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挠(林不晚)

陈羡虽然说得不无道理，周柠却没有动摇：“我知道周铭，他太不稳定了，今天下午可能跟你聊得不错，哪天头脑一热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这枚不定时炸弹，炸到我也就罢了，我不希望连你的生活也被拖累。”
陈羡皱起眉：“你又来了，总是你的我的分得那么清楚，难道你觉得你的生活被炸了，我就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吗？”
“陈羡，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陈羡打断了她的话，“周柠，如果他不是你弟弟，他怎么样我都不会管。可偏偏他是你亲弟弟，他真出事，你妈妈会怎么样？你能袖手旁观？良心能安？”
周柠何尝不知道，现在的生活看似风平浪静，但只要周铭这枚不定时炸弹一炸，家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无论怎样，这也是自己家里的事，她没想过让陈羡来替自己操心。
“陈羡，你说得有道理，在对待周铭的问题上，我确实太鸵鸟了，想视而不见，但又无法独善其身。一次又一次，自己的心情也被搞得很糟。”周柠说，“可这也应该是我的事情，我回去找他谈一谈。”
“你俩一见面就点火的样子，能谈什么？”
“我尽量控制下我的态度。”
陈羡叹了口气：“你以前说过，不希望我帮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忙，是不是？”
周柠点点头。
“但这次，真的只是我个人的帮忙，跟我的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汽修厂的老板是我高中玩卡丁车的时候认识的，算是忘年交，拜托他全是我私人的情谊。何况，今天和周铭聊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很心动。在还没找到其他办法的时候，如果这是个不错的选择，能不能不要忙着拒绝呢？”
陈羡顿了顿，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说：“周柠，你在担心什么？偶尔接受一下我作为男朋友对你的一点关心和付出，难道这么难吗？”

第049章 你难道有什么魔力吗？
周柠沉默了半晌，说：“我知道你是我为我好，可我担心周铭给你惹麻烦，他太不稳定了，而你本来可以不管这些糟心事儿的。”
“既然让我女朋友糟心了，我就得管。”陈羡说，“再说有麻烦，我们就解决麻烦。而且你别总把事情往坏处想，周铭以前没走对路子，可我看得出，他是真喜欢车，万一这次是条正道呢？”
“周铭说要去了？”
“他还没说，但我预感他会答应。”
周柠苦笑了一下：“为他找出路，倒还要他答应了，这都是什么事儿。”
“那你答不答应？”陈羡问。
“我不答应，你是不是会生气？”
“嗯。”陈羡眨眨眼，“而且周铭都答应了，万一最后姐姐不同意，那你俩关系估计就更糟了。”
周柠瞪了他一眼：“还说要征求我同意呢，你这是征求我同意吗？”
陈羡嘿嘿一笑：“我觉得不是什么坏事儿嘛，如果大家都能开心，何乐而不为？”
“好吧。”周柠终于点了头，“谢谢你陈羡，但你要答应我，给周铭提供这样一个机会已经足够，如果他还不行，你就别再管了。”
“好。”陈羡弯了弯眉眼。
这件事儿算是过去，两人又牵着手，沿着小道向远处走去。
“下午周铭带我去了花山岭隧道那儿，真是个大工程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车。”陈羡感慨道。
“听村里人说，至少还要三年才能完工呢。”
“你记不记得，那年暑假我来这儿的时候，就说过如果哪天交通能打通，说不定东岙村这一块能有很好的发展呢，你说我是不是预言家？”想起陈年往事，陈羡忍不住自夸。
“你还挺懂城市规划。”周柠笑道。
看着月光下远处层叠的山峦，听着脚边淙淙的流水声，陈羡由衷地说：“我预感隧道开通后，东岙村一定会比现在更美，村民们的生活也一定会更好，你开心吗？”
“说不上开心不开心，从小我就不喜欢这里，它发展或不发展，好像完全无法勾起我的情绪。”周柠想了想，眉心微微蹙起，“但命运有的时候很奇怪，你越想逃，越会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你拽回来，有几次我梦到自己回来种地，醒了额头都是汗。”
