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眯起眼,沉声道:“须得本王也在,方有此奇效。”
薛清茵疑惑地看着他:“是吗?”
宣王:“嗯。”
“这是什么缘故?”薛清茵不解。
贺松宁又不是傻子。
因为……争夺爱意,是本能。
宣王没有说出来。
他只道:“因他脑部有疾。”
薛清茵:?
你糊弄我你就直说吧你!
贺松宁在那位裴先生那里打制的匕首,最终被他送给了薛清荷。
匕首之上镶嵌以宝石,配在腰间甚是华美。
薛清荷不喜欢宝石之物。
但贺松宁对她的重视还是叫她露出了笑容。
二人间的生疏与不快,顿时去了不少。
五月二十三。
宁确升任工部侍郎,加授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听来好似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薛成栋也是侍郎,还是户部侍郎。
“父皇待他还是很看重的。”宣王对薛清茵道,“重在加授的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上。”
官职太复杂,薛清茵也闹不明白,便乖乖坐在那里听他讲。
“仆射本是常用作勋贵的加授。但当它同中书门下二省一同加授时,便成为了宰相之职。”
这么说来,挺大的官儿啊。
薛清茵咋舌。
“中书省主军国政令,秉承君意。制命决策,发布政令都是他们平日里要做的事。相比之下,门下省处理日常政务更多。宁确的老师,也就是婉贵妃的祖父曾官拜中书令,比中书侍郎更高一阶,乃是宰相之首。”宣王接着道。
薛清茵感叹:“陛下这一手实在漂亮啊。徐家和徐家的党羽,就算满心的不甘和仇怨,此时也该化解了吧?”
“嗯。旁人只会道,陛下赏罚分明。纵有仇怨,也可忍下。只要自己有能力,也能有再被提拔启用的那一日。”
“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啧,陛下是会训狗的。”
薛清茵也不知道宁确和她阿娘究竟走到哪一步了……
但想来想去,怕生后患,便还是提前先给宣王打了预防针。
“先前不曾和殿下说起,是因为还不确定……”
“嗯?何事?”宣王应着声,目光却从薛清茵腰间轻轻打了个转儿。
那日贺松宁送的状元刀,已经被薛清茵挂在腰间了。
……瞧着不大顺眼。
薛清茵不知宣王在想什么,认认真真地道:“宁确似是对我阿娘有意。”
“嗯。……嗯?”宣王骤然抽回思绪。
“我不知会对殿下有什么影响,且先说一声。”
“我知晓了。”
“就这样便完了?”
“嗯。”
“殿下没有什么话要交代我的吗?”
“茵茵聪慧,茵茵的母亲也该是个行事妥当的,我又何必再另行嘱咐?”
薛清茵这下都有点不自在了。
我靠,你这么信我俩啊?
她扭了扭屁股,小声道:“万一……宁确要娶我阿娘,那怎么办?他可是魏王的人。”
“我对宁确知之甚少,但若他是个聪明人……就不会选择在此时求娶你的母亲。”宣王口吻平淡。
薛清茵喃喃道:“那他应当是个聪明人。”
这会儿最难受的其实是薛成栋。
连贺松宁得了榜首,也无法叫他欢喜起来。
他不知道哪一日宁确会上门提亲。
那未知之事,便是最折磨人的。
“茵茵,这把状元刀,我横竖瞧着不大顺眼。不如送回去吧。”宣王蓦地道。
薛清茵:“啊?”
宣王似是怕她不舍,又淡淡道:“恐怕他不安好心,送刀破你财运。”
薛清茵:???
薛清茵拍了拍腰间的刀,道:“殿下,此物留着还有大用呢,可不能送回去。”
“大用?”
“嗯,比如说干了坏事儿的时候,就把这东西留下。”
“……”“那留着吧。”
宣王举家离京这日是个晴天。
梁德帝亲率百官相送。
连一直闭门不出的魏王也带着柳月蓉来了。
柳月蓉看着那些身披盔甲,手持长枪的玄甲卫,心底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这才有种面对刀兵时的惊惧感。
难怪魏王说起军中激愤时,他的脸色那样难看……
不多时,金雀公主盛装而来,送了薛清茵一匣子胭脂水粉。
“不知何时能再见。”金雀公主叹了口气。
她在京中拥簇她的人很多,但真正能与她谈得来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她都还没怎么和薛清茵好好说过话。
“我也想去益州。”金雀公主真心实意地道。
薛清茵反问她:“公主殿下为何不去自己的封地呢?”
