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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将台(虚坛)


她瞟了一眼戚玉霜腰间黑不溜秋的剑鞘,以为是柴刀一类的东西:“来砍柴的?”
“正是。”戚玉霜毫不脸红地点了点头。
“真不容易哟,姑娘家的。”陈大嫂感叹了一声。
七年前因为家乡饥荒,霜儿带着她妹妹逃难到陈家村。村里人常说,平生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女孩家。可惜问她籍贯、姓名,两个人却因为一路逃难,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两个孤苦伶仃的女孩,想上门占便宜的不少,但是说也奇怪,姐姐霜儿看着身段削瘦,并不起眼,却在一次流氓上门闹事时,一只手直接撂倒了七八个成年男子,把人捆成一串,拎糖葫芦似的送到了官衙。因此在十里八乡出了名,再也没人敢上门求亲。
不过霜儿性格潇洒随性,一个人养妹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压力,姐妹俩倒是生活得有滋有味。
陈大嫂感慨着往山上走了。戚玉霜下山时,也逐渐遇上了些陈家村的村民,她不慌不忙地打着招呼。到了山脚下,戚玉霜解开战马的缰绳,让戚玉云坐在上面,她牵着马,一路溜达回了村里。
陈家村就坐落在断剑山脚下,戚玉霜刚到村口,就看到大树下几位老汉一边修缮着村口路上的防御工事,一边高谈阔论。冬天本来就是农闲时节,口沫横飞的声音老远就传进了戚玉霜的耳朵。
“听说了吗?当今圣上,这回来御驾亲征,已经到镇北关了。”
戚玉霜像是没听见,脚步不停,绕着村口的陷马坑走了过来。
“犬戎年年骚扰,此番圣驾为何亲至北疆?”
“还不是犬戎单于兵发几十万,连下三关,夸下海口要直取京城。王奇弃城而逃,那王百用早彻底慌了神,必是向京城求救了!”
“我就说那王百用根本不顶事,犬戎来了,屁也不敢放一个……”
戚玉霜正假装不经意地检看着这些防御工事,从旁经过,被抓个正着,“霜儿,你们这些年纪小的,恐怕连戚家军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喽。你过来,今天爷爷给你讲讲戚家军大破忽勒古的故事……”
戚玉霜笑道:“陈爷爷,您还是先修修这陷马坑吧,深度不够啊。”
陈爷爷一听,吹胡子瞪眼:“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这是当年戚将军命令下发各村的标准,陷马坑长五尺,宽一尺,深三尺,这挖得正好!”
十几年前犬戎还时常劫掠村庄时,戚老将军为了让各村庄有自保之力,特意让军中撰写了一些筑造简易防御工事的方法,发放到北疆各村,让他们依样建造,年年修缮。果然各村修筑简易防御工事后,配合村中壮丁,即使有小股犬戎骑兵前来劫掠,也能自行抵御了。
戚玉霜心中叹了一口气,自从戚家军解散,后来的这些主将恐怕是再也没有管过百姓如何自保。不久前犬戎打下了月阚国,收获了月阚特产的著名马种高姚马,此马体大躯高,速度极快,比犬戎原产的马种身量要高得多,三尺深的陷马坑怕是已经不够了。
“您就听我的吧,”戚玉霜笑道,“不然让我家踏雪来踩踩这坑?”
戚玉霜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马户,饲养着一匹雪白的骏马,平日里也能减些赋税。那马生得异常好看,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取名叫踏雪。陈爷爷看着她身旁牵的那匹骏马,估量了一下高度,再看看这陷马坑,好像确实浅了些。
“这次就听你的。”
戚玉霜点了点头,很有眼色地拎起旁边捆好的木柴甩到背上,挥了挥手:“陈爷爷,我顺路给您送家去了啊。”
陈爷爷看着她背着几十斤柴,依然一路小跑的敏捷背影,不禁笑骂道:“你这丫头,要是早生几年啊,真应该让你参加戚家军去!那戚家的少将军也是个女郎,你给她当烧火的丫头,绝对能挣出个好前程!”
二人刚回到家中,忽然,戚玉霜耳尖轻轻一颤。
马蹄声!
不是一匹马,而是训练有素的、可以长途奔袭的战马。
凌乱的马蹄声中带着共有的韵律,是一队不小于十人的骑兵队!
