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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娇/娇骨(支云)


宁确道:“夫人福缘厚重,本就该处处是吉。”
薛夫人无奈笑道:“那兴许是前半辈子苦过了头,如今该有甘来了?”
她吃过很多苦?
宁确一顿。
“便承先生吉言了。”薛夫人接着道。
宁确回过神,匆匆道:“我来为夫人画符吧。除了平安符,再画一道逢凶化吉,如何?”
薛夫人却道:“不急。”
她说着,转过头去吩咐丫鬟:“去打盆水来。”
丫鬟闻声去了。
宁确想,这是要以水占卜?古籍中也有此法的记载。但此法他一点没学啊!
宁确抿住唇,心头已经开始在编词儿了。
这时候丫鬟端了水来,却听薛夫人对他道:“先生先擦擦脸吧。”
宁确一下愣住了。
“我观先生来时匆匆,额上都是汗水。”
宁确垂首歉声道:“形容狼狈,实在是失仪了!”
薛夫人纳闷。
这是失哪门子的仪?这道士还挺讲究。
这厢擦了脸便开始画符。
另一厢,柳家庄子上才带着府衙的人来到了城郊。
府衙的人也还是多长了个心眼。
这是在京城,一块砖随便掉下去还指不准会砸着一个达官贵人呢。
所以京官难做就难做在这里呢!
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得罪了贵人。
“若是什么皇亲国戚,此事就不归我们府衙管了。”
那得请大理寺、御史台出马。
“那算什么皇亲国戚?”柳家庄子上的人撇嘴。
那就是个侧妃。
“既如此,他们怎敢这样嚣张?”府衙的人也觉得惊奇。
柳家庄子的人他们是见了,确实被揍得很惨。
脸上就跟开了酱油铺似的。
还有几个跟血葫芦一样。
对方下手之黑,令他们震惊万分,所以立即就带着人出来了。
“城内没几个敢横着走的,可这城外头,谁管谁啊?而且他们庄子上,老早就和我们对着干了。什么断水渠啊,抢佃户啊,那是坏事做尽。也就是我们老爷重清名,这才不与这等恶匪计较。”
这话听得府衙的人连连皱眉。
“可如今不同了啊,我们府上姑娘做了魏王妃。这就不再是一家的颜面了。还牵扯到了魏王殿下的颜面啊!那这口气怎能容忍?”
柳家庄子的人说得头头是道。
府衙的人禁不住叹道:“不错!”
他们也来了些精神。
魏王身份贵重,如今维护了魏王的颜面,也算是在大人物那里讨了好,挂上了名号。
日后若有事,也能求到魏王府去!
“到了!”柳家庄子勉强剩下来的就这么一个囫囵人,其他都哎哟哎哟起不来身了。
只见这人大喝一声,当先跳下了牛车。
府衙的人下马的下马,下牛车的下牛车。
他们抬头望去。
那庄子上挂了个牌子“一啄一饮”。什么玩意儿?
柳家庄子的人看着那牌子,也暗暗发笑呢。
得亏薛家庄子的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换了这么个牌子。
这谁认得出来主家是谁啊?
但凡上面写了个“薛”字,府衙的人还得犹豫三两分呢。
这一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果不其然。
府衙的人脸色一冷,沉声道:“去,将庄子上的仆役、管事全部拿回府衙审问!”
“是!”
应和声响亮极了。
这时候庄子上的人也出来了。
他们个个神情凶悍,养得膘肥体壮。当然他们也带伤,但伤不多。
大都只是些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
更多的甚至只是个擦痕。
和柳家庄子上的人比起来,那简直叫一个天上地下之分!
“果真是一群既刁且悍的匪徒!”府衙的人厉喝一声。
他们心头也虚,甚至一手都按在了刀柄之上,生怕遇上了反抗。
这时候宁确留在外面的长随,见状便也走了上去,手中抓着一块腰牌。
长随笑道:“府衙的人?不知你们荀知府近来可好?”
府衙的人一懵,怎么还和我们套上近乎了?
