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荷不想说,但贺松宁都已经直接点出来了。
她便不得不开口道:“茶庄的买卖也很是惨淡,那管事和我说,先前老主顾都不怎么去了……”
贺松宁目光微凛:“老主顾要改变习惯是很难的事。恐怕有谁在背后动手……”
他知道薛清荷可能发现不了。
但管事大都是人精……
“管事怎么和你说的?”贺松宁问。
“就说了这些……”薛清荷顿了下,想起来一件事,“管事说,先前赵国公府还说要予茶庄上行一些方便,到后头,就不提这话了……”
薛清荷说着也怪尴尬的。
她知道,那肯定是因为薛清茵不管事了,赵国公府自然也就不来做这个好人了。
贺松宁道:“那就是赵国公府的示意了。”
薛清荷听到这里,没由来地松了口气。
那她也没有差到那样的地步?并非事事到她手中都会搞砸?
贺松宁这会儿已经在想着去见薛清茵了。
“此事我会处置。”贺松宁说着便要往门外走。
薛清荷一下又想起来:“城郊庄子还是在姐姐手中?听闻她也要做成饭庄?”
“嗯。”贺松宁应了声,神色有些微妙。
他是亲眼目睹了庄子在薛清茵手中变成了什么模样……
贺松宁脑中都不由又闪过了念头。
灵馐阁若是在薛清茵手中,她又会如何来救?
薛清荷低声道:“会有人驶出城,跑那么远去用饭吗?”
“会。”贺松宁想也不想便道:“她与你不同。”
薛清荷一下僵在那里。
“我的意思是……”贺松宁也不知该怎么说,但薛清茵确实大不同。
“她有皇帝做后台。”贺松宁只能短暂地总结道,“所以不同。”
薛清荷不懂,垂下头去,一时连话也不想说了。
贺松宁让人将自己带回来的礼物拿给了薛清荷。
薛清荷太累,这番对话都好似耗干了她的精力,贺松宁便也没有再多说。
等走出去,贺松宁突地想起来,转头对身边的小厮道:“去请裴先生打一支匕首。”
小厮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贺松宁没有再急着去见薛清茵。
他想,过两日吓吓她。
突出的就是一个“君子爱财但取之有道”。
她在王府里懒散待了两日,王府上下东西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有条不紊中,透出了些许的焦躁。
相比之下,薛清茵这个最最娇气的,反而没太大感觉。
怕什么?
走不动路,大不了让宣王背她!
薛清茵用过了饭,打了个呵欠,问起身边的宫人:“弄夏呢?这两日怎么总不见她?”
宫人道:“向管家说了一声,急匆匆出府去了。似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弄夏是如今跟在薛清茵身边最亲近的丫鬟了。
小丫头很机灵,有时候说起话来还挺逗乐的。
薛清茵自然对她多关心些。
等到晚些时候,弄夏顶着一脑袋水回来了。
“外头下雨了?”薛清茵惊讶。
“下小雨呢。”弄夏肿着一双眼。
薛清茵不由问她:“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弄夏摇头:“无人欺负奴婢。”
薛清茵低声道:“是不是害怕去益州?你若害怕,其实也无妨,你可以留在京中……”
薛清茵自觉不一样。
她穿书前,毕竟是经受过职场毒打的人。除了死亡,真没什么比九九六还不赚钱更可怕的东西了。
但弄夏其实就是个小姑娘……
若不是生在这个时代,她应当还在念书。
“不不!”弄夏却飞快地摆手摇头,“我,我是一定要跟姑娘一起走的!”
薛清茵笑道:“那你哭什么?”
弄夏放低了声音:“我想着这两日回去见一下父母才好离京……”
弄夏是家生子,她的父母如今还在薛家伺候着呢。
“那想必他们是舍不得你走,才惹得你哭了。”薛清茵叹道。
许芷一定也舍不得她,但许芷都不在她跟前哭。这便是她那要强的阿娘。
弄夏却是又点头,又摇头。
她道:“是舍不得,但只是舍不得我走了那么远,将来得了赏赐也没法子补贴家里了。”
弄夏恨恨道:“我哥嫂还叫我不如留在京中,干脆回了薛家再嫁个人,这样更好。”
“叫你嫁给谁?”