戚玉霜猛地站起,从墙上扯下长弓和箭筒,神色凝重地对戚玉云道:“躲起来,去咱们家挖好的那个地方。”
戚玉云也意识到了事态不妙,没有多话,起身向屋内跑去。戚玉霜快步而出,从马厩柱子上解下踏雪的缰绳,翻身上马:“走!”
踏雪像是也明白了事态的紧急,一瞬间撒开四蹄,直冲出院子。
遥远地,村口传来一道女人的尖叫声。
是陈大嫂的声音!
戚玉霜心头一沉,双腿一夹马腹,踏雪像是一道虚影,从村道上飞一般掠去!
村口的男人们已经利用起防御工事,将栅栏推出,挡在村口。飞驰而来的犬戎骑兵没料到一个小小的村子竟然还有埋伏,头前的三匹马踩中坑口浮草,“扑通”几声,连人带马跌进了陷马坑,被坑中早已埋好的竹签刺了个对穿。后面几匹马又踏中了埋在土中的铁蒺藜,马失前蹄,一时间人仰马翻。
后面的犬戎小头目见状,勃然大怒,嘴里叽里咕噜喊着犬戎语:
“杀了他们,进村给我搜人!”
村民们不懂犬戎语,只是提着木枪铁锹,站在村口,准备与犬戎人战斗。戚玉霜却听得懂,心中猛地一顿。
搜人?他们要进村搜什么人?
犬戎小头目捏住被捆在马上的陈大嫂的脖子,做出威胁状,让村民们放下武器。陈大嫂身上几处伤痕还在淌着血,喉咙被掐住,手脚已经无力挣扎,眼看着就要断气。
戚玉霜一勒马缰,身影隐在房屋拐角处,解下长弓,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弯弓搭箭,箭尖悄然对准了犬戎小头目。
此时距离大概有百步之遥,戚玉霜眼睛微眯,右手倏地撒开,一箭直射而去!
小头目的喉咙猛然爆开一簇血花!
他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直接跌下了战马。
周围一片寂静,犬戎人和村民全都被这意外的一箭震得目瞪口呆。
村民们很快反应了过来,大喜道:“他们的首领死了,乡亲们,杀啊——”
剩余的四五名骑兵已然惊慌失措,他们至今没有看到那恐怖的一箭是从哪里射出的,唯恐自己也惨遭毒手,都忙不迭地转回马向来处奔逃。几匹马因为慌乱,又被绊马索绊倒,马上士兵摔下马来,被村民们五花大绑擒了回来。
戚玉霜又快速抽出几支箭,对着最后逃走的几个人后心直射而去,几人应声落马。她这才从墙角催马走了出来,陈爷爷等人看到她手中的弓箭,双眼猛地睁大:“霜儿,刚才那箭……”
戚玉霜不知该说什么,翻身下马,不直视陈爷爷等人惊愕的目光,对着被俘的士兵用犬戎语问道:“说!你们在找什么人?”
那士兵见她会说犬戎语,瞪大了双目,结结巴巴地回道:“上头说要找……找一个少年。”
戚玉霜又逼问了几句,那几个士兵知道的也不多,只能说出,他们在追杀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从东边一路截杀而来,那少年身边本来有一些保护的人,如今几乎已经都死了,但那少年也藏了起来,四下找不到踪影,才撒开网派他们四处搜查。
戚玉霜微微眯起眼睛,转身就要去牵马,却被陈爷爷拦在马前。
陈爷爷布满皱纹的面容带着深深的凝重之色:
“霜儿,你在陈家村,也住了快七年了。”
戚玉霜嘴唇有些发干,她轻轻“嗯”了一声。
“我们知道你会点武艺,能射点野物,补贴家用。”陈爷爷挥动着手臂比划了一下,“但刚才你站在墙后,距离这里,足有百步之遥。”
他深深地望着戚玉霜,“老头我平生,从未见过真正百步穿杨的箭法。”
“但是今天,我第一次见识到了。”
“你在陈家村居住这么多年,从未让我们知道,你有如此精准的箭法,你还会说……”陈爷爷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还会说犬戎语!”
“霜儿,你……究竟是什么人?”

