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焰与水样柔情交相汇映,在他深邃似海的如墨眼瞳静静流转。二人目光交缠,浓烈到化不开的刻骨缱绻缓缓沉淀,千言万语皆尽了然于心。
“呵呵,好一场两两相对,生死相许的诀别戏份!”孤狼仍在得意忘形地尽情嘲弄:“大少爷,还不跪下来求我给你心爱的人一个全尸?你最后还可以抱在怀里唏嘘怀念。否则,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看都看不得,连最后的念想都没剩下。”
汪曼春迎着明楼情深如诉的目光,暗地里积攒全身所有的力气。即使是这样俯视的角度,他的俊逸身姿依然高大挺拔如树如山。这是一个可以撑得起天地的男人。高高窗口折射下来的阳光洒在他的发梢,映着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刚毅俊朗到令人窒息。耳边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汪曼春最后一眼贪婪凝视,只知道这茫茫世间,众生芸芸,再没有一个男子有这样的风华。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称拙作为原剧向同人文。那么,我是否要沿原剧向让春儿光荣面粉厂?谁让原剧中的明长官对春儿那么狠呢!没有什么比痛失所爱更大的惩罚了吧?不过还是有些舍不得。纠结啊!
第47章 挽留
下面发生的一切,对明楼来说都是快到了模糊混乱的。
他只看到曼春突然吐出了口中的布条,随即便是银光一闪和两声枪响。孤狼向后倒下的同时,他的曼春却是身子朝前,直直从窗口摔落下来。
明楼心胆俱碎地扑过去抱住她,颤抖着扯开绑缚她的绳索。她的头上身上全都是血,一时分不清是流出的还是溅上的。慌乱中也完全看不清楚伤在何处,严重与否。
“曼春,曼春,曼春!”明楼的声音都变了,一迭声地呼唤着,抖得难以自持的手轻抚上她的面颊。
汪曼春迷迷糊糊睁开眼。杂乱喧嚣的警笛声人声脚步声纷沓而来顷刻将至,昏茫的目光瞬间恢复清晰。明楼方才踢开的枪正落在几步之外,她突生一股力气,猛地翻身冲去迅速拾起,对准梁上大钟连扣扳机。
“大哥,76号的人来了!”
与此同时,阿诚收起步/枪跑进来扬声喊道。一扭头却正见垂死挣扎的孤狼摇摇晃晃地从阁楼上爬起,举枪向正在凝神射击的汪曼春瞄准。
“曼春姐小心!”他大叫着拔枪射向孤狼。
一连串的枪声中,吊钟轰然坠落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露出里面的录音机碎片和被子弹打出火星嗤嗤燃烧的磁带。
汪曼春还未及放下空枪,肩头却突地被撞了一下。一个身躯重重地压靠上她的背,大股的热流从脖颈间直灌下来。
惊愕回头,孤狼黑洞洞的枪口依然笔直对着自己,她的人却已身中数弹,满眼恶毒不甘地瞪着她,缓缓扑倒。
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令汪曼春的脑中有霎那间的空白。
一群荷枪实弹的特务冲进仓库,她全无所觉。
“大哥!”
阿诚狂呼着奔将过来,扶起倒在她背上的明楼,徒劳地试图阻住从他胸口狂涌而出的血流。
“去叫救护车,快!”阿诚红着眼睛发疯般地对冲进来的众人狂吼。
“不,不,不!”汪曼春蓦地发出一串痛极的颤音,狂乱地扑上去,伸出手却停在了半空。
大量的失血令明楼的身体不可控制地抽搐颤抖。他费力地呼吸着,每喘一下便呛出殷红的血沫。
淋漓的鲜血将汪曼春眼前的一切都染作绯红。她知道,这是打穿了肺——凶险无比的致命伤。
“不,师哥,不要,别,你别,吓我。。。”瑟瑟发抖的她已经完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明楼还是清醒的,浸血的双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根本无法出声。只能轻轻勾出一道安慰的浅弧,与不断溢出的鲜血一齐凄艳艳地绽放。
汪曼春战栗着咬牙,根本无法直视他的伤口,仅凭着多年训练的本能和阿诚一起,用手掌紧紧按压住伤处止血。
明楼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冰冷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他的心脏在一阵飞速的跳动之后,无法负荷地衰竭下来。游丝般的气息越来越细弱,迫促而艰难。
他的目光一如往昔般柔暖疼惜,静静地、无限依恋地落在她脸上。却正渐渐地、渐渐地淡去神采。
“大哥!大哥!大哥!”
