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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青铜穗)

燕京苏家的大姑娘从田庄养完病回府后,似乎跟从前不一样了,她不仅令顽劣反叛的亲弟弟对其俯首贴耳,还使得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秦三爷甘心为其鞍前马后地跑腿。
与此同时在锁器一行具有霸主地位的苏家却正面临发家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京城突然间冒出一位号称“鬼手”的制锁高手,传说制出的锁器比苏家的锁具更加复杂精密,已令城中大户不惜千金上门求锁,名气已经直逼当年苏家的开山祖师爷!
东林卫镇抚使韩陌有个从小与皇帝同吃同住的父亲,打小就在京城横着走,传说他插手的事情,说好要在三更办,就决不留人到五更,朝野上下莫不谈“韩”色变。
但韩大人最近也霉运缠身,自从被个丫头片子害得当街摔了个嘴啃泥,他丢脸丢大发了,还被反扣了一顶构陷朝臣的帽子。所以当再次遇上那臭丫头时,他怎么舍得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呢?
只是当他得偿所愿之后,前去拜请那位名噪京师、但经三请三顾才终于肯施舍一面的“鬼手”出山相助办案之时,面纱下露出来的那半张脸,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标签:HE 女强 欢喜冤家 轻松 重生

第1章 你完了!
“这锁是改制的四簧锁,两重锁栓,如今市面常见的仓房锁具大多只有三簧片,要么就是一道锁栓,比如顺天府府衙案卷库房,用的就是双栓三簧锁。
“卢掌柜,‘鬼手’给你特制的这把锁构造比起府衙来都复杂精密,可保你仓房无忧。你这五百两银子花出来,赚大发了!”
茶馆的窗下坐着两个人,左首的白衫少年举着茶,斜坐的姿态透着散漫。
对坐的商贾捧着一把崭新的两寸长福禄寿喜花旗锁,眉间喜色掩饰不住,颤着声点头:“想那鬼手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等哪有机会拜见?全靠秦公子从中牵线,在下才能如愿以偿!这份恩德,在下不会忘的!——这是五百两银票,公子请收好!”
苏婼从商贾麻溜掏出的那一沓银票上收回目光,低头慢条斯理地啜起茶来。
茶盅放下,对面的少年就已经到了跟前,坐下的同时,啪地把银票摆在了面前茶桌上。
“瑞祥银庄的票,我验过了,你点个数!”
那边厢商贾已经走了,窗下空荡荡。苏婼拿起银票,哗啦啦数了两遍,然后麻溜抽出八成的份额收下,把剩下推过去:“交代他守住口风不曾?”
“这点你放心!小爷我办起事来什么时候出过差错?”秦烨摊开银票放到嘴边亲了两口,然后一把塞进怀里。“话说回来,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手技艺!要是每个月有十来回这样的进账,小爷我可就发财啦!”
苏婼没理他,看了眼门外纷飞的大雪,把最后一口茶喝完,然后起身拿起斗蓬。“等我回了苏家,你要找我就递信进来。”
“知道了!”秦烨拍了颗碎银在桌上,跟着起身。
走到茶馆外头,门廊下等着各自的马车。
看到苏婼手里拿着把铜钱大小的小锁,秦烨又伸手来拿:“这是什么?”
苏婼拍掉他的爪子:“起开!”
“起什么开?什么宝贝,碰都不能碰?”
苏婼把挂在璎珞上的锁举高,挑眉道:“我说不能,当然就不能。”
秦烨送她一个大白眼。
立春过后的这场大雪,把京城又拉回了冬天。从昨夜到今早,雪就没停过,从北城门通往内城的这条主道上,街上人迹罕至。
城门下,此时正冒着风雪急驶进来三匹骏马,马蹄扬起的积雪混合着泥泞,溅起一路黄瀑。
“大人,我们是直接去苏家还是先去衙门?”