望着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者,戚玉霜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
她的少年时光,玉云的整个童年,几乎都是在这小小的村庄中度过的。村里的人口不多,来来回回就这么十几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望相助。
刚离开京城时的满怀怨愤,在悠悠岁月中沉淀下去,被柴米油盐与平凡生活切磋抚平,不再在每一个深夜,令人从噩梦中骤然惊醒。
“大伯!”被众人扶下来的陈大嫂悲啼一声,扑过来抱住陈爷爷的胳膊,“霜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能有什么坏心?她还不是为了救我,才射出那一箭的?你就算怀疑,也不该怀疑她!”
陈爷爷苍老的双眼几乎全部没入了褶皱之中,目光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之色,叹气道:“我怀疑她?我哪里怀疑她了?霜儿是咱们陈家村的恩人!我就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不明白这个孩子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或是有着怎样的血海深仇,让她在这么多年里隐姓埋名,却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陈家村里!
戚玉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地说道:
“犬戎大军恐怕将至,请诸位速速前往临阳避难。”
“什么!”
众人愕然。而陈爷爷浑浊的目光中,却骤然亮起一种奇异的神色,他颤抖着苍老的身体,忽然道:
“以何为证?”
戚玉霜道:“犬戎大军应当在镇北关以外,今日却突然在此现身,必是北部防线已破。村中防御工事只能暂保一时。眼下之计,当去距此最近的临阳县城避难。”
“临阳县城有城池可以固守,犬戎骑兵无法迅速攻下,只要等到朝廷大军到来,自然能将他们悉数剿灭。”
陈爷爷颤抖的手掌落下,忽然道:
“好,我们听你的。”
陈大嫂一愣,道:“大伯?”
就凭霜儿一个姑娘家的一席话,他们就要离开故土,前往临阳县城避难?
陈爷爷忽然大吼一声:“听她的!”
在他的威望之下,无人敢于反对。陈爷爷年轻时经历过犬戎多次掠边,经验丰富,当下号召全村百姓匆匆收拾行囊,准备启程赶往临阳县城。
戚玉霜见陈大嫂伤重难行,拦腰一抱,将她抱到马上,把马缰交到她的丈夫手里。又牵来一匹犬戎人留下的马,让年迈的陈爷爷上马,之后匆匆赶回家中。
她伸手敲了敲墙壁。
戚玉云从墙的夹层里冒出头来,“姐姐?”
戚玉霜简单吩咐:“如今村里已经不安全了,我要去救一个人,你是跟着我走,我保护你,还是跟着村民父老们去临阳县城?”
戚玉云毫不犹豫:“姐姐,你自去便是。我能够保护自己和父老们。”
她也跟着戚玉霜学过三招两式,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简单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戚玉霜无话可说,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年幼柔弱的妹妹,已经长到她的下巴那么高,几乎快要成为一个小大人了。
戚玉霜在村口目送着戚玉云和陈家村乡亲们向东出发,这才转回身,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从风中传来,仿佛用尽了全身之力:
“霜儿,你……姓戚,对不对?”
戚玉霜背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道:
“是。”
坐在马背上的陈爷爷,浑浊的老眼之中,忽然泪如雨下。
西风凛冽,残阳西斜,她的背影在地上拉得很长。
戚玉霜轻轻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踏雪的脑袋。踏雪乌黑的大眼睛水亮亮地望着她,像是明白她想要说什么话。
戚玉霜轻笑道:“七年未临战场,你还能行吗?”
踏雪长长嘶鸣一声,前蹄在地面上狠狠刨了几下。
镇北关是万里骁山最后一道关隘,犬戎人已经越过了高耸陡峭的骁山来到陈家村,却至今并未听到镇北关失守的消息。皇帝御驾亲临镇北关,大军屯兵在此,一旦失守,应当是北疆防线全线溃败,而不是小股人马偷袭各村庄。
犬戎骑兵究竟是如何越过防线,进入骁山的,又是为何来到了陈家村这里?
戚玉霜脑海中念头飞快闪过,策马向埋剑山的方向奔去,欲登望乡台远眺敌阵。踏雪马蹄如飞,攀登至一半,却突然听到山下有马蹄杂乱之声越来越近。
她按下身形,以杂树作为掩护,向山下望去。
只见数十名犬戎骑兵,正策马飞速而来。前方马背上,一名少年死死埋头抱住马颈,向前方狂奔。
少年一身雪白锦袍已然沾上了血污,骑马的姿势似乎是有名师指点过,一板一眼颇有架势,身下的马应该已经奔逃了一天有余,依然能四蹄腾空,将凶悍的犬戎骑兵甩在身后,可见并非凡马。
戚玉霜的眼瞳却陡然一凝:
原来犬戎人的埋伏,正是冲着孤身出城的太子周显而来!