“不要啊!师哥,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溃散飘逝的意识中反复回旋着伤心欲绝的哭喊。他拼命强撑着想让自己清醒,喉间苦苦挣扎的那一缕气丝却已续不上来,微弱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至不可察。
那双盛着浩瀚寰宇、凝着日月星辰的眼,慢慢地失却光泽黯淡了去。终于,缓缓闭合。
汪曼春在那一刹那平静下来,目光空洞。
仓库里的窗,很高。从窗上投下来的阳光,依旧灿烂温暖。一地的碎片和弹壳狼藉中,成卷的磁带已被幽蓝的火苗吞噬成黑乎乎一团粘稠的泥灰。她不惜一切要毁掉的证据,如愿尽毁。
俯下身,她凑到他耳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师哥,如果没有你,那么这一切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说完,她整个人便如被抽空一般地倒了下去。
入夜了。
陆军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明楼无声无息,静静地躺在一堆针管仪器的包围中。
他刚刚捱过了又一轮凶险万分的急救。阿诚心有余悸地守在床前,捏得死紧的手心中全是冷汗。
昏暗灯影映着那如画眉目苍茫静寂。微弱到难以察觉的气息,仿佛时时刻刻便会随风飘逝。
“大哥,我知道,你既能撑到现在,就一定会挺过来。一定会的!”
阿诚语气笃定,分不清是在跟他说,还是在安慰自己。说着说着,声音就哽住了。
明楼在他心里,永远是那个砸开了门锁,在刺痛了眼的阳光中将他紧紧抱入怀中的温暖胸膛。这一生他只想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从未想过有一天大哥会怎样。他不能,也不敢想——没有了这个人的世界哪还成世界?
汪曼春昏倒前的那句话,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思!
他吸吸鼻子,静了片刻才缓缓续道:
“你替曼春姐挡了子弹,那就一定要为她活下来。曼春姐的性子你可是知道的。”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停。大哥最痛恨被人威胁,可这次他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就是要赤/裸裸地威胁。
“她为你拚死一搏毁了录音带,但她可是挨了孤狼一枪摔下楼的。她现在就在隔壁病房里,浑身是伤。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我怕她再不愿意醒过来。”
阿诚边说边注视着那张苍白透青的脸,期待着明楼有所反应。然而,没有。他依然了无生气地一动不动,那样安静得仿佛被凝固在一片永恒的时空里。
“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你只是没有力气回应我。”
阿诚执拗地自顾自说下去:“大哥,你累了就歇一会儿,可是不要太久。大姐和明台那里我还瞒着呢,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想他们看见你现在的样子。等到明天藏不住了,他们脾气上来非要过来,我这个仆人可是拦不住的。大姐要是为此再迁怒到曼春姐身上,我更是劝不了。到时候天下大乱,我没本事替你收拾烂摊子!”
他故意赌气这样说着,却再等不到大哥板着脸训他说话没规矩。他听到的,只是无比静寂中氧气瓶里的气体不断送出的轻微声响。刺痛眼的,是满满悬挂了一架子的各色血浆药瓶,大小导管。上一次大哥这样命悬一线,还是在八年前,还是为的一个人。阿诚的眼泪不争气地直往下落。他深知,不同的是,多年来的旧伤折磨,长期服用止疼药的损害,夜以继日的殚精竭虑,以及强自克制压抑自己的隐忍。如今的大哥,早已没有当年青春正盛未经耗损的硬朗身体了。
“你手术之后,秋田先生给了我一件东西,一件本不该还存在的东西。”
阿诚抹了把泪,将床头桌上的一个旧本子拿在手里。他明白秋田此举的用意。现在,能挽留住这副千疮百孔衰败残躯的,也只有靠大哥自己的心间不舍一念坚持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牺牲的日共,北野清源?这是他的遗稿,本该被销毁的。但他是秋田先生最心爱的学生,秋田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所以只将能联系到我们的最敏感的几处毁去,其它的便冒险保存了下来。”
阿诚说到这里,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张望了下。走廊里的护士缨子小姐冲他点了点头,他便放心地回到床前,翻开本子。
“大哥,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曼春姐在你离开的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吗?你听听北野是怎么说的。听完了你要是觉得可以再离开一次的话,就随你。”
阿诚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纯正流利的日语轻轻地朗读起来。
仿佛是怕明楼昏迷中听不清楚,他俯下身贴近床边,一字一字读得缓慢而清晰。每读几句,便停下来仔细观察他的反应。本子里写的东西阿诚是已经看过的。可读着读着,他还是再次被打动了。
他细细读着曼春的八年,想的却是大哥的八年。不同于曼春的慢慢变冷,大哥永远是可以代替暖阳的那一道光辉。无论身体有多痛,内心有多苦,只要还是清醒的,大哥总是在微笑。他对依赖着他的家人笑,对学校里的学生们笑,对共同战斗的同志笑,对街头流浪的乞儿笑。那和煦温暖的笑容感染支撑着所有的人,以至于有时连他都会忽略掉,大哥每每转身后孑然失侣的荒寒背影,以及昏迷中反复叨念那个名字时再无法掩饰的刻骨思念和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