“靳祥靳总管的儿子。”
靳祥……谁?
薛清茵面露茫然之色。
“姑娘忘了?就是那个在大公子手底下办事的,您说您要接管产业,他便带着您四处去巡视那个……”
“哦,他啊。”薛清茵记起来了,随即道:“他儿子也在薛家当差?”
“在大公子手下当差,是大公子的护卫。”
哦那算了。
狗东西手底下能有什么好人?
当护卫的还死得快。
薛清茵咂嘴道:“那万不能嫁,配不上你。”
弄夏破涕为笑,道:“哪里有配不上呢?我爹娘还觉得我配不上靳总管的儿子呢。”
她顿了下,道:“不过我自己也不想嫁的,还是跟着姑娘好。”
薛清茵道:“将来没准儿你要做女官的,他自然配不上你。”
弄夏哪里敢肖想女官,便只红着脸道:“难怪殿下那么喜欢姑娘呢。”
薛清茵:?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弄夏小声道:“姑娘说话,就是好听。”
薛清茵笑得乐不可支。
小丫头以为我编话哄她是吧?
正笑着呢,一阵脚步声近了。
宣王进了门,低声问:“在笑什么?”
弄夏立马惶恐地退到了一边去。
薛清茵懒洋洋地道:“弄夏夸我呢。”
“嗯?”宣王走到了近前,身上也带着些湿意。
薛清茵道:“夸我能得殿下的喜欢,全赖我说话好听。”
宣王被绵绵细雨浸湿的眉眼舒展开,都显得柔和了些。
他垂眸看着薛清茵,面无表情地道:“茵茵说话,素来不大中听。”
薛清茵:?
你这是诽谤!你诽谤我啊!
弄夏都缩了缩肩,心想着自己是不是不该说那话。
宣王随手拽过一把椅子,挨着薛清茵坐下,接着淡淡道:“但胜在嘴甜。”
弄夏被绕得一愣一愣的,心道,殿下说的这个不是一个意思吗?
而薛清茵呆了下,然后忍不住连连摇头:“殿下这一天天的,竟是越变越坏了。”
宣王转眸看她,语气平淡:“茵茵不喜欢吗?”
弄夏觉得气氛不对,便只本能地替薛清茵接声道:“姑娘肯定是很喜欢的。殿下身上每一处她都喜欢呢。”
薛清茵:“……”
她扶了扶额。
小丫头是不是还怕宣王生气呢?
这对话是挺撩火气的。
就是那个火气它不太一样啊!
“嗯,本王知晓了。”宣王不轻不重地应了声。
薛清茵扭头对弄夏道:“你先下去敷敷眼睛吧。”
平日里挺聪明的,一到这事儿上就变笨了。
弄夏乖乖应声去敷眼睛了。
殿中安静下来,宣王却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将她按倒。
他道:“今日举行了殿试。”
薛清茵扭了扭屁股。
“贺松宁一骑绝尘,夺得榜首。”宣王接着道。
薛清茵听罢,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是原着的男主。
她啧啧道:“阿娘应该会很高兴……只可惜叫我阿娘错付了。”
宣王道:“我命人查了当年换子一事……”
“嗯?”薛清茵来了精神,“怎么样?”
“天衣无缝,不留痕迹。”
薛清茵很失望:“那想必当年是皇帝亲自操纵的……”
梁德帝这人的心机城府她已经充分地见识过了。
“殿下,薛大公子求见王妃。”宫人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
宣王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道冷芒。
按时间推算,贺松宁夺得榜首,当庭钦点为状元,此时应该有仪仗跟随他,一路敲锣打鼓,往薛家去……
他却改道到了王府。
薛清茵倒没想太多,她歪头道:“多半是来冲我炫耀来了,请进来吧,顺手再打个秋风。”
宣王:“……”
他微眯起眼,眼尾拉出一条冰冷而凌厉的弧度。
宣王殿下于情爱本是生疏。
但争夺爱意,似是自千年前起便刻入人类骨子里的本能。
宣王殿下就这样无师自通的,醋了。
人这一生能有几回大事?