三匹马呈品字形前行,位于后方左侧的蓝衫青年扬声问着前方着玄服的少年:“罗智在朝混迹多年,与三司不少官员都有交情,这些老滑头,知道证据都被锁在铜箱里,只要打不开箱子,证据就取不出来,他们多半会想办法拖延。”
“苏家有宋延在,老家伙们再滑头,我就不信能翻得过我韩陌的五指山!”玄衣人勒马,顺眼望着前方茶馆屋檐下一双正说着话的男女,一张棱角利落的脸上,又透出几分不羁还有烦恼,“我得先去衙门,你回府跟夫人报个平安。”
往日人头涌动的这条大街上,此时因为下雪,整条街只有这间茶馆下还站着人,韩陌原本昨夜就该到家,因故推迟了半日,母亲此时只怕又已在府里念叨他。想到这里韩陌也有些无可奈何,他已经进东林卫当差有大半年,但母亲还是不赞同他的决定。
蓝衫人浮出一脸的理解,深深点头道:“那属下先行一步!”
韩陌看着他疾驶而去,也扬鞭启程,精选出来的蒙古骏马立刻又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疾驰在街头。
苏婼眯眼对着天光,凝视着挂上了铜锁的璎珞:“我这锁有灵气,像你这样五毒俱全的人,碰了是会坏它的风水的。”
秦烨白眼快翻到了天上!“说得好像你有多纯洁似的!”
苏婼目光剜他,正要收回双手,“关爱”他几句,城门那边突然而来的马蹄声却压住了她的声线。她抬眼望去,这马蹄声却已经到了耳边!也就是一个错眼的工夫,一匹枣红烈马居然擦着她的衣角,如同闪电般疾驶而过,带起的一股风拉扯着她往前栽!
秦烨连忙扯住她衣袖!
一个踉跄后她好歹稳住身子,但等她回过神来,手上却已经抓了空!——原本被她握在手中的璎珞,此时竟被勾住在了最前方那匹枣红马的马鞍上!
“哪来的恶徒?!”
当街纵马不说,居然还带走她的东西?!
苏婼怒从心中起,追了几步后看着疾驰中离她越来越远的马匹,她又恶向胆边生!瞅准路旁被铁链锁住的一堆用来建房子的木头,拔下头上金簪,果断探入缚在铁链上的铁锁的锁孔——
这堆砍伐下来的树木少说有上百棵,靠墙竖立放着,只凭一条铁链锁住,这时候那铁锁叭啦弹开,就听哗啦一声响,铁链啪嗒掉落在地上!而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响声震耳欲聋,松开的树木立刻哗啦啦四散倒去!
韩陌急于赶路,又碰上这飞雪街头没有什么行人,手下便没有松懈。到了站着人的茶馆面前,为免撞到人,他还特意缓下了速度,只是惯势之下马儿踏雪打滑,还是走偏了点方向,朝着那路人冲了过去!
不过他旋即勒紧马缰,及时将它拉了回来,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损伤。
可没等他走上几步,就听到后头陡然传来雷霆巨响,下意识地将马勒住,余光中只见靠着茶馆墙边安放的一大堆木头,这时居然如洪水般朝着自己翻滚而来!
“大人!……”
作为从小习武的武将子弟,韩陌自然练就了几分观察力,方才过来这一路,他就已经留意那堆被铁链和锁拴住的木头。那木头都被捆得好好的,他不明白怎么会突然间就倒了!
但是情势刻不容缓,他不能不先以最快速度避到街对面再说!
街这边,目睹了这一幕的秦烨在认清楚那枣红马上的人之后,一双正待替苏婼鼓掌喝彩的手掌倏然停在半空,而且还蓦然睁大了眼睛!……
韩陌几乎没有在毫无防备下遇见过如此紧急而莫名的状况,他甚至来不及回味那百余棵比屋顶还高的木头以山崩地裂之势压向自己的窒息感,视线就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奔向自己而来的那道纤秀的、而又明显透露出怒意的身影!
这是个十多岁,梳着双丫鬟的少女,穿着藕合色裙袄,有着一副让人印象深刻的相貌,所以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先前冒着风雪站在茶馆门前与男子说说笑笑的那个丫头。
韩陌也绝不记得自己与她曾经有过交集,所以他不明白她为何要停在自己马前,仰着头,气恼地瞪着他,那神情活似是他先前瞅了她一眼的工夫,就掠走了她的家财……
被无故这样对待的韩陌也没有什么好心情,但他还没说话,那绷着脸不发一语的少女,就突然间伸手探向他马鞍下方!
身旁的杨旭刷地抽出剑来:“你干什么!”
韩陌倒是不至于被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吓倒,但这丫头却无视杨旭的长剑,居然直接在他马鞍底下摸索起来!