公主也有自己的食邑,但从来没人想过离京去自己的封地……
自然是京中的生活更好。
……但当真是这样吗?
金雀公主怔了怔,觉得自己一时间好似……被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
她面上一喜,狠狠抱了下薛清茵道:“你说的有道理,且容我想想。”
宣王一把拨开了她。
金雀公主面露尴尬之色,连声道:“险些忘了,清茵这肚子可撞不得。”
薛清茵心道肚子里装的是砌香葡萄、金汤笋尖、鸳鸯炸肚,你撞撞倒也无妨。
不过对外还得接着装就是了……
此时魏王也走上前来。
装模作样地想要同宣王抱一下。
奈何宣王没伸手。
魏王抬起手,最后又只得自个儿收回去,低声道:“祝兄长一路顺风,布帆无恙。”
梁德帝沉声道:“时辰不早了,启程吧。”
宣王颔首,躬身行过礼后,便扶着薛清茵上了马车。
马车之中铺放了软垫、软枕等物,车轮也细细裹了一圈儿,这样一来,行路没那么吵闹,走动起来也稳当得很,没那样摇晃了。
薛清茵进去就躺平了。
车轮缓缓滚动。
梁德帝目送他们的队伍而去,直到彻底看不见一点影子。
群臣腿都站麻了,也不敢抱怨半个字。
“陛下起驾回宫!”良久后,内侍的声音高高响起。
众臣松了口气:“恭送陛下!”
梁德帝回了宫中,在太和殿枯坐了半日。
他叹道:“此时方才觉得宫中空空。”
“又该选良家子入宫了,等人多些,自然就又热闹了。”一旁的内侍忙道。
梁德帝轻笑一声,显得兴致缺缺。
另一厢。
宫女急声道:“公主殿下再不去,恐怕宣王殿下他们都已经出城了!”
“不去了。”四公主道。
“殿下?”宫女惊愕地看着她。
“什么时辰了?”四公主只问。
“未时了,恐怕赶不上了。”宫女叹气。
四公主道:“申时再叫我,我要去陪舅舅用膳。”
宫女疑惑不解地点了头。
“我要歇息一会儿,都下去吧。”
“是。”
宫女合上了门,四公主眼眶一酸,面颊上便有了些许凉意。
她抬手一擦。
憋了回去。
不然一会儿去见皇帝,眼睛都是肿的。
申时,宫女来叫醒了她。
本来不假辞色的梁德帝留下了她一同用膳。
戌时,回到住处的四公主洗漱完,钻进被子里这才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足足八十万贯钱呢。
马车一边往城中行去,薛清茵一边问宣王:“干子旭是什么人?殿下知道吗?”
宣王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面庞上,都涌现了一丝古怪之色。
“一个……浑人。”他道。
还没等宣王仔细说说这人怎么浑了呢,外间便响起了方成冢的声音:“殿下,云逸子求见。”
“云逸子?听着是个道士。”薛清茵猜测道。
“便是干子旭。”宣王道。
“啊?原来干子旭是个道士?”
“岂止道士,他还是个和尚,佛号济贫。”
薛清茵听得满脑袋问号。
这时宣王掀起了车帘。
只见一个老汉,远远地快步走来,跪伏在宣王的马车前,行拜叩的大礼。
随后扯着嗓子喊:“听闻宣王殿下来到兴州,特赶来相迎。请殿下下榻寒舍,箪食豆羹招待一二。”
那老汉说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一张黑脸膛,头发扎个髻,布带粗暴地一捆。
既不像是道士,也不像是和尚,像个农夫。
“他看着……不像是有钱的样子。”薛清茵迟疑出声。
不过很快她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毕竟现代社会里,也时常有脚蹬布鞋,手挎塑料袋,开着豪车去收租的平平无奇包租公。
不能以貌取人。
“殿下,便在他家中歇息两日再走吧。”薛清茵道。
“茵茵,他家中你不会想去的。”
不行,说得她更好奇了。
薛清茵眼底波光粼粼,一双眼无辜又坚定。她看着他,道:“要去。”
宣王:“……”“那便去吧。”
薛清茵道:“那可是行走的八十万贯钱呢。”
“什么钱?”
