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光影浮动,他眼中的熠熠流彩令艳阳都不再耀目。春回大地,所有的花都开了,素白病房里荡起七彩的虹光。
汪曼春的心在那刹那莫名安定。樱瓣轻勾,还他以巧笑嫣然。
明镜是在快下班时随朱徽茵陪着来到陆军医院的,距离明楼受伤整整二十四小时。
即使电话中一再强调明楼已经脱离了危险,当两个女人从车上下来时,候在医院门口的阿诚见到她们惨白如魅的面色和红肿的眼圈,心中还是抖了几抖,连忙迎上去唤:
“大姐!”
“他在哪?醒了没有?情况怎么样了?”
明镜仿佛溺水的人抓稻草一般地拉住他,一连串地紧张发问。
朱徽茵也在明镜身后泪眼盈盈地望着阿诚,神色惶急地等待他的答复。
“大姐您别担心,大哥已经醒了,没有生命危险。”
阿诚连忙安慰道:“刚才藤田芳政在这里,还有周佛海他们一堆子人接连地来探望。我只好等他们都走干净了,这才请您过来。”
“快带我去!”明镜急切地吩咐。
“是,我带您去。不过您要冷静一下。大哥现在非常虚弱,您注意千万别刺激他,不能让他太激动了。”
“好,好,这我当然知道。不能哭不能叫,对不对?”
明镜说着,便风风火火自顾自地往医院里走。却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被一个擦肩而过的身影吸引得停步。惊诧回头,似悲似喜,神色刹那恍惚。
阿诚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那个戴着礼帽的高高瘦瘦的背影,已经淹没在人流之中。
“大姐,怎么了?”
阿诚问,总觉得那个影子似曾相识。
“没什么。好像……见到故人。”明镜依然怔怔地,喃喃答道。
阿诚脑中浮起一个个问号,却忍住没接着追问。
明镜突然间回过神来,仿佛从一个悠长的梦境醒转。她掩饰地清咳一声,拽着阿诚道:
“啊,好了,我们去看明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亲妈,我真的是亲妈!
想想原剧有多么的虐,再看看那些同人文,各种孤独痛苦,受伤病痛,迫害早逝,甚至连挫骨扬灰(WG中)都出来了!我这里再怎么虐也是心心相印的两个人,共同的信仰,共同的理想,志同道合,并肩战斗。没有丝毫的猜忌怀疑,欺骗利用,算计陷害,有的只是全然的信任,用生命来守护对方,彼此倾尽此生至爱至诚。
所以我觉得,无论最终是分是合,是生是死,他们不会失去对方,他们永远在一起。
“知你知我的眷恋,独自白首也不孤单。”
对于我来说,这就已经是大大的HE了。
第48章 夙愿
知道明镜要来,明楼执意拔掉了插在身上的各种吊针,怕吓到大姐。
由于过度失血不能饮水,又断了输液支持,他极度口渴,削白无色的双唇如枯萎的叶瓣一般,干裂得沁出点点血丝。
所以明镜急匆匆地赶到病房门口时,透过窗户看到的,便是汪曼春拿着消毒棉签蘸着温水,小心地在替明楼浸润口唇。
明镜一下子愣住了。
从得到消息她便无法控制地在脑中想象,重伤的明楼是怎样被包裹在层层染血的纱布绷带中,气若游丝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一个人默默咬牙承受痛苦。所以,她几乎是疯了一样地要赶过来陪伴他,照顾他。而此时终于见到他软软地半卧枕上,虽苍白虚弱形容枯槁,却分明漫溢着一脸的恬适和满足。
而那个杀戮成魔的汪曼春,坐在床沿用她那惯持双抢,拔人指甲的手,将湿药棉轻柔地敷在明楼唇上,居然带着些微的颤抖。那种生怕弄痛了他的小心翼翼,和氤氲着雾气满是疼惜爱怜的眼,简直柔得要滴出水来。
不知她正在说什么,明楼唇角弯起的那道暖暖的浅孤,一直不曾散去。他们笑意盈盈地温柔对视,亲密默契得仿佛连呼吸都融合在一起。
明镜的心猛地被揪痛了。她终于意识到这些年来,她从明楼的生命里剥夺去了什么。
“对不起大姐,您稍等下,我把曼……汪小姐叫出来。”阿诚见状连忙紧张地说。
“不用了。”明镜边说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汪曼春这时将水换了蜂蜜,细细地涂在明楼渐已恢复柔软的唇上保湿,嘴里不停地安慰着:“你忍着点,不要舔,越舔越干。我给你擦点蜂蜜会好过些……”
明楼敛眸微笑着任她摆弄,却总忍不住要悄悄去舔舐,竟是一副小孩子自得其乐的顽皮神色。
明镜一刹那间湿了眼眶。她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明楼了!
耳边听得是汪曼春的娇嗔:“喂,都说了不许舔!师哥你再闹,再闹我不给你弄了!”