他又惊又怒,仿佛她摸的不是马的脖子,而是他的脖子!还没想好以什么法子逼退她,她就已收回手掌,在那只小巧而红润的掌心里,竟赫然躺着一串挂在璎珞上的小铜锁!……
韩陌着实惊了:“这是哪来的?!”
苏婼简直想啐他一口!顺走了她的东西,还问东西哪来的?她倒想问问他是哪里来的脸!
也不想跟他废话,瞪他两眼,她在衣衫上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铜锁上的灰尘,转身就走。
“你站住!”
就这么任她莫名其妙地来了,又莫名其妙地走了,韩陌顺不来这口气,必须唤住她问个究竟不可!
他竟然还不依不饶?
苏婼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她脚步停下来。
秦烨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白着脸拽住她衣袖往回拖:“算了算了!快走吧!”
算了?在城内纵马,害她当街失仪,还顺走了她的东西,居然让她算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放在衙门公堂上都不占理的事情,她苏婼可不会惯着!
她转过身,冲马上人咧嘴笑了下,然后慢步走回他马下,猛地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腿就朝他马臀上踹了过去!……
“该死!”
饶是韩陌功夫再纯熟,也顶不住他压根没想过这一着!电光火石之间,惊怒之中的他迅速拉紧马缰,但也没能顶住这份猝不及防!咒骂声刚落地,他就在仰天狂嘶的马鸣声里,连人带马如箭般地飞了出去!……
“大人!”
杨旭惊恐万状,当下就策马飞奔了上去!
苏婼直到亲眼看见枣红马上的人跟个棒槌似的,一头扑进了雪泥之中,才满意地拍拍手掌,披上斗蓬。
而她旁边的秦烨却双手抱着脸,已经只剩进气没有出气!
苏婼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你完啦!”
秦烨怪叫着跳起来,惊恐地望着她,然后掉转头,如同避瘟神一样地跑了!只有漫天风雪捎来他抖得稀碎的一句话:“以后千万别说你认识我!”……

第2章 把京城翻个边,也要把她找出来!
赶上来的丫鬟扶桑眺望着秦烨消失的街头,疑惑道:“秦公子这是怎么了?”
“我哪知道?”苏婼耸肩,登上回府的马车。
秦烨一向都奇奇怪怪的,比方说苏婼第一次看见他时,他坐在吴家二小姐的绣帐之内,不但被锁链扣着双腕,而且身旁还躺着睡熟了的吴二小姐。
第二次看到他,他则是顶着半边脸的胭脂,从他小娘的姨侄女的房梁上滚下来。
所以就算他刚才跟见了鬼似的跑了,苏婼也不是很吃惊,最主要的还是她不想过多花心思去琢磨一个神经病的行为。
倒是耽搁了这半天,她得赶紧回去了。
不然特地拿捏好的归府的时间,也就白拿捏了。
城北苏家前院里的红梅,此时开得正旺,梅树下一座刻着巨锁形状的石雕,已经披上了四五寸厚的积雪。
刻这锁形石雕,是因为苏家祖上是代代相传的锁匠。本来一直普普通通,混口吃的罢了,但是家业到了曾祖爷手上时,他却把技艺研习到至臻之境,并凭着一手绝妙的开锁技艺,替杀进城来的太祖皇帝解了大难。
后来曾祖爷为太祖皇帝所用,有了官职,苏家还获赐赦造“天工圣手”匾额一幅。成了大周的“功臣”后,苏家又被钦点为朝廷御用的巧匠,苏家曾祖爷在世时,还曾是太祖太宗两代先皇御书房的常客,还根据毕生经验著书多部,相助三司刑案。
论家世地位,苏家自然是不能与公侯之家相比,但在大周它也算举足轻重。于宦海游历日久的曾祖爷又看得更加深远,他深知天姿因人而异,于是早早地做了两手准备,一面敦促子弟研习祖业,一面延请名师教习诗书。如此若将来后辈子弟无人有接掌祖业衣钵的天份,起码还多一条路可走。
后来苏家果真在科举路上渐渐走开了,如今苏家的掌家人苏绶,他二十岁就高中进士,随后一路青云,如今不过三十八岁,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苏家在御用工匠的名号上,便又多添了一重清贵之气。