他们一拧眉,当即表现出了嫉恶如仇的姿态:“府衙办案,岂容你在此叙私情?你是庄子上的人吗?若是,那也一并拿下。”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吃魏王的这碗饭,那就不能表现出摇摆之意!他们要坚定!
这可把宁确的长随气得眉心直跳。
什么愣货?
长随眯起眼,直接举起了手中的腰牌:“你仔细看看再说话。”
但还不等府衙的人仔细看呢。
却见庄子上的人个个投降道:“把我们抓走吧。”
这下府衙的人愣住了。
长随也愣住了。
就连柳家庄子的人都傻了眼。
你们那凶悍劲儿呢?
一副不打死我们都不肯收手的气势呢?
怎么见了官府的人就蔫了?
柳家庄子的人并不痛快,相反还觉得憋屈!憋屈极了!
他们还指望着这帮人继续嘴硬拳头硬,然后被府衙的人一通干趴下,最后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好叫他们彻底没有翻身之地呢!
结果你这就认输了?
“你们莫要怕,此事……”宁确的长随抹了一把脸,忍下心头的茫然和疑惑,转头试图劝说这边庄子的人。
但这些个壮汉连连摇头道:“打了人府衙来拿我们,我们是没有话说的。但此事有前因后果。小的们相信知府老爷明察秋毫,定会明辨是非,还小人们一个公道。”
长随:“……”别说,这话听来还挺像样。
府衙的人嘴角也是一抽。
心道这什么啊?
半点成就感也没有。
连他们向魏王邀功,表示何等的一场恶战的机会都没了。
府衙的人只得闷声道:“好了,都拿下走吧走吧。”
这完全不按套路来,柳家庄子目送着府衙将人带走,半晌,回过神来:“此事、此事不会再出纰漏吧?”
“要不……还是遣人到主家去说一声?”
“去什么主家?主家大公子恐怕要斥责咱们几个。还是去魏王府妥当。”
“有理有理!”
最后留下那长随吐了口气,尴尬地进门去向宁确禀报。
长随进来的时候,宁确刚画完一张新的符,他起身走到门外去,问:“如何了?”
宁确这个长随,跟随他多年,寻常县官还不如他有能力呢。
宁确很相信他能将今日之事办得妥帖。
但此时,却见长随重重叹了口气道:“仆役们都被府衙带走了。”
宁确皱眉:“怎会如此?你……”
长随忙道:“老爷,并非是我无能。”
他忙将那些仆役说的话,转述给了宁确听。
宁确听罢,低声道:“虽是些粗使的仆役,但却有君子之风。他们这般不卑不亢,更不愿借我的势为我惹来事端。……那位姑娘真是将他们教得极好。”
长随也不禁点头道:“可窥其家风、品性,都是上乘。”
“可惜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宁确皱着眉,道:“你还是跟上去,若有异状,及时来报。”
长随应声而去。
宁确转身回来,便听薛夫人好奇地问:“道士也有长随?”
宁确也不知怎么说是好:“……是道童。”
薛夫人心里嘀咕,这道童年纪不小啊!不过到底也没多问。
宁确一口气画了不少的符。
薛夫人留他在庄子上用了饭,还在厨子还没被带走,所以吃饭是没问题的。
“怎么不见柳先生?”薛夫人问起下人。
“柳先生听说仆役被带走,便气冲冲地回城去了。”下人答道。
薛夫人叹了口气,暗暗嘀咕,清茵到底搞的什么把戏?
这把人柳修远都给担心着急了。
不过薛夫人还是相信女儿,加上又有了宁确的卜卦,面上便还是显得格外平静,点头道了声:“好,我知道了。”
宁确见状,不由再度感叹。
这母女俩都是一个比一个还沉得住气的,实在豪杰之风。男子也未必能比。
他们很快用过了饭,宁确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宁先生不回城?”薛夫人问他。
“如今庄子上没剩下多少人,恐怕再有人趁虚而入……”宁确解释道。
其中的保护之意,呼之欲出。
薛夫人却爽利地笑出了声:“先生这般文弱,难不成还要先生来保护我们吗?我保护先生还差不多。”
宁确面上一红。
他善治理一方,大小官吏在他跟前服服帖帖,朝堂政事上也是信手拈来。写文章他不输人,道术也能掰扯一二。
但论武力,确实是……一般般。
若是夫人比他更强,倒也没什么不可。
如夫人这样的女子,那才叫新鲜难得呢。
宁确便谦声道:“多个人也总是好的。”
薛夫人看了看他,怀疑从心起,突地问:“做道士的都是如先生这般怀有一颗兼爱之心吗?”
