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少监高兴地点头应声:“是,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梁德帝拿起主笔,低头画了几个圈儿,又道:“今夜便去贤妃宫中吧,去传令让她宫中上下早早准备。”
吴少监点头。
心道宣王妃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又或者……本就是有心成就?
董贤妃的宫人这会儿已经送走了七皇子和九皇女。
转过身来,便有宫人道:“娘娘今日怎么那样大方?自个儿的家底都给宣王妃了。”
他们素来没有交情,何苦至此?
有些宫人心中还暗暗道。
陪着贤妃吃苦多年,如今一朝晋升,还没先赏赐他们呢,倒是先便宜了那宣王妃!
“是啊,娘娘。我知您坐到了这个位置上,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处处都想讨好。但您如今掌六宫之权,岂有您去讨好旁人的道理?那宣王妃见了您,您还是她的长辈呢。”
董贤妃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外头高声道:“陛下有赏!”
宫人们一呆,然后齐齐跳了起来。
“娘娘,快,快接赏赐!”
进来的是另一个生面孔的内侍。
他一板一眼地传达了陛下的口谕,又命人将赏赐抬进门。
宫人们眼看着小内侍们托着漆盘而入。
那漆盘之上,呈的便是各色的赏赐。
有纱绸,有金银,有首饰头面,有胭脂水粉……
贤妃何曾受到过这般赏赐?
便是晋升贤妃之时,也不过是按制规规矩矩地来。
他们的好日子果然来了!
宫人们正激动不已,便又听那内侍合上礼单,笑道:“娘娘早些准备吧,晚些时候陛下要过来。”
这话更是叫宫人们喜不自胜。
他们靠的是什么?便是娘娘身上得不得圣宠了……
董贤妃也有些激动,但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目送着内侍们走远。
随即转头,道:“今日陪着宣王妃来的,乃是御前伺候的吴少监。”
宫人们还未从欣喜若狂中完全回过神,只茫然地问:“是,娘娘说这个作甚?今日奴婢们对那吴少监实在客气得很。”
“他听见了什么,便等同陛下听见了什么。”董贤妃低声道。
宫人怔愣。
这是何意?
另一头的薛清茵扭头便对宣王道:“我今日可是为殿下做了许多好事……”
她这么积德一位大善人。
不活个三百岁都说不过去!
第168章 出乎意料
封赏许芷的圣旨经由中书舍人拟稿,再送至中书令手中,最后下发至门下省,门下省不大乐意,又送还至陛下案头。
如此反覆走了两圈儿,方才真正核定下来。
中书舍人集思广益,将揭发卖官鬻爵一事,东拉西扯,跟许芷沾上了点关系。写她何等的心细如发,不畏权贵,更不怕牵连娘家人,在发现京中有此风气后,便立即经由女儿之口,上报天听云云。此乃利国之大事。
又写昔日薛老夫人在时,她在床前 如何侍疾,忍着身躯上的疲累和痛苦,是何等的贤媳。
最后再写,她最大的功绩便是养育了宣王妃,宣王妃何等的贤淑,都是有母亲做好榜样云云……
“……今封郇国夫人,邑五百户……”
宣旨的内侍声音落下,低声道:“请夫人接旨。”
许芷心头震颤不已,起身接过来时,还恍然如梦一般。
先前见了几面,薛清茵一句话也没同她提过,却是憋了这么个大的!
“夫人就不必进宫谢恩了。”内侍笑着说道。
如今宫中无后,就算入宫也只有拜见董贤妃。这从规矩上来说,反倒不合适。
许芷点头,便要送内侍出去。
内侍连连摆手:“怎敢叫夫人相送?”说罢,不敢耽搁自己加快了步子走了。
许芷轻轻吐了口气,转身再看仍旧跪在那里的许家人们……他们好像被定格在那里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还是贺松宁出声道:“清茵真是叫人出乎意料……”一下唤醒了众人。
“是啊是啊。”许家人恍恍惚惚地爬起身。
“方才圣旨里居然还夸你娘是个贤媳!”