“怎么又开始宿命论了？”陈羡擦了擦周柠的额头，“至少隧道通了，回来能节省很多时间，以后来看妈妈和外婆方便了，总是好事不是吗？”
“嗯，这倒是。”周柠应道，“总归是希望这儿能真的变好吧。”
再往前走，就到了那年抓泥鳅的水稻田。
“好像比夏天的时候饱满了不少。”陈羡看着稻田说。
“嗯，白天来看，这里应该快变成一片金黄了，毕竟快丰收了。”周柠说完，嘲笑陈羡，“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不懂了吧？”
“嘿，嘲笑谁呢？五谷不分我认了，四体哪儿不勤了？”
陈羡说着来挠周柠的痒痒，周柠笑着往旁边躲去，谁想突然感到脚下一滑，正在快要失去重心的时候，陈羡赶忙出手拉住了她，圈到自己怀里。
“你瞧你，差点又掉下去。”周柠看了眼脚下，心有余悸道。
“无所谓啊，毕竟上次掉下去的感觉也不是很差。”陈羡笑嘻嘻的，亲了下周柠，“掉下去以前，我以为你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可没想到其实手感还挺软的啊。”
“流氓！”周柠啐道，“你是不是那时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不敢不敢，那次纯属意外。再说刚来就被你虐待了两天，谁敢有非分之想，我不要命了吗？”说到这儿，陈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蹙起眉头，“我差点忘了问你，那个律师什么情况？他看你的眼神，看着就像有非分之想的，我很不爽！”
周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每次见他都觉得很莫名奇妙。”
“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我俩连联系方式都没有，要不是被周铭整了两次，我估计都不会再遇到他。”
陈羡“嘶”了一声：“靠，我回去得跟周铭说下，到了汽修厂以后，可不能再跟以前那帮人一起混了，要不然还没完没了了。”
周柠取笑道：“你这就属于心术不正了啊？”
陈羡哼了一声：“这属于歪打正着。”
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很是舒爽。
周柠只在 T 恤外披了一件薄薄的开衫，陈羡抱了一会儿，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欸，你今晚能来周铭屋里睡吗？”陈羡蹭着周柠的颈窝儿。
“疯了？怎么可能！”周柠掐了陈羡一把。
“唉唉唉……”陈羡吃痛道，“可是我饿了，想吃面条。”
“回去让我妈给你做。”
“我说的不是这种……”
“谁让你答应今晚住这儿了？”周柠笑着睥他一眼。
“这会儿后悔还来得及吗？”
“别发疯。”
“好吧……”陈羡叹了口气，委屈巴巴地趴在了周柠身上。
刚结束 FSC 的赛事，又开了一天车，陈羡确实是累了。在周柠曾经的小屋里，这一晚他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开门时，其他人都已经起床，正等着他吃早饭。
“铭铭一早特意去村口给你买的豆腐脑和油条，你尝尝。”刘佳热情地说。
周柠在一旁冲陈羡作了一个“我也不理解”的表情，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沾光”吃到他亲弟弟买的东西。
陈羡意外地看了周铭一眼：“谢谢。”
“反正我也要吃。”周铭快速瞟了一眼陈羡，不太自然地应道。
“你们是不是一会儿就要走了。”吃完早饭，周铭假装不在意地问。
陈羡点点头：“是这么计划的，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我能有什么事儿，随便问问。”
陈羡笑看他一眼：“来，加个微信，想好了你就联系我。”
陈羡点开个人二维码，把手机放在桌上。周铭磨叽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但还是默默扫了二维码。
临走时，陈羡突然想起车里还有好几盒上次买的、一直忘了拿回家的乐高，赶忙去车上把这些都取了出来。
“给。”陈羡把四五个乐高盒子塞到周铭怀里。
“这什么？”周铭纳闷儿地问。
“乐高，玩儿过吗？”
