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不说话了。
“你自己尚且如此,以曼春的个性,我们谁能不尊重她的意愿?她的志向和追求,是从小和父母一起就立下的。她自己选的路,哪怕是刀山火海,有去无回,我们谁又有这个权力阻止她?”
叶风停顿片刻,注视着他的眼睛:“而你,如果她不是这样的人,你又怎么会对她经年不变,这般固执热烈地深爱不渝呢?”
明楼神色震动,无言以对。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叶风神色一整,看了看表,回复了七号首长的身份,简洁清晰地交待道:
“还有一项具体任务。下周,藤田芳政要回南京去述职,顺道押送运往满蒙的一火车军械和生铁。这批物资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党委研究决定,要在苏州段进行列车接轨行动,截走这批货运往苏北根据地。”
明楼点了点头,问:“需要我安排行动细节?”
“不,你重伤未愈,不要操心。关于这批货押运的具体信息,曼春会打探清楚的。我们只需要你作为曼春的顶头上司,找一个无可推托的理由,安排她去南京公干,和藤田芳政一同登上这趟列车。到时候,她会接应我们在苏州的同志,将后面装货的车厢脱钩,尽量不惊动车上的宪兵,保住车上的旅客,把行动连带损失降到最低。”
明楼不觉蹙紧了眉:“以曼春的身份,直接参与这样的行动,太冒险了吧?”
“她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叶风有些好笑:“别紧张,这对她来说绝对是小菜一碟。你去问问秋田,在日本的时候,她什么凶险的任务没完成过?”
“那不同。”明楼咬牙:“现如今,有我在。”
叶风不由得严肃起来:“眼镜蛇同志,我要提醒你……”
他说到这里却又打住,暗暗叹了口气。
劫火车的行动不是第一次,危险性也并不高。但是,谁能夸下海口保证万无一失,谁又能确知下一秒的结局?
无论在外面多么的威风能干,他们两个,都是他从小看着长大,从心底里珍视爱护的孩子。他们之间的感情明眼人看得一清二楚,又怎忍心责备他此刻的过分保护和担心?
换回柔和的语气,叶风低低续道:“放心吧,行动方案我会再三斟酌,不会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很不满意的一章,以后有待修改吧。欢迎大家提意见哦!
另外,有大大提到时间线的问题,我仔细想了想,还真是有问题哦!明镜17岁执掌家业,根据原著,当时明楼10岁。姐弟俩相差7岁,可以解释长姐如母抚养幼弟(要是年龄差缩小到五岁以内似乎就没这种感觉了)。问题是,如果收养明台是在差不多同一时间,且不说□□尚未成立的问题,那说明楼台最多差7、8岁。而剧中开头明台档案上显示21岁,那明楼岂不是还不到30?曼春却已经28了。所以合理的解释为:明镜执家,放弃爱情和理想时,还没有明台,纯粹是为了明楼。收养明台应该是几年后的事情了。汪芙蕖发现明镜小姑娘非但没搞垮明家,反而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于是贼心不死,再次作案。这样设定,也更能理解明楼对姐姐的歉疚,不奇怪他为何那样姐控了。诸位以为如何?
第50章 比心
刚送走叶风,阿诚就急急进来对明楼说:
“大哥,我刚去见了一下黎叔。明台这孩子闹得不得了了。自从知道你受伤他就坐不住了,忍到现在简直要炸了。黎叔怕他溜出来惹事,就差拿绳子绑了。你说,要不要安排他过来看看你?”
“不行!”明楼断然拒绝:“你糊涂了吗?在这间医院里,也就这一段走廊是安全的。外面全是日本宪兵,还有藤田芳政的眼线,明台怎么来?”
“那,让曼春姐去见见他?有曼春姐说话,他总该放心了。”
“还是我自己去吧。他就要走了,很多事也该跟他说清楚。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明楼顿了顿,忍着心酸道:“你尽快安排我出院,然后,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出院?”阿诚立刻皱眉:“可你的身体……”
“没关系,我已经好多了。”
“什么好多了?”阿诚气呼呼地瞪起眼,眼圈却红了:“说几句话就喘,一直发低烧。你这样子要出院,跟曼春姐说去!”
明楼对上他愠怒的神色,实在没有力气跟他辩驳,波澜不惊地回了一句:“好,那你把曼春叫来。”
“大哥!”