满京城都知道她和薛家的那些纠葛,如今甚至都和离了……
“岂止,还说什么忠义女子,不畏强权,巾帼不让须眉……”
许芷自个儿听了都觉得尴尬。
这每一个字听来都是瞎编啊……
“我许家世代商户,没成想有朝一日,居然诰命加身!”许芪说着说着,竟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若是薛清茵在这儿听了这话,便会说这算好的了。
大梁朝风气还是开放许多,若是如明朝时推行的户籍制度,那是再过八百辈子也翻不了身。贱籍的后代永生永世都只能是贱籍。
“祖上若有知,也该冒青烟了。”
“快快,修书一封送到扬州去,告知父母大人。”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道。
最后桂氏走到了许芷的身旁,小心地看了看这个妹妹,也跟见了贵人一般。
“不知清茵在其中付出了多少的力气,才换来这样不容易的结果。”桂氏羡慕道。
许芷生下个带病的女儿,还和薛成栋离了心。
京中人私下里都议论她蠢笨,生生将自己的好日子过烂了,脾气不改,日后还不知要吃多少苦。
怕是打死他们,也不会想到有今日。
“是啊……”许芷面露惆怅,“清茵在其中吃了多少的苦,才换来今日我的封赏?”
“还是清茵贴心,她肯定是想着这就要走了。此去路远,放心不下你这个做母亲的啊!”许芪回过头也感叹道。
许芷听得有些出神。
她的清茵啊,明明知道宁确对她有意,有宁确在京中,她想必也不会吃亏……
但她的清茵,还是想法子为她做了更多。
许芷心下又是震动又是酸楚,她这才觉得自己真不够聪明,恨自己不能为女儿做更多……
“一品诰命,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命妇见了阿芷都得行礼了。”
“咱们多少也能沾沾光,清茵走了,咱也不怕了!”
许家人难掩激动,仍在议论。
贺松宁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本以为,许芷这辈子若想得诰命加身,多半是要靠他了。
谁晓得薛清茵悄无声息地就办了大事。
等他殿试之后,就算再封侯入相,也没他发挥的余地了。
一品诰命,再无可封。
许芷直接被硬生生抬到她能去的最高点了!
贺松宁突地插声道:“对清茵来说,也并非是太难的事。”
一下子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阿宁怎能这样说?”
“你妹妹肯定是花了不知多少心血的……”
贺松宁心下嗤笑,所以许家人目光短浅,只能做商户呢。
他面上不改色,道:“城外宣王大军群情激奋之事你们可知?”
“这……”许家人的身份还真不知道。
“若说其中出力,恐怕还是我那王爷妹夫出力更多。当今圣上为安抚自己的儿子,使他安心带上清茵去封地,免去他们的后顾之忧,这才肯下旨封赏母亲。”
许芪皱眉道:“阿宁,你莫要糊弄我们啊。先前宣王那样喜欢你妹妹,却都不能立其为正妃。由此可见,要封赏你母亲为一品诰命,又是何等的艰难啊……”
“舅舅知道为何人人都想得到圣宠吗?”
“这、这还用说吗?那肯定是得了圣宠,便能青云直上……”
“便如今日的圣旨一般,文人一杆笔,坏的也能写成好的。有时候,配不配,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若是皇帝心下不喜,就算清茵将头磕破也换不来这封圣旨。”贺松宁道。
许芷冷声道:“在你眼中,你妹妹做什么都不够好了?”
贺松宁:“……我并没有说清茵不好,清茵很好。”
他的思绪恍惚了下。
“好得都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了。
许芪轻咳一声,赶紧出声道:“阿宁,是不是近来科举之事对你影响有些大啊?”
贺松宁失笑摇头:“此乃小事,怎会乱我心神?”
许芪心道这不吹牛呢吗,这看起来便是被影响了,因而情绪才如此压抑呢,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不大中听呢。
贺松宁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心下觉得好笑。
罢了……
他们懂什么?
贺松宁道:“母亲莫气,清茵走后,我也会多照顾母亲的。”
许芷面色微微缓和:“你有这个功夫,多关心关心你妹妹吧。她这就要走了……”许芷皱眉:“不要总想着薛清荷!”