周铭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其实就是大人也能玩儿的积木。”陈羡热情地介绍起来，“这些都是经典车型，你看，保时捷 911，迈凯伦 Elva，兰博基尼 Huracan，够你拼一阵的。”
“我不会啊。”虽然被包装盒上的图片吸引，周铭还是有些手足无措地说。
“里面有说明书，你慢慢研究，肯定没问题。”陈羡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迷茫的时候就喜欢拼拼乐高，尤其是赛车摩托车，拼着拼着，脑子也就慢慢清楚了。”
周铭有些不信：“你也会迷茫？”
“每个人都有迷茫的时候，只要能找到目标，就不怕。”陈羡笑着说，“这些够你养伤的时候拼一阵了，正好消解消解无聊。”
“行，那谢谢了。”周铭收下了礼物，不自然地咧了咧嘴。
“那我走了，有不会的，就给我发微信。”
“啰嗦。”虽然很想再跟陈羡再聊几句，但周柠在旁一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搞得他十分下不了台，只能换上那副讨人厌的样子，“快走啦你们。”
回程的路，陈羡稍稍开了些窗，干净清新的山风从缝隙中吹进来，让两人心情都很好。
周柠感慨地说：“我妈都说，没见过周铭这样，在你面前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你难道有什么魔力吗？”
陈羡哈哈大笑：“正常人谁会不喜欢我？就你，可费了我老劲儿了。”
“给点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周柠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眼里却充满了笑意。
陈羡踩了脚油门，心情像这飞驰的汽车一样轻快。
谁能想到，输了比赛的他能有这样的好心情呢？
可现在，过去的失败好像不再重要。从头再来，他依然有大把的时间投入自己最爱的事业，有最爱的人陪在身边，甚至还可能用自己的能力，帮最爱的人化解烦恼。
展望新的一年，陈羡从未觉得如此信心满满。
回去休整了两天，车队的人就又全身心地投入了新赛季的筹备中。
周柠花了整整三周时间精心剪辑制作，车队的纪录片终于大功告成。何一帆对周柠的作品很是赞赏，微调了几处镜头转换，就正式定了稿。
李炎把尾款转给何一帆：“辛苦了，找你真没找错人。可惜没拿冠军，不然这纪录片就完美了。”
何一帆笑着说：“遗憾才是青春的底色嘛，我倒感觉这使得故事更美了，灌篮高手最后不也没拿全国冠军吗？再说，还有机会呢，明年再重新来过呗。”
“嗯，一定的，我也会陪车队到我毕业的最后一刻。”李炎肯定地说。
结束的这天晚上，何一帆和周柠久违地聚了个餐。
何一帆给周柠转了七万八的尾款：“别和我争，这项目你付出得最多，我后期都没怎么参与，两千块酬劳已经足够。”
周柠知道拗不过师兄，只得接受了这份好意：“谢谢师兄，要不是你的指点，我真不知道还要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到什么时候呢。”
“也是你自己努力，说实话，在介绍之初，我真没想到你能做得这么好。”何一帆笑笑。
“马上要毕业了，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周柠问。
何一帆灌了口啤酒：“早打算好了，我准备正式创业了，不等到毕业的。”
“创业？”周柠有些吃惊。
“嗯，我和两个协会的朋友，就俞健和李盈，你都认识的，打算一起开个广告公司。反正毕业了也要找工作，不如我们自己先试试看。”
周柠瞪大了眼睛：“能行吗？会不会有风险？”
“干什么事没风险？既然是自己认定的事业，去试试才不会后悔嘛。”何一帆豪爽地说，“再说，这两年到处接活儿，也算是积累了一定的客户和口碑，我还是挺有信心的。”
听完何一帆的话，周柠陷入了沉思。
何一帆却没发现周柠的异常，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哎，你不知道，广告行业学问可大着呢，你这一年干的只是冰山一角，最重要的还是创意、营销、客户关系的开拓与维护……”
何一帆得意地介绍起了这两年干出的几个成功案例，听得周柠一愣一愣的，由衷地说：“真厉害啊。”
何一帆哈哈一笑：“所以嘛，对于创业这个事儿，我还是很有信心的。你要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入股哦。”