贺松宁正当最风光的时候,第一个想的却是她……
贺松宁此时确实正风光。
他光明正大地见到了自己的生父。
皇帝很快就从初时的古井无波,变为后头的面露惊喜。
皇帝对贺松宁没什么感情。
但是贺松宁的出色,也正是说明了皇帝这个做老子的很厉害。
否则怎么生得出这样的儿子呢?
因此,梁德帝看贺松宁的目光也多了一分慈和。
经过这日的殿试,贺松宁那埋藏多年的野心和抱负,方才真正迈上了大道。
贺松宁又怎能不风光得意呢?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来了宣王府。
在他身后的内侍双手捧圣旨,疑惑不解地问道:“状元为何不先归家?”
贺松宁沉声道:“我与妹妹感情甚笃,自然要先报她知晓。”
内侍恍然大悟。
不知何故,今朝的状元郎颇受陛下爱重。他既然要这样行事,那就陪着吧!
只是不多时,出来个宫人,一板一眼地道:“王府事忙,恕不见客。”
内侍不由扭头去看贺松宁。
看起来您的“妹夫”和您感情甚烂。
薛清茵瘪嘴:“多可惜,干吗拦着他啊?让他进来贡献些金银也是好的。”
宣王淡淡道:“我教茵茵一招,一会儿他人不用进来,却依旧有东西送进来。”
“他认得出弄夏吗?”宣王问。
“弄夏总跟在我身边,他应当是不会忘的吧。”薛清茵想了想道。
“嗯。”宣王传了弄夏进来。
弄夏一双眼还没消下去肿呢,弱弱问:“殿下有何吩咐?”
“去王府门口,站在门内,看着你们家大公子。一句话也不必说。”宣王淡淡道。
“啊?……遵、遵命。”弄夏转过身稀里糊涂地往外走。
这厢宣王府门口,内侍试图打个圆场:“今日薛公子得殿前榜首,如此喜事……”
宣王府的宫人点点头道:“那便恭喜薛公子了。”
此外多的话是一句没说,自然更没有要迎贺松宁进去的意思了。
“我欲进府,尔等为何阻拦?”贺松宁自然不会怵他一个小宫人,当即反客为主起来,责问道:“难道是我妹妹的病情又加重了?”
做哥哥的关心妹妹的身体,那确实是挑不出错来。
人家前脚得状元,后脚就来探望妹妹,听着也确是兄妹情深……
但你敢在宣王府门口这样说话,是没挨过毒打是吧?
内侍还是相当惊诧于贺松宁的勇气。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弄夏迈着步子匆匆来了。
贺松宁一眼便瞧见了她。
他记得她。
是薛清茵身边的贴身丫鬟。
当初薛清茵出阁,别的人都没带,独独带了一个弄夏。
想必是薛清茵派人来接他了。
贺松宁面色一缓,正要出声,却见弄夏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就不再往前了。
贺松宁:“……”
他暗自皱眉。
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
弄夏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宣王殿下只让她站着……然后呢?
因为太过一头雾水的缘故,弄夏的眉头微微皱起,显得有些焦灼。
贺松宁:“……”
他知晓了。
薛清茵自然是想见他的。
奈何宣王从中阻挠。
贺松宁心下觉得好笑,宣王这是动的哪门子醋意?
怎么?占有欲已然强到连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许见了吗?
既是如此,贺松宁便更要给宣王添些堵了。
他当即从身后的人手中,接过了漆盘。
漆盘中盛放的都是陛下赏赐的东西。
贺松宁沉声道:“我心中挂念我那妹妹,只希望她身体早日养好。若今日实在抽不开身,便将这些东西交予她的丫鬟弄夏,由她带给我那妹妹吧。”
一旁的内侍听得呆住了。
感情真这样深啊?
这可是御赐之物啊!
象征皇恩浩荡。
便是摆在家中,也够炫耀上数年了……而状元到手都还没捂热,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给出去了?
宣王府的宫人皱了下眉,犹豫了片刻。
“我知宣王府上什么也不缺,但此乃做兄长的尽的本分。有何不妥吗?”
