?”
“我妹妹正住在引泉山房里,我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妹妹?”
“你!”柳氏顿时气结。
戚定省却已经忍耐不住,立刻把心中最要紧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霜儿,听说你向陛下请了恩典,要把爵位传给你二妹妹的孩子,这是真的吗!”
戚定省与戚胜的目光,在这一刻都死死地盯住了戚玉霜的表情,紧紧攥住了手掌,仿佛在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生死大事。
戚玉霜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当然。”
“什么?你怎么敢!!”戚定省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霜儿,你这是要把咱们戚家数代的家业,拱手让给外人吗!”
柳氏身体气得都颤抖起来,她眉毛几乎根根竖起,尖叫一声道:
“你、你自己每天抛头露面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戚家的家风都让你败坏了!你现在又要败坏戚家的祖业,害你的弟弟,就为了不让爵位落到他手里!你是不是疯了!”
“哦?”戚玉霜面色丝毫没有变化,直接忽略了柳氏后面气急败坏的话语,淡淡道,“你和我谈戚家的家风?”
“戚家的家风是什么?”
柳氏喉咙一哽。
戚玉霜挑眉看向戚定省与戚胜,两个人也讷讷无语,不敢回答。
戚玉霜叹了一口气,道:“我倒要请教请教,如果没有我,戚家这一代该谁随军出征?”
一旁,戚胜的脖子猛地缩了缩,目光垂下,丝毫不敢与戚玉霜接触。
戚玉霜的眼神出奇地淡漠:“又或者,倘若北疆犬戎明日犯边?敢问诸位,谁敢前去应战?”
戚玉霜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戚胜的身上:
“戚胜,你难道忘了,你也是戚家的子孙!”
“位卑未敢忘忧国,身为戚家子孙,难道不明白什么叫责任?只顾自己的荣华富贵,丝毫不顾国家社稷,还配做戚家的子孙吗?”
戚胜被她骤然点名,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一躲,几乎要发起抖来。
戚玉霜的目光慢慢扫过戚定省,扫过柳氏和戚胜,冷笑道:
“我戚家满门忠烈,守土保家,上报天恩,下安黎庶。从没有过贪恋荣华,怯阵怕战的子孙!”
“你、你……”戚定省被戚玉霜几乎是指名点姓地骂了,他抬起手指,指着戚玉霜,一时说不出话来。
戚玉霜突然又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几分讥讽之色,颇为罕见:
“我看在你们年长的份上,称你们一声二叔二婶,若真与我论起尊卑来,你们连我戚家的正经主子都算不上,也敢在我面前倚老卖老,以长辈自居?”
“依照本朝律例,尊卑有别,你们该尊称我一声——”
“国公大人。”

“堂姐……”戚胜弱弱地开口。
“放肆!”戚玉霜身旁的亲卫怒斥一声, “竟敢如此对大将军说话!大将军方才说的话,没有听到吗?”
戚玉霜嘴角微微勾起,好整以暇地看着戚胜。
戚胜的双唇嗫嚅了两下, 偷偷地抬起眼睛, 看到戚玉霜依旧寒冷如冰的表情,内心中挣扎片刻, 只能不情不愿地叫道:
“国公大人……”
“很好。”戚玉霜点了点头,“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叫我堂姐。我可没有一个不知哪门子冒出来的弟弟。”
戚胜哭丧着脸, 几乎要跌坐到地上。
柳氏狠狠地盯着戚玉霜, 目光中的愤怒已经快要冲破头顶,她剧烈地喘息着, 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戚玉霜却置若罔闻, 微微抬高声音,隔着画绮轩的外墙,说道:
“戚玉霞, 听到了吗?”
外面闹得这么厉害, 看戚玉霞的性子,肯定不会安安分分地待在屋子里,定然是在墙内听着呢。
画绮轩墙内,戚玉霜的声音仿佛在努力咬着牙,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她之前娇柔的声音,在此刻也变得尖利无比,大声道:
“……听到了。”
“那就好。”戚玉霜微微一笑,再度看向戚定省与柳氏, 声音平静地说道, “别再让我看到你们的好儿子与好女儿丢戚家的脸。”
“否则, 就一个也别留,统统给我嫁出去!”
“你说什么!”柳氏猛地抬起头,就连戚定省眼中也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荒唐神色。
“当然是有一个算一个。”戚玉霜淡淡道。
“戚玉霞、戚胜,你们若是把戚家的颜面丢到外面去,就趁早找个好人家,一个嫁出去,一个入赘出去,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是我戚家的子孙,玷污了戚家的门楣!”
“你放屁!”柳氏尖叫一声,眼睛在一瞬间几乎被血丝所充斥。
“你拿捏玉霞也就算了,你怎么敢这么说胜哥儿!”
“他是戚家唯一的男丁,是将来要给戚家传宗接代的人!”
“你、你、你……你简直是疯了!”
“她就是疯了!”戚定省也终于克制不住,怒吼一声,“你一个女人,有什么权力插手胜哥儿的婚事,还说什么、说什么把他入赘出去!你简直不可理喻!”