贺松宁愣了下:“我近来……都不曾见过清荷了。”
忙起来倒是真忘了。
“是吗?”许芷似信非信。
贺松宁点头告别。
许芷还当他这是要去见薛清茵了,便也没说什么。
出了许家,贺松宁才不自觉地沉下了脸。
许家上下与薛清茵还真有些像是一家人了……
贺松宁抬手按了下胸口。
那处有些空。
“去魏王府。”贺松宁低声道。
车夫应声而动。
还未走到魏王府,才刚驶入巷口,便有人重重地撞到了车厢上。
贺松宁掀起车帘。
只见一个女子摔跌在跟前,衣裳都被扯坏了,抬起头来,面容艳丽,呈楚楚可怜之态:“魏王……”
她话还未说完,便注意到来人并非魏王,于是一下噎在了喉中。
贺松宁看向她身后拉扯推搡的人。
那几人见了贺松宁,犹豫了下问:“阁下是?”
“不认得我?”贺松宁勾唇一笑,气势有些压人,“我与魏王交好……”
那女子听到这句话,登时又面露希望之色,一把扒住了马车,凄声道:“求公子救我,他们得了魏王妃的命令,竟这样欺我……”
她越说越激动,面上都浮起点点绯色。
这对男子来说,的确是难以抵御的。
她以为自己很美丽吗?
贺松宁脑中蓦地闪过薛清茵的面容。
差之远矣。
“待我问问魏王,你所犯何事。”贺松宁道。
女子连连点头,长舒了口气。
只要魏王知道就行了。
她忍不住多看了贺松宁一眼,也不知他婚配没有,竟生得比魏王更出众。
贺松宁也在看她。
希望是个有用的。
否则浪费了他的时间,那就要拿命还了。
宣王府。
有人悄然来到了宣王跟前,低声道:“江慧在魏王府外连着哭了几日,撞上薛宁了。要帮帮她吗?”
“薛宁多疑,顺其自然即可。”宣王淡淡道。
“是。……殿下,属下有些不解,薛宁乃是王妃的兄长。为何要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王府之中,也并非人人都知道贺松宁的真实身份。
宣王合上手中的舆图,看了属下一眼。
那人心头一颤,连忙低下了头去:“属下多嘴。属下只是、只是怕叫王妃知晓了,引得殿下与王妃生出龃龉。”
宣王周身的气势反而显得柔和了些,他道:“你们还知晓为本王和王妃的感情考量……”
“属下逾越了,殿下恕罪。”那人话没听完就赶紧跪下了。
宣王:“……是好事。”
“啊?”那人抬起头,惊恐之色都还未褪去,便掺入了更多的惊愕。
第169章 清荷之苦
薛家下人来到了灵馐阁,他们找到薛清荷,道:“大公子回府,见您不在,小人便赶紧来寻了。”
薛清荷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还呆了下。
她很久没见过大哥了。
大哥很忙。
她对近来的科举大案也有耳闻,便也识趣地没有去打搅他。
见薛清荷半晌不语,那下人忙问:“是有什么事牵绊住了二姑娘?眼下回不了府?”
薛清荷回过神,语气急促:“不!”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失态,抿了下唇,才轻声说:“这就回府。”
下人陪着她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好奇地问:“今日瞧着怎么没什么客人?”
薛清荷面色微变。
下人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住了嘴。但心底却忍不住暗暗嘀咕起来,难道每日都没什么客人吗?
怎会如此?
薛清荷疲惫地吐了口气。
若她知道下人在想什么……她会说我也想知道,明明用心经营了,为何还会如此?
甚至生意一日比一日惨淡。
偏偏她身边也无人可诉苦。
自打嫡母和父亲和离后,父亲便好似长住户部了,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府中管家要打理上下事务,更抽不身来指点她。
秋心也早被驱逐出府了……
如今留在她身边的丫鬟仆妇们,都是什么模样的呢?