戚家村位于骁山防线以内,本应是绝对安全的,如今竟有小股犬戎精兵骤然现身,循此机会,欲截杀太子。周显也正是在亲卫护送下离开戚家村,当向镇北关方向而去时,落入了犬戎人的陷阱之中。
犬戎骑兵为首一人抽出弓箭,一箭向马腿射去。马应声中箭,一时吃痛,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周显差点被直接甩下马去。
只耽误这片刻,犬戎骑兵已然追上,又一箭狠狠射在马腿上。战马终于“咚”的一声向前仆倒,周显被吃痛的战马陡然甩出,腰身重重磕在了一块青石之上,随后跌落在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犬戎骑兵举刀欲砍,周显鬓发散乱,唇角带血,目光中却丝毫不惧,以肘撑地,强自站起身来,“苍锒”一声,腰间佩剑已然出鞘。一剑斩在了冲在最前方的犬戎战马腿上。
犬戎骑兵猝不及防,瞬间滚鞍落马,周显冷冷看着随后而来的数匹战马,身体微微后仰,雪白袖口中,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了起来。
此时马蹄声、痛呼声响成一片,若非耳力极佳之人,根本无法听到这一点极为细微的声响。
后到的犬戎骑兵浑然不知,举起弯刀,对着周显高高劈下。
“铛!”
一支羽箭从斜刺里射出,力道极大,与弯刀相撞。犬戎骑兵只觉得虎口发麻,手中弯刀竟然直接脱手而飞!
雪白的战马跃出树丛,戚玉霜左脚挂住马镫,身体向下一探,拽住周显,一把将他拉上了战马。
周显身体一僵,刚欲开口,猛然听到身后羽箭破空之声。
戚玉霜笑了一声,暗道:犬戎人永远都是老三样。
没有时间停留,戚玉霜一手护住周显后颈,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抱在胸前,右足勾住马镫,向马腹右侧一倒,两个人人紧贴在马腹侧下方。
镫里藏身!
踏雪与戚玉霜心意相通,再一次加快速度,箭雨纷纷扬扬落在地上,都射了个空。
戚玉霜手臂下意识加紧了力道,心道:
周显身形看着清瘦,重量还真不轻。她若是一个人镫里藏身,几乎已经如臂指使,刚才抱着他往下一坠,那一瞬间的重量,差点没让她的腰减寿十年。
她右足用力一蹬马镫,左腿跨过马背,重新坐回马鞍上,借力弯弓搭箭,没有时间回头,凭耳力向后连射三箭。
“噗嗤!”金属入肉的声音,身后传来三声惨叫。“扑通!”“扑通!”有人从马背上重重坠下。
怀里的周显被她刚才一抱,整个人僵硬成了一方木雕,后腰坐得笔直,丝毫不敢与戚玉霜接触。
戚玉霜道:“抱紧马颈。”双腿一夹,竟然向埋剑山上冲去。
身后的犬戎骑兵瞬间已折损了三人,怒不可遏,顾不得草原骑兵不轻易登山岭的多年教训,策马追了上来。
踏雪对埋剑山的地形十分熟悉,戚玉霜右拽缰绳,一路向望乡台冲去。
埋剑山山势险峻,险要处称得上壁立千仞,山顶却出奇地平缓,东部像是突出的剑柄,到西侧却突兀断开,与对面山峦形成近三丈远的悬崖。而望乡台,就在这悬崖的断口处。
戚玉霜在树林间隙里时不时回头放出几支冷箭,碍于树木遮掩,暮色昏沉,犬戎人根本无法觉察,连连中招,气得吱哇乱叫,越追越紧。
戚玉霜勾起唇角:上钩了。
眼前突然一片开阔,踏雪双蹄一跃,登上望乡台,凭借居高临下的视野,戚玉霜一眼看到身后的犬戎骑兵只剩下十余人。
她没有多做停留,踏雪往后倒退几步,忽然向前猛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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