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承认我幸运。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了最好、最值得的人。”汪曼春的眼中是毫无掩饰的自豪与满足:“而更让我觉得幸运的,是重见他以后,我的爱情和信仰合二为一。”
“曼丽,人的一生需要比爱情更大、更重要的东西来支撑,这样我们的年华才不会虚度。爱情可能褪色枯萎,信仰却是永远的矢志不渝。就算你对明台爱而不得,却又割舍不掉,我也希望你振作起来,挺起胸膛为了信仰去奋斗。”
“阿姐,像你这样独立自主,坚强勇敢,多好啊!”于曼丽由衷感佩道:“难怪人家那么爱你。”
“你也是一样的啊,你一直都在战斗。”
“我怎么能跟你比呢?”于曼丽黯然低下头去:“你是出身名门的大家小姐,我是人尽可夫的风尘女妓。满大街行走的女子,模样再不济,都比我干净。”
“曼丽,你是读过书的,脑子里哪来这么多封建余孽?”汪曼春生气了:“你的出身你的过去,不是你的错,是这个腐朽黑暗的社会的罪恶。什么高低贵贱,贞烈节操?我们信奉共产主义,就是要打破这些该死的旧观念旧礼教,建立一个自由平等的新社会。”
“你绝不比任何人低贱。曼丽,给我把头仰起来!你是一位抗日战士,年纪轻轻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奉献青春生命义无反顾,没有人可以看轻你。相反,你是美丽,高贵,值得任何人尊敬的新时代新女性!”
一番话说得于曼丽眼中重又燃起光芒:“是吗?我是吗?”
“当然!”汪曼春口气坚定:“把你的心态改正过来。把你的自卑自怜通通给我清除干净!曼丽,爱是平等的,是纯粹的。我告诉你,就算我们身份对换,我也不会觉得在师哥面前低微下贱。而师哥对我的感情,也决不会因此而少一分一毫。我有这个自信,因为这才是爱。”
“你记着,如果谁因为你的身份和过去而畏缩不前,那么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你爱。至于明台,我相信他绝不是为着这个,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明白。明台自小被百般娇惯着长大,性格飞扬跳脱,或许真的跟程锦云更适合些,能够稳得住他。而你一直饱受摧残伤害,应该找一个成熟体贴,懂得珍惜宠爱你的人。”
汪曼春略略停顿,又加了句:“说实话,我怎么也看不出来那小屁孩有哪点值得你这样倾心!”
于曼丽忍不住笑起来:“那是自然。在他大哥的光芒下,全天下哪还有男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小姑娘,我这可不是偏心。”汪曼春神色认真:“明台实在被宠惯了,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等一个男孩长成男人太漫长,你要是真跟了他有你累的。你现在热恋之中无怨无悔,几年后也许就不同了。”
于曼丽不觉低下头去,沉思不语。
“你遇人不淑,这才把明台当个宝。我告诉你,把眼光放宽广些,比他好的男人有的是。你看看阿诚,才比明台大几岁啊,成熟机警又善解人意。他大哥那样的光芒也掩盖不住他的闪耀吧?我跟你打赌,谁有福气嫁了阿诚,绝对比嫁给明台要幸福!你还小,过几年就明白我说的了。”
两个女人相见恨晚秉烛夜谈的同时,明楼在他的办公室里,倦极而眠。
一轮满月静静悬挂在静夜苍穹,却被突然涌起的层层乌云遮盖。
“大哥,大哥!”阿诚推开门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不好了,孤狼越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看了一遍曼春在狱中同梁仲春对话的那场戏,还是好难过。
那日在雨中,抱住了明楼仿佛抱住了全世界。此刻意识到被骗的这个瞬间,是不是整个世界都崩塌在眼前?无论她怎么坏,还是觉得好可悲哦!
所以我的平行世界,一定要给她最完美的爱情。
第45章 珍惜
“大哥,大哥!”阿诚推开门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不好了,孤狼越狱了!”
因为正在日共的联络站里,汪曼春得到消息比明楼要早。最初的震惊过后,她连打电话都怕来不及,直接揣了双枪往明公馆赶。及至阿诚带着人从政府办公厅出发的时候,汪曼春已经大摇大摆闯进明家控制了明镜。
“汪曼春,你要干什么?昨晚日本人来时都比你有礼貌!”
见她居然嚣张到闯来家里拔枪对着自己,明镜简直怀疑自己昨天完全会错了意,这女人分明就是日本人的一条疯狗。
“明董事长,你家佣人桂姨是抗日分子,刚刚从特高课越狱潜逃。您既然是她的主子,我有义务请您去趟76号协助调查。”
汪曼春强压着满心的焦躁不安,挥枪摆出一贯的傲慢姿态:“请吧。”
孤狼居然跑了!而现在家里只有她和阿香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明镜心里有些明白,却还是气不过汪曼春的骄横无礼。她不会缓和口气好好跟她说吗?真是做恶人做上了瘾!