薛清茵将太后的手令拿给他看了。
宣王冷声道:“太后此举,实在强人所难。你如何讨得来钱?她既不愿掏空自己的金库,偏又想博你一声感激。”
薛清茵摇头:“我可不会感激她。若是钱讨来了,那都是我自己的本事。”
宣王无奈,问她:“你当真想讨钱?”
“嗯。”薛清茵点头。
“那便多留几日吧,我请父皇也写一封手令。”
薛清茵惊愕出声:“他不会还欠皇帝的钱吧?”
“茵茵,你真是聪明。”
“…………”
薛清茵满脸都写着震撼我全家。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那……他又欠皇帝多少钱啊?”
“三百万贯。”
“……”
“这没被砍头,真是个牛人。”
“他曾救过陛下的性命,救过太后的性命。还替先太子挡过刀,替先太祖中过毒。”
薛清茵:“……”
铁人三项的奖应该颁给他,这样都没死,多抗造啊。
“难怪讨不回来钱。”薛清茵叹气,好奇地问:“那陛下还额外赏赐过他吗?”
“既有救命之恩,自然要赏。”
“然后钱继续不还是吧?”
“嗯。”
“茵茵还要去住吗?”宣王唇边含了一丝笑意。
“去,怎么不去?总要先去见识一番。”
此时马车外,那农家老汉模样的干子旭,更小心地抬起头,问一边的士兵:“殿下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我得罪殿下啦?”
宣王垂眸道:“去传话,命他备下饭食。”
“是。”方成冢应声走到了那干子旭身边。
干子旭听完,爬起来,还挺高兴,引着队伍便往他家去。
兴州并非是个富庶之地,街市之上全然没有京中的繁华景象。
他们往前走去,渐渐越走越远,像是都要离开兴州了。
终于……
“到了。”马车外响起声音。
薛清茵迫不及待地卷起车帘往外看去。
竟是到了半山腰。
那半山腰之上,修了座宅子,不同于寻常见到的大宅。它黑乎乎的,更像个碉堡。
宣王扶着薛清茵下了马车。
士兵自然而然分立到两旁,为他们让出路来。
薛清茵走到近前,仰头一看。
好嘛,连个门匾也没有。
干子旭见了他们,连忙又跪地行礼,还磕了磕头:“拜见宣王殿下,宣王妃。”
然后才爬起来,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扭身打开了眼前府邸的大门。
不会里头一个人也没有吧?
薛清茵脑中骤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此时干子旭躬身做出了手势:“请殿下先行。”
宣王抓住了薛清茵的手,带着她并肩跨入了门内。
还引得那干子旭好奇地多看了薛清茵一眼。
大抵是没想到还有人能与宣王并肩而行。
等进了门……
里头屏风、假山一概是没有的。
也没有花瓶、博古架一类装饰之物。
偌大宅院显得分外空荡。
但好在这家里并非是一个人也没有……
几个彪形大汉,腰间挎着刀,正在檐下打瞌睡。
见宣王一行人进来,他们懵了懵,半晌才意识到竟然有人来这里。
“此乃宣王殿下与宣王妃,还不速速行礼?”干子旭沉声道。
那几个大汉便立即唯唯诺诺地行了礼。
干子旭很快将他们引至了花厅。
路上再没见其他人。
花厅之中,桌椅只摆了三套,还好……勉强够坐。
弄夏在后头给薛清茵铺上了软垫,这样再落座,也不会觉得硌人了。
“小人这就去准备饭食。”干子旭撸起袖子道。
薛清茵问他:“你去?”
“是啊。”
“那外头那几个人呢?他们是做什么的?”