宁确心中一紧,低声道:“不是。兼爱是墨家的说法。”他顿了下,道:“我学的乃是儒家。”
儒家主张“爱有等差”。
这话已经显而易见、呼之欲出。
但他忘了,薛夫人的字都写得一般般,读书更是一般般。
薛夫人点点头,道:“哦。”
他说的什么意思?不懂。算了。别问了。显得浅薄。
这厢气氛一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那厢薛清茵已经无聊地开始掰手指头了。
柳月蓉到底什么时候才去告状啊?
再不去告状,她可就直接请皇帝出宫了啊!
一旁伺候的宫女窥了窥薛清茵的脸色,心中道,侧妃一定是思念宣王了吧?
薛清茵蓦地支起头来,道:“我要捎给的宣王东西送出去了吗?”
宫女道:“早就出城了。”
“哦。”薛清茵又趴了回去。
也不知宣王何时收到?
哎,送东西出去,这心里怎么还牵挂上了呢?
军中送信,都有专门开辟的驿站和通道。
否则那军情十万火急,不快一些,等送到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薛清茵要送的东西,便是走的这条路子。
这番动静,第二日就报到了梁德帝那里。
梁德帝坐在那里,恍惚了一阵,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底下人低声道:“陛下,这宣王侧妃实在荒唐。先前宣王殿下是何等正直之人?如今却公器私用……”
梁德帝却淡淡道:“若是叫你新婚不久,你的丈夫也率军出去打仗,你也能忍得下孤苦,忍得下牵挂,不捎信去问上一句吗?”
那臣子张了张嘴,讷讷道:“陛下,臣是男子,臣没有丈夫。”
梁德帝冷哼一声:“你也不是百姓,那你处置家国大事之时,难道也不懂百姓所需,百姓所想吗?既如此,你还坐在这个位置上做什么?”
那人一慌,连忙叩首告罪。
宣王此去,却是只带了三万大军。
有时候人多,需要的粮草也多,行军速度也慢,处处都受牵制。
宣王悍勇,向来擅以少胜多。
今日也是如此。
他抵达关内道后,率三万大军,飞快地镇压了五万安西军,其余七万人奔逃入狼山,困在其中,一时双方僵持了起来。
宣王的大营驻扎在狼山距离六十里的地方。
风呼啸吹动营帐,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而狼山多干旱。
此地气候自然不宜居。
方成冢抖了抖身上的风沙,动了动干裂的唇,掀起帐子走进去,看向了坐在帅位上的年轻男人。
“殿下,我们还要等吗?”
“嗯。”
方成冢无奈一笑:“真他娘的。咱们要是赢得快了,朝中又得忌惮殿下之势。哎,等吧等吧。”
方成冢说罢,面露一丝忧色:“殿下这伤也要留着回去?”
宣王还是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嗯。”
“只怕侧妃见了,要心疼了。”
宣王的身形这才动了动。
他没想过薛清茵会不会心疼,但以她娇气的性子,多半会觉得硌手。
她有时候还喜欢抱着他的脖颈亲他。
没准儿还会骂他硌着她嘴了。
想到这里,宣王忍不住用力掐了下指尖。
“殿下!殿下!京城捎了东西来!”外头有人疾步跑来,一边跑一边喊。
“传进来。”宣王沉声道。
方成冢面色也一凝:“不会是又下了什么新的命令吧?”
话音落下,就见一人空手走了进来,见了宣王先是跪地一拜。然后才从胸口掏出薄薄一个信封。
他道:“殿下,这是侧妃送来给您的。”
“她遇着麻烦了?”宣王拧眉,面色冰冷地接了过来。
那人却满脸开了花似的笑道:“不,侧妃给您送了个什么符,说您行军打仗在外,需要这个呢。还有信。”
宣王先摸出了信,想看看薛清茵会说什么。
这一拆开来……
宣王:“……”
方成冢顿时好奇疯了:“写的什么?”互诉衷肠?