何一帆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周柠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怎么入股？”

周柠的反问让何一帆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干，怎么入股？”周柠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轮到何一帆结巴了：“啊……不是，周柠，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是不是我还不够格？”周柠认真地说，“这一年我确实也只是拍摄剪辑的能力长进了点儿，你刚说的创意营销，还真不太会，但我保证会认真学的。”
何一帆仔细辨别周柠的表情，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也认真起来：“不是你不够格，说实话，你这么靠谱又努力的人，是多少创业人求都求不来的合作伙伴。”
“那你同意我入股了？”
“你还真想跟我们一起干？”何一帆依然有些意外，“创业很累的，我们大四是没什么课了，你这课业还挺多的，何况……”
见何一帆犹豫着不说，周柠忍不住追问：“何况什么？”
“何况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辛苦啊。”
这话让周柠有些不解：“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何一帆有些结巴，“你有陈羡了啊，我以为……”
周柠恍然大悟，笑了笑：“跟陈羡有什么关系？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琢磨呢，车队的活儿也忙完了，我得尽快找下一份工作呀。”
何一帆有些触动：“哎，你还真是没变。但我觉得你还是和陈羡先商量一下吧，毕竟创业不是闹着玩儿的，忙起来可是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了。”
周柠倒是有些严肃了：“师兄，不考虑陈羡的因素，我的加入对你们来说，是什么为难的事儿吗？”
“当然不是。”何一帆果断否认，“你做的宣传片和纪录片，俞健和李盈也看了，直夸你厉害呢。而且我们人少，确实也需要帮手。你和其他人又熟悉，如果来的话，不存在融入的问题，过不了多久就能独立负责一块业务了。”
“那就行了。”周柠松了口气，“我就怕你是同情我，才勉强同意。”
何一帆笑笑：“如果说上一份活儿有同情的成分，那这一年你已经完全证明了你的实力。”
听到肯定周柠很是开心：“那我们聊聊怎么启动的事儿吧？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嗨，我刚也有点吹牛了，其实我们是打算先成立一个小的工作室，还够不上广告公司的规模呢。”
“嗯，务实点儿好，一步步来嘛。”
“前段日子我们在校外的一个老旧小区租了一套 80 来平米的房子，稍微改造下就能当办公场地了，每个月租金大概在六千元。”
“这块成本就不小呢。”
“可不是么，还有些设备要添置，都是花费。幸亏学校这儿是郊区，市中心更不敢想。”
“你们有多少启动资金？”
“暂时是我和俞健每人拿出二十万，李盈十五万，来年能赚到钱的话，就按比例分红。不过一开始得付一年的租金，再算上简单改造和添设备的费用，大概就得花去十五六万了。”
周柠托腮沉思了会儿，说：“我拿不出二十万，也拿不出十五万，可不可以先拿出八万作为入股资金？”
“这倒是没问题，毕竟无论多少，钱总是多多益善的嘛。”
“太好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俞健和李盈，征求他们的同意呢。”周柠笑道。
何一帆摆摆手：“这你不用操心，他俩都挺看好你的，肯定没问题。只是……”
“怎么了？”
“跟车队去比赛那次，其实我挺感动的，感觉你就是车队的一份子了，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继续留在车队，顺便也能陪着男朋友呢。”何一帆感慨地说，“说实话，我以为你和陈羡在一起以后，经济压力会小很多，也就不必这么急于找工作了。”
“我是很舍不得车队，但赛车毕竟无法成为我的事业。如果没有拍摄需求了，我在里面能干嘛？”周柠冷静地说，“何况，经济是经济，感情是感情，我的助学贷款，总不能想着让陈羡替我去还吧？”