听着这一家子胡搅蛮缠了这么久,戚玉霜两旁的亲卫眼中的愤怒已经燃烧到极致,气得近乎无语。如今他们眼神再度看向戚玉霜,却见戚玉霜没有阻拦之意,于是亲卫们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两两上前,一人重重一脚踢在戚定省的膝盖上,另外两人直接在柳氏的肩头重重一按。
戚定省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军中训练有素的武士这么一踢,登时吃痛,站立不稳,重重跪在了地上。柳氏虽然看起来声量大,实际也没有几分气力,被两个亲卫在肩头一按,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戚玉霜步履悠闲地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两圈,看着他们狼狈的姿态,笑道:
“我乃一家之主,当然有这个权力。”
她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停留在戚胜身上,笑容中带着几分戏谑:
“胜哥儿。”她把戚定省与柳氏对戚胜的称呼含在唇齿间,以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念了出来。
戚胜被她的眼神对上,顿时浑身发冷,忍不住想要后退几步。
戚玉霜不紧不慢地道:
“若是没有自信管好自己,就趁早找好入赘的人家。”
“不然,就管好你爹娘和你妹妹,否则——”
“我绝不客气。”
夕阳的余晖照在引泉山房的墙上,昏黄的淡金色映照在院中汩汩流淌的清泉之上,泛起粼粼的波光。
戚玉云独坐在屋中,听着潺潺的流水声,不徐不疾地将手中的医书翻过一页。
引泉山房位于镇国公府的东南角,远离二房一家居住的院落,显得十分清静。
——这也许就是戚玉云选择住在这里的原因。
即使隐隐从风中听到些许的喧哗之声,似乎还可以辨别出是柳氏大声的哭闹,戚玉云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目光落在医书上,宛如丝毫不受阻碍一般,以一种平缓的节奏翻动着书页。
就在这时,东边墙外,突然传来几声布谷鸟叫。
“布谷,布谷。”
戚玉云依旧如同充耳不闻,没有抬头,目光看着眼前的书卷。
大冬天的,哪里来的布谷鸟叫?
那“布谷鸟”没有得到回应,坚持不懈地继续叫着,把声调拖得极长。
“布谷——布谷——”
戚玉云翻动书页的节奏停了下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布谷鸟”见叫了半天,还是没有回音,声音愈发急促起来:
“布谷,哎呀,布谷!”
戚玉云终于从书案前站了起来,走出了屋门。
墙外的“布谷鸟”似乎耳朵十分灵敏,听到了戚玉云的脚步声,顿时止住了叫声。
戚玉云慢慢走到东边的墙根底下,叹气道:
“出来吧。”
“二小姐?”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墙上冒了出来。
“果然是杨将军。”戚玉云感觉自己今天叹的气快要顶上一年的量了。
杨陵双臂一撑,轻巧地翻上了墙头。镇国公府的外墙虽然高,但对于他来说依然是小菜一碟。他坐在墙头上,一双长腿自然地垂下,却没如同往日一样插科打诨,而是双目认真地打量着戚玉云,像是要把她从头到脚观察一遍。
“杨将军怎么从这里过来了,有何要紧之事,何不等明日再登门拜会?”戚玉云无奈地看着杨陵说道。
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走正门,翻墙过来说话,像什么样子?
杨陵将戚玉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见她脸上并没有泪痕或是哭过的痕迹,神色也一如往昔,没有什么不同之处,这才挠了挠头,小声道:
“我方才听说今日之事,天色太晚,来不及登门拜谒,只能先……”
他这段时间因为戚玉云定婚的事情闷闷不乐,故而极少出门,准备过年之后就直接返回北疆,不再在京城停留。谁知他不出门,八卦消息却传了进来,当听到赏花宴上发生的事情之后,杨陵气得差点没跳起来。
吴任怎么敢!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
杨陵简直想提着剑杀上忠勇伯府,把吴任这个杂种揍得满地找牙。
还没来得及等他擦干净剑,新的八卦又传了回来,说是戚大将军与卢将军正好回了京城,戚大将军直接在赏花宴上做主废了与忠勇伯府的婚约,并且将另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公之于众——
镇国公府的爵位,已经请得圣上的恩典,待戚大将军百年之后,必然传给戚二小姐所出的第一个孩子!
一块石激起千层浪!
杨陵的心里如同泛起了惊涛骇浪,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消息一出,京中觊觎戚玉云的男子,又要多上数倍了!
他对戚玉云怀揣的朦胧心动,先是因为戚家与太子的微妙关系,无法开口。后来又因为她定下了婚约,更加无从谈起。
如今戚玉云被忠勇伯府率先毁诺,又在大将军的做主下一朝解除婚约,这也许正是最好的机会!
杨陵的心脏的胸中怦怦乱跳,几乎要跳出了喉咙。
他猛地起身,手疾眼快地收拾出了一身潇洒俊俏的行头,甚至来不及再整一整仓促地挂上去的扇坠玉佩,就匆匆忙忙地向镇国公府赶来。
然而快到府门前,杨陵这才惊觉,自己除了这一身漂亮行头,可真是啥也没带。
虽说他与戚玉霜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与磕头拜把无异的同袍,但若是他就这么两袖清风地跑到大将军面前说,自己想要娶她的妹妹……
这还不被大将军直接让人拿着扫把轰出镇国公府!
三媒六聘,父母之命,种种流程,都得拿出实打实的诚意来!
杨陵在镇国公府门前踌躇半晌,最后决定,今天还是不能仓促登门拜访。更何况,他……还没有问过戚玉云自己的心意。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眼下这个样子。
杨小将军坐在墙头上,觉得此中种种心理活动,并不方便对戚玉云讲,于是他只是干咳了两声,低下头道:
“二小姐,呃,玉云妹妹……”
他手心里已经紧张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口中磕磕巴巴,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
戚玉云仰着头看着杨陵的脸。
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了下去,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映在引泉山房的东墙上,仿佛为青色的砖瓦镀上了一层金色。
杨陵正笼罩在最后一缕斜照之中,他年轻而俊俏的少年脸庞在这一刻,也被笼上了一层暖黄的金色,明亮的眼睛无比清澈,一双剑眉紧张地皱起,目光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戚玉云。
戚玉云道:“叫我小字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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