跟在后面的阿诚见了这一幕都不由得低头连连干咳。这还是他那个心深似海不露声色的大哥,和那个杀人如麻冷厉无情的76号女魔头吗?
“大姐。”明楼抬眼见到明镜,轻轻唤了一声。
“明董事长!”汪曼春猛地惊跳而起,慌乱困窘。
这回全因自己的疏忽而被孤狼劫持,明楼为了救她而重伤至此。所以此刻在明镜面前,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直气壮了。
她忍不住对阿诚投去埋怨的一瞥:怎么做事的?不知道在明镜来之前知会一声吗?
阿诚回视过去的目光尽是不服:不会自己估摸时间啊?大姐到了哪还有机会先来通报?你想多粘着大哥一会儿就给我出难题呀?
明镜只管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明楼,忍着泪道:“怎么这样不小心!伤到了哪里?快让姐姐看看!”
“没……没事!”明楼身子一震,气息立即失了平稳。胸口起伏渐快,呼吸又变得凌乱而艰难。
“大姐!”阿诚连忙提醒:“大哥需要卧床静养……”
“哎呀,你给我躺好!不许说话!”
明镜慌忙扶着明楼端端正正靠回枕头上,满脸心疼地为他轻轻顺气。
汪曼春默默放下手中的东西,淡淡说了句:“我先出去一下。”
她举步欲走,手却被明楼牢牢地抓住。
仅咫尺间的距离,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于明楼来说却仍是太剧烈了。再是极力隐忍,那道英挺眉峰依然不自觉地蹙了蹙,又是一阵深深浅浅地喘息。
“你不要用力,小心扯到伤口!”
汪曼春惊急之下忙弯下腰来审视,所幸那厚重绑带下并无鲜血渗出,方稍稍松了口气。见他又是一脸冷汗涔涔,连忙拿丝绢替他细细擦拭。忽地感觉到明镜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不觉甚为窘迫地直了身,悄悄捏了捏依然紧握着自己的手,示意他松开。
明楼全不理会,神色平静从容,望向明镜的目光坦荡而坚定。
汪曼春不觉有些惶然。她明白他的意思,可都伤成这样何必急于一时?万一明镜的脾气上来,她倒不在乎再被辱骂,但明楼现在的状况是绝受不得刺激的。
她不由求助地望向阿诚。
阿诚也正万分紧张地观察着明镜的神色。他知道,大哥这是在对大姐表明心意了。趁着最病弱的时候恳求大姐遂了他的心愿,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阿诚暗暗思量着该如何帮大哥过了这一关。
“听说汪小姐也受伤了,还好吧?”
明镜突如其来的一声问候令汪曼春一惊,还未及作答,门口突然传来有节奏的叩击声。
除了明镜,所有的人脸色都是一凛。
藤田芳政去而复返,说是听闻汪处长醒来,特意慰问。路经明楼的病房,正听得明镜大声训斥:
“她杀了你弟弟,毁了我们家,你为了她居然连命都不要了!你是罗密欧,家族所不容的恋情,你会成为经典爱情小说上的点睛之笔。你太伟大了,你是个情圣,我是巫婆……”
“大姐,大姐您冷静一下。”阿诚从后面搀扶住明镜,拼命劝阻:“大哥都这样了,您就少说几句行么?有什么气,发什么火,等大哥好些了再说……大哥,大哥?”
“明楼,明楼你给我醒醒!”明镜蓦地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我们明家到底是得罪了谁啊?老天,老天爷你不长眼啊……”
阿诚慌慌张张地奔出来叫人,秋田等一众医生鱼贯而入,拉上帘子关上了门。
哭成了泪人的明镜被阿诚扶到了走廊的长椅上。一面哭,一面仍在呜呜咽咽地狠狠咒骂:汪曼春,你杀死了我的明台还不够,现在又来祸害明楼,是不是不把明家人全都害死你不甘心哪?红颜祸水,蛇蝎心肠啊……
夜幕再次降临了。
身着白色护士服的缨子轻轻地拉上窗帘,扭亮电灯,仔细检查了各种输液的流速后,拍了拍守在床前的汪曼春:
“别太担心了。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这个阶段情况有些反复也属正常。这样重的伤这么多次抢救都能挺过来,他一定会没事的。”
汪曼春默默点了点头。
“他一时不会醒的。回房去吧,你自己也需要休息。”
“我不累,再坐一会儿。”
“饭和药吃了吗?”
“都吃了。”
“那好吧,有事情的话叫我。”
缨子知道劝不动,只好又嘱咐了几句,出去了。
汪曼春的眼睛一直离不开床上的明楼。
他静静沉睡,容颜安详。眉峰舒展开来,不复先前的痛苦神色。
那些刺目的针管又都插了回去,只多不少。轻轻将手覆上他的额头,依然是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