他们满口都只道“二姑娘的好日子来了”。
说是大姑娘已经嫁了人,看她不顺眼的主母也不在了。今后在府中,可不就是他们横着走了吗?
薛清荷无法理解他们的欢喜。
正如他们也无法理解她的困境。
揣着种种愁绪,薛清荷回到了薛家。
她迈入小院儿,便见到了那道多日不见,但仍旧熟悉的身影。
“大哥……”
贺松宁闻声转过身,目光一落到她的面庞上,就立刻拧起了眉头:“近来你的日子应当过得不错,怎会反而憔悴了?是你院子里的下人多有怠慢?”
下人们一听,连忙跪地喊冤。
薛清荷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只是打理府中产业太累了些。”
贺松宁想了下,道:“若太累,便交还由管家来处置吧。你本就不擅这些俗事。不学又有何妨?将来……不会吃苦的。”
贺松宁看得很清楚,薛清荷被赶去打理产业,只不过是先前薛成栋故意而为之,让她和薛清茵打擂台呢。
但薛清茵都早就不在府中了,又何必再做这些事?没的苦了自己。
但薛清荷听完,却脸色一变,反而倔强起来,道:“不行!正因为不擅长,所以才要学!”
京城里的变化着实太快了……
快到一晃眼,她前脚才听人说起薛清茵中毒垂危,后脚又听人说她成了宣王妃。
快到薛清荷觉得自个儿不做出些什么事来,真要跟不上那变化了。
贺松宁皱了下眉。
什么也不做,只管过舒坦日子,不好吗?
换做薛清茵恐怕喜欢得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贺松宁便感觉到了不妥,然后死死地按了下去。
贺松宁耐着性子道:“你打理起这些产业,可有什么难处?且说来我听听。”
薛清荷面色柔和了许多。
许久不见,她也不想将气氛闹得太僵,便慢吞吞地道:“灵馐阁原先有些人,总是糊弄了事,我便花了些银子,换了两个更好的厨子,跑堂也换了几个……新厨子做的菜色,我尝过了。远胜附近的宝兰楼。可为何……”
薛清荷有些难以启齿。
为何宝兰楼门庭若市,灵馐阁的客人少之又少……
要在贺松宁面前自揭其短,薛清荷还是觉得难为情。
尤其是想到先前,薛清茵到灵馐阁去吃饭那回,她那游刃有余的模样……薛清荷便更觉得难以启齿自己的难处了。
“就为这样的事?”贺松宁道。
薛清荷的脸色又微微变了变。
贺松宁顿知失言。
但这样的事对他来说,的确是太小的事了……
“有时做一门生意要想将它做好,不是看自己何处比对手更厉害。而是要看集市之中,缺的是什么。”贺松宁道。
“缺的是什么?”
“嗯,东西两市的酒楼,算上酒肆、驿店,多达三百余家。”
薛清荷心头一震,这她还真不知道。
“那大哥的意思是……京城之中早就不缺酒楼了,灵馐阁应当早日关张?”
“我何时说过这话?”贺松宁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忍不住又皱了下眉,道:“你若要挽救灵馐阁,就应先弄明白这三百余家各自都是凭借什么来赚的钱。比如宝兰楼,善酿烧春酒……单这一杯酒,便可使其来客络绎不绝。”
时下梁朝人甚爱酒。
每日里不喝两杯,浑身都不自在。
尤其文人墨客,更是推崇。
但因为酒要用粮食酿,所以酒很贵。
酿得好喝的酒,那就更珍贵了。
薛清荷说出宝兰楼的菜远不及灵馐阁的好吃,为何生意更好的话来,其实都显得有些可笑。
“我……我知晓了。”薛清荷尴尬应声,更后悔和贺松宁说起这些了。
贺松宁还想说她魄力不够,压不住灵馐阁的人。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知道薛清茵在偌大王府之中,又是如何压制住那么多人的?
好像从未听她提起这方面的苦楚。
回回见了面,只知道同他说,她与宣王何等恩爱……
贺松宁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跑远了,连忙又按住了,再问:“还有呢?我记得你手中还有个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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