耳畔被阿诚吼得嗡嗡响,眼前忽然模糊晕眩起来。明楼低头抚额静了静,放柔声音慢慢劝道:“出院去,也一样可以休养啊,定时回来换药复查便是。你们若不放心,还可以请秋田和苏医生随时过来嘛。”
阿诚像根木棍般站着,面容冷峻一声不吭。
明楼吸着气,闭了闭眼,强打精神继续解释:
“这里虽安全,可总不能住一辈子。藤田芳政虎视眈眈,大姐也越来越不好搪塞了。安安静静不管不顾地在这里养伤,实在不符合我的习性风格。藤田芳政一旦起疑,连秋田都会被连累。”
阿诚的眉蹙得更紧:“你这可是穿透了肺的枪伤,离心脏只差那么一点点!这才过了几天啊,有什么好怀疑的?”
他说到这里就打住了,没有忽略明楼极力隐忍的喘息疲惫力不从心。不由分说拿走撂在床上的那摞报表,扶着他躺下来:“曼春姐跟七号首长出去了。你先休息一下,这件事我听她回来怎么说。”
明楼瞟着他哼了一声:“你小子行啊,现在学会拿她来压我了?”
阿诚整理着手上的报表不吭声,露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明楼想了想,确是如此。只得合了眼,手按着额头,乖乖仰躺在枕头上养神。就在阿诚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却又听得那因为虚弱无力而显得异常温柔的气声低缓地响起:
“大姐天天来,在日本人眼皮底下,不知道会出什么纰漏。明台也不听命令闹着要来。眼下,这里真的呆不住了。”
他停了停,幽幽叹了口气:“这些考虑,曼春肯定都已明白,所以刚刚跟我提过回家的事。只是,她心里舍不得跟我分开。我原本,也想再拖些日子……”
“大哥。”阿诚一阵酸楚,忙安慰道:“那你就快些把伤养好。等到能下床了,像以前一样约她出去,大姐和日本人都说不出什么的。”
“其实这样也挺好啊。记得在法国的时候读过一本书,说两个人的最佳关系,是永远保持在热恋状态。我看,你们就是。”
他边说,不觉微笑起来。看向明楼,发现他已经静静睡熟了。
正如明楼所料,对于他执意要出院的事,汪曼春只黯然点了点头,一句反对的话都没出口。
到了秋田那里,这位帝国首屈一指的外科医生板起了脸,摇头,又摇头。无奈在病人和家属的一再坚持下,最终也还是在出院书上签了字。
于是,明楼便被明镜欢天喜地接回了家,放下生意一心一意地呵护照顾。每日端汤送药,嘘寒问暖,任何文件公函都休想送到他手中。如此过了数日,明楼实在耐不住了,悄悄吩咐阿诚想办法带他出门。
结果,眼镜蛇约见明台那日,恰好明镜也收到了一个电话,一大早便神色匆匆出门而去。
天台上的风,很大。明台的拥抱,很暖。
明楼强忍心酸推开他时,眼底有泪。从此天高水阔,烟雨迢迢,却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了。
身后传来明台压抑的涕泣声,明楼狠着心不回头,紧咬着牙走到楼梯口。不过数步距离,额上已沁出密密一层冷汗,无数金星璇舞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混沌一片。靠着栏杆急促地喘息,他努力定了定神。再抬眼间,蓦见那道魂牵梦系的倩影亭亭而立,一手拢着风中飘飞的散发,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和阿诚并肩候在楼梯下面说话。
明楼毫无血色的唇扬起浅浅的弧度。
无论怎样的境地,只要他们在,心中就永远是暖的、甜的。是他的软肋亦是他的盔甲,是他永不枯竭的动力与希望。
出神间,汪曼春已经拾级而上扶住他,担心问道:“还好吗?”
他点头,轻轻拂过她飞扬的发丝:“这里冷,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明台。”
分明是不放心他。挂念他的伤,担心他太累,更怕他告别时伤心。可话一出口,偏偏要绕到明台身上。
明楼也不点破,只是爱宠地抿唇微笑,任她搀扶着走下台阶。
“大哥没事吧?在上面这么久,胸口痛不痛?”阿诚也迎上来一连串地问。
“没事。”明楼淡淡应着,却对阿诚伸出手,不着痕迹地将身体大半重量转移过去,扭头对曼春道:“你不是要见明台?”
汪曼春面露犹豫。
自刑场那夜她便再没见过明台,心中的确牵念得紧,不知这小家伙的伤恢复得如何。但眼前的明楼虽一直面带笑容,却显然已苦撑到了极限。若是没有阿诚和自己在一旁扶持,他早就倒下去了。此刻她只想陪在他身边,监督着他好好休息一下。
“别担心,我这里有阿诚照顾。”
明楼了然地拍拍她的手,柔声道:“这孩子很快要撤离上海去延安了,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刚刚问我,我对他说,我无权透露你的身份。你这个姐姐自己去跟他告个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