“大小姐!”吓得发抖的阿香试图挡在明镜身前,汪曼春立刻将枪对上了她的头。
“汪曼春你别胡来,我跟你走!”虽然猜出她是在虚张声势,明镜还是有些紧张地直冲阿香摇头,示意她退下。
汪曼春这才放低枪,对着受了惊吓的小丫头道:“胆子太小。不过,还有些舍身护主的劲头,也算难得。告诉你家先生,大小姐是被我汪曼春带走的。”
她特别强调了汪曼春三字后,伸手抓住明镜的胳膊往外走。
“你别碰我,我自己会走!”明镜气呼呼地挣扎。
汪曼春也不理会,径自拉扯着她塞入车里绝尘而去。
明镜揉着被她拽痛的胳膊,见汪曼春冷着脸默默开车,倒像是在生气。这女人的脾气简直就是阴沉莫测嘛!一时心中愈加恼怒,两人俱都静默不语。
无言坐了半晌,明镜终于忍不住了:“你想把我怎么样?我警告你,我家明楼。。。”
“你家明楼?原来你还知道有明楼这么个弟弟啊!”
汪曼春一下子打断她的话,冷冷道:“我还以为,在明董事长心里,就只有明台一个亲人呢!”
明镜隐约意识到她是为什么生气了,张了张嘴,却是无话反驳。
汪曼春憋了很久的火气终于找到出口:“怎么样,这次到了76号,您还想出什么惊人之语?或许,您应该把您上次没说完的话,全都说出来。”
“‘你就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投机分子!’我记得没错吧,明董事长?”
“还有什么来着?‘你当初在家里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是。。。’明董事长,我师哥是什么?你想说什么?要不要我再把藤田芳政请过来,听您说完这句话?”
明镜这时彻底明白了:他们就是一路人!汪曼春这几乎已经是跟她挑明了。
“我现在很想知道,明董事长是怎么十七岁就执掌明家的?这么多年又是怎么死里逃生活过来的?”
明镜终于现出了愧色。
汪曼春狠狠咬牙,难掩神色激动。
明镜带给她的所有痛苦和伤害,她都可以忍,也都能理解。包括那个羞辱至极的“翻书论”,她都默默收下不作辩白。但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容忍她居然威胁到明楼的安危。再怎样担心焦虑到失去理智,她也该明白一旦说出那样的话明楼会面对什么,她怎么就会糊涂到那种地步!
“明镜,你也真可以了!好一个长姐如母,姐弟情深!明台还没死呢,你就要拉你们一家子人给他陪葬!你还怪他们一个个地做事都瞒着你?如果不是瞒了你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会被你害死多少次了!”
明镜一反常态,在她的激烈言语下垂头不语,多年养成的大家长气焰荡然无存。除了上次明楼不得已在雨中做戏外,还从没有人敢如此放肆地当面指责她。而不同于那次的惊愕心寒,明镜此时心情渐渐沉淀,感觉愧疚的同时竟涌起了莫名的欣慰释然,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些复杂的情感源自何处。听任汪曼春忘形发泄,明镜忽地回想起当年那个目光静定,口气倔强,说要等明楼一辈子的小姑娘。原来那个最真实的她,从未改变。
如此,也不枉明楼当日的血染重衣,多年的默默坚持。
汪曼春冲明镜发了一通脾气过后,心情完全平静下来。其实她并非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只是有些明楼不愿或者不忍跟她说的话,必须有人来跟她厉言讲清,辨明利害。好在明镜的沉默可以看出她终于领悟到自己的错误,引以为戒才能不再重犯,这对于汪曼春来说是最重要的。至于明镜怎样看待自己,她早已无所谓了。
车子开进76号,汪曼春一眼便见朱徽茵候在楼门口。等她带着明镜下了车,朱徽茵急忙上前来报:“汪处长,明长官要你回来后立刻给他打电话。”
“知道了。”汪曼春将明镜和办公室的钥匙交给她:
“朱小姐,这位明董事长你是见过的。她现在是特高课越狱案的重要证人。请你把她送到我的办公室里好生看护,决不能有半点闪失,也不要和其他人接触,等我回来亲自问话。明白吗?”
“是,汪处长。”
汪曼春看着她们上了楼,自己走进门口的通讯室,遣走值班人员拨通了明楼的电话。
“师哥,大姐在我这里很安全,你不要着急。”
“我知道。大姐就留在你那,你现在赶紧过来。”明楼的声音失了稳定,急急地叮嘱道:“不要一个人来。带足人带足枪,开两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