“他们是家丁,负责护卫小人的。”
“府上便没有丫鬟仆妇,没有厨子?”
“没有,没有。”
“那何不命你这几个家丁,担任起这般的职责?”杜鸿雪在旁边听着都觉得离谱,忍不住插声问。
薛清茵心道,这我大概都能猜到为什么了。
只听那干子旭憨厚朴实地一笑,道:“那得是另外的价钱了,不成不成。”
杜鸿雪:“……”
薛清茵一咂嘴。
果然如此。
薛清茵别过头去,贴近了宣王的耳边,压低声音问:“他有钱吗?若是实在没什么钱,那也没得可讨的。”
“有。昔日暗卫探得他在各地共有产业三百七十一处,兴许有超过九千万贯的家财了。”
薛清茵马上问:“梁朝一年税收几何?”
“约在四千万贯左右。”
“如果……我是说如果,寻个由头,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话,他会给钱吗?”
连杯热水都指望不上。
这边煮茶,那边方成冢则吩咐起下属:“清出几间房屋来,最大的那个铺上床,摆下桌案……”
这也是不打算指望干子旭了,自个儿就先给自个儿分配上。
薛清茵虽然也沾点土匪作风,但还是问道:“如此反客为主,会不会不大好?”
宣王道:“无半点不妥。”
他顿了下,又唤来个亲卫:“去街市上买些小吃。”
这眼下既没吃的,也没喝的,连主人家都跑没影儿了。
薛清茵便叫弄夏去拿牌来玩儿。
“等等。……还是别拿牌了。”薛清茵话出口就改了主意,心道还是不要玩物丧志了。
她扭头看着宣王:“殿下,上回赵国公给的舆图能取上来瞧瞧吗?”
宣王动了动唇:“你要围困他?”
薛清茵:“那不至于。”
宣王命人取来了舆图。
展开来却不止一张。
上回赵国公说是益州的舆图,实则其中还夹杂了些其它州县的舆图,那都是赵国公曾征战过的地方。
其中含义,不必言明。
“赵国公当真厚道至极。”薛清茵轻声感叹了一句。
然后拿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咱们如今在这儿对吗?”
“嗯。”
“这是嘉陵道?”
“不错。”
薛清茵咂嘴:“若有再细点儿的地图就好了。”
“这还不够细?”
“不够。”
对见过现代地图的薛清茵来说,这东西的精细度差太远了。
见薛清茵盯着兴州这个地方看了很久,宣王道:“我命人去取兴州的舆图与你。”
“嗯?兴州的也有?”薛清茵惊讶出声。
“此地曾为攻蜀之冲要,皇帝曾亲率兵在此地与人交战,我也跟随在侧,自然手中有舆图。”
宣王说罢,不多时方成冢便找了地图上来给薛清茵。
这下就显得细致多了。
“兴州山林颇多啊。”薛清茵感叹。
“嗯,兴州多猎户,采药人也很多。”宣王轻描淡写。
但能看得出,他对此地了解很深。
他顿了下,问:“茵茵对此地很有兴致?”
薛清茵点头:“是啊是啊,我就是在想,干子旭产业遍布各地。而兴州是个什么地方呢?街市不成气候,民生颇有凋敝之象,又加上多山林,一则交通阻塞、行路困难,二则多山民的地方必然民风也剽悍些……
“那他为何偏要留在这里?而不去江南水乡?以他的身家,岂不是能过得更舒坦?”
“他妻子死在这里。”宣王道。
“……啊?”薛清茵呆了下。
“干子旭本是流民,听闻兴州有个灵岩寺,便来到兴州做了和尚。后来遭遇战祸,和尚庙里也不好混。他便还了俗。随后结识一羌族女子,二人结为夫妇。”宣王不疾不徐地道来。
“嘿,嘿嘿,殿下记性极好。多年前讲过一回,殿下竟至今未忘。”干子旭端着盘子过来了。
他将手中的盘子放上桌,自个儿接声往下说道:“我那婆娘就死在这里。”
他指了指脚下:“就在这片地里,我便在这里盖起了房屋。活人与死人住的,左右也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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