这大雪纷飞的早上,这位年轻的三品大员苏绶,坐在“天工圣手”的御赐镶金匾额下,望着厅堂中央地上摆放着的一只尺余长的铜匣,以及铜匣上挂着一只麒麟铜锁,却是眉头紧锁,毫无一点得意之色。
东林卫镇抚使韩陌状告定远将军罗智与东林卫的一个名唤袁清的百户的妻子通奸,并且谋杀了袁清。眼下他状告的物证就在这个铜匣子里锁着,但是,锁钥却找不到了,而铜箱里竟然还设有藏着火药的机括。
苏家是朝廷钦定的锁器行家,天牢里的机括都是苏家制作的,苏绶又正好担着大理寺少卿之职,这烫手山芋,就被三司一众官员弄到了苏家来,都希望苏家能在不引爆火药、又没有锁钥的情况下顺利打开这个箱子,取出证据顺利办案。
“干坐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拿个主意出来。”
眼下苏家大宅的前堂里,坐满了从今日早朝上直接过来的三司官员。而说话的是坐于左首上位的一名锦袍年轻人,他不过二十岁上下,双目中却隐含威严:“总得确保证据到了诸位大人手上,在下才好回去交差。”
苏绶的弟弟,苏家二老爷苏缵闻言忍不住道:“宋公子,风险太大,这个主意实在是不好拿呀。”
苏家虽说是行家,也经不住是个血肉之躯不是?!
宋延望着他:“苏主簿,我记得当年令曾祖爷在世时,曾于两刻钟时间里徒手打开连设了三处火药关卡的地库,如今这么个小小的铜锁,难道还能难倒二位苏大人?”
这话苏缵可就不好怎么答了。他们曾祖爷天赋异禀,多少年才能出一个?苏家要是代代都有子弟媲美曾祖爷,那还用费那老鼻子劲去考功名吗?
宋延深吸气,又说道:“在下也并非有意刁难。只是眼下居然有人敢朝东林卫里的官员下手,这是揣着多大的胆子?我们大人都已经把证据送到了诸位大人手上,只差开箱取出来而已,三司衙门要是眼下这点事都办不到,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苏缵如坐针毡。曾祖爷在世的确赚下了许多名声,可打从曾祖爷过世后,这三代里就没有一个能在祖传技艺上有建树的,眼下这困境,有谁能解?这不是把人往死胡同里逼嘛!
他无奈看向苏绶。一直没有说话的苏绶定坐片刻,随后抬头:“去把祯哥儿佑哥儿传过来,一起参详参详。”
“大哥……”
苏祯苏佑都是他们下辈的子弟了,如今年岁不过十来岁,资质也是马马虎虎,传他们来能顶什么用?就是冒险,也没有让小辈们冒险的道理呀!
苏绶沉下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宋延望着苏缵离去,顺眼望见一辆大马车恰好在这时候驶进苏家,茂密雪花里,车上下来的一主一仆裹得跟两只毛球一样严实,便想起来问护卫:“大人回府了吗?”
韩陌踏进位于内城南端的镇国公府,前来迎接的窦尹在角门下刚一看到他,一向温文的他就大张着嘴巴,早就准备好的一席话也突然噎住在喉底。
“看什么看!见鬼了吗?!”
韩陌铁青脸瞪着他,然后沿着无人路过的院落,大步朝自己的安庆堂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猛地在门槛处停下,然后咬牙切齿地转身面向杨旭:“先前那堆木头一定有问题!去查清楚是怎么散开的,还有,那死丫头穿戴不俗,定是个官户女子,到底是哪家的,去把京城翻个边也给我找出来!”
“是!”
杨旭麻溜退了。
窦尹跟进:“世子……”
“你还有什么事!”
窦尹沉气:“一刻钟前宋延传信回来,说苏家已经想过各种办法,都没能在确保不引爆机关的情况下顺利打开箱子……”

第3章 三急?
位于通往安庆堂必经之路上的小偏厅中,镇国公夫人杨氏此时手抚着案上新剪的红梅,脸色不豫。
陪坐的娘子拂云连看了她几眼,忍不住道:“世子武功盖世,去的地方又不远,想来是因为风雪走得慢些,不至于出意外,太太不必担心。”
“他自然不会吃亏!他要是能吃几个亏,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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