“传递东西自然是不妨事的,我会交给王妃身边的弄夏。”
宫人接过漆盘,转身欲走。
“等等。”贺松宁觉得还是不够。
这些东西拿进去,也不过是被压在箱底的命运。
那又如何能叫宣王心生不快?
自然只有日日在眼前晃的东西,才更叫人深恶痛绝……
也不必等裴先生打制的匕首了。
贺松宁解下腰间一物,道:“此物也呈给宣王妃吧。益州多山匪,愿此物护她万全。”
宫人还是有些见识,接过去一愣,道:“状元刀?”
凡中状元者,皇帝会设烧尾宴,并赐状元刀。
其它赏赐虽然也很贵重,但远不及状元刀的象征意义。
捧着圣旨的内侍都禁不住咋舌。
这是什么玩意儿都往外给啊!
宣王府的宫人虽然吃惊,但没什么是他们不敢接的。
拿了状元刀,便一并送到了弄夏手中去。
弄夏拿到东西还有些懵。
不过好在她不用继续傻站在这里了,这叫她狠狠舒了口气。
面上都多了几分轻松之色。
“我这就呈给王妃。”她说着步履匆匆而去。
贺松宁将弄夏的神情变化收入眼中,脑中已然能勾勒出薛清茵收到东西时的神情了。
想必也该是欢喜的。
至于宣王……脸色自是越难看越好了。
“薛公子,咱们这……”
“走吧。”
没一会儿工夫,弄夏回来了。
薛清茵看了一眼满载而归的弄夏,有点惊讶:“我那大哥还真这么大方?”
宣王挑眉:“是他大方吗?”
“……是殿下高招!”薛清茵马上改口。
弄夏走到面前来,放下漆盘。
薛清茵伸手一边拨弄盘中的东西,一边问弄夏:“你和大公子说什么话了吗?”
弄夏摇头:“只按殿下说的,站在那里站了一会儿……”
薛清茵咂嘴。不对劲啊。
她往日都得靠一张嘴糊弄贺松宁呢……今日还没糊弄呢。
薛清茵手上动作停顿了下,道:“这不是摆在陛下桌案上的砚台吗?陛下也挺大方啊。”
宣王扫了一眼:“松皮砚,左刻前朝大家邱颂仁的铭文,右落御印。价值千金。”
“这话我爱听。”薛清茵道。
她又翻了翻。
梁德帝确实这回对他儿子还不错。
赏赐的还有珊瑚珠,玉壶,
其中最有意思的,是一面绘有四季花卉的棋盘,还有巴掌大的金册子。
顾名思义,就是整本小册子都是用软黄金制成,再用金线串连,显得脆弱又美丽。
薛清茵抓着金册子爱不释手。
宣王却道:“此物最贵。”
“嗯?”薛清茵顺着看过去,“殿下说棋盘?”
“上绘海棠、桔梗、牡丹等物,设色讲究,价值数万贯。足够寻常百姓一家五口人,吃上七百年也吃不完。”
薛清茵咋舌。
她不知时下百姓一年要吃多少粮,一石粮又是多少钱。
宣王如此同她一换算,她方才觉得可怖。
难怪人人都想做那富贵荣华的人上人呢。
便只是指缝间漏出来一点,也着实不可估量。
薛清茵忍不住问:“那若是换成军队呢?这一块棋盘能养一支军队多久?”
宣王耐心地同她解说起来:“如今梁朝上下所有军队共计八十万人,此外还有仆从军无数,每年军费高达千万贯。若是战时,近亿也是有的。”
薛清茵:“……”
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玩意儿。
“茵茵莫忧,宣王府仍娇养得起你。”宣王低声道。
薛清茵抓了抓头发:“但我怕养不起封地上的兵啊……”
每年军费高达千万贯,也就是说那得一千个棋盘呢……
宣王府的军队便按十万人来算吧。
那少说也得百万贯呢。
宣王一下捉住了她的手。
……原来是为他忧心啊。
宣王眸光变幻,低声道:“足够的。”
“还是捞少了,趁着两日还该再多捞些钱。”薛清茵嘟哝道。
她道:“今日殿下教我的新招,我会了,明日再薅贺松宁。”
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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