这时候宣王又摸出了那张符纸。
再定睛一看。
笔走龙蛇,是道家符纸。
宣王到底见多识广,一眼便辨认出了这是什么符纸。
方成冢羡慕坏了:“这是什么?平安符吧?侧妃当真挂念殿下!”
宣王:“…………”
宣王:“不是。”
他额角的青筋蹦了蹦。
是求子符。
她怕他不行?
生怕他不能给她一个孩子?
宣王恨不得立即回到京中,叫薛清茵晓得厉害。
“不等了。”宣王蓦地道,“明日将他们逼出狼山。”
方成冢:“……啊?”

薛清茵突然叫住了他:“等等。”“今日那位宁先生也在吗?”
若是一口气画成的符,自然不会分两次送。
只能说明,符是分两次画的。
亲卫点头:“在。这几日都在……”
薛清茵眯起眼,歪了歪头。
那可就不寻常了啊。
亲卫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低声问:“您怀疑他的身份?”
薛清茵心道,我那是怀疑他对我阿娘有意思!
这话可不能与旁人说,毕竟她爹还健在呢。一旦传了出去,那可就成了她娘不守妇道了。
薛清茵便只轻描淡写:“总要为宣王府考量的,每个接近的人,都得仔细甄别不是吗?”
亲卫闻声大力地点了下头道:“侧妃一心为殿下!侧妃说的是!”
亲卫说罢,这才退下。
薛清茵盯着窗外的景色看了看,喃喃道:“闲来无事,做些什么事好呢?”
半个时辰后。
太和殿的内侍脚步飞快地进了门,这次可不敢有半点耽搁。
内侍径直走到梁德帝身边,垂首道:“陛下,宣王侧妃来了。”
……又来了?
梁德帝扶额。
魏王府。
宫人引着柳夫人进了门。
魏王府比柳家的府邸大了太多。柳夫人的目光从那亭台楼阁之上流连而过,面上的笑容便浓了两分。
她一转眸,却看见两个宫人引着一个人,从另一扇门进来了。
那人身上穿的乃是粗布麻衣,似是仆役打扮,与这魏王府显得格格不入。
柳夫人一皱眉,问:“那是什么人?”
宫人垂首道:“说是王妃娘家庄子上的人。”
那不就是柳家的下人?
柳夫人眉头皱得更紧:“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来拜见王妃?”
宫人答不上来,只得道:“是、是王妃吩咐的。”
柳夫人心下觉得不像话,但又不愿在宫人跟前揭女儿的短,便只得忍下了心头的不快。
她这一忍。
那头柳月蓉已经见到了庄子的人。
“小人张茂见过魏王妃。”从庄子上来的人,牢牢趴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这般毕恭毕敬的姿态,很好地取悦了柳月蓉。
柳月蓉执扇坐在屏风后,道:“他们说你有事求见我。”
“是,是。”
张茂心道,还求见了好几次呢,这见一回可真不容易!
“和薛家那个大姑娘有关?”柳月蓉又问。
这才是真正叫她松了口将人带进来的关键。
张茂连连点头:“是啊。她庄子上的恶奴,和我们打了起来。不不,是他们打我们。”
他一边说,一边哭:“如今……如今只有我还是个全乎人了,其他的,都被打得下不了地。您是没瞧见,那满头是血啊……”
张茂这人很精。
当时双方一动手,就他怕挨打跑得快。
“你的意思是……薛清茵指使了她庄子上的恶奴肆意殴打你们?”柳月蓉眯起眼问。
张茂愣了下。
他没说是什么薛什么因指使的啊。
那是薛家那个大姑娘的名字吧?
张茂脖子上的汗一下就出来了。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方才所说,是在故意欺骗愚弄我?”
“不,不敢,小人不敢。是,是,王妃说的对。就是那薛大姑娘,指